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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 第八章

庭院右侧有一组现场乐队,主屋内环绕的美丽乐音就是来自现场乐团的演奏。

衣履光鲜的宾客执着香槟相互寒暄,穿着制服的侍者端着各式饮料与小点心穿梭于人群中。沿着围墙四周高架的灯光将现场照耀得如白天一样明亮。

戏剧化之所以称为戏剧化,就是因为它总是发生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

突然间,他就来了。

她正从维多手中接过一杯香槟酒。

人流穿动中,他们就站在她和维多的航道上。

马可一身英挺的黑西装,过长的发用一只浅金发扣别在脑后,让他像个暂时被文明驯服的海盗。他手上拿着一只香槟酒杯,另一只手轻松地扶在一位棕发美女的腰后。

就是央妙华在他门口看见的那个女人。

香槟金的长礼服包裹着她丰满玲珑的娇躯,一头丰盈灿烂的鬈发披洒在肩后。若说央妙华像株清丽的水莲,那个女人就是一朵怒放的玫瑰。

“索菲亚?她赶上了。”维多惊呼,“妙妙,她就是我堂妹,这次婚礼的新娘子。她旁边的男人是马可,你也认识他。如果他们都来了,我堂哥一定也到了。”

马可的视线直直锁住她。

两人的神色都没有一丝波动,他没有露出任何尴尬或狼狈的表情,彷佛身边拥着未婚妻被她撞见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他们只是视线锁住对方。

“维多!”索菲亚热情开朗地张开双臂,大笑着走过来。

“小女孩,你真的长大了。”维多抱起堂妹用力转了一圈。

“你什么时候到的?你见过我哥了吗?”索菲亚的眼眸里充满待嫁女儿心的光彩。

“我们已经来了两个星期,我还没有机会和亚伯特说到话。”

堂兄妹俩热情寒暄,各自站在身后的马可和央妙华却不动如山。

他只是盯住她,唇角勾起,她的脸色平凉如水。

维多笑着把央妙华往身旁一拉。“索菲亚,这是我的女朋友,凯特。”

“你好。”央妙华对美丽的新娘子微微一笑。

索菲亚扑过来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差点把她肺内所有空气挤光。

“我也听说维多带他的女朋友来了。天,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交往多久了?维多待你好吗?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我要知道一切!”索菲亚宣布,热情感染着她身旁的每个人。

最后,焦点不可避免地移到某人身上。索菲亚退后一步,挽起他的手臂介绍。

“这是马可,我的……”

变故在这一刻发生!

主宅右侧突然响起重重的一声“砰”,接着就是一声极度响亮的尖叫:“啊——”

所有宾客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现场乐队立刻停止演奏。

“罗拔多!罗拔多!”某个女人在二楼露台惊慌失措的尖叫,然后一路冲下来。

附近已经有客人围上去。

“有人掉下来了!医生!现场有医生吗?”

几位衣饰华贵的美妇吓白了脸。

央妙华火速行动。

“让开!”

她跑了两步,随即停下来,把碍事的高跟鞋踢掉,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冲到现场。马可三人跟在她身后。

等他们挤到人群内时,央妙华已经蹲在跌下楼的男人身旁。

马可迅速掌握现场。

“所有人往后退开三公尺,给他们呼吸的空间!”他低沉的命令。“你,进去叫赛奇!你,叫救护车。”

两位被指到的服务生马上听令行事。

央妙华的手按向伤患的脉搏,全神贯注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狄亚兹先生!”赛奇迅速出现在现场。

“罗拔多从二楼跌了下来,立刻让人封锁二楼的现场,同时确认一下救护车何时会抵达。”马可一连串的指示。

“工作人员已经打电话给救护车了,有没有任何事是我帮得上忙的?”赛奇迅速回答。

马可在伤患的另一边蹲下。

“你需要什么?”他简短地问。

罗拔多年约六十几岁,身材壮硕到已经算肥胖的程度。他摔下来时是背心着地,仰躺在地上,高度并不高,只有两层楼而已,可是他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他的右膝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以他的体重来看,两层楼的高度已足以令他压断一条腿。

“我需要绷带,任何长条状的木头或木板。对了,还有剪刀!”她蹲在罗拔多的右脚旁,必须先固定断肢。

“屋子里有急救箱,我马上回来。”赛奇迅速离去。

“罗拔多!罗拔多!”一个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从大门口冲出来,直接就想扑到地上去。

马可一个箭步拦住她,将她推进一旁的维多怀里,自己挡在伤者和央妙华前面,不让任何人干扰她工作。

“夫人,凯特在这里,她是我朋友,她很厉害。你丈夫一定会没事的!”维多拍拍罗拔多的妻子安慰。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抱怨头痛,刚才我们在二楼的露台欣赏风景,他突然整张脸涨红,就往后一仰直直摔下来了……”他的夫人放声痛哭。

“你是医生?”马可低沉的嗓音响起。

“似乎如此。”央妙华挑了一下唇角,眸中闪过一丝阴影。

赛奇提着一个超大型的急救箱回来,另一只手抓着两片长木板。

急救箱里几乎什么都有,已经足以提供一个野战医院最基本的手术设施了。

周遭围观的人屏气凝神,没有人出声音。

央妙华从赛奇手中接过木板,放在罗拔多骨折的地方约略比一下,确定尺寸合适,然后从急救箱中翻出一捆弹性绷带,小心翼翼地用两片木板夹住他的断腿,然后用弹性绷带将木板固定。

“救护车还要多久会到?”马可问。

“十五分钟。”赛奇回答。他们的所在地较为偏僻,十五分钟已经算快的了。

“伊……伊嘶……多依……”罗拔多抖着左手,挣扎地想对担忧的妻子微笑。

他继续发出一串含糊的声音,即使央妙华不懂西班牙文,也知道没有人听得懂罗拔多在说什么。

她的心头一沉。

“罗拔多?罗拔多,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她尽量用最轻柔的语气,以免惊吓到病患。

马可立刻将她的话翻译为西班牙文。

罗拔多的眼珠子吃力地转回她脸上。

“漏……漏给……巴……”他努力想挤出话却挤不出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他开始惊慌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

“罗拔多,没事的,别担心,看着我。”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罗拔多,你可以对我眨眨你的眼睛吗?”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但只有左眼动而已。

“罗拔多,你可以用你的右手握住我的手吗?”她把手放在他的右手上。

罗拔多的右手颤抖,额头开始冒汗,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指挥自己的右手却做不到。

情况不妙!

他的问题不在于摔下来而骨折,而是中风才会摔下来。

“罗拔多?罗拔多!”他的妻子尖叫,挣开维多的手臂,扑到丈夫身上。“你怎么了?亲爱的?你哪里不舒服?你的手不能动吗?”

“维多!”马可及时将她捞起来,目光锐利地往维多身上射过去。

没有防备她会突然挣月兑的维多头皮发麻,连忙将罗拔多的妻子接回来,退到人群边。

“女士,请你不要担心,凯特是个医生,在救护车来之前,她会给罗拔多最好的协助。”

人群中突然有另一阵骚动,一个中等身材、满头耀眼金发的男人挤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现场有意外,有人受伤了?”

央妙华心头重重一震!

怎么可能?

她抬起头,挤进来的男人和她视线一对,两人同时僵住了。

“赛门……”

她不晓得自己叫出他的名字。那个声音听起来极端遥远,几乎不像她的。

赛门.凡罗诺,曾经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现在是她最痛恨的男人。

“凯特。”

赛门比她更快恢复镇定。

金发碧眼的他像个典型的美国邻家男孩,“肯尼”女圭女圭几乎是照着他的模子打出来。

她不知道赛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立刻在她身旁蹲下,握住罗拔多的手开始量脉搏。

她的视线转回罗拔多身上,一股强烈的怒气从她身上射往身旁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也在西班牙。”她僵硬地道。

赛门顿了一顿。“嗯。”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他们两人都知道,央妙华也没有任何跟他谈的意愿。

早在两年前她选择离开美国时,就已经说完了。

“救护车随时会到。”马可低沉地提醒。

他才刚说完,尖锐的警笛声由远而近迅速在接近当中。

接下来的五分钟,乱中有序。

救护车直接开进院子里,医护人员冲了下来。央妙华迅速用英文向他们报告伤患的情况,自己的处理方式,以及到院之后第一时间必须做的检查,马可一路帮她翻译。

其中一名女性的医护人员看她一眼,用口音很浓的英文问:

“你是医生吗?”

她还没回答,赛门突然开口——

“她是全美国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

央妙华深呼吸一下。

罗拔多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他妻子泪涟涟地跟着上车。

“接下来已经没有我的事了。”她冷漠地转身要回屋内。

“凯特!”赛门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她眯着眼回头。马可的食指点了点赛门扣住她的手,赛门缓缓松开她。

“附近有个像样的神经外科医生的医院还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我们会错过治疗他中风的黄金第一小时,但最近一间有手术室的医院在十分钟的车程外,如果他的情况需要外科手术,你是立即可以帮助他的人,而我同时来处理他的骨折。”赛门盯着她。

“他不是我的问题!”央妙华防卫性地退后一步。

“你是个医生!”赛门的视线像刀一样戳在她身上,让她无可遁逃。“我们发过誓,不会见死不救。一日是医生,终生是医生!”

“我现在并不是……”

“Dr. Young,你的病人需要你!”赛门锐利地道。

她的背靠到一堵暖暖的热流,马可环住她的腰,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

她想大喊,多数的中风在第一时间以抗栓塞药物治疗即可,不需要外科手术。

她想说:赛门.凡罗诺,去死吧!我才不愿意再和你站在同一间手术室里。

她想说很多很多的话!

我郑重起誓,竭尽一生之力,以救人济世为宗旨。

但她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在许多年以前,在她最尊敬的师长面前,她曾庄严地诵出她的医生誓词。

Dr. Young,你的病人需要你!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下,将所有情绪抑了下去。

她的病人需要她。

“开车载我们去医院。”她回头专制地命令。

马可深沉的巧克力眸中闪过一丝什么,似乎是笑意,又似乎有更深的意涵。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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