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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追缉令 第四章

“海-交男朋友了!”

这句话,是这个黄昏,海兰进到孙梵偌大的舞蹈工作室之后丢给孙梵的第一句话。

那时,孙梵正在等待下一批学生的到来,已换好一套运动服,正在套上一只运动鞋!乍闻这个消息,他背脊僵直了好几秒,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套上另一只鞋,冷淡的说:“那很好!她的确是到了该交男朋友的年纪了!”

海兰一直注视着孙梵,她用心的在偷偷估量自己说的那句话会对孙梵造成什么冲击?她注意到他的背僵了一下,至于他脸上所显现的淡漠是一种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就有待更细心的评估!

有时,海兰也会苛责自己的多心,但她不能不多心,在历经了一次的背叛之后,她绝对受不了再次被孙梵背叛!对于孙梵和妹妹海-之间那股隐隐约约的暖昧,海兰总是有些不安,这是一种女性直觉,她觉得孙梵自踏入花坊看见海-第一眼之后,眼神与心思就全专注在海-身上。当然,孙梵并不是个凡事形于色的男人,他不会当着她的面就表现出对海-深感兴趣的样子,但海兰就是有那股直觉。

她不懂!海-,一个跛了一只脚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对孙梵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他看着海-的那种眼神,是从来不曾用在她身上的,她也并不是恶毒到瞧不起自己的跛脚妹妹,她只是不服气!论外表,她比海-健全,论长相,她更自信比海-楚楚动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无法紧紧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或眼神?

这也正是她一边试探海-,一边试探孙梵的动机。她曾得过教训,曾经让爱情,败在一个不比她出色多少的女人手上,但她不相信,她连自己的跛脚妹妹也赢不了!

她要赢!而经过一次失败的教训,她学会了一个女人要赢另一个女人的武器很多,包括多心、试探、追根究柢、最好用的一招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是在受教训之后才会这些招数,但这些招数用在孙梵身上永远不嫌迟,因为他有他的“骑士精神”与“义气”!

于是,在面对孙梵时,她必要用一种永无止尽的多心来迂回试探,因为,她是个再也输不起的女人!

而这种试探游戏,有时一玩起来是欲罢不能的。

“海-说——她的男朋友叫阿杰!”透过那几面孙梵教舞时用以矫正学生姿势的落地棱镜,海兰可以正确无误的看到孙梵的表情和动作且乐此不疲的玩着她的试探游戏!

“阿杰?!”

孙梵的表情一如海兰预料的精采,他脸色苍白,差点惊跳起来!可见,这个名字对他们两人的影响力同样巨大!

“别紧张!这个阿杰……应该不是那个阿杰!”海兰惨澹的微笑了一下,“乍听这个名字时,我也和你一样震惊,我以为……以为他是那个人,可是听海-形容他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他根本不是“他”!”

明显的,孙梵松了一口气,他放松紧绷的脸部线条,说:“那就好!”

“你不觉得很可惜吗?”海兰本能的继续试探。

“什么可惜?”孙梵回复淡漠。

“海-交男朋友了——而你……”

“你不觉得你老在做这种试探很无聊吗?”孙梵的眼睛在镜子内与海兰对视,他残酷的一语道破!

“是因为爱你,所以,我才要做这种试探啊!”捂着唇,她眼中开始泛起委屈的泪光。

“是吗?”孙梵低声自问,然后他叹口气,旋身走向她,轻抚着她的肩说:“我说过,我喜欢你,喜欢就是喜欢,不会轻易更改!”

“可是喜欢不是爱,对吗?对我,你总是那么冷淡!”海兰哽咽着抱怨!

“暂时不要对我苛求太多,好吗?我只是人,我需要适应我们之间的新关系!”他将她轻拥在怀中,但很奇怪的,他总感觉他们之间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那你——吻吻我总可以吧!”眨回眼泪,海兰大胆的要求。

再叹口气,他俯头,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

“你只是在敷衍我对不对?”海兰别扭的问。

“不对!”孙梵轻推开她,表情相当烦躁。

“那么,表现给我看啊!”像水蛇一般,海兰一手绕至孙梵脖子,一手下滑至他的袂腰,脸色泛红却神情坚决的说:“我们都是成年男女了!我们早可以玩成人游戏了!”

犹如一根扫帚杆,孙梵挺直背脊僵直不动,数秒后,他用十分冷静理智的语气说道:“难道你因玩成人游戏而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如果和你上床是爱你的表现,是能和你长相厮守的誓言,那么,今天站在你身旁的人不会是我!”

孙梵这段话够义正严词了,但那是事实!海兰惨白着脸,放松紧缠着孙梵的手臂,她跌坐在光滑的榉木地板上,眼泪扑簌簌宜下,“你好残酷!”她喃喃地指控:“你根本就是在嫌弃我!”

“我不残酷,也不是在嫌弃你,我只是在叙述事实!”喟叹着,他反省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严厉了些!

“一次我已经受够了,我不准你变心,你绝对不准变心!爱,可以活人,也是能死人的,如果你和“他”一样弃我而去,这一次我会干干脆脆死得让你们尸首都找不到!”她哀哀的哭泣,重重的威胁。

“我不会变心的!”孙梵沉重的强调,“我说过,就算痛苦是我们无法逃避的宿命,我还是会陪着你走下去,直到你能由那层恨里解月兑出来!”

“假如我永远无法从那股恨里解月兑呢?你真的能这样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陪我走下去吗?”她仰起头,楚楚可怜的问。

“是的,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我会实践它!”扶起她,他斩钉截铁的答。

海兰破涕为笑了!在获得保证之后,她离开了孙梵的工作室!独留孙梵在偌大空荡的舞蹈室里!

确实,他时常会有空洞的感觉,但从来没有一刻足以和此刻比拟——一种完全的寂寞与失落袭上心头。

凌海-终于开始交男朋友了!那个亮丽炫眼,对他有着一股奇特的吸引力的女孩,终于即将展翅高扬至她自己的爱情国度了!

是因为时候到了?还是因为受了他的刺激?他不禁回想起并怀念着几天前的那个吻!假使如海兰所说那个吻真是凌海-的初吻,那她还真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她的唇瓣温暖甜蜜,唇内的感觉柔滑如丝,她甚至还探出小舌头来回他。

他肯定她喜欢他,一如他被她莫名的吸引!他觉得她长得像极某个人或物,有一双“梦”的眼睛,那个人物也许曾在他的真实世界出现过,或许只出现在他的梦底!

啊!他想念凌海-,莫名其妙又深切的想念她的淡雅芬芳,但是他没有想念的资格,海兰是他们之间绵长的藩篱!

是的,他没有想念的资格,因为他还要永无止尽的演他的骑士。

望着那几面棱镜,他安静的审视自己,也苦涩的发现——镜中投射出来那么多个身影,他却找不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和孙梵与海兰的爱情一比,海-和阿杰的爱情似乎没有那么多矛盾、也快乐得多了!当然,如果这种交往称之为“爱情”的话!

可惜的是,海-一点“爱情”的感觉都没有!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几天后,阿杰终于在海-“望呀望呀等呀等”的嗟怨中打电话来了!起先海-当然大发了一番娇嗔,之后他们常常相的出去吃饭、喝咖啡、看风景、数星星,阿杰极尽浪漫之能事的讨好她!

浪漫的傻事是真做了不少,问题是阿杰这个人却让人有种少条筋——少条浪漫神经的感觉。

由他每天穿名牌衬衫,西装加领带及一部代步黑色小房车可以看出,他是个物质条件不错的公子哥儿,可是这个人正式得有点教人受不了,除了初识的第一天他拉过她的小手之后,他就不曾再牵过她的手了,他也从不像孙梵一样,对她表现勇敢的吻!海-不否认她已被孙梵气得渴望做比较了!反正孙梵说“不要把一个吻想得太严重!”他还说“看对眼就可以拉上床!”

但是让人气馁,明显的阿杰不是适合这两种做法的人,他是那么正经且一板一眼,他博学幽默却不会占女人的便宜,他是那种“八股父母生出来的八股儿子”,打从舞会那天到今天,他们已经认识一个多月了,而且一同出游过很多次,只是海-愈来愈失望的发现,阿杰是个只适合当“大哥”的无趣人类!她和他不来电,至少没有她和孙梵见面时那种好像彗星坠落地球时拖着尾巴的强烈亮光。

看见孙梵时,她会脸红、耳热,心跳无形中加快,可是看见时常见面的阿杰时,她反而愈来愈没有Feeling。

其实,阿杰个人的行为变得诡异,他从不向她透露更多的自己或家庭背景,交往了一个多月,海-对他的了解仍仅止于——他叫“阿杰”。每次的会,他总是和她约了较冷僻的地点,他也从不到他们凌家的门口去接她!

更糟的是!他问起姊姊海兰的次数愈来愈频繁,这令海-产生了极大的困扰与气馁,她愈来愈怀疑阿杰是不是姊姊的另一个仰慕者?他只是想利用她来多了解姊姊?

若果真如此,那普天下的男人还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孙梵像一只躁进的发情公狼,见着异性类就往前扑!阿杰则像只深藏不露的狐狸,她得耐心的等他露出狐狸尾巴!

事实上,才不过一个月海-就觉得和阿杰如此的交往太勉强了!以她现在的观念,她根本不喜欢太隐晦的爱情!她二十一岁,身心俱臻成熟,压根儿不适宜再玩十七岁时那种秘密的单纯游戏;话说回来,她也觉得那样的爱情方式太累、太难以捉模了。瞧瞧那次单恋的下场,除了怅惘,只剩失望!也因此,她渴望能谈一次真实的、她能完全掌握的爱情!

于是这个夜晚,海-和阿杰再次相约于这家他们第一次相识就来过的Salon。海-希望今晚和阿杰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明白的问清楚他与她交往的动机,假使问不出个所以然,假使他胆敢再打太极拳,那她会快刀来斩断这短短一个月的交往。

下决心是不容易的,但总有许多不可预知的力量会去撼动这股决心!

首先,是阿杰迟到了!海-无聊的坐于吧台前的高背椅上,她先翻了一翻Menu,被某种酒的名字深深吸引——“血腥玛丽”,她决定先尝试这种酒,让今晚“血腥”一下!

可是仿佛在印证她无心的想法,这个夜晚接下来的时间里,的确有点血腥!

酒保把一杯腥红色的调酒推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在她周围高背椅上已坐满了几个人,他们清一色是男性,且用充满兴味的眼光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模模的窥视她!

她也顿时领悟到一个单身女子独处于这种环境中——氤氲的空气、浪漫的灯光及轻柔的音乐声中——会让人产生什么样的误解!

像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位微胖、眯眼,穿着花衬衫的男士,正兀自用一种自命风流、自以为会放电的眼光直勾勾地,毫不避讳地打量了她好半晌,然后用一种令人听了会起鸡皮疙瘩的腔调向她道:“小姐,我请你喝一杯,好吗?”

老天!那男人大概以为她是沙龙中的陪酒小姐,且自以为他装出来的声音十分迷人,可是海-听出那腔调中的暧昧,那暧昧的语气,差点令她鸡皮疙瘩掉满地并喷出刚刚送进嘴里的那日酒!不过她还是很直接,带点礼貌性质的婉转拒绝,“谢谢你,不用了,我在等我的男朋友!”

那男人很失望的掉转头去!,面对这些虎视耽耽,海-开始有坐不住的感觉,但她个性中倔强的一面告诉她没有人胆敢当众欺侮她,她决定非等到阿杰来并臭骂他一顿不可!只是,半个钟头过去了,该死的阿杰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而刚刚和她搭讪的那个男人却已经好几杯黄汤下肚了!不久,他的脸开始转红,表情也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他向酒保要了另一杯威士忌,之后自动自发的把高背椅拖近她,近到她能闻到他的酒臭,他用很不死心的语气对她说:“小姐,依我看你的男朋友是打算放你鸽子了,来嘛!别客气!喝这种纯酒比喝调酒带劲多了!”

惨!那男人不但把酒强行推销到她面前,甚至开始朝她动手动脚!

海-直觉避开他趋近的身体,往另一边缩了一下,没想到却无意问去碰撞到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瘦男人,那个男人唉唉申吟了几声,那声音中充满了猥亵意味!

惊得海-连忙旋头看他,这下更惨了,海-看出各坐在自己两边的男人应该是同伙人,他们穿着同式不同色的花衬杉,一个脑满肠肥、一个小头锐面,他们把她包夹在中央;由他们相视微笑的邪恶样子,海-肯定他们早就注意她的落单并打定主意要吃她豆腐。

只见他们把高背椅全拉近她,她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就连这一刻,海-仍是不相信这两个男人敢在众目睽睽下会对她怎样?她只是神情戒备、带着反射性神经质的警告他们:“我的男朋友马上就来了!”

那两个男人一点不为所动、存心找碴的样子,“你男朋友来了就来了,来了再说嘛!是不是?像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的妞儿,男朋友多几个也无所谓嘛!对不对?来嘛,我们又没有要怎样?只是要你陪我们兄弟俩喝一杯,来嘛!来嘛!先干了这杯再说!”

他们把酒凑到她跟前,海-不知道该怎么坐下去了?他们婬猥的样子令她心生恐惧,她义正词严的强调:“君子自重!”

“问题是我们兄弟一向不以君子自居!来啦!倔丫头,只喝一杯,不会怎样的啦!”

话还没说完,他们就一人一手的揪住她,想强行向她灌酒!

海-狂乱的把眼睛瞟过所有围在酒吧边的男人,她不相信这世上再没有道义公理,再没有人敢见义勇为!

好不容易,那个斯文瘦小,留着一撮小胡须的酒保终于斗胆开口,“别在这里闹事,否则我要叫人了!”

可惜的是海-左手边那个胖男人,趁酒保还来不及行动之前,就挥出重重的一掌,把酒保打得撞向身后的一排酒杯!一时匡当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兄弟俩握着拳头,耀武扬威的威胁着吧台边的所有男人,疾声问道:“有谁?还有谁敢来多管我们兄弟的闲事?”

被架在两兄弟间的海-,窘急着几乎无法镇定了!她从来没碰过这种场面,更甭说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她看看吧台边那些一经威胁就像缩头乌龟的男人,再绝望的瞥了一眼仍瘫在地上,唇角带血的酒保,她绝望地发现她只能自救,而以她的个性,她也不是个轻易就屈服于别人胁迫的人,她要求自己镇定,现在在那两个流氓的挟持下,她无法不心生恐惧,她开始又踢又咬的想挣出那两个男人的钳制,并扬声朝Salon的另一边嘶喊着:“救命,救命啊!”

边嘶吼着救命的海-,一心不相信世态真是如此炎凉,人人都是那么怕事!她不相信除了那酒保,就没有人敢再挺身而出!她更不敢想像,那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将拿她怎样?

她狂野的挣扎,狂乱的喊叫,然后她被强灌了一口酒,而就在她被威士忌呛得泪水、鼻涕夹杂着流下的同时,她的救星终于出现!

起先,她以为敢多管闲事的一定是阿杰,可是当她张大涕泪纵横的眼睛望向来者时,她不禁要低喃:“老天爷!”

见义勇为的竟是孙梵!他一脸镇定,一人一手的拉开那两个男人揪在海亢粉臂上的手!冷静的说:“两位老兄,把小姐吓得花容失色喊救命并不高明,麻烦你们放开她!”

“你是什么人?敢多管本大爷的闲事!”胖子脸红脖子粗的低吼!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并不想和你们一起喝酒!”孙梵交抱双臂,气定神闲的叙说事实!

一瘦一胖的两个男人终于松开海-,推开椅子站起来,他们吠吠的各站在孙梵的两侧,摆开架式和孙梵对峙!

“你是什么人对我们兄弟俩而言很重要!如果说你是这妞儿的男朋友,那我们兄弟俩想海扁你一顿,并豁除你的护花使者权,因为你让她等候那么久了,你不配当她的男朋友!如果说你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那我们更要海扁你一顿,因为你多管闲事!”瘦子阴沉沉的说。

“难怪你们不敢以“君子”自居,因为你们太横行霸道了,不过以你们这样的人叫“小人”还太抬举你们,形容你们最好的名词鼓是“人渣”!”孙梵不留情面的讽刺他们。

仿佛经不起孙梵的刺激,那胖子首先沈不住气的朝瘦子使个眼色,指示道:“兄弟,上了!”

以孙梵的文质彬彬、斯文高瘦,海-实在不敢想像他能应付得了那两个流氓!挥掉眼泪,海-振作站直簌簌发抖的身躯,眼看愈聚愈多,只敢围观不敢多事的人群一眼,海-决定在必要时,要出手帮助孙梵,她想拿椅子或拿皮包当工具都好,至少能干扰一下那两个可恶的流氓!

起初孙梵真的应付得很好,他用一种舞者的娇健与灵活从容的躲过了好几掌,还还了那两个人好几拳,拳拳结实。那个瘦子眼眶黑肿了起来,那个胖子脸上也挂了彩,可是当孙梵以一个过肩摔把那个瘦子摔向远远的墙角时,那个胖子却不知由哪里抽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小刀。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有人低呼。“他有刀,”可是每个人都愈退愈远的扩大打斗圈子,仿佛怕自己倒楣的被殃及!

孙梵仍是一脸从容,处变不惊,他和那个胖子玩着兜圈子的游戏,兜了几圈之后那个胖男人再次沈不住气的先挥刀向孙梵乱砍,孙梵毕竟是手无寸铁的,他敏捷的躲过几刀,最后手肘部分还是不小心的被划了一刀。

他手臂上汨汨流出的血让海-心惊胆战,气血上冲,她不知何来力量顺手抄起身旁那张颇有重量的高背椅,朝孙梵高吼一声:“拿着!”并顺手给他!然后她像个疯婆子般不顾一切的闪到那个眯眼胖子身后,拿起她厚重的真皮皮包猛甩猛打胖子的头部与背部。

胖子气愤的一吼,扬刀朝她示威的晃了晃,孙梵一把冲过来,把她拉到他的身后,低吼:“你以为你在干什么?”然后,他用两手举着那张高背椅,继续全神贯注的和那胖子对峙!

然而,打斗却在一瞬间奇迹似的结束!

有两个高壮,看来很有草莽气息的年轻人突兀的排开人群出现,一个悄悄的跟在胖子后面,用一记漂亮的手刀斩掉胖子手中的小刀,然后用一个擒拿把那胖子的手曲肱在身后。另一个则紧揪住正想爬起来帮胖子的那个瘦子,两个年轻人架走了那个惹事的男人。

一瞬间,围观的人群散去,几个清洁工开始帮忙酒保打扫整理酒吧,吧台边也霎时回复平静。

孙梵放下高背椅,海-则放松全身紧绷的神经,整个人像刚死里逃生的人般,自然而然的飞扑进孙梵的怀中!

很奇怪的是,孙梵也自然而然张臂纳她入怀!

孙梵把她拥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差点不能呼吸;但她并不在乎,虽然她恨他曾吊儿郎当的夺走并嘲谑她的初吻,但这一刻他却奇迹似的出现在沙龙里,还冒着挨刀子的危险来解救她,这一刻,弥补了她之前对他所有的怨恨与失望,她不自觉的回抱他,只想紧紧把握能短暂栖息在他怀中、感受他怦怦心跳的这一刻!

只可惜,一阵鼓掌声及一阵惊呼声唤醒了沉醉中的一对。

海-由孙梵胸前抬头一看,他们身边围着几个男女,这些人之中竟包括了她那温婉美丽的姊姊海兰,她正用一种受惊的语气低呼:“孙梵,你受伤了!”

说完,她就像个甜美的小护士,迅速由皮包中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熟练的帮孙梵手肘上的伤口止血。

殷红着脸,海-飞快的退出孙梵的怀抱,她不知道姊姊也在场,否则她理应不会如此激动,她不知道姊姊会怎样看待她的冲动行为,但姊姊在帮孙梵止血前瞥向她的冷淡眼神,令她心中瑟缩了一下。

这时,从聚集他们周围的人群里突然走出一个艳光照人的女子,她用一口十分标准的京片子说:“十分抱歉!让各位受惊了!我是这间沙龙的经理,刚刚因为本沙龙的保安人员都外出,所以没能好好处理这件喝酒闹事的事件,不但害这位小姐饱受虚惊,也害这位见义勇为的男士受伤,本人仅代表本沙龙向各位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今晚凡是受到惊吓的客人,本店免费招待!”

女经理才宣布完,一阵欢呼鼓掌声响起!

海-感觉好无趣,她抬头不屑的环视着那些不懂仗义而行却只懂分一杯羹的人们,再静静的看了正用关心与细心为孙梵包扎伤口且不知在软语呢哝什么的姊姊。姊姊对她视若无睹,不曾对她多说一句话的冷淡态度,让海-感觉自己宛如一个只会惹是生非的人般的无用。

她默默的转身,这一刻她只想安安静静的,不干扰任何人的离开沙龙。

才迈开两步,她的手就被一只厚实的手掌揪住,是孙梵,他用和他温暖心跳截然不同的寒冷腔调说道:“你还没有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就想逃?”

“我不是想逃!”海-无奈的掉转身,眼睛放在孙梵那只金耳环上嘟哝着:“我只是愈来愈讨厌沙龙里的乌烟瘴气!”

听出话中的一语双关,孙梵讽刺她:“如果你早知道这里乌烟瘴气,你根本就不该白痴得一个人来这种场所流连!”

“我约了人的。”海-闷闷的说。

“是那个阿杰吗?”海兰姊姊好不容易开了金口。

“是,可是他迟到了,也因为他迟到,才惹出这一团糟!”海-一脸莫可奈何的苦笑。

“他根本不该带你来这种场所!”孙梵批评。

“奇了,你怎么可以带姊姊来这种场所?”海-不以为然的反问。

“你还小,不适合这种地方!”孙梵论断。

“别忘记,姊姊根本没有比我大多少,她只比我年长了七百三十五天又十二个小时零五分!”海-相当不服气的反驳。

“小——”海兰疾言万色的拉长尾音,数落她道:“自己犯了错,别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是!两位如果看我不顺眼,那我马上消失就是了!”海-满脸沮丧的再次转向沙龙门口。

她的沮丧与狼狈样儿,终于触动了海兰的恻隐之心,海兰像在唤回一只迷途小狗般的朝她轻唤:“小-,来吧!我们到吧台边去坐下,顺便等你的阿杰吧!”

他马上就不是我的阿杰了;海-打内心嘲弄自己,但她还是乖乖的跟在姊姊及孙梵身后坐回吧台边!

她的“血腥玛丽”还完好无恙的端放在吧台上!端起酒杯,她犹如在喝果汁般的啜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入喉时她心想,以后一定不点什么“血腥玛丽”了,瞧,一喝就发生血腥事件,她脆弱的心脏可受不了多几次这种刺激!

晃动杯中的酒液,她正想再啜一口时,孙梵宽大净洁的手,再次伸至她面前,恶生生的抓走她的酒杯说:“这种酒不适合小女生!”然后一点都不忌讳的把酒凑到他的唇边,一饮而尽!

怔忡的盯着他咕噜一口喝干她的“血腥玛丽”,专注的注视他喝酒时喉结的滑动及他脸庞侧面的线条,它们像一条起伏完美的棱线,由他那扎着半长不短马尾的完美头型,延伸至他清明的额,俊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长长的人中乃至仍沾濡着酒液的饱满嘴唇及光滑的下巴!哦!海-突然有股想哭的感觉!

她想哭,是因为她绝望的发觉自己根本不能不爱孙梵,可是他有可能成为她姊夫的这个事实,让她产生更剀切的痛楚!她现在觉得,如果孙梵恋爱的对象不是姊姊海兰,而是另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女孩子,那该有多好啊!也许,那她可以为了爱而勇于竞争,就算争不过,至少可以不必时常目睹所爱的人和亲爱的姊姊恩爱模样!

这种妒嫉是很要不得的,她知道,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眨眨眼,她眨回即将流出眼眶的泪水,也收回自己专注的眼神;她的桌前,不知何时放了一杯黄橙橙的果汁,孙梵用奇异温和的语气说:“喝吧!这是我请酒保特别为你调制的Juice,味道很不错!”

提到酒保,海-心中更生愧疚,她怯怯的看了一眼为她而挂了彩的酒保,-腆一笑,酒保大方的朝她露齿而笑,并顽皮的用手指比个胜利的v字。

海-漾开了一个更大的笑容,告诉自己,事情往往没有想像的糟。她开始庆幸,她单恋孙梵多年的事,谁都不曾察觉;也庆幸,孙梵对她的温情,永远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否则,她将会更难以自拔。

像此刻,间隔不过数分钟,孙梵就马上收回他刚刚请她喝果汁的和暖语气,用一种很不耐烦的态度连名带姓的问她:“喂!凌海-,你那个护花使者到底要迟到多久?他迟得连刚刚那精采一幕都漏掉了!”

“是啊!这个阿杰如果来了,你该赏他一巴掌的,他实在太没有时间观念!”一直沉默的海兰也附和着。

听出他们一搭一唱的带刺话儿,海-悒悒的喃道:“如果我早算出他会迟到多久,那就好办了,这就足以让我躲过刚刚那精采的一幕也不一定,他——”海-咕哝,又倏的住嘴,她看见已是众矢之的阿杰正在沙龙的入口处张望,她由高背椅上跳起来,宣布:“他来了!”

阿杰终于来了,海-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扬手招呼他,并同时发觉了他神情中饱含着迟滞与忧郁,奇怪了,令天好像所有的事都有点不太对劲!

阿杰走近吧台,朝她牵强的笑着并充满歉意的说:“十分抱歉,我因事耽搁,让你久等了!”

虽然他道了歉,但海-仍是气愤难平的嘲弄道:“等你的可不只我,还有我的姊姊和——我未来的姊夫。”

阿杰这时才注意到分别坐在海-两旁的人——孙梵和凌海兰。

他脸色一阵惨白。

脸色不好看的不止是他,海-奇异的发觉他们现在就像正在上演中的默剧一景,除了她自己,阿杰、孙梵和海兰姊姊,都用他们幻变的面部表情来诠释这幕剧。而就算在闪烁着美丽色层的灯光与轻柔和缓的乐声中,海-仍可轻易看出每个人脸色的难看与几个人之中气氛的剑拔弩张。

每个人都没有佩刀,否则海-保证每一把刀都会出鞘。她荒谬无稽的想着,并开始有点担心眼前的情况,别又是一场她完全没有预期的武打片要上演了吧;她正想出声圆场时,她那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相当惨白的姊姊开口了!

她用一种难以置信,咬牙切齿的奇怪语气直逼到阿杰面前轻声问:“你就是阿杰?海-的护花使者?”

阿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用一种仿佛被烧炙过的狂热眼神,既苦恼又热切的痴望着海兰姊姊!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啊!诡异的使海-想再揉揉眼睛看清楚正在上演的这一切!

可是她还来不及揉眼睛,她就看见海兰姊姊用一种充满恨意的眼睛注视了阿杰半晌,这一瞬间,她已左右开弓,飞快的抽了阿杰两巴掌,然后掩着脸,发出一声凄惨啜泣声,奔出沙龙的门口。

孙梵的脸色好不到哪里!他恨恨的额暴青筋的瞪视阿杰几秒,倏忽伸出拳头,毫不留情的给了阿杰下巴一拳,吧台上的几只酒杯,霎时又因为阿杰向后冲撞的力量坠地宣告报销。

孙梵似乎并不介意再次引起别人侧目,他暴戾的对阿杰:“这是你欠我的一拳,因为你总是喜欢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然后让别人替你收拾!”

接着他从口袋中掏出皮夹,掏出几张大钞丢在吧台上对酒保说:“这些,赔偿吧台上的所有损失!”之后,他转向海-,冷洌的说:“别期望他能扮演好护花使者的角色,其实,他只配被称为“缩头乌龟”!”

丢下这些话,孙梵潇洒的甩了一下他的马尾,谁都不看一眼的迈开步伐,走出沙龙。

这是怎样的一团乱啊?!海-整个人是既迷糊又困惑了,她目送孙梵,再回头看看阿杰,几乎令她无法置信,阿杰扑伏在吧台上,像个受了重度刺激的人般抱头痛哭,并喃喃念着:“我只是个无用的人,我是缩头乌龟!”

最后,海-劳烦沙龙的员工招呼了一辆计程车送阿杰回家!海-则独自没入车水马龙,在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上漫步着。经过这样的一夜,海-觉得自己心中没有更清明,反而心情更沉重,疑云重重!

她不懂,孙梵和姊姊怎会如此对待阿杰?难道就因为他的迟到?不,不对!由孙梵和姊姊对阿杰的激烈言词,不难看出他们三个早已熟识,而且不知何故结下仇怨!

会是因为孙梵和阿杰都在争取姊姊的芳心时而结下的仇恨吗?孙梵为什么要说阿杰老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呢?他又帮孙梵收拾过什么吗?

海-迷惘的在街边晃荡,感觉自己如堕进五里迷雾之中。事情如此演变,看来她和阿杰的一月情非得报废不可了!她发觉自己并不觉得特别遗憾,但她不得不解开这团疑惑!至少,这是她能给自己失落心情唯一的交代!

可是,她该如何去解开这团迷雾呢?问姊姊,不可能,她害怕她充满恨意看着阿杰的眼神,她更怕那眼神迟早会转嫁到自己身上,那可就非得闹得姊妹阋墙了!今晚,她更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有多少真实性与可靠性了!

破解迷团的唯一途径似乎只剩孙梵了!可是,他愿意说吗?他又愿意说多少?

其实海-也明白自己的好奇心可能会引发出难以预料的后果,但她就是不能不去求证!毕竟,她现在也是当事者之一,在淡出战局之前,她总得弄清楚自己举白旗的理由。

她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硬着头皮再到孙梵的舞蹈工作室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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