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酒 第三章 迷雾
文少央用过晚膳趁着夕阳没有落山到院子里走走,这两天他被茗战新派来的丫鬟服侍着,不但吃饭有人喂,就连一举一动都有人随时准备帮他做。如果不是他说出‘如果你们再紧追不舍我就杀了你,然后下山’的话,恐怕这些天的出恭都有人侍候在一旁。
那些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恐怕还是怕出任何意外伤到他的手。
他转身看看背后一些想看他又不敢看的人,在他回身一望的时刻全都埋下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他这才走出了自己的院落。
扑面而来的是一从一丛的白色山茶花。
因为和慕容家有些渊源,所以他知道很多事情,而且都是零星点点的小事。
比如,慕容澜沧的母亲是西滇人,自幼住在澜沧江边,就连慕容澜沧也是出生在那里。那个时候慕容无极入蜀中找蜀中唐门了结一段恩怨,不料却遭到暗算,被一队苗疆商人所救,带到了澜沧江,所以在那里成亲生子。
他们一家人后来回到斜琅山冥月宫,慕容夫人也带来了西滇特有的一些花种,尤其以白色山茶花最为珍贵。从那个时候开始,斜琅山每个适合山茶花生长的地方都种满了这种奇异曼妙的花树。
一到春天,斜琅山冥月宫前后都开满了山茶花。
这里的白色花丛也是武林中的一大景观。
文少央虽然身在江湖,却没有草莽气质,完全是江左才子儒雅。
他喜欢诗酒,喜欢山,喜欢水,喜欢薄茶,也喜欢一些别致的花草。
所以他感觉自己住在这里感觉特别的舒服。
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看着夕阳的余晖染红了这里的白花,听着远去飞鸟偶尔几声鸣叫,有些自得其乐。
他转过了一从花,看见曾经在卸剑亭看到的蓝衫公子迎面走过来。
这次他一身湖青色长袍,微笑着看着文少央,依然很温和。
“……郎中。”他说话了,不过声音的确有些生疏,像是许久不曾开口一样。
“对,我是郎中。在下……”
“江左文少央。”他笑着接口,“我记得你。从你刚到那个亭子我就记得你了。你是个有趣的人。”
文少央清淡的笑了一下。
他对眼前之人有些好奇,这个人似乎超出他的想象。文少央的父亲并不是佛口慈心之人,可是却在临终之前还对此人放心不下,这的确有些蹊跷。
这些天他也曾向侍候他的人打听这个人的消息,不过除了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为公子蓝之外,似乎也别无所获。
嗯,也不对,还是就是,他好像是慕容茗战教主的男宠。
奇怪的人。
在文少央的印象里,男宠都是戏台上那些文秀柔弱的小旦,虽然是男孩子,但是和一般的女孩子并无差别。
美丽,秀气,带着几分人见人怜。
但是眼前的人呢?
虽然瘦弱清俊,但是绝对不是让人怜爱的那种感觉。他总是习惯的带着笑,很温和,但是他的笑容很缥缈,天边的浮云一样,很难抓住。
“有趣的人……真是奇怪的说法。那公子怎么称呼?”
那人低声说,“……我是蓝。”
听到这个名字文少央心中好像闪过什么,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他没有注意。
侍候他的小丫鬟说,公子蓝是慕容茗战师尊的亲人。当时他一听差点岔气。茗战的老师就是澜沧,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那么澜沧的亲人也应该是茗战的亲人。不过也说不好,也许是澜沧母族的人,这样就和茗战没有任何关系了。
“蓝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文柏远呢?”
蓝直接这样问,让文少央有些吃惊,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人说,“文兄,叨扰你了,真是对不住。”
他们一起回头,看见慕容茗战走了过来,他的神色有些着急。
茗战很着急。
小决禀告他说刚才公子蓝坐在花厅中,说要喝些雨前茶,正巧旁边并没有其他人,他就回屋准备,可是一出来就看见公子蓝已经不在那里了。周围的院子也没有人侍候在旁边,所以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虽然这里是斜琅山,方圆百里之内全是冥月教的地盘,但是他的脑子里就是不受控制开始想一些可怕的事情,诸如跌落悬崖,被人绑架,或者落入井中。
从两年前直到现在,蓝好像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让茗战感觉不知去向。
很烦躁。
他已经烦躁到没有心思去惩罚小决了。这个时候一个文少央院子中的小童过来禀告,说看见公子蓝正在文少央的院子外面和他一起赏花。茗战顾不得说别的,赶紧就过来了,正好听见蓝问了那句,“文柏远呢?”
原来,蓝对文柏远的印象如此深刻。
该怎么和他说文柏远已经死去的事情呢?
茗战快步走到蓝的面前,似乎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他连珠炮似的问他,“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绕着院子走了过来被风吹到了吗,现在渴不渴……”
文少央在一旁听着逐渐皱其了眉。
这些问题看似很关心,但是有些并不正常。这是对待一个孩子的问题,或者说,茗战把对方当成了完全没有自治能力的孩子一样看待。蓝虽然很年轻,但是文少央看的出来,他并不年少,至少不会比茗战还年少,所以听到这些问题,文少央感觉到说不出的怪异。
蓝看见茗战来了就再也没有说话,他被茗战拉着依旧是浅淡的笑着。文少央抱臂在旁边看,见茗战终于停了下来,这才说,“茗战教主不必紧张过度,蓝公子不过走过来和在下聊上几句。看你这样紧张他,仿佛他就是三岁的孩童。”
茗战一道锐利的眼光看向他,如刀锋,只有霎那间,让文少央甚至以为是错觉。然后茗战没有看他,只是注意蓝。
“文兄,医者父母心,有些话不能乱说。”茗战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
“是我不对,多有得罪。”
文少央知道自己说话很多时候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刻薄。他明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要他用二十四枚金针治病的病人,他却还乱说话的确是自己不对。但是文少央自己也有些想法,蓝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被人封印记忆的人。
他应该是……
对,他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可以远飞的鸟。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蓝站在亭子里,文少央在爬山,站的比蓝低。当时亭子中有很多人,甚至穿着嚣张白色锦袍的茗战也在,可是文少央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蓝,虽然温和可是有着旁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蓝公子,文柏远就是家父。不过今年由于老家出了点事,所以他不能上山来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今年苏北粮食收成不是很好,家里的亲戚多,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而且我年轻,在族里面说不上话,所以也只能是老父亲自己去老家了。等过了这一年兴许就好了,我父亲再上山来看望蓝公子。”
文少央啰嗦的说了半天,茗战很是感激,原本想就着这个回答带蓝回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沉默的公子蓝却说了一句,“文柏远他说过,如果他活着他今年春天会来的。”
“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我的那些叔叔大爷现在都成了乌眼鸡,盯着家里的祖产怎么都不肯善罢甘休,等过了这一段就好了。蓝公子不用着急。”文少央只能把谎话说到底。
茗战也在一旁说,“文老先生说过什么,总不会骗你的。蓝,夜里起风了,外面不能久呆,赶紧回去吧。”
好歹算是把公子蓝哄着离开了,文少央有些颓然的坐在这里的石椅上。新近丧父,任何关于他的回忆都会有不可避免的带着哀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头看见眼前走过来一个人,正是慕容茗战。他说,“文兄,刚才多谢了。”
“教主客气。连你都说是医者父母心,当然要厚道一些。可是你这样对待他,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文兄,你以后还是直接称呼在下名字好了。茗战的事,茗战心中有数,自有担当。多谢文兄费心了。”
文少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落寞。
***
蓝赤果着身子站在温泉池子里,茗战在他身后拥着他,手中拿了块绸巾沾了水给他擦拭全身。温热的泉水烫的蓝的皮肤出现了蔷薇一般的淡红色。
这些天看蓝的精神有些不好,晚上睡不安稳,茗战带了他到斜琅山月复地的温泉修养。这里有一处温泉的泉眼,水温过高,所以引了一道冷泉,用汉白玉围起一个池子,供茗战他们享用。蓝喜欢这里,周围全山环绕,树木苍郁容易让人平静下来。茗战也喜欢这里,在这里的蓝特别舒服,可是安心睡眠,所以两天下来修养的脸色逐渐好起来,眼窝也不是青色的了。
茗战拿着绸巾的手停在了蓝的后背,那是一处纹身,白色的山茶花繁密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开着,就这么嚣张的霸住蓝的左后肩,那里标出的,是心脏的位置。
他想把它擦下去,不自觉地手下加了劲,却突然感觉到蓝的手抚上了前面他抱着蓝的手臂。
“别,茗战,很疼。”蓝的声音很温和,早就没有了多年前的锋利。茗战把下巴靠在蓝的肩窝上,双手拥着他,就这么站着。
“那里有什么吗,每次总感觉你很用力。”蓝问他。
“噢,没有。”茗战不再多说什么。
突然茗战把蓝转过来,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今天做一回好吗,我想你。”
上次由于长时间没有碰蓝,茗战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尽管过程中已经很小心了,可能由于缠绵的时间过长,那个中午蓝没有醒过来,一直睡着,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茗战着急的一直陪着,没有合眼。所以这些天来不只蓝有些精神不好,茗战也因为睡的不好而白天无法神志非常的清明,所以到这里来其实是他们两个人都修养一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茗战很不安。
“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呀。”蓝没有说同意还是拒绝,但是那声音分明是柔软的,好像在引诱他。
蓝并不确切了解自己对茗战的感觉,尤其是他对自己做这样的事,一个男人对男人的。纵使他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是有些东西难以忘记,比如判断是非的标准。
其实他对这样的事情有些恐惧,不是为什么,是从心底上来的,但是茗战就是给他并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很深厚很熟悉的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就好像生命中用血来做成的羁绊,缠绕在他们的彼此之间。
茗战听了这句话,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他慢慢把蓝推到池子的边上,就着这里圆润的栏杆支撑着蓝的腰,分开了蓝的双腿夹在自己的腰杆上。蓝的一只手把住栏杆,另外一只手揽上了茗战的肩头。
他们一直对视,蓝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茗战的眼睛。
茗战有双很漂亮的眼睛,狭长的,很清澈。无论他是什么样子的情绪,那双眼睛依旧很清澈,就像澜沧江的水一样,映着天空上的浮云。
“怎么了,茗战?”蓝问他,茗战还是没有回答。
今天他的动作有些粗暴,好像很急躁,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
整夜里,他一次一次索求,终于让蓝在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身体上的得到满足,可是心里却空茫的很。
蓝美丽的身体就在自己的身下,可是他的心,茗战也许永远无法抓住。
他要的不是温和脆弱,仿佛孩子一样的蓝,他要的是另一个人,他曾经伤害过又被文柏远的针封印的那个人。
耀眼,坚强,如剑一般的锋利和柔韧。
茗战抱住了身下的蓝,在他赤果消瘦的胸膛上喃喃地说着,“澜沧,我从来没有叫全过你的名字,现在的你不是他。他不脆弱,他从来不认输,即使被我用诡计废去武功依然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我。我恨他,他逼死了我的母亲,我恨他几乎要彻底打碎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但是这些都不是……”
“也许我只恨自己从来没有征服过他,即使我把武林踩在脚下,可是在他的眼里我依然是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弟弟,而不是可以和他平等的男人……”
茗战搂着怀里的蓝,说着什么,蓝这一切都不知道,他平静的靠在茗战的胸前,安静的睡着。
“我希望你回来,但是,那将意味着,我永远失去你了……”
“至少现在你还是蓝,还是我怀里的蓝……”
***
温泉旁边的有一个院子,简单的屋,青瓦盖在木柱建造的墙上,旁边是几株异常高大的枫树,因为不到秋天,所以青绿色的叶子随着风沙沙地摆动着。
快到黎明。
屋子里,醒来后的蓝被茗战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喂着银耳汤。身下的伤口被处理过,隐隐透着清凉。茗战没有说话,细心的拿着银汤匙一口一口地喂,初时蓝不想喝,可是茗战就这样把汤匙放在他的嘴边,不放手,后来蓝还是屈服了,张开了嘴,去喝那种他并不喜欢的甜汤。
时间过的很安静。
不一会,碗见了底。茗战把碗递给等候着的小童,然后吩咐他们退下。
蓝轻轻的闭上眼睛。
突然感觉下巴被茗战的手握住,抬了起来,然后嘴唇被撬开,被迫接纳了茗战火热的唇舌,他想要挣扎,但是茗战的怀抱太紧,他挣不开。
是甜的,蓝的唇是甜的。
嘴里还留着清甜的银耳汤的味道……
蓝对自己的生命状态想过一些,但是并不明了。他总感觉他的心是空的。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仅仅拥有两年多的记忆,这并不正常。
他记得文柏远,那个老头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他,但是在他看见蓝看到他下一刻钟变得很幽默。文柏远对他很好,好到甚至有一种可以为了他而不惜一切的感觉,那不是亲情,那是一种向神明表示忠诚或者报答恩情的感觉。
而茗战呢?
两年来异常小心的照顾他,尽心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白痴,或者一个孩子。
床笫之间素来是刚开始小心克制,可是最后终究无法善终,总是做到蓝昏迷为止。
这是什么呢?可以把它看成是,迷恋吗?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无法救赎的迷恋吗?
蓝的已经退了,他明确的感觉身后那种如刑罚一般的进出,他试图放松身子,容纳他,可是茗战过于强硬,怎么都是一种疼痛的感觉,无法消弭。
然后,感觉身下一热,茗战倾泻了出来,那种被完全撑开的感觉也变得淡了。
茗战压在他的身上,沉沉的。
外面好像太阳已经升起,天亮了。
早上的时候有风,他们没有去院子里面的温泉池。茗战让人打了热水放入木桶里,就抱着蓝跨入里面清洗。混合了白色的浊液和鲜红的血的液体顺着蓝细长的大腿流了下来。茗战把他们的身体完全浸入热水中,蓝在他的怀中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睡着,似乎有些意识。
茗战的手指探入了蓝的后x,蓝哼了一声,睁开酸涩的眼睛,喉咙有些嘶哑着说,“不要了,茗战,我会死的。”
听了这话茗战搂住蓝,对他说,“不会,有我在你不会死,永远都不会。我不做了,只是帮你清洗一下,虽然还是有点痛,可是一会就好。”
手指撑开的后x容纳些热水进入,蓝感觉身后是钝感疼痛,不过身子被茗战钳制无法动,只能任凭水流从体内飘动。一会,茗战的手帮他擦拭了一子就从桶里抱了出来。
重新换好的苏绸内袍,重新换好的床单和被子。
茗战把松软的被子盖住了他们两个人,抱过蓝,让他枕在自己的胸前。
“安心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就会澜沧宫,让文少央彻底治好你。好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茗战只能听见平静的呼吸。
“澜沧,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重新面对你,要怎么样你才能真正原谅我,把我的命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