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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爱一个 第一章

紧闭的深蓝色窗帘,橘暗的灯光,双人床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赤身,裹着同一条薄毯。

怔怔看着那侧躺的壮硕身躯,蓬头散发又留着落腮胡,教人看不清鼻口,只看得出来此际好梦正酣的男人……

甄以歆觉得自己好悲哀。

是,她是悲哀,但真有悲哀到这种必须跟不知打哪里来,或在哪儿遇上的流浪汉上床,抚慰寂寞心灵的地步吗?

不,够了,真的够了……

今日,她与流浪汉共眠小旅馆,那么明日呢?

是否大街上每个行人,随便一个谁都可以在她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之后,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或任意拖入暗巷里性侵?

原来失恋这几个月以来,践踏糟蹋她、将她伤害到体无完肤的,并不是那个撇旧爱拥新欢远走高飞的负心人,而是她,她自己!

是她不知自重自爱,才会一步步往罪恶之海沉沦。

夜夜买醉,买不回逝去的恋情。

夜夜惊梦,挥不走漫长的孤寂。

是她自甘堕落,看不清事实。

真的够了,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就让她的荒唐行径终止在这一夜吧!

身边的男人,乞丐也好,流浪汉也罢,昨夜干了什么好事,她不复记忆,亦不想再抱持怀疑,更不愿在心里烙下痕迹。

但是他,或许……有病?

一想到这个,她忽地情绪崩溃,在一连串作呕之后,开始痛哭。

“嗯?”睡梦中隐隐听见女子哭泣声,满头乱发与纠结胡须的流浪汉因为清梦被打扰而发出嫌恶的声响。

“喝!”她猛地倒抽一口气,躲瘟神似地卷着薄毯“滚”下床。

是的,滚的,因为太慌张,就整个人滚到床下去了。

跌得痛,她咬牙摀嘴噤声,甚至屏住呼吸,不让自己被发现,更拒绝那人身上一股说不上来是什么口味的奇怪香味漫入鼻息里。

“别哭了好不好?”流浪汉对着昏黄的空间嚷了嚷,没意识到薄毯被卷走使他身上光溜溜的,粗犷壮硕的身躯看起来是那般惊人。

他翻个身又睡,没两秒,鼾声大作。

真嚣张。她探头,往上头瞧了瞧,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甄以歆,你该死,竟然跟这种人上了床!

倘若因此得病或怀孕,一辈子都完了,比失恋被抛弃更加无力回天。

进入窄小的浴室,她快速穿回衣服。

除了不看他、不闻他以外,她更不想听见他的呼吸声。

爱情可以残缺,人生却不容许有太多埋怨和污点。

从今天起,戒酒,戒色,戒爱情。

就这么决定。

走出这间坐落在街尾,连招牌都斑驳的小旅馆,迎着初露的晨光,她痛恨曾经堕落,却也欣慰自己总算清醒了。

还好,来得及,悬崖勒马,即使受了伤,总有得救。

当然,她首要之务是上医院一趟,为自己的荒唐和堕落收拾善后。

希望一切无恙。

一切无恙,是的,她身体无恙。

但因为那件荒唐事,同事间绵延不绝的耳语已然可以活埋她,一双双轻蔑的眼光也早已将她毁损的心灵更加射杀得满目疮痍。

那夜,与部门同事在一家夜店庆祝经理生日,一夥人男男女女不下二十个,大家都喝茫了,吐也吐得东倒西歪,一屋醉体横陈,理智却总还算清醒,没干出什么不可原谅或悔恨终生的胡涂事。

唯独她甄以歆,特别与众不同,竟可以醉到在街上拦了个路过的落魄流浪汉,就大吻特吻,吻不过瘾,还二话不说,把人拉去旅馆直接开间房,极尽羞耻之能事。

看在众同事眼里,她死有余辜,不值同情。

别怪同事们没人拦止她,压根儿是她不受控制、不听劝阻,一迳发了疯飞蛾扑火似地,朝那正在东张西望、神情活像见鬼的流浪汉冲撞过去。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真有饥不择食到那种程度,想想也实在令人佩服,我们就做不到那样。”

“就是啊!又脏又臭的流浪汉,她吞得下去,只能说她厉害,我们甘拜下风。”

“恶心到一个极致。”此话一出,同事们个个抚胸吐舌作呕。

“可不是吗?不过说真的,我还满担心她会不会得病。”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跟她保持距离。”

“愈想愈恐怖,这年头搞一夜没什么,但乱搞出病就太划不来,玩命嘛!”

“就是就是啊!女人失恋没关系,酒后乱性无疑是在残害自己,我们大家都要引以为戒,可别跟她一样犯了相同错……”

“咳!她来了,她来了,快闭嘴。”眼尖的同事看见甄以歆从经理秘书室走出来,众人纷纷住口,伏案装忙。

“甄秘书,上洗手间?”背后议论她,有人稍觉过意不去,连忙假意招呼。

“呃,是。”甄以歆面露微笑,快步经过。

她从来不知道同一件八卦的时效性可以维持这么久。

快一个月了,大家依然津津乐道,那些原本与她要好的同事讲得尤其起劲。

而且不只部门同事不放过,连其他部门,甚至可说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甄以歆与流浪汉那荒诞不经的一夜事。

在众人不怀善意的异色眼光下,她强作镇定,默默走出财务部办公室。

八卦人人爱听,身为主角的苦处,谁又能明了?

眼光伤人,语言杀人,做错事的人往往百口莫辩,是是非非唯有概括承受,苦吞一切,直到忍无可忍,必须走人时,就走了吧!

有首台语歌叫“无人熟识”,情伤女子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自我疗伤,而现在她不只情伤,还陆续被同事中伤。

虽是咎由自取,但目前她最想做的事,就是逃离伤心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落脚,重新调整自己。

案母早逝,她平时孤家寡人,无牵无挂的,亲戚是有几个,却没亲到足以使她心无芥蒂地去投奔依靠。

二十五岁的大人,自立更生乃天经地义的事。

独来独往惯了,留在什么地方似乎都无所谓。

除非结婚,建立家庭吧!不然她处处为家,处处不是家,一人吃,全家饱,一人睡,全家暖,吃啥睡哪都没什么差别。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拿着经理刚签好名、热腾腾的辞呈,潇洒地往七楼人事部报到的原因。

“电梯,请等一下。”

她正要按下电梯关门纽,听到前方有个男人朗声喊着,於是抬眼瞧去,总经理卓宇隽正快步走过来。

“总经理,你好。上楼?”卓宇隽一进电梯,她便礼貌问候兼帮忙按钮。

“嗯,回办公室,你呢?”卓宇隽简单应道,视线本能地往楼层键望去,七楼的灯亮着,他眼眸微敛,再看看她手里握着的黄色信函,懂了。

“人事部。”她低声回答。

“已到了非辞职不可的地步吗?”他眉头微蹙,阳刚方唇抿成一直线。

“总经理,你……”她无言以对,落得只能露出苦笑。

就说嘛!连位在那么高层的总经理都知道她这小属下喝酒喝疯了,跑去跟一个身分来历皆不明的肮脏流浪汉厮混一夜的鸟事。

“八卦消息往往不胫而走,人多嘴杂,纵使有意关上耳门,声音仍然从缝里透进来,想不听都不行。”他回给她一记状似无奈的微笑。

“哎……”标准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几杯酒入喉,行为不检,作风失当,如今才为了个莫名其妙的流浪汉,沦为别人的笑柄,连工作都做不下去。

敝谁?

说来说去,矛头只能射向她自己。

“别叹气……嘿!这么着,如果这里你真待得痛苦,辞职也好,我额外有份差事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不如你来帮忙?”卓宇隽灵光一闪,大胆提议。

他和弟弟卓宝隽正对那位“贵客”的出现感到头痛,苦无对策,若能就此把他交给甄以歆全程看守照料,这倒也不失为是个“助人又利己”的好方法。

如此,卓氏兄弟暂时将烫手山芋月兑手,难缠的家伙能得到较完善的照顾,甄以歆更不会面临失业窘境,有份差事忙也比较不会去想起伤心事,所以这方法若实际施行,堪称三全其美,大家都得利。

“是吗?总经理。”被孤立已久,她万万没想到总经理慈悲为怀,非但没轻视她,还好心替她找新工作,她实在太受宠若惊了。

“嗯,等你完成这边的交接工作,给我个电话,到时我们再约。”

“真的吗?可以请总经理先透露一下是什么工作吗?”总经理引荐的工作势必差不到哪儿去,但基於好奇及防卫心,她仍有必要先问清楚再说。

“别急,到时候我把人一起带过来。”

“带人来?是什么人?”

“打算托给你照顾的人。你放心,在你们正式见面之前,我先让你看过合约,你觉得没问题了,我们再做签约动作。”

“喔?是这样吗?听起来总经理好像是要我当看护,还是保母?”若是如此,这跟她的本业未免差太远。

她不至於排斥,但不可否认的,有些抗拒。

“呃,严格来说,是比较贴近管家或助理之类的。”

“是喔?谢谢总经理,我没从事过这类工作,只怕无法胜任。”要她转行,可以,但一下子从专业商科秘书转任为管家,这转太大,她难以接受。

“别担心,也别急着拒绝我,等你见过他,就知道连幼稚园小朋友都够资格教他,更别说是你了,你绝对足以胜任,绰绰有余。”

“啊?连幼稚园小朋友都够格教他,那是个小婴儿吗?”听起来很怪耶!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害你。”

“那……”可不一定啊!

她霉运当头,什么狗屁倒灶的鸟事都可能遇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得再观望、观望才行。

“咦?看你一脸迟疑,是真的在担心我会害你?”她的怀疑使他心灵受创。

是啦!坏人不会自己在脸上标示坏人,但他好歹是个正派斯文又煞有名气的企业人士,跟她虽谈不上熟悉,却起码认识好几年了,她还怀疑他的为人,对他防卫心那么重吗?

“不是的,总经理,请别误会……”甄以歆赶紧摇手否认,本想直接推辞,后又想毕竟总经理一番好意,她若断然拒绝,就太不识好歹,於是松了口答应,“是的,总经理,等我这边工作交接完毕,立时去找你报到。”

“嗯,很好,相信我,我包准你接这工作接得眉开眼笑,连作梦都会笑醒。”

重金礼聘,没道理她不答应。

卓宇隽相信自己的直觉,甄以歆性情阴沉、自我意识强烈,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没道理应付不了莫栩那难缠的家伙……呃,“远方”表哥!

呃,归纳总经理的说法,他们卓家这位贵客确实很特别。

莫栩,远方表哥──

是的,是远方表哥,初始她以为自己听错或卓宇隽口误,后来确定卓宇隽确实是说“远方表哥”,而非远房表哥。

“远方表哥到底从多远的地方来?”甄以歆发问。

“顾名思义,照字面解释,就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远到你无法想像。”卓宇隽避重就轻地回答。

别说她,连他都无法想像,只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他非接受及设法解决不可。

“他需要怎样的帮助?他有身体方面的残缺吗?我要用什么方式照顾他?”

“不,他身强体壮,没有任何生理方面的残缺。其实你的工作很简单,只要尽你所能的教他认识、学会并习惯现代社会中所有的一切事情。”

“总经理的意思,我不懂耶!”他所言深奥,她完全抓不出重点,模不着头绪。

“这么说吧!你就把他当成是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看待,慢慢教导他学习现代文明,帮助他融入社会。”

“土里土气……”怎么她听了有点想笑?

总经理拐弯抹角,意指……远方表哥是深山部落土着或荒岭野人?

“是啦!这样讲比较浅显易懂,总之,因为我们都无法估计他会在这里待多久,目前家里没有多余的人力或足以信任的人来照顾他,所以,以歆,你是我心目中最佳人选,请你务必好好照顾他,尽可能帮助他适应这里的一切,以防他回……”回不去时,至少要成为别人眼中正常的现代文明人。

“呃?以防什么?”他讲那么多,她似懂非懂,听得迷糊。

“以防他回去之前在这里闯了祸,或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危险……总之,一切拜托你了。”他完全没有害甄以歆的意思,但唯恐她反悔,造成他后续处理不便,於是以快刀斩乱麻之势,赶紧将合约拿出来,让她签一签了事。

“好吧……哇!薪水这么高喔?我有没有眼花?”原本还迟疑着,一见那串不可能的数字,她的黑眸不禁瞪得又大又圆,持合约书的手激动地颤抖。

诱因无敌大,不签实在对不起自己那本因为前阵子花太大,导致目前余额只剩下千位数的银行存摺。

没再多做思考或存有半点犹豫,她原子笔一握,芳名便端端正正落签於纸上。

见钱眼开,疑心全部关闭,就这样,她正式成为莫栩的“贴身管家”。

“表哥,来,我跟你介绍,这是甄以歆小姐,我跟你提过的,特地为你找来一个助理,专门负责照顾你。”

当卓宇隽把正在办公室内面一间休息室看电视的莫栩喊出来,甄以歆随着那如山似的身影缓缓移入自己的眼眸时,原先微扬的嘴角瞬间拉直,笑不出来。

这位远方表哥高大挺拔,英姿勃发,身长起码七尺,脸型棱角分明,五官立体,剑眉浓密,双目炯炯有神,鼻梁笔直耸立,勾勒出坚毅线条,厚薄适中的唇型呈现出一种性感与刚强兼具的味道,整个人由头至脚散发出无限男人魅力,动静之间还展露着罕见的勇士之气,重要的是他穿着不俗,比起那些被名牌服饰绑架却自以为穿出时尚和流行的人,他却是道地的把名牌服饰穿出品味和气度了,十分有型,令人赏心悦目。

见识过他的俊,甄以歆深觉被耍,很想请问一下总经理,喂,那个人长那样叫土里土气喔?!

远方表哥简直帅得过头,潮到不行,型到迷死人哩!

如果说他那副德行叫做土里土气,世上大概没有人敢以时尚自居了。

“将军,从今天起,由这位甄以歆小姐照顾你,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卓宇隽将甄以歆介绍给远方表哥认识。

“将军?总经理,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你表哥?”甄以歆一脸不解。

“喔!是这样的,他童年时期喜欢玩骑马打仗,自封为将军,我们就喊他将军喊惯了,呵呵。”卓宇隽的两声轻笑,跟嘴巴解释出来的东西显得有些违和。

“我真的是个将军。”远方表哥强调。

“喔?”

“以歆,他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卓宇隽笑嘻嘻地说,暗地推了将军的肩头一把,并使眼色示意他身分问题少提为妙。

“没关系,将军就将军。将军,你好,我是甄以歆,很高兴认识你。”甄以歆压下心中疑虑,面带微笑地看向他的脸。

“高兴认识我?”莫栩眯起鹰眸,似乎怀疑她有何不良企图。

“呃……”甄以歆不解地愣了愣,但没多做他想,下一秒仍笑容可掬,亲切地与他交谈,“我已先介绍过自己了,将军是否也做一下自我介绍,让我们更加了解彼此,以便做为将来相处的根基?”

“我,堂堂『叽哩咕噜』骠骑大将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莫栩是也。小姐,你请多指教。”莫栩微微躬身作揖,气贯丹田,声若洪钟。

“指教不敢当,你真客气。”哇咧什么叽哩咕噜骠骑大将军?他这不叫土里土气,而是疯言疯语吧?

啊!她知道了。总经理的这个表哥,根本不是从什么多远的地方来,最可能是从杜鹃窝里偷飞出来的。

敝不得呀怪不得,在她把合约签好之前,卓宇隽说啥都不让她先看到人,就怕她不肯答应,是吧?是吧?

吼,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卓宇隽心怀不轨,早有预谋。

“总经理,我是不是上当了?他脑袋有问题,对不对?”她不安的问,打心底希望能听到他否认,然后跟她道个歉。

没想到,别说道歉,他给的答案根本残酷得像是轰了她脑袋一枪。

“呃,表哥的脑袋绝无问题,不过,你是上当了没错。”

“总经理,你……”

天啊!这男人还有没有羞耻心?竟脸不红、气不喘的承认自己的骗行!

“生气无济於事,你已经跟我签约,前金稳稳躺在你的包包里,现在若是反悔,要罚好多钱,你务必三思。”他扬了扬手中封面题有“照顾契约”四个大字的合约书,狡猾一笑。

“你……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照顾,中途违约竟然要罚我那么多钱,原来是受照顾者有问题,你怕我反悔才出此贼策,总经理,你太奸诈了。”她强词抗议,却有预感,在居心不良的奸人面前,她此番抗议肯定无效。

“谁教你笨呢!这样危险的合约,你敢签。”

丙然,无效。

“你开出那么梦幻的待遇,谁忍得住?”怪了,她向来不是嗜财如命的人,却在这次求职中,因为前金不少、后谢可观,中间每月薪资数字又不算小的诱惑下,完全丧失理智,爽爽快快的把自己卖了。

“每天轻轻松松陪着帅气骠骑大将军,除了前金后谢,还能月月坐领梦幻高薪,这样你还有得抱怨啊?以歆,人要知足。”好吧!他奸诈,算他陷害了她。

他唯一能做的弥补就是拿钱砸她,砸得她又痛又爽。

除此以外,别无良策。

“并非我不知足,而是我根本就是被你骗了嘛!靶觉很差耶!总经理,你还口口声声说不会害我。”面善心恶,标准披着羊皮的狼一只。

“等你荷包满满,感觉就变好啦!反正这件事已说定。”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她没好气的瞟视他,早该料到此人有诈。

无奈她利慾薰心,一脚踩入陷阱,求诉无门。

“当然没……”卓宇隽正要一口回绝甄以歆,莫栩突然插话进来──

“那我有别的选择吗?表弟。”

他态度从容,口气四平八稳,听起来却好像很有嫌弃甄以歆的意思。

甄小姐身形姣好,长发柔亮飘逸,脸蛋小小圆圆的,眉眼鼻唇精致秀气,整个人出落得跟水仙花儿一样娇媚美丽、娉婷婀娜,是很漂亮迷人没错,但从她那双晶亮灵动、流转着各种不同情绪的大眼睛,再加上她唇边总是似有意若无意的漾着一抹令他难以分辨是善意或为轻蔑的笑痕,他敢断言,她绝不会是个好相处的女人。

“你想要有别的选择?难道甄小姐不好?”卓宇隽错愕地问。

“听了甄小姐刚才对你说的一番话,我深深觉得她不是个很和善的人,而且对我似乎有非常深的不良成见,在此我恳请表弟再仔细的推敲斟酌,切莫冲动行事,以免坏了我的生存大计。”莫栩讲话沉稳有礼,内容却很令人费解及尴尬。

“我哪里不和善?你这人讲话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又没礼貌。

最最可恶的是,他讲出来的话极其难听,表情和态度竟很“君子”样,这是怎么回事?

“瞧,女人家性情如此躁烈,我才说没几句,她听了不高兴就龇牙咧嘴、态度不逊,一副想咬碎我的样子。”莫栩嘴角一撇,状极不屑。

“我哪有性情躁烈,哪有龇牙咧嘴、态度不逊,又哪有想咬碎你啊?你又不是香女敕多汁啃啃鸡,我咬你做什么?!”她咬得动再来说喔!

瞧他浑身筋肉肌鼻坚硬无比,结实得发亮,光看就教人退避三舍,谁敢想咬他?

甄以歆每说一句,便逼近莫栩一步,逼得他节节后退。

面对女人的躁进易怒,只见他脸部表情依然维持平静,身躯依然挺拔不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无惧亦无怒,简直令人不敢置信的镇定。

非、常、镇、定!

“小姐眼睛瞪这么大颗,骂人声音这么尖锐,还敢说你没有不和善,对我没成见?”被逼到虎背都贴到墙上了,莫栩仍不留情的批判。

“你……”他口舌犀利,在刻意的指控下,甄以落得词穷,几乎败阵。

懊死的,他那好像谁都颠覆不了的从容不迫反应,超讨厌的啦!

“所以表弟,我们可以不要用她吗?”莫栩又对着面有难色的卓宇隽问道。

“表哥,你……”卓宇隽左右为难,护谁都不对。

“喂!莫栩大将军,我都不好意思嫌你,你倒敢说你不要用我?”讲那什么话?好像她是自己倒贴过来的,真可恶,这个人!

“表哥,请别一开始就否决甄小姐,这差事不讨好,适用的人很难找,你且将就一点……用她啦!以歆人很好、很聪明,你跟她相处过后,就知道我所言不假……”场面弄得尴尬又火药味四溢,卓宇隽赶紧打圆场。

“总经理,你还叫他将就一点,是我比较委屈好不好?”欲哭无泪,上了贼船已够窝囊,还被贼贬得一无是处,教她情何以堪!

“好好好,我知道,以歆,你就迁就他一点,将军人也很好相处……”顾此失彼,很明显的,卓宇隽难两边都讨好。

“总经理,你的话充满不公平性,你叫他要将就我,却叫我要迁就他,这什么跟什么啊?”天理何在?她很意外卓宇隽竟是个不辨是非的大烂人。

“总之,从今天起,你们两个是生命共同体,不能分开。”吼,吵死了,这两位是有宿世冤仇,一正式见面便如此不对盘。

“我不要!”

“我不要!”

不错嘛!不对盘的两个人还异口同声,这么有默契。

“什么生命共同体?总经理,你可以再夸张一点没关系,我和他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哪来的条件忽然变成生命共同体?”甄以歆用力一口回绝之余,另以先声夺人之势说出抗拒的理由。

“我更不要,我莫栩宁可一死,绝不在这位小姐的轻视兼嫌隙之下苟且偷生。”莫栩亦不甘屈居下风,随即还以颜色。

“连苟且偷生四个字都讲出来了,事情哪有这么严重?”听那两人愈来愈离谱的吵架言词,卓宇隽更头痛。

“有,很严重,总经……”甄以歆犹在做最后挣扎。

“好了,以歆,别再说。”卓宇隽喝止她再开口,摆出没得商量的态度,自作主张的将她和莫栩拉拢并排相靠,“竿子已经打在你们俩身上,你们谁也别再推辞谁。从今天起,有你莫栩,就有你甄以歆;有你甄以歆,就有你莫栩。懂吗?两位。”

“哼。”被迫靠在一起的两人,脸儿各自用力往反方向撇去。

“别斗气、别斗气,和平相处的第一步就是微笑,来,你们俩,一人笑一个。”为了缓和紧绷的气氛,卓宇隽热络地鼓励板着脸孔的两位,希望他们以真心笑容跨出友好第一步。

唯有他们相安无事,他才能心无旁骛处理后续棘手问题。

“我哪笑得出来?!”甄以歆铁青着脸,吝於一笑。

没给他来个哇哇大哭就算很给面子了,还要她笑,门儿都没有。

“我同样笑不出来。表弟,我要回家。”这里不好玩,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永远学不完,也学不太会,生活异常痛苦。

痛苦就算了,以后还得跟一个话不投机的女子朝夕相处,成为生命共同体,他简直万念俱灰,一心只想赶快回家,问题是……家乡路途遥远,不知何处寻觅呀!

“我懂、我懂,表哥,拜托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找出……呃,等我弄清楚一些事情,取得一些正确的方法,我们就立刻送你回去。但在这之前,请你好好的、安心的跟甄小姐在一起,我相信就算她不看我的面子,至少看在钱的份上,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你确定吗?表弟。”说这话的可不只莫栩,还有──

“你确定吗?总经理。”是的,连甄以歆本人都不愿给承诺。

“你们……”两人个性分明南辕北辙,却老是心有灵犀讲同一句话,玄了。

“你听、你听,她讲那种话,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好好照顾我。”用意绝对是告状无疑,但莫栩的嘴脸仍平静如水,稳若泰山。

“照顾猫猫狗狗都强过照顾你这家伙。”甄以歆毒嘴不遑多让。

“敢情你把我当猫猫狗狗?”莫栩沉声,一抹莫大阴影瞬间刷上他俊逸脸庞。

“谁把你当猫猫狗狗?你是猫狗……”她故意停了下,然后慢条斯理,重重吐出两个字,“不、如。”

“你……”竟如此恶毒的羞辱他。

这女人简直太尖酸刻薄,教他忍无可忍,是欠揍、讨打吗?

他真想揍她,可是他从来没揍过女人……

喔!好挣扎,他好想、好想揍她。

尤其在她眸底旋闪出一道狡黠光芒,粉唇扬起一弯得意笑影时,想揍她的慾望更加抵挡不住地强烈了起来。

真、的、好、想、揍、她!

莫栩咬紧牙根,拳头悄悄握紧,微颤着的双唇两度启合,想说些什么,终是硬吞了回去,少起波澜的平静脸色终於朝愤怒方向起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我说过我叫甄以歆。”她故意牛头不对马嘴。

嘿嘿,泰山未崩於前,他却“变脸”了,难得的景象,她要多看几眼。

“是的,甄以歆,你嘴巴真坏,我莫栩,是绝绝对对、牢牢当当的记住你了。”怒意更甚,他却仍极力压抑着自己那硬得几可碎石的拳头,深怕一个没忍住便往她小巧美丽的脸上招呼过去……事态就严重了。

“拜托,千万不要记住我。”记住人家是想做什么?

半夜上火睡不着时,拿来当性幻想对象吗?

呿,恶心。

她才不想被他记住,转身忘光光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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