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的滋味 第五章
梅雨季节好像很短，不知不觉今年的夏天就来到了！
我的生活重心不得不摆回补习班里的学生。就要联考了，大家部严阵以待。
齐乃欢又伺机和我谈了那个老话题－－就是要把我介绍给她那个倾国倾城的哥哥。
何明哲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来接我下班的事，不晓得她是打哪儿听来的，还说了一些人小鬼大的话。单身的我真有齐乃欢说的那么哀怨吗？也罢！就算是为了要安抚考生的考前情绪吧！我心里想，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如果你考上了第一志愿，我就答应你，和你哥哥做朋友。”我说。
“就这样？这么简单？”齐乃欢好像捡到什么便宜似的：“早说嘛！Apieceofcake，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上了一女中，你一定要出现在我的庆祝会上。”
我一时接不上话。看看眼前骄矜的齐乃欢，我只有一个感觉……这家伙还真神气，若不是她的英文是我教的，我真希望她今年的联考，又再一次惨遭滑铁卢，也好挫一挫她的锐气。
“放心！”她看我没说话，又安慰著我：“相信我，在那种气氛下，你绝对不会有任何老女人相亲活动的尴尬，而且，地点就约在我家，绝不会像洪老师那样，第一次相亲还被别人放鸽子。”
齐乃欢这家伙的消息还真灵通，她有那种闲工夫和力气一天到晚打听这些老师们的八卦消息，那她对于联考的准备到底有没有把握？她的第一志愿庆祝会能不能顺利举行呢？唉！我不禁要为她捏一把冷汗，根本就笑不出来。
不过，这小妮子的运气还不差，通过了一整个夏天的南征北讨、大大小小的考试，她都很争气地拿到了很好的成绩。尤其是英文，也都拿到了接近满分的成绩；我当然是乐观其成，与有荣焉。不过，冷静想想，更有可能的是，这几年的教育单位老说要改革残酷的联招体制，所以命题的走向是真的愈来愈简单了！
无论如何，八月中放榜了，她顺利地考上了第一志愿，我就得履行我对她的承诺－－到她家去参加她考上第一志愿的庆祝会了！
＊＊＊
我早说过，我的运气一向不差，当我看到齐乃欢的哥哥时，我真的差点没昏倒！虽然事隔半年之久，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他就是上次在百货公司里，送我一双鞋的男人！老天！我真的是快要笑岔了气，虽然我自己是最可笑的那部分！
“原来，乃欢最欣赏的英文老师就是你？”齐乃安和我一“相认”之下，也是很惊讶我竟然会出现在他的家里。
“应该说，我这个半吊子的英文老师和齐乃欢是互相欣赏。”我不是在恭维齐家的人，我是真的满喜欢齐乃欢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和以前的我有那么一点相像，只是，我很善良，她比较坏而已。哈！
“我一直当她在开玩笑，现在应该有一点后悔自己没有早听她的，这样说起来，我们是真的很有缘分……还记得我们合演的‘现代灰姑娘’吗？”
“那天真的还好有你的帮忙，否则我真的是糗大了！让我再一次谢谢你，真的。”
“如果那一天，我没有赶时间的话，也许我会请问你的芳名，这样我就会知道，你其实就是乃欢每次都和我提到的叶老师了。”
“是吗？不过，我们还是见面了，我－－”
我还没说完，齐乃安就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打量著我，问道：“咦！你最近是不是曾经到银行办过购屋贷款？”
“呃……”我还没想到什么，只是一边点头承认，一边心里也在想，这个齐乃欢真是够了！连这种事她也有本事知道，还一并向她老哥报告？
“那我是没有看错了！你到永诚银行办贷款对不对？我看到你时也在想，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我出差到中部时偶遇的你，竟然又出现在我上班的银行，而且现在又知道你就是我妹妹的偶像。”
“其实，仔细一想，我们是真的很有缘分。”我只好笑一笑。说真的，好像正如齐乃欢以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缘分。
“你和天丽是什么关系？我看到你每次来银行时，都是她在招呼你。”
“呃……朋友，算是朋友吧！”我还是只有一笑置之。我和费天丽的认识过程根本是难以启口，而且，我怕不小心说出费天丽秘密进行的考试计画，也许会令她有什么困扰，毕竟齐乃安和费天丽是在同一家银行里工作的同事，我应尽可能地避开这样开始的话题才是。
“好啦好啦！结论是，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快点感激我吧？！”齐乃欢突然插话进来，又故意一边学著我和齐乃安模耳朵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今天是特别的可爱。
真的是很戏剧化的发展，我开始相信了缘分，也认真地和齐乃安交往了。
朝九晚五的齐乃安平日是很会安排休闲生活的，由他喜欢的活动都是独立可以成行的事实看来，我相信他是真如齐乃欢所说的，是个很有价值的单身汉。
知名学校毕业的他，气度出众，谈吐也不俗，虽然有点怀疑他为什么仍是单身，但是，我却不想探究下去，因为，到底是他治疗了我不为人知的寂寞。
我没有权利说自己要放弃去憎恶何明哲，何明哲视爱情为习惯、视婚姻和亲情为人生的安全堡垒；拥有了我，却认为是理所当然！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何明哲，我和他之间，除了屈服于现实的承诺，早就没了爱情的滋味。
我也不想让自己有介入范圣海和费天丽之间的任何可能的机会。
于是，我选择了齐乃安。不管他的过去，我总觉得我和齐乃安之间的交往是最有把握、最有潜力的。有了齐乃安的追求，我仿佛又开始了爱情的伟大冒险，又重新敞开心胸去体验甜蜜的爱情，再加上齐乃欢的帮腔，我和齐乃安的感情正用最快的速度滋长著，说是干柴烈火也不为过。
＊＊＊
九月中旬的一个假日，为了庆祝我即将到来的生日，齐乃安为我安排了两天一夜难忘的海岸旅行。
我们开著车子自由自在地往南部的海岸线走著，轻松自在、天南地北地聊著。
我一向就不是会故作骄矜的那种女人，在齐乃安面前，我更是十足单纯的一个女人，也许是因为我和他的交往是由一个“童话故事”开始发展的原因吧？我的心情也单纯了起来，完全没有一点点的理智，更遑论任何其它要思考的可能了。
在我二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夜，我和齐乃安在垦丁公园附近的饭店房里看著花园的灯光，几乎是一整夜没睡；长途跋涉的辛劳，让我更无力地陷入齐乃安满怀的温柔而无法自拔。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为了爱情而感动，和你相遇至今，我不得不承认，也许真有月下老人的存在，他会为世间的痴情男女缔结美丽的缘分，只要静心等待……”齐乃安在灯下执起我的手，他看著我的眼神，让我的一颗心就快要感动地飞翔起来，我正无言，他却又深情地说了一句：“能够认识你，一定是因为我这几年不断努力工作感动了月老，你是属于我的。”
“你说了我原来想说的。”我和齐乃安的幽默感是同等级的功力。但是，思绪飘飘然之际，我也问了他我想知道的：“我想知道在此之前，有关于你的爱情故事，不要抗拒，我只是为了教学观摩参考，不是要质询你。”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你和她有很多地方都很相像，聪明、美丽，又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你比她更特别。”
“我不会是她的影子吧？”我还是不太满意，虽然齐乃安是说了实话，又恭维了我，尤其他也已经拥著我到他充满热情的怀里。
“不，你不会是任何人的影子。若真要仔细而具体形容的话，应该说你是我苦心守候的报酬，我会好好地珍惜。”他笑得很真，拥抱著我的双臂又箍得更紧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著彼此心跳的声音。
南部特有的多情夜风，让园子里的椰子树随风起舞著曼妙的节奏，我们也开始情不自禁地探索著彼此不同曲线的身体。
齐乃安身上的香味让我沉沉地陶醉了，狂野的激情一发不可收拾；而我，仿佛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
从南部回来之后，日子又回到了平日的宁静，我也要等著补习班新开的重考班开课。
只是，范圣海大费周张地寄给我一个包裹，我知道那应该是要给我的生日礼物，因为那几天我都不在住处，带著爱情去旅行了。
我一边回想到和齐乃安独处的甜蜜，一边又懊恼地拆开了范圣海送我的生日礼物。他没有忘了我的生日虽然让我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感动，但是我真恨他又送我柠檬，唉！这家伙！
还有一件令我百思不解的事，是洪子茜突然约我，自从我搬进我的新家，退掉和她合租的小公寓之后，我们就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我以为她会利用著补习班停课的日子回她老家放自己一个长假，所以也没有去问她的近况如何，只是她在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又有点怪怪的。她一定是有事才会打电话给我，可是，有什么事是不能在电话里直说的呢？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吗？我突然担心了起来。
“最近，还好吧？”洪子茜问。她说话一向总是开门见山，绝不会拖泥带水。对坐在我面前，带著微笑喝著伯爵女乃茶的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好像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
“好得不能再好了。”我也笑了起来，想我自己最近是事业、爱情两得意，还能不快乐吗？我也礼尚往来地问她：“那你呢？”
“我应该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而且是跟你一样的好。”她的回答很玄。回答我时，一边还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我。
“什么嘛！干嘛这样子说话，一点儿也不像你！到底怎么样了？”
“呵！也没什么啦！你和齐乃安……最近怎么样了？”
“正用最安稳的速度培养感情。”一提到齐乃安，我的精神马上为之一振，说话的兴致也就来了。
“就这样？”她斜著眼，眼神飘乎，一副追问细节的样子。
“你干什么这么关心我？有什么企图？”我开玩笑地反问，但是洪子茜接下来的回答却不是在开玩笑。
“我关心的不是你，而是齐乃安。”洪子茜清楚地说著。
“姨？！”我一怔。她是在放冷箭吗？
“我想，有些事情我应该让你知道，因为你够坚强－－”她看著我的一脸狐疑，又问我一句：“你上个礼拜是不是和齐乃安一起到南部去了？”
我傻傻地点著头，心里在想，她……怎么会知道我和齐乃安的秘密旅行？
“我不是要求你谅解，事实上，我也曾经和齐乃安单独约会过几次，其实他并不值得你给他太高的评价。”
单独约会过几次？我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静而勇敢地回想著……洪子茜和齐乃安有什么交集？而我却一点儿也不知情？
“在齐乃欢的庆祝会上，你和齐乃安欢喜相认时，我也想到，和我第一次相亲就失约的男主角、后来也被我放鸽子的，原来就是齐乃安。”
洪子茜这句话当然让我睁大了眼！老天！不会这么巧吧？
“在那之后，我主动和他联络，证实我和他也有不浅的缘分。”她又笑了起来。
但是我心里的疑点却慢慢地扩大了，洪子茜到底要说什么？这其中又和我有什么样的关联呢？她和齐乃安……
对哦，我终于想起来了！当天在齐乃欢的庆祝会上，除了有一些陪客是齐乃欢的同学外，还有身为理化老师的洪子茜也是受邀贵宾之一，我真的是被童话故事的情节冲昏头了！我竟然忘了，当日一直沉默的洪子茜也在齐乃欢的庆祝会上！而且，齐乃安还是洪子茜的相亲对象？这……老天！我脑袋里又有一堆的细胞惨死了！
“他一边追求著芳心寂寞的你，另一方面也延续了和我的缘分－－用秘密约会的方式。”
“什么？！”我又傻眼了！不会吧？！竟然有这种事？
“一开始，我只是想惩戒他，你知道的，我最痛恨脚踏两条船的伪君子！可是，我对齐乃安有好感也是事实，我不想否认，而且，爱情找上了我，我能怎么办。如茵，爱情最令人痛苦的，也只不过是从有到无的结果，所以即使对手是你，我也不怕。”
“我也不怕。而且，说真的，我不相信你现在所说的。”我突然回到了现实中的自己，也记得该如何理智地接招答腔。
“是你太良善？还是齐乃安的演技太好？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破绽！”洪子茜冷笑著。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从未了解过她。
“当然没有破绽，因为他不曾骗我！而我也相信，他绝对不是在我面前演戏。”我安静地说。因为，我相信洪子茜这番话只是一时情绪言论；更重要的是，我更相信齐乃安，虽然我对他的确有很多很多的不了解，投入彼此的交往速度也似乎是太快了一些。
“齐乃安的一切都是深深吸引著我，而我也是因为想追寻我自已的爱情才会执迷不悟……我什么都不怕，可是你不同，我怕你会往这一场爱情的试炼游戏里受伤。”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受伤？”我没好气的。
“因为他爱你的动机并不单纯！没错，你们是因为一个美丽的巧合而邂逅，后来又有乃欢的强势帮忙，你所谓的爱情才能延续，可是，事实上齐乃安根本就是一个报复者，他原来有一个可能论及婚嫁的女朋友－－”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根本不在乎他有什么样的过去！”我大声地阻止她说下去。
我生气地看著她，洪子茜也不过大我两岁而已，难道她眼中的我，只是一个稚女敕的小女孩、一个不能接受齐乃安过去的“爱情超级品管员”吗？
但是，事实上，对于齐乃安的过去，我是真的一无所知，洪子茜接下去要说什么，我也是真的没有勇气听下去；我了解洪子茜，她是有一分证据说一分实话的人，我只怕此刻她手上真的握有一个可怕的佐证……
“让我说下去吧，当然，齐乃安有一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并不是什么重点，关键是在于他的前任女友不是别人，这个人你也很熟，就是……费天丽。齐乃安他对你猛烈的追求，其实是……是因为他要报复范圣海。”
轰！洪子茜好像狠心地丢了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到我面前，让我根本无处躲藏，也无法逃避。
“齐乃安一向自恃甚高，想娶到银行总裁的千金，可说是他半个人生的梦。以他的条件，和费天丽的交往倒也顺利，没多久，齐乃安几乎就是以费家半子的身分自居了－－直到范圣海的出现，一切才又有了改变。”
范圣海？！一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又急迫地跳动了一下，这一切果真还是和他月兑离不了关系？
“两年前，范圣海是到永诚银行办理员工的团体保险的，他风趣幽默又诚恳，做事也很有效率，不知不觉大家都和他买了保险，只有费天丽和齐乃安文风不动。结果，最后费天丽却跌破了大家的眼镜，疯狂地欣赏著连大学都没有毕业的范圣海，活月兑月兑是‘小姐和流氓’的故事翻版。”洪子茜可能是也想到我和范圣海的“交情”，说著说著又改了口：“不，应该说是范圣海独特的魅力让费大小姐完全忘了她自己在爱情里原来订定的高标准吧？！你的初恋情人可真的是有通天的本领哩！连一向自恃甚高又纵横情场无敌手的齐乃安，遇上了范圣海也一样是不战而败。”
原来齐乃安和我第一次正式见面就问我和费天丽是什么关系，并不只是单纯因为他和费天丽的同事之谊，而是因为他想要藉著我，一步步走入报复范圣海的可怕计画？！而费天丽和齐乃安的这一段情事，连范圣海也没对我提过，我也只能沉默。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倒吸了一口气。其实我想说的是，为什么洪子茜到现在才要告诉我这一些？
“我只觉得这样对你比较公平，对我也是，虽然爱情是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考量。”
女人之所以会交恶，都是为了同一个可憎的男人。我一向豁达，却也不可避免招惹这种歹命？看著洪子茜招招犀利，让我第一次面对她却不能侃侃而谈，而且，我甚至是无言以对。
“其实，齐乃安当初只是因为输不起，而且现在他真的是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他是愈来愈很挣扎了。”洪子茜叹了一口气。
“那，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呢？你想怎么样？”我说。
“如茵，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爱情的实验－－永远的化学变化，懂吗？一旦做了，就是不能再还原的！”洪子茜冷冷看著我，你主动和齐乃安摊牌，看看他会选择你，还是会留在我……和孩子的身边？”
“孩子？怎么可能？”我的后脑好像又被扯断了一束神经。洪子茜怀了齐乃安的孩子？这……怎么可能？这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只要算准了日子，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别的事情我不敢说，对于实验的数据，我是非常有把握的。”洪子茜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可怕的化学变化……直到洪子茜离开，我的脑袋才真的停止了轰炸的巨大声响，而所有的故事也开始在我脑子里，有了一个雏形－－
齐乃安和我之间只是一个复仇的交易？我疯狂地爱上了一个我不该爱的人吗？那些我自以为是世纪浪漫的剧情，原来都只是垃圾？
＊＊＊
接下来的三天，或许是五天吧？我也不能确定，因为我没有踏出大门一步，也不曾抬起头来看时钟。
一向就辩才无碍、口若悬河的我，仿佛是一下子就变成了爱情里的哑巴，内心虽是波涛汹涌，却发不出一声巨浪。
到了第六天的早上，我才回到了现实，因为我要开始上课了。
我不得不起了一个大早，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打扮了一番。我漫不经心地对著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要从哪一段剧情开始删除呢？我也说不上来。
我没有听洪子茜的“建议”，去向齐乃安“摊牌”。就如范圣海所说，我一向就没有演技，我更不晓得如何“摊牌”，而且，即使我真有勇气，我也根本没有意愿去做那个洪子茜所提的“爱情实验”；再说，我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说也奇怪，自从洪子茜约了我说了那些令我心里淌血的一番话之后，这几天我真的就变成孤独的一个人了！平日一定会见面，就算不能见面，至少也会电话问候和我连夜热线的齐乃安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难道这就是洪子茜所指的“破绽”吗？我想破了头也想不透，于是我只好开始上课，又乖乖地当起补习班里的公务员……
齐乃安现在在哪里？洪子茜的单身公寓吗？我真的不想爱得充满疑问又没有答案；而巧的是，今天齐乃安居然先打了电话给我。
“你好吗？”齐乃安说的有点耐人寻味。他的声音低低的，倒也是很迷人。
说真的，我是很喜欢他。
“嗯！还好，不过前几天子茜约了我见面。”虽然有点难堪，但是我不-嗦，一句话就直接切入主题。
“我知道。”他慢慢地说。他倒是回答得很冷静。
“所以呢？”
“你要我说什么？”
他不像在装傻，可是他也混得太凶了吧？我没好气地提高了音量：
“这还要问我吗？电话可是你打来的，就说你该说的，说别的我也不想听！”
“对不起。”齐乃安惜言如金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我没听错吧？就这样？
“我很贪心，我不只是要听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且，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一句话。”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心软，我突然觉得齐乃安真是高估我的EQ了；或者，我一向就低估了我自己？
“你很聪明，我没有办法骗你。”
聪明？我若真算得上是聪明，又怎么会处于招招挨打的可悲处境，到此仍还没识破呢？！关于齐乃安“破绽”的部分，我根本无从察觉到什么。
“你更聪明，演技也很出色，不是吗？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把我骗得团团转！齐大哥，我佩服你，我怕了你，真的。”
“子茜和你见面的事，我知道了之后，我是真的很生气，但是，我是无法厚颜生气的，因为全都是我不对。我今天打电话来，是要告诉你，即使我当初是真的存心隐瞒了天丽的事，但我从头到尾都无心骗你、骗你的感情。”
“不是你骗我，难道是该说我自己太投入了吗？”我是在问他，也是在问我自己。
“你是我见过最耿直、最率真的女孩，你的心和你的人一样的美丽，没有瑕疵；而我，是不配爱你的！可是，我希望可以继续爱你，我只是无法突破当时的僵局。”
僵局？他真能拗，该说是骗局才是吧？
“那……子茜的事，你又怎么说？她总不会也是你‘报复专案’里该有的角色吧？”
“我和她一直在较劲，爱情里的付出，是很微妙的，但是我才是被她报复了！她有可能怀了孩子－－我的孩子。”齐乃安无奈的语气，真让我火气更大。
“那只是凸显你们在一起的事实！齐乃安，你真过分，难道你能说你对子茜真的没有感情吗？她甚至愿意怀你的孩子！”
齐乃安没有回答，我却没了火气。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你知道吗？”我说。
“我突然觉得好轻松。”齐乃安说。
“你说什么？”
“你一心为子茜讨回公道，那种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的样子，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但是不难想像。老师就是老师，道貌岸然又耳提面命的，好像我真的不能不管她，非娶她不可了。”
为子茜讨公道？我有吗？
“而且，也隐约说明了一点，就是你根本也没爱过我，否则你怎么可以这么的满不在乎？！”
“你别转移话题，想要模糊事件的真象！不管对谁而言，你都是骗子，不可原谅的爱情骗子。”
“这样吧？也许你真的是一时的情绪使然，我们今晚见个面好吗？我们是应该好好地谈一谈，到了晚上，我想应该也有了我们要的答案了。”
还有别的方法吗？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爱情悬而未决；虽然矛盾，还是要面对。
＊＊＊
晚上七点，我准时到了平常我们约会的小Pub，除了我，这里的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看著身边的每一对深情男女，我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也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人声很吵，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的时间漫长得令人心痛，而我却还是心思缜密地把这半年来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想到何明哲后来对我的漫不经心、想想和范圣海的重逢、想想与齐乃安不切实际的交往，我到底是什么心态呢？我愈来愈不能确定了。
齐乃安还是没有来，我却仿佛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十一点十五分，我走出了这个叫做“We”的小Pub。
深夜里独行在路灯下的我，霓虹灯仿佛是最不能信任的幻觉，只要关掉电源，五光十色就会倏地消失……走出爱情幻象中的我，是I，或是Me？总之，现在我只是一个个体，一个单数。
走了一段路，混沌的脑子胡思乱想著这一切。我不是正和齐乃安打得火热吗？在南台湾起风的那一夜，他不是好像对我说了一些很美的承诺？也说要好好地珍惜我吗？可是，我现在却没有我该有的情绪……我好像是如鲠在喉，身体感到有点痛，可是却说不上来，唉！我真能就这样潇洒地挥别齐乃安吗？
不过，显然短时间之内，我是不可能摆月兑他的，因为，他那宝贝妹妹齐乃欢正笑吟吟地在我眼前的人行道上出现。
她……她怎么会往这里叫我百思不解，也无计可施，只有一脸尴尬的笑。
“爱情真不容易啊！看到我，你还笑得出来吗？”齐乃欢说。
“我会对著你笑是因为我的礼貌和教养。这么晚了，一个高一未成年的小女孩不应该出现在……在这里。”我又结巴了起来。
看看身边，这里是哪里？我的脑袋突然又一片空白。是啊！这是什么地方。齐乃欢不该夜游不归，而我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是来陪你的。”齐乃欢还是自顾自地笑看著我说。
“可惜我不需要人陪。”
我说。我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和齐乃欢在人行道上的花圃围栏上靠坐了下来。
我已经不再是齐乃欢的英文老师；也已成为她哥哥的“前任”女友了，她到底还想要对我怎么样？
“我没那么脆弱，不需要你陪。”我又说了一次。
“别这么冷淡嘛！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随便你要站哪边都行。”我苦笑著。
我和齐乃安会有今天，我一点也没有要加罪于齐乃欢的意思，虽然，当初是她从中穿针引线，加速催化了我和齐乃安之间的感觉。可是，我怎么可以怪齐乃欢呢？说穿了，是我自己一直要藉著齐乃安的热情来躲避何明哲和范圣海，一心要证明自己徜佯在爱情里，其实是我愚昧而寂寞的心在作祟而已。
“你并不怪我哥这样对待你，对不对？虽然他骗了你，也骗了你的好朋友，而且，他们现在正在家里讨论到底要不要因为孩子而结婚呢！唉！真是无知的两个人。”
哦！齐乃安原本约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确定洪子茜真的怀孕了，大概……是她没让他出门赴约吧？也罢！都过去了。
“我们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吧。而且，谁也帮不了谁，事已至此，我是不怪你哥的，但是，我现在的心情很乱，你能懂吗？”我像个哀兵。
能不乱吗？而齐乃欢也不会懂的，她真的只是个小女孩，以为她从中斡旋，就可以改变什么。
“爱情不是可以让一个人愿意为对方做所有的事吗？洪老师千方百计地怀了小孩，却让我哥非常矛盾，其他的人也跟著痛苦。而我为什么也还是一个人呢？我好想试看看从十三层楼的高度，纵身一跃，看看那是什么感觉？心也许会更痛吧？也许掉落到第八层楼高时，我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呢！谁知道？”
“咦！你……”我没听错吧？齐乃欢要跳楼？我紧张地回复到老师的身分：“学校有什么事让你心烦吗？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这干学校什么事啊？你真的很迟钝，你难道看不出我是为情所困吗？”
“哦！是吗？那他……他是谁？”
“现在我的心里，他已经不是任何人了。为了他，我多花了一年努力重考，结果只证明，爱情游戏就像是在玩两人三脚一样，两个人的速度若不一样，很快就会跌个鼻青脸肿，很难看。”
“呃……唉！”我的心又萎缩了起来，她打的比方还真是恰当。
“至于你和我哥之间，速度是一样，只是你们没有全神贯注。”她垂著眼看著地上的一株小凤仙花：“他一直到爱上了你，还以为自己没有投入；而可笑的是他和洪老师之间，只是他在勉强他自己去相信他可以不爱上你，事实却不然。我哥真的非常爱你，连我都不敢相信你的魅力真的可以超越过天丽姊呢！”
看著无辜的凤仙花已经被齐乃欢连根拔起，我不禁苦笑著回道：“我……我有吗？”
“我哥对天丽姊真的是用情很深，而且，他也是真心地爱上了你，只是，爱情里有了那么多的变数。什么都变了！以前大家都说我哥爱上天丽姊是为了她家的钱；而现在爱上了你，却又好像是上演一出复仇计。什么嘛！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呢？不管是你或天丽姊，我哥都是真心的！既然天丽姊的事已经成了过去，老师，你何不放宽心，好好地去接受我哥？”
“这不是我单方面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唉！”话题又回到连我自已也想不透的这部分，而齐乃欢想得也太简单了；现实是残酷的，我的心又瘫痪了起来：“你……是不是该回家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是想来挽回你和我哥的，而且，我刚刚才和一个负心人分手，正和你同病相怜，我们去喝一杯吧？”
“喝……喝一杯？！这怎么可以！”我正色地说：“你别管我们大人的事了！还有，你现在还是学生，学生就是把书念好，其它的事情都别管！从现在开始，你应该－－”我还没说完，齐乃欢就打断了我的话。
“那么，我们小孩子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爱情呢？是不是把书念好，爱情也自然能够顺利拿到高分，永远不会失败？联考考不好，可以重考；爱情的事，谁又能够告诉我们怎么做？又该如何治疗伤口？”
“你真的有这么痛苦吗？”我说。也不自觉地想起齐乃欢人前人后总是气焰高张的模样。
“换个思考的角度吧！你的忠告只让我觉得是老生常谈，不切实际，每个人都这样对我说过了，连你也……唉！你根本就不懂得我现在的心情！难道你以前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爱情吗？难道从以前开始，你都不曾为了爱情而哭泣？难道你的爱情里，从未让你有过这样深刻的感受吗？”
齐乃欢愈说愈激动，她好像就快要哭出来了！美丽的眼睛在夜色下像是一处深潭，让我看不清也想不透，望著眼前齐乃欢声嘶力竭的样子，我竟傻了眼，年轻的爱情，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拥有过？而我到底懂不懂齐乃欢的心情呢？我也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
后来，我和齐乃欢就在深夜的人行道上一直安静地坐著。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通的，直到深夜两点，她才潇洒地站起来，拍拍上的灰尘向我道歉又道谢，还笑著保证她会安全回到家，要我不必担心。
街道上已经开始有露水了，我明明好累，却又清醒得想大哭一场。
走回住处那一小段路的时间里，我回想到以前自己和范圣海那一段纯纯的感情。
我知道这很可笑，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情节……如果范圣海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陪我走一段路，那该有多好？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抬起头来看著稀落而明亮的星辰，我也心知肚明。
回到家时已近半夜三点，我仍然无心入睡。
我突然想到范圣海送我的柠檬好像还没吃完，就马上到小冰箱里头翻出了那几颗范圣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原本以为那些柠檬可能已经坏了，但是，气味还是一样酸，一片片柠檬入口，我的思绪就在和范圣海共有的记忆里停格，但是泪水却突然不能控制地一颗颗滴落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柠檬一入口总是一样的酸涩，而我的心里却再也没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