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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太祸害 第六章

第五章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褥,以确保路程颠簸不会让姚清绣的伤处疼痛。

他们出了江南郡。

“卓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姚清绣不安地问。

“我想要先去找神医华良,他可能有办法解你的毒。”卓翊边驾车边说。

“不用麻烦了,这华神医在哪儿,没人知道。而且就算找到了,我相信华神医也没有办法解火云针的毒。不要为了我白费工夫,而且,江南郡的百姓和你的兄弟们还等着你,你应该赶快回去。”

“我辞职了。”

“郡守大人没准不是吗?这正说明大家都需要你……”

“大家都需要我,可是我需要你。”卓翊淡淡的语气却流露了不可回转的决心。

“你不需要内疚,这一切是我自找的。”姚清绣急着劝他。现在离江南郡已经越来越远了。

卓翊停下车子。

“你受伤了,要多休息,这些事就不要再想了。”卓翊爬到马车里面,帮姚清绣盖好被子。

“你打算这么做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姚清绣不想拖累他。

“如果你不在了,这一切就永远不会结束。”卓翊的声音很低。

“因为我会永远无法忘记你,这伤痛会跟着我一辈子。”淡漠的表情不是压抑的激动。

横亘在两人间的距离,像大海一样无法跨越。如果自己坚持要漠视卓翊的心,那他们只有继续在大海上漂流。姚清绣忽然发现,即使只有一瞬间,她也想向卓翊靠近。

“不用去找任何神医了,”姚清绣终于说出口,“我知道怎么解火云针的毒。”

卓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天毕竟是仁慈的,给了他一线生机。

“快说。”他的心因为兴奋而紧张起来。

“在北方的雪山山脚下,有一种冰霰草,长在初雪降下之前。冰霰与当地特有的银草相结合,成为冰霰草。将冰霰草研碎,连服六日,就可以化解火云花的毒性。由于冰霰出现之后很快就会降下大雪,因此几乎无人采得到。”

卓翊心中立刻盘算了起来。一百二十八次的火焚,代表清绣还有六十四天的时间,她昏迷了两天,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赶到雪山了。

他的脸因兴奋而红了,他马上就要启程。

“可是,北方终年寒冷,雪来得特别早,冰霰不如南方容易见到,即使能够赶到雪山,可能也只是徒劳。”这就是她当时不肯说出口的原因。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卓翊立刻跳回前座,快马加鞭往北方行去。

接下来的两个月,两个人就是在兼程赶路中度过。由于有了明确的目标,卓翊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只是姚清绣每次烈火焚身的痛苦,他恨不能替她受。而旅途奔波,多少也加重了姚清绣的伤势,两相夹攻,她每天就是在痛苦中煎熬。

姚清绣在痛得受不了的时候,也会以银针刺穴暂时止痛,但效果有限。此时,卓翊就会怨恨起范嫣和自己。

如果能以真气疗伤,清绣就能快一点好,少受一重痛苦,可是他与清绣练的内功不同,可能会有相冲的危险。

如果自己的真气,能够与清绣的真气相融为一,是否也能帮她打通经脉?

他练的是至刚至阳的内功?如果能够逆行经脉,是不是能转为阴柔的内力?

卓翊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在他小时候,神经逆行过经脉,几乎每个练内功的人,在练到无聊的时候,都会试着变些花样,他就曾经这么做过,却被师父骂了一顿。师父说,让内息在经脉里乱走会让阴阳之气混乱,在内功基础不够之前,容易走火入魔。就算是修练内功有成,逆行经脉也容易削弱本身功力,对身体有害,所以不可轻易尝试。

自从听了师父这一番话,卓翊就不再逆行经脉了。

可是如今,如果逆行经脉能稍减清绣的痛苦,他就算是功力尽废,又算什么?

卓翊开始尝试,将内息倒着在身体里走一遍,虽然不顺,但他发现并非不可行。

他怕姚清绣发现会拒绝他,所以在她入睡之后,他偷偷起来尝试,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点地输进她体内。

当他发现清绣的情况有改善时,他开始每天夜里输真气给她。

每晚借着月光,他凝视清绣的脸,就觉得离光明又近了一天。

清绣总有一天会好起来,他想。

在卓翊真气的辅助下,清绣的伤势复原得很快,清醒的时间长了许多,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她想,是因为有卓翊的陪伴。

以前两人久久才说一次话,可是每次说话,她都被卓翊气得半死。现在两人朝夕相处,她才发现卓翊其实没那么可恶,甚至有点可爱。

可爱?这是她第二次对卓翊产生这种想法了。

她想多了解有关他的一切。

“卓大哥,”清醒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你叫铁面神捕?”慢慢地,她移到前面,与卓翊坐在一起。

“那是江湖上朋友取的绰号。”卓翊边驾车,边扶了她一把。

“叫铁面,可能是说我查案时铁面无私;另一方面,应该是因为我不苟言笑。”

“是吗?”说“铁面无私”她认同,看他怎么把她当女嫌犯就知道了。“不苟言笑”?他对她可是“笑口常开”啊!

“不太符合。”她想了想,回道。

“怎么说?”卓翊望着她。

“我觉得你常常笑啊!”

“是吗?”卓翊自己都没发现。“我想,是因为跟你熟了吧!”

“不对,我记得很清楚,在小茅屋你救了我的那一晚,你就对我笑了。”

那完美的笑脸出现的那一晚,姚清绣永远不会忘记。

“真的?”卓翊想了想,好像是。回想起那天的事,卓翊忍不住又笑了。

“因为,你真的很有趣。”

“怎么说?”那天自己先被他打伤,晚上又被黑衣人刺伤,实在是倒霉至极,不知道哪里有趣了。

“你别忘了,我可是盯了你一天呢!”

他看着她气呼呼地关上门,她气呼呼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本来以为她会开始发脾气,没想到她开始喂鸡、浇花、看书、洗菜、切菜,甚至上山采药,但不管是对鸡对花对书对菜或是草药,她都把它当成倾诉的对象,对它抱怨着今天的悲惨遭遇。

也许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吧!他在尔虞我诈、血腥残忍的世界里打滚太久了,“单纯”成为他内心深处的渴望。清绣聪慧,却毫无机心,让他也跟着简单起来,快乐起来。如果能与她相伴一生……卓翊有了这个念头,却不知道上天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大家为什么只注意到你的铁面无私和不萄言笑呢?我觉得你该叫气玉面神捕才对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姚清绣又说。

“你知道吗?”卓翊看着她道:“其实我很不喜欢我的脸。”

“为什么?能长成这样,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每次看到卓翊的脸,姚清绣都觉得像在看神迹。

“因为我小时候长得像女生,我娘和邻居都这么说。”卓翊有些不好意思。

“我跟男孩子玩的时候,如果我赢了,他们都会说些激我的话,那些话都是在嘲笑我的长相的。”

“他们很无知,不要理他们。”姚清绣跟着生起气来。“他们输不起,又嫉妒你。”

“那时我年纪小,哪懂那么多?回家总是很不开心。虽然我娘会安慰我,叫我别在意,但我还是很不服气,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男子汉。”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心里也有些奇怪,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即使是他那一帮兄弟也一样,对清绣,却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

“所以后来你就苦练武功,做到大捕头?”

“对啊!说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或许是小时候的印象太深刻了吧!让我一直都不喜欢我的脸。”

“千万不要这样想。”姚清绣认真地道。“所有人见到你,一定都会觉得很幸福,因为你让他们见到了上天的奇迹。”

“有这么夸张吗?”卓翊失笑。

“一点也不夸张。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会忘了所有烦恼完全沉浸其中。”

“所以,你喜欢我……的脸吗?”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喜欢我吗”。

姚清绣大力地点了头。“如果我能长成这样,早就天天镜子不离手了。”

卓翊笑了,其实他觉得清绣才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女孩。

“好,从今天起,我也会喜欢我的脸。”

因为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他在心里想。

经过近两个月的奔波,他们终于到了雪山脚下。

上天垂怜,他们找到了银草,而且雪山山顶虽然终年积雪,但山脚下现在还没降雪,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山脚冷到出现冰霰时,就能采得冰霰草。

卓翊将马车留在最近的镇上,背着姚清绣走到雪山下,在山脚向猎户租了一间小屋。雪山即将降下大雪,大部分猎户都忙着下山过冬,他们却要在这里等待,等待上天宣判他们的命运。

如果这几天没有冰霰,如果在最后一次发作前采不到冰霰草……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这些念头总是纠缠着卓翊,可是他绝不说出口。不到最后一刻,他都要抱着希望。

等待的日子特别漫长。每天天将露白时,卓翊就会跑到银草所在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冰霰出现。失望而归后,他们却又若无其事地聊天,然后,把希望放在明天。

可是,明天就是第六十四天了。这一天的清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卓翊说,他今天晚上不进屋了,他要守到天亮。

她没有留他,如果他觉得这样最好。

卓翊在一片黑暗中等待,他不敢点火,他怕炽热的火会驱散冰霰,而且,再亮的光也无法照亮他心里的黑暗,只有闪着银光的冰霰草,能为他点燃心中的光亮。

他恭敬地跪了下来,俯伏在地。以前,他不信鬼神,现在,他诚心悔过。

伏地良久,他忽然觉得一阵冰凉,他模模自己的脸,是泪吗?借着天际透出的淡白,他看见不远处,有一片银光。

虽然知道冰霰草可解毒,却不知用法、剂量,卓翊将它研碎,一点点、一点点小心地让姚清绣服下。

一阵凉意,顺着冰霰草汁滑落的地方透出来。有没有效,到下次发作时就知道。

冷与热的交会,姚清绣的身体成了另一座战场,进行着生与死的交战。

她咬牙苦撑。

大战过后,姚清绣睁开双眼,卓翊的紧张与等待,在这一刻得到纡解。

“还好吗?”卓翊帮她擦去汗水。

“很好。”她回答。“刚刚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卓翊将她拥进怀里。他衷心感谢上天。

“你知道死前的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嗯?”

“我想要亲亲你的脸。”没有亲过这么完美的脸就死,那多遗憾啊!

“这种事,该由男生主动。”卓翊轻轻的,将自己的唇覆上她的。

连服了六天冰霰草,副作用一次比一次轻,姚清绣的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只要再休养些时日,就能回复过去的模样。

卓翊心上的大石终于能够放下,开始计划他们的未来。

他要和清绣成亲,一生一世在一起。

不知清绣可否想过嫁给他?虽然他以前常常逗她,可是她应该不会记仇吧!他们已经共患难了,患难见真情啊!可是,他又不希望清绣是这样才对他改观的,他要她真的喜欢他。

“清绣,等你身体复原了以后,我想跟你去拜见你师父。”任凭卓翊能说善道,他也没有勇气直接问清绣喜不喜欢他。

“为什么你要拜见我师父?”姚清绣却慌了,师父最讨厌官府中人。

“我想请她让我照顾你。”卓翊脸红了。

“照顾?我不用人照顾啊!”姚清绣不解。

“一岁以后,我就会自己吃饭、穿衣、如厕、洗澡;两岁以后,我就会自己读书、练字、纫针、烧水,三岁以后……”她开始如数家珍起来。

“我不需要人照顾的。”

这是结论。

“我说的不是这种照顾。”卓翊有点头痛,她不是冰雪聪明的吗?

“不然是哪种照顾?”她不解。

“像陪你聊天解闷儿……”

“可是师父也可以跟我聊天,而且师父最喜欢跟我聊天了。”姚清绣一脸幸福小孩的模样。

“还有别的,师父不能做的……”

“师父不能做的?”

“像是帮你画眉毛……”

“我不画眉毛的。”

天啊!那是闺房之乐的意思啊!她怎么不懂呢?

“像是这样……”说不清楚,卓翊干脆动起手来,两条手臂轻轻圈住她。

姚清绣脸红了,“还有吗?”

“像是这样……”卓翊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脸。

姚清绣的脸更红了,声音细不可闻,“还有吗?”

“像是这样……”卓翊捧起她的脸,原来只打算轻轻的吻,却不知怎么变长了起来,长到两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姚清绣觉得卓翊忽然变得好热。

“还有吗?”真的还有吗?

卓翊停下动作,放开了她,冲到屋外去,他怕再不放开她,他就要做出会让她“散了全身功力”的事。

“卓大哥,你怎么了?”姚清绣叫他,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呢!

看卓翊半天不进来,姚清绣追了出去,雪地里,只见雪花落了卓翊一头一身,而他却非常开心。

“清绣,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卓翊对她大喊。

姚清绣笑了,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卓翊冲过来,紧紧把她抱住。

“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经过半个月的凋养,姚清绣已经完全复原了。

“回去?回哪儿去?”

“回江南郡啊!”

“我已经辞职了,你忘了吗?现在的我,是无事一身轻,犹如闲云野鹤。依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拜见你师父。”

“师父是一定要拜见的,”姚清绣说,“可是,要先把该做的事做完。”

“我不会回江南郡的,我也不会再当捕快,现在的我,只想过清静的日子。”

他不想再谈这件事。清绣为什么这么执着?

“你真的能完全放下?”

姚清绣绕到他面前。

“你看着我。”她捧起他的脸,“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清绣,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膛这浑水?为了这件案子,你几乎送命。”

“如果你是为了我才不回去,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自己。”

“这件凶案的关系人都死了,线索已断,再查下去没有意思。”卓翊回避姚清绣的眼光,因为他言不由衷。

“卓大哥,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姚清绣说。

“当初我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你却执意要救我,是什么原因?”

“我怎么能看着你死?”

“你不愿看着我死,除了因为你待我好,也正说明了,你不肯放弃。你曾经跟我说,如果我死了,一切就永远不会结束。为什么?因为我的生命已经跟这件案子连在一起,这件案子是你人生中的重大挫败,你不想永远背负它。

“要真正卸下它,就必须面对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姚清绣一眼就看穿了他,他再不能逃避。他看着她,她的眼中映着他的影像,他发现,以前的自己原来一直藏在那里。

他拥住了她,也拥住了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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