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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妾 第二十六章

数日后——

致远侯府一如往常的在寅时时分就有下人忙碌,并未惊动主家,洒扫的洒扫,擦地的擦地,送水净面的小心端着面盆,灶台的火也已升起。

锅里煮着粥,几十盘小菜在厨娘手中装碟盛盘,一份一份上了白玉托盘,等着各房丫头、婆子前来领取。

厨房里热热闹闹,院子、水榭里人来人往,睡得正香甜的主子们感受不到山雨欲来风满楼,还以为今日是畅快顺心的艳阳天,一样平静无波。

忽地,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如要拆房子似的响起,门房一脸不耐烦地拉开一条门缝,尖醉刻薄的话语尚未滑出。

身穿镶银兽面锁子甲、头戴羽饰九曲银盔、腰系重剑的铁骑军一下子撞开门,迅速进入。

“你……你们想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御封的致远侯府吗?谁敢大胆造次,不要命了是不是……”

“是不要命,不过指的是你们,若再敢栏阻官兵办事,一个个压入大车,绝不宽待。”为首的男子冷冷扫视旁边的奴仆侍卫大声喝斥。

一干习惯仗势欺人的管事和府中侍卫一瞧见铁骑军声势浩大的样子,一个一个如惊弓之鸟瑟缩着,面露惶恐地不敢多言,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做何处理。

此时,自是有伶倒嬷嬷、小厮赶着去通风报信,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好歹是先帝赐封的致远侯府,应该不会有重大干系,只要侯爷出面便可迎刃而解,就算侯爷不行还有和亲王。

未能穿戴整齐的赵梓林获报后匆匆来至,身后是一脸愤慨的朱纤曼,犹不知死活的她还想端起郡主的架子。

对于大名鼎鼎铁骑军的副将,赵梓林一眼就认出来了。“铁副将,此行是何用意?率兵人我致远侯府大肆搜捕,你就不怕我参你一本,让你掉了脑袋。”

铁大福是粗人,仰头大笑。“不知是谁要掉脑袋呢!死到临头还敢说大话,我等奉命前来缉拿谋逆贼子致远侯……不,赵梓林还不速速就擒,勿做顽强抵抗。”

同时他手一挥,士兵们就入内去,要把赵梓林的其它家眷带来。

“谋逆?!”他倏地两眼赤红,一掌击碎身侧的花瓶。

“不要妄想做困兽之斗,侯府前前后后已重兵包围,三千名铁骑军在府外恭迎大驾。”

“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想平白诬陷忠良,我到皇上面前仍是死也不服。”想拿他入罪绝无可能,他们早就销毁来往信件和大量囤粮与铸铁账本。

“早已面呈皇上了,包括你们谋反者的名单,还有‘新皇’登髙后高官厚禄封赏的密件,上头盖着和亲王朱德昭的大印,答应事成后立即封你为异姓王爷,赏封地和朝廷俸禄。”

“什么?!”

赵梓林愤愤地眯起眼,暗忖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他明明处理得干干净净,从流放的江府家眷到出嫁的江府千金,翻遍了所有携带的对象,没找到任何信件,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为何还有证据流出,甚至是最重要的那一份,足以让他们功败垂成。

“皇上下旨侯府内涉及谋反一事的相关人士全部拘捕下狱,由大理寺会同刑部及宗人府共同审理。”皇室子孙也难逃制裁,一并收押以待开审。

犹在挣扎的赵梓林沉目低喝,“圣旨呢!没看到皇上亲颁的圣旨,你区区小将凭什么拘拿本侯?”

“要圣旨?早知你这老匹夫不会乖乖认罪,本将军早为你请来这道圣旨。”来人手举明黄色卷轴,徐徐走近。

“将军。”铁大福嗓门大的一喊,行了军礼。

“顾兰农?!”

其实赵梓林不该意外,看到铁骑军就该晓得少不了顾兰农,身为铁骑军将领,他。有不现身之理。

“做了那么多坏事,夺了无数人的性命,老匹夫,你夜半无人时难道不会感到恐慌,不会害怕幽魂矗立床前等着索命?”

一身血红铁甲的顾兰农意气风发,一手长剑,一手圣旨,笑意极冷的昂首阔步走来,带着钢铁般的锐气,冷例而锋利,教人不敢直视。

“你……你想做什么?”看着彷佛来自地府的阴军,心头一凉的赵梓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朱纤曼则早已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话。

顾兰农冷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然我想把老匹夫的眼、口、鼻削下来泡酒,不过我还是领朝廷的俸禄,皇上没要你死,你就暂时把头颅挂在颈项上头。”

闻言,他并未松口气,反而一颗心往上提。

“滥用私刑非君子所为,我想皇上不会乐见凄惨的人犯样子。”

“看在某人的分上我不会伤你,可是我倒是希望你能奋力一搏,若不是斩立决便是削爵,终身监禁,你能过那样的日子?”

赵梓林和朱德昭太贪心了反而自食恶果,皇上并不愚笨,早就想铲除这些心怀不轨的藩王势力,隐忍多年就待今朝。

顾兰农看赵梓林的眼神满是不屑、讥诮、轻蔑,还有更多高高在上的冷傲,似乎赵梓林才是一只蝼蚁,他两指一伸就能揉成碎片。

赵梓林最无法忍受别人瞧不起他,他一直想出人头地,做族人眼中称霸一方的王侯,而不是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承先人余荫,就像被施舍。

其实老太君当年也生有一子,聪明伶俐,天资过人,粉雕玉琢,白女敕可爱,深受老爵爷的疼爱,有意将世子之位传给他,当时都上奏朝廷册封了。

但是世子不到十岁便因天雨路滑而失足落水亡故,老爵爷京恸不已,没几年也撤手人寰。

没人知晓这件事是出自人为,只有赵梓林,他亲眼目睹已逝亲娘留给他的嬷嬷将年幼的世子丢入湖里,站在岸边看他溺死了才离开,而他被立为世子。

因此他发誓为要爬上更髙的位置就要不择手段,在遇到有相同野心的和亲王后,两人一拍即合,合谋锦绣江山。

“某人是谁?叫他出来让我瞧瞧,我赵梓林还不需要向人摇尾乞怜,就算皇上不念旧情要我赔上全府,我也不低头求人。”

他把皇上也拖下水,讽其不辨忠奸,误信佞臣。

被顾兰农一激的赵梓林竟真不知死活,在重兵围困下有意一搏。只要有命在,还怕不能东山再起吗?

说话之时,他将身侧的妻子推向铁大福,意图夺刀相搏,他好月兑逃。

但铁大福身手不凡反应力是从无数场战役中磨练而来,他一见有道黑影扑来,二话不说的拔刀一送,穿透身躯,反手一抽,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一地。

“娘!”被人箝制着、刚被拖到大厅的赵无痕见状,惊恐的大叫。

铁大福皱眉,没想过杀一个弱女子。“咳!不能怪我,在战场上,见到有人靠近,一律一刀了结,以防是偷袭或刺杀,我还要留着命娶媳妇。”

“是不怪你,若没人将她推向你,她也不用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这句话用在自私自利的赵梓林夫妻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为了求生,丈夫可以狠下心让妻子送死。顾兰农冷笑着拍拍下属的肩膀。“兄弟,你娘的仇报了一半了。”

赵无眠走进大厅,左手抟着贪生怕死的亲兄弟。“我在后门捡到这逃犯,他正打算逃走,我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将功折罪,侯爷的谋反大罪少算我一个?”

“是你?”看到向来无用的庶长子,被其它士兵抓住的赵梓林双目不禁瞠大,不敢相信他在危难之际非但不伸援手,反置亲弟于险境。

“哈——当然算大义灭亲,有赵大少爷这般忠君爱国之士是我朝之福,本将军一定上禀皇上免你死罪,算你一份功劳。”顾兰农大笑着拱手一揖,似为赵大少的忠义行为感到敬佩,但在作揖时瞪他一眼,怪他来得太晚。

一刀毙命未免太便宜朱纤曼了,至少要让她睡破席、吃馊食、穿破衣,受足一切苦头。

“有劳将军提拔,在下感激不尽。”作戏谁不会,赵无眠回礼一揖,态度谦狲道。

“好说,毕竟这世上有仁有义的好人不多,别像你父亲一样走错路,一失足就回不了头。”顾兰农轻蔑地一看脸色灰败的赵梓林,为他弃妻自保的行径感到很不耻。

赵无眠故作羞愧地掩面一叹。“子不言父之过,他做了再多的错事也是我的父亲,不能劝其改过而任其沉沦,亦是为人子之过失,我有愧于心。”

娘,外公,各位舅舅,以及枉死的将士,我赵无眠替你们讨公道了!

“孽子,你竟敢出卖自家人,卖弟求荣好月兑罪,你简直辱没祖宗颜面,猪狗不如,不配为我赵家子孙。”赵梓林快气疯了,怒骂长子的见利忘义、背祖忘宗。

“猪狗不如?”向来温和的男人目光瞬间锐利如刃,森冷气势迸发而出,“父亲可是在反省已身,为这些年的丧心病狂而痛心疾首?你犯下诸多恶行如同禽兽,身为儿子的我也只能大义灭亲,尽最后一份孝心。”

“你你”赵梓林面色涨红,一口腥气涌至喉间。

“还有,孩儿忘记告诉父亲,证据是孩儿代替你老人家呈给皇上的,皇上十分欣喜的收下,大赞孩儿一片孝心。”

“什么,是你?!”赵梓林吐出一口血。

赵无眠目光一厉,语声冷然,“我娘、我外祖父在黄泉等你去赎罪,一路好走了。”

“你……原来你……'恨我……”赵梓林双肩一垮,忽觉疲意,神色颃然地望着已无气息的妻子,满心绝望。

“押走,一个也不落下。”

顾兰农的话一落下,侯府内哭嚎声四起,唯一安静的是秋锦院,邵小蓉还抱着江成涛玩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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