伴娘捧花(上) 第十五章
第八章
“看到了没?就是她啦!和野男人乱搞男女关系遭抓包,被退婚了。”
“怎么会,看起来清清秀秀的一个好女人,平时待人和乐又开朗,不像会乱来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越无邪的人心机越深,不然她没胸没臀没姿色,怎会钓上身价上亿的大总裁。”
“说得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不起眼的长相,哪有可能人家会看上她。”
“走走走……别在这间店买东西,要是被别人瞧见了,会以为我们和她交情不错,把我们当成和她一样是婬乱的女人……”
门可罗雀的小店面走过三三两两的上班族,窃窃私语地谈论媒体报导的新闻,略微不屑地往店里一瞟,随即匆匆走离。
门口垂挂的石斛兰依旧开得灿烂,成排的矮牵牛混着茑萝,自开自谢的迎风招摇,手编的竹制风铃清脆地发出叩叩声。
景物如常,毫无变化,刚洒过水的地面很快地被阳光蒸发了,几滴小水珠在叶片上滚来滚去,要落不落地折射七彩虹光。
可见花草的主人还是十分细心地照料植物,不因突生的变故而整天悒郁,放弃一切,依然照着以往的生活过日子。
可是放在房里的新娘捧花慢慢地腐烂,一如女人被伤透的心,它不再美丽,也少了颜色,像是被人遗弃的过期食物,闲置一旁。
这是施星予第一次未将捧花制成卡片,她甚至连多看一眼也不曾,全身失去向阳的动力,脸上的微笑也淡了,眉间添了抹轻愁。
自从婚礼告吹后,在媒体大力播送的威力下,店内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没人肯上门光顾,她成了众人所指的荡妇、背叛者。
但是这不是让她最痛的,心爱男子的预谋才伤得她体无完肤。
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娶她,所有的温柔和宠爱全是在作戏,婚礼上放映的相片场景其实他都在,他却一句话也没说,让她真的很受伤。
“唉!天凉了。”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施星予却觉得凉意阵阵,因为心凉了,也就冷了,感觉不到尘土飞扬的热气,自成一天地。
她不怨秋隆棹的冷酷,只笑自己太天真,当初促成两人婚事的是一只镂空雕花玉镯,她怎会以为他真的对她有情,因镯子而缔结姻缘。
爱情让人盲目,看不清真相,其实很多事有迹可循,是她选择视而不见忽略了,一心认定她真心待人,人家必定还以真心。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她的“一时糊涂”让她的人生变得可笑了,错得离谱。
“哎哟!我说施小姐,你就别固执了,爽快点,把店卖一卖,大家都舒服。”
理着大平头的男人穿着花衬衫,夹脚拖鞋,手里拿着抽了一半的香烟,口中嚼着槟榔,说着令人发噱的台湾国语,大摇大摆地走进没有客人的手作物店。
“很不好意思,周先生,我没打算出售,让你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施星予客气地倒了杯白开水,不因他的一再上门骚扰而动怒。
她的心,很平静,平静到像一摊死水,波澜不起,秋隆棹一事已抽空她所有力气,她累得没办法再和人计较太多。
外表的她一如往昔,但内心的伤是看不出来,尤其是被最爱的人所伤。
“不好意思就卖给我,你看看你的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东西多得卖不出去,我是可怜你没男人照顾,才想让你好过些。”周大德没品地朝放在地上的盆栽吐了口槟榔汁,左脚抖呀抖地摆出龟公拉客的三七步。
“多谢关心,我还有存款,日子总是得过下去。”施星予不受他语带蔑意的影响,拿起缝了一半的米奇妮女圭女圭继续下针。
一听她没什么诚意的回答,他脸色略显难看地朝她吐一口烟。“施小姐,你那些难听的丑事谁不知道,你以为你的店还能开呀!大家算是交个朋友,我阿莎力一点,照市价多两成给你,你拿了钱到国外度假,不要留在这里给人说三道四。”
其实周大德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刚好钱多一点,土地多一点,老婆又多一点而已,说起话来带了点“兄弟”的口气,真要他干点坏事也干不来。
不过他的兴趣是当老板,买很多的店,爱“风神”的个性,让他想要在特制的名片上多印几个不俗气的头衔。
刚好他的老婆之一看上这间店,而他也觉得不错,所以才三番两次上门来打扰,准备把这里改成制服店,多请几个年轻美眉来坐台。
“周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的没有卖店的打算。”手作物店是她唯一的依托,她不能失去它。
即使再也没收到一张订单,她还是准时开店,一面顾店,一面缝编着各式手作物,两手不曾停歇地重复单调的动作,不让自己有时间多想。
她过得很忙碌,比客源最盛时更忙,本来整整齐齐的店面堆满完成品,数量之多让人连转身都困难,而她还在做。
不知情的人会当她以此疗伤,埋首在不会说话的死物中抚慰受伤的心灵,重拾自信。
但实际上她根本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依本能地制作女圭女圭、背包、笔筒……虽然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一样精致可爱,可却让人感到悲伤。
有一件物品她绝对不做,那就是“新娘捧花卡片”。
“厚!你真的讲不通耶!我好声好气的跟你商量,你非要我扯破喉咙大声吼是不是,你一个女人住在这个地方很危险,我不要我的店有尸体,发生命案很晦气的!”他越说越火大,忍不住声音大了点。
“周先生……”啊!小心……
周大德本意是关心,不想她有个三长两短,外面说什么他管不着,反正他老婆也不是好底,酒店出身的舞小姐,他的出发点是担心她想不开,来个烧炭自杀。
可是天生嗓门大,话意听起来像威胁,加上他非常不高兴她不把店卖给他,因此气愤地举高手臂直挥,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想来道歉的施月晨一瞧见店里的情况,运动神经反应比大脑快,抢过门外的扫帚就往里冲,二话不说地直朝那颗大平头猛挥疾扫。
“你这混蛋敢欺负我堂姊,我先打死你再弃尸,用你的臭身体养花,我们施家不是没有人了,由着你们大小声……”打打打……我打死你……
“小晨……”
施星予想阻止堂妹的暴行,可是店内实在堆了太多杂物,寸步难行,等她真排除万难,拉住发狠的堂妹,周大德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两管鼻血直流。
“厚!施小姐,你家有肖查某啦!你看她把我打成这样,我要怎么出去见人?”一点都不“漂撇”了,他老婆晚上一定不让他上床。
“很抱歉,周先生,我妹妹性子急,太冲动,我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施星予态度诚恳地弯腰致歉。
“姊,明明是他……”的错。
“小晨,你误会周先生了,他只是想来买我的店而已。”她这脾气再不改,真的会出事。
“可是……”她还想讨两句公道,一看到堂姊消瘦、失去光泽的脸,话在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瘦了好多,本来就不易胖的身形更单薄,她从普吉岛带回来的合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宽松松的。
“咦!这个小姐看起来很面熟,很像电视上那个什么……”人漂亮,身材又好,被她多打几下也没关系。
看到美女眼睛就发亮,周大德口水一抹,猪哥本性显露无遗。
“小姐跟你不熟啦!阿伯,我女朋友是大众脸,大家都说她很适合当明星。”天鹅肉不是你吃的,别肖想。
一只有点重的胳臂往肩上一搁,周大德顿觉左肩一沉,看向来者。
你又是谁?
和他同性别的,他明显有不一样的反应,眼一斜,嘴一歪,学流氓斜眼看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我姓季,是报社的记者,有空来泡茶,不送了。”
笑得一脸和善的季翔利用手肘的力道往周大德背上一压,左脚一拐踢向他膝内关节,让人瞬间矮了半截,再用推米袋的方式送客出门。
解决了,干净利落,不伤筋骨。他得意地拍拍手,扫去看不见的灰尘。
“主编,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工作吗?店里有点乱,你自己找张椅子坐。”手作物的专栏停了,让报社小有损失。
“不用跟我客气,自己人,都说陪女朋友来了,不必特别招呼我。”季翔笑咪咪地将手搭在施月晨肩膀,有些恶作剧意味地眨了两下眼。
“谁是你女朋友,少往脸上贴金。”她一掌拍开咸猪手,杏目一瞋。
他依然笑得不正经,略低的嗓音带着一丝催促。“亲爱的女朋友,别忘了你来做什么。”
“我……我……”鼓起的腮帮子一下子就消下去了,她神色不自在地走向堂姊。“我不是故意要搞砸你的婚礼,我只是……只是……”
她说不出口太喜欢堂姊,要她一辈子陪着她,永远不嫁人。
“我没怪你,别放在心上,姊知道你孩子气重,老做些迷糊事。”她笑着模模堂妹的头,要她别挂怀。
其实她们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没有谁对谁错,因为人家早把她们的个性模透了,算计好每一步会走的路。
“你怎么可以不怪我,都是我小家子气,爱闯祸,你骂我吧!狠狠地骂我一顿,不可以再纵容我,我真的很坏很坏,是一个坏女人。”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施星予像小时候一样捏捏她的手心,给她安心的保证。“不是你的错,真的,不要自责,你从没想过要伤害我,不是吗?”
“嗯!”她点了点头,很稚气地揉揉头。“可是那些相片不是我准备的……”
“咳!咳!岳晨小姐,敢做敢当,说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季翔在一旁清清喉咙,提醒她说谎是不好的习惯。
她噘嘴横目。“我说的是真话,堂姊是我最崇拜的人,我才不会害她,虽然我把原来的相片掉包了,但是你们看到的和我放在投影机的不一样。”
她不要平白受冤,不是就是不是,她何必说假话。
“……”季翔眼神一深,顿时了然于心。
如果不是她,那便是那男人了,他是最有可能让棋局翻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