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妻 第十章
他满意一笑,搁下画笔,起身走向兀自笑得开心的符子燕。
“好一个夫妇之道,我就准了你。”长指勾起她的下巴,不一会,两朵红色霞云稃上她的面颊。他定睛凝视着她,两泓深谭似的黑眸犹如要将她整个人卷入其中。
符子燕被瞅得全身发臊,不由得嗫嚅,“督主……”
勾着下巴的长指点上她的红姜小嘴,他将俊颜欺近她,若有似无地朝她脸上轻吹一口气。“我已经准了你的夫妇之道,你不该喊我督主,该喊我夫君才是。”
“夫君……”啊,真是羞人!方才这样喊他不过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将肉麻当有趣,还真的要她这样喊。
“夫人真乖,我这个当夫君的该怎么奖赏你?”
“奖赏?”
语音方落,他低下头,吻上她讶然微张的小嘴。
她脸一红,耳边顿时只听得见自己急喘的声息……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这么大剌剌的在亭中对她做出如此羞人的事,也不怕有旁人撞见,这种不顾世俗礼教的行为,天底下也只有他这个大魔头做得出来。
不过,她该如何是好?她对这魔头的碰触似乎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适应了。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真的爱上他,到时候岂不是……
似是发觉她的分神,他大掌扣紧她的下巴,覆盖在她唇上的力道陡然加深,重重与她唇齿相磨。
符子燕面颊酡红,浑身娇软无力,很自然地闭上双眸,掩去眼底的害臊羞意,静静地承受他的吻。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夫妇之道哪……
“啊!”蓦然传来的惊呼声,打断了这一刻的旖旎。
符子燕赶紧推开文承熙,手中那朵无辜的荷花也被她吓得捏断,硕大的花苞落在裙上。
闺中之乐被人扰乱,文承熙不悦地转过身,俊颜冷凛地望向亭外。
一名样貌出众、衣着华贵的妇人身边带着管事婆子和随行丫鬟,三人分列而立,虽然不识文承熙便是东厂督主,可见他气势凛然、一脸睥睨地眯眼望过来,她们也不由得悚然生畏。
“是谁准许你们进来的?”文承熙口气森冷的问。
这一听,那妇人立即猜出他的身分,赶紧使了个眼色,让管事婆子和丫鬟一起和她福身行礼。
“督主请息怒,我是硕郡王的嫡夫人,承蒙皇上厚爱,特地恩准我进宫探望小女诗芮。”
原来这名容貌端庄的贵气妇人便是郡王妃,也就是郡王府上的主母,亦是虞诗芮的生母?望着眉眼尽是得势的盛气’架子颇大的郡王妃,符子燕想起一辈子在侯府磋跎青春却不得宠的娘亲,心中不禁生出叹息。
这世上能专情只对一个女人的夫君怕是怎么找都找不着了,现今富贵人家有三妻四妾已是常理,若是高官世族之家而无妻妾成群,那才是真的稀奇。
“小六子。”文承熙面无表情的唤道。
“督主有何吩咐?”
“为何没人为郡王妃领路?”
“启禀督主,可能是守门的侍卫一时不察,才会疏忽了。”
小六子这句话,自然是替郡王妃留颜面,毕竟规矩比皇宫还要森严万倍的东殿,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疏忽发生?稍微一想便可推敲出肯定是郡王妃摆架子,不让太监随行带路。
文承熙眼神一冷道:“东厂容不下这种连守门都做不好的废物,把今日当值守门的侍卫砍去手脚。”
砍去手脚?!郡王妃与随行的丫鬟婆子一听,面色全都刷白,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砍去手脚还能活吗?就算没死,也是重残,这般毒辣的处罚手段真教人心惊胆颠。
“不行不行!”符子燕惊惶失措的跳起身,上前一把拽住文承熙的衣袖。“罚他们一天不吃饭也就罢了,何必砍去他们的手脚。”
从来没人胆敢左右主子的命令,小六子见状不禁替她的莽撞捏了把冷汗。不料主子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勾唇一笑,令小六子诧异不已。
“既然夫人心慈,愿意替不中用的废物求情,那就暂且留下他们的手脚,换成各削去两人一根指头,一天不准吃饭,以示薄惩。”
“属下这就去办。”小六子即刻复命,带着满腔的惊诧退下了。
“夫人?敢问督主,这位是?”郡王妃一行人的目光全往符子燕身上瞟去。
由于郡王府与董家并无私交,女眷们私下也互不往来,是以郡王妃自然不认得董家千金生得什么模样。
“郡王妃不会是忘了吧?董府千金与令千金一同嫁入东厂,两位夫人同列平妻,地位相等。”文承熙冷淡的说。
不敢再惹怒他,郡王妃赶紧陪笑道:“当然不敢忘。督主是何等身分,自然得有两名夫人左右服侍,才能事事周全。”
然而站在郡王妃身旁的管事婆子,一双眼睛却瞠得好似牛铃那般大,像是要将身形单薄的符子燕整个人看穿一样。
符子燕也察觉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恶寒,暗暗打了个冷顚。
文承熙早在她之前便已发觉那婆子的眼神不善,他眯起黑眸,神情阴冷,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含笑道:“郡王妃带来的人,似乎对我的夫人有什么不满?”
他此言一出,饶是见过许多世面的郡王妃也当场吓得浑身轻颤,就怕今儿个自己走不出这座活地狱。“苏嬷嬷,你冒犯了东厂夫人,还不赶紧跪下赔礼?!”她一个扭身,狠狠斥责起随行的心月复。
苏嬷嬷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忙不迭地跪下叩头求饶。“老奴该死,冒犯了夫人,还请督主能饶恕老奴一次。”
文承熙无动于衷的道:“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我何不成全了你,让你以死谢罪?”
郡王妃脸色顿时大变,赶紧出声求情,“请督主看在我的分上饶了我的管事婆子吧,她的面貌本来就长得这般凶狠,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夫人。”
“母妃?”不远处,久等不到娘亲的虞诗芮领着几个贴身宫女走来了。
“诗芮,你来得正好,一起帮娘好好向督主求情,求他别杀了苏嬷嬷。”见同是位居东厂夫人的女儿前来,郡王妃赶忙讨救兵。
虞诗芮闻言一惊道:“督主怎么会想杀了苏嬷嬷?她只是一个不济事的郡王府家奴,绝对不敢胡来的。”
文承熙冷笑道:“她那双眼睛直盯着我的夫人瞧,让夫人心生恐惧,所以我决定杀了她,好除去夫人心中的不安。”
我的夫人?叫得可真是亲热!难道她就不是他的夫人吗?虞诗芮一听妒恨交加,可又不敢形于色,只能努力撑住脸上的笑容,维持温柔婉约的模样。
“喻芳妹妹,苏嬷嬷可是一路陪着我母妃一起嫁到郡王府的忠心家奴,我母妃身边不能少了她,你能不能别让督主杀了苏嬷嬷?”她说着眼底泛起泪光,楚楚可怜地瞅着符子燕,样子几乎可说是声泪俱下,令人见了心生怜惜。
方才听见文承熙一开口便要杀了郡王妃带来的管事婆子,符子燕其实早吓得花容失色,如果真因为她的绩故而害了一条人命,那她往后的日子肯定寝食难安。
再说,倘若文承熙真杀了苏嬷嬷,这样一来郡王妃与她肯定要结下梁子,万一郡王妃气不过要报复,现在的她可是顶着“董喻芳”的身分,绝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董家。
想到这里,她扯了扯文承熙宽大的袖口,用着哀求的可怜语气道:“督主,你别杀了苏嬷嬷,她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又如何?我的夫人岂容一个下贱的家奴冒犯?”文承熙丝毫不给虞诗芮与郡王妃面子,天人般的俊颜只有更显冷酷的神情。
“求求你了……”符子燕快要哭出来似的,鼻音浓厚地继续哀求着。
文承熙虽然面容依然冷漠,但他冷若冰霜的目光逐渐有软化的趋势,虞诗芮心细地察觉到这一点,心中对“董喻芳”的妒意顿时又再加上一层。
这个可恨的董喻芳,最好求菩萨保佑别有一天落在她手上,否则她一定会将这女人往死里整,绝对不会让这女人好过!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符子燕的苦苦哀求下,文承熙竟然真的改变心意,饶了苏嬷嬷一命,不过……“想活命可以,将她的眼珠子留下便可以离开。”
他居然想挖出苏嬷嬷的眼珠?!符子燕闻言大惊,这回直接将泪水逼出眼眶,抽抽噎噎地更卖力求情。“你要是挖了她的眼珠,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求你了,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好不好?”
见她泪眼婆娑,眼眶与鼻头都泛红,文承熙投由来的胸口一紧,一股心烦焦躁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微怒的道:“我不准你再哭。”
符子燕一看打蛇随棍上,边吸着鼻子边讨价还价,“你笞应我不杀苏嬷嬷,也不会挖她的眼珠,我就不哭。”
看着她满脸的泪水,文承熙心烦意乱的恼怒道:“我笞应你不杀她、不挖她的眼珠。”
符子燕旋即破涕为笑,边拭泪水边谢恩。“谢谢督主。”
怒气无处可发,文承熙阴侧侧地扫了虞诗芮等人一眼,僵着俊颜斥道:“把这个不识相的家奴带走,永远不准她再踏入东厂。”
“谢督主不杀之恩。”郡王妃一福身,连忙带着苏嬷嬷和丫鬟连同满眼恨意的女儿一起离开。
“母妃,这个董喻芳真是个骚蹄子!从一开始就将文承熙迷得团团转,害他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一进到素馨阁,虞诗芮便气得哭出来,拽着母亲的臂膀泣诉。
“真是要命,活到这么老,我还真是第一次这么害怕。”郡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刚刚坐定,一手还抚在胸前,仍是一脸饱受惊吓的神情。
随后进来的苏嬷嬷经过刚才那番叩头求饶,额头已满是鲜血,怪吓人的,丫鬟急忙抽出帕子帮忙擦拭。
“都怪苏嬷嬷,害我又在文承熙面前出糗。这下又惹得他不开心,往后更要被他冷落了!”心有不甘的虞诗芮将怨气转嫁到下人身上。
经过刚才那番惊险,眼下又听女儿有此怨言,郡王妃着实也恼了。
“苏嬷嬷,你也真是的,这是什么地方,你怎能这样放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瞠着那个董喻芳,害我差一点就保不住你,连自己都要遭殃。”
苏嬷嬷用帕子桉着额上的伤口,着急的道:“王妃和小姐都错怪老奴了,老奴会那样瞠着那女子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王纪和小姐有所不知,老奴在董府有一个同乡,先前老奴经常上董府与她叙旧,好几次曾和董家小姐打过照面……”
虞诗芮恼怒地打断她的话,“既然见过面,又何必那样瞠着她瞧,好像这辈子从来没瞧过她似的。”
“回王妃和小姐,老奴确实没见过今日这个‘董喻芳’,这人是假冒的!”
“假冒?!”虞诗芮惊呼出声。
“是的,小姐,老奴可以保证,今天在园子里与督主在一起的女子不是董家千金。”
郡王妃闻言一惊。“有这种事?那这个女人是谁,胆子竟然这么大,胆敢假冒董家千金的身分嫁给督主?我现在就跟督主说去……”她急着起身找文承熙,却被女儿阻止“母妃且慢。”
“诗芮,难道你有什么其它好计策?”
虞诗芮扬起一抹冷笑说:“母纪,您和苏嬷嬷出宫后帮我好好查查这个假董喻芳的来历……”她在母亲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计策,苏嬷嬷也附耳听从主子的交代。
“苏嬷嬷,记住,一有消息就立即向我回报。”
“是,小姐。”苏嬷嬷恭敬的点头。
虞诗芮露出欲置人于死地的阴险笑容,等不及想看那个“冒牌董喻芳”的下场。“我倒要看看这个骚蹄子这次还能有什么把戏,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