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凶老板卢助手 第十二章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戴佑年位于二楼的房间。
十五坪大的房间,装潢简单,田园风的原木古朴家具,白色的墙壁搭绿色的沙发、床单,加上角落随处可见的绿色盆栽,活似身处于大自然里。
“先坐着。”戴佑年要她在浅绿色布质双人沙发上坐下。
用层层面纸包裹手臂的她担心血染了他的漂亮沙发,故十分小心翼翼。
戴佑年拿来急救箱,直接坐上她对面用来当茶几的箱子,上头还有大大的邮戳章,像是飘洋过海流浪了一阵,才在此处落脚找到长栖地。
面纸粘住了伤口,清理花了点时间,疼痛亦让韩乙岑蹙紧了眉,痛倒是没喊半声。
戴佑年略略抬眉瞟了眼那用力咬着下唇,忍痛的韩乙岑,想着她一直忍耐着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心头思绪不知怎地有些复杂起来。
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一时之间也无暇去理会。
他垂眸专注的以生理食盐水清理伤口,检查上头是否有碎玻璃,清洗、消毒后再包扎,绷带间隔相同的在手臂上绕着,最后漂亮的打了个蝴蝶结。
“不要碰到水。”说罢,他收拾急救箱,放回电视下的柜子内。
“谢谢。”她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你要怎么回……”手机铃声响起,戴佑年拿起一看,是韩乙岑的父亲打来的,他这才想起他忘了回报这边的消息。“等我一下。”他接了电话,“喂,伯……”
“你找到乙岑了吗?我这边一直没有她的消息。”韩父着急的声音传来。
“我刚找到了,她现在人好好的,我叫她接电话。”他把手机递给她,
“你爸。”
“我爸?”韩乙岑讶异接过,贴上耳朵,“爸,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虽然知道女儿常常天兵天兵的,但是无知的问焦心忧虑的他淡淡一句“怎么了”,还是让他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现在都几点了,你刚跑去哪了?”
“我……”她瞧了一旁的戴佑年一眼,一手遮着手机下方,快步走到角落去,“爸,对不起啦,我刚肚子饿,所以去吃了点东西。”怕父亲担心,她说了谎。
她音量虽小,可是夜瑞安静,这里又只有两个人,戴佑年听得一清二楚。
“你手机为什么没开?”知道她平安,韩父松了口气的同时,不悦指责。
“我手机没电了。”韩乙岑歉然道。
“你去吃什么东西吃到这么晚?都十二点多了!”
“真的假的?”竟然已经这么晚了?韩乙岑大吃一惊。
“还问我真的假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啦!真的没有啦,我等等就回去了。”
听到她说“等等就回去”,戴佑年不由得嘴角一抽。
车都坏了怎么回去?
就算车子安然无事,别说这么晚了,光她刚才开车开到打瞌睡撞到电线杆,他就不可能放她开车回去,万一这回是摔到大水沟里,说不定她小命就没了。
他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抽走韩乙岑手上的手机。
“……回来记得检查一下哥哥的功课,”韩父不晓得电话已换人听,还在叨叨念念,“我看哥哥数学好像写得乱七八糟,你帮他订正一下。”哥哥是指韩韦郡,他做功课常一心好几用,没耐性的他一烦了就随便乱写了。
“伯父。”戴佑年等他说完才开口。
韩乙岑屏气凝神不晓得戴佑年突然抢走手机是为了啥,只是这手机是他的,她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她还没跟父亲讲完。
“啊?”没意料电话忽然换人接听,韩父楞了楞。
“哥哥的功课要麻烦你检查了,韩乙岑的车子轮胎被钉子弄破了,现在这么晚修车厂没开,明天才能回去。”
闻言,韩乙岑瞪大眼。
韩父吃惊的问,“明天才能回去?但她明天要上班,而且哥哥的功课我又不懂。”现在小学生的数学跟他那个年代的教法根本是两码子事,深奥的他好像在看外星文字。
“那就让老师帮他订正吧,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负责。上班的事,韩乙岑会处理的。你先休息吧,晚安。”说完,他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韩乙岑诧异的看着手机又看着他。
“我明天才能回去?”
“你车子都撞凹了能回去吗?”都发不动了,还想回家?“况且你现在的精神情况哪能开车?”
“那我要住哪里?”这是最现实的问题啊。
戴佑年转身走向壁橱,打开橱门,从上方层架拿出枕头跟毯子,走来扔在沙发上。
“你就睡这。”
“睡这?”她吃惊指着沙发。
他的意思是要借她睡一宿?
老板今天吃错药了吗?对她这么好?
也不是说老板对她很苛刻啦,就……他一向凶凶的咩,她这个人又皮皮的……是神经大条啦,加上她又喜欢老板,所以也不太放心上,而且她第一天下班时要帮着整理,小巴叫她先回去,说是老板看她住得远,要她早点走,免得留得太晚,安全有疑虑。
那个时候啊,她可是满心感动呢。
不过感动是一回事,老板的确对她不友善也是真的,她心底很清楚老板一心想赶她走,不给她加盟(都上班超过三个月了,若连这点都未察觉,她不是神经大条,而是没神经了),所以对她比较不客气,还严格禁止她接近他五十公分内,故今晚竟然肯收留她,她真是感动得要掉眼泪了。
“你手机哪个牌子的?”戴佑年问。
“HTC。”
“不是iPhone就好。”其他智能型手机的充电器都可以共享,“等一下把手机充电,明天跟公司请假。餐厅明天休息,我再带你去修车跟上医院检查伤口。”
他从床头柜下的抽屉拿出充电器交给她。
“你现在手这样也没法洗澡,先忍耐一晚吧。”
“喔,谢谢老板。”她将充电器连接手机跟插座。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睡了。”说完,戴佑年走向房间另一端的双人大床。
韩乙岑见状也不敢慢吞吞的拖时间,连忙拉开毯子,乖乖躺在沙发上。
她个子小,一百五十五点三(这零点三公分是一定要强调的)的高度,双人沙发虽然长度短了点,但弯个膝盖还是能睡的。
戴佑年见她躺好,就把灯关了,室内顿时漆黑一片。
韩乙岑原本困倦疲乏,这时不知为何却精神大好,双眸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
一定是因为第一次在老板房里过夜,所以睡不着。
她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老板。”
大床上的男人没回应,但却在黑暗中张了眼。
他也很累,可是平日沾枕就睡的他,不知为何,周公迟迟不来找他。
八成是房内多了个女人的关系。
上回他的房间有女人存在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感觉遥远得像上个世纪了。
他是个工作狂,常因为工作冷落女友招致对方求去,他已经习惯了,后来也就懒得再谈恋爱,想等事业稳定再说,怎知一眨眼就三十五岁了。
这会儿房内多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女孩,屋内温度一下子升高了好几度,害他燥热得觉得凉被过于厚重,想一脚将被子踢开,可想到屋内还有个女人,这把被子踢开似乎也很不妥。
他就连呼吸都放得轻慢,吞口水也忍到不能忍才吞,真不知自己在介意什么。
“老板,你睡了吗?”过了约十秒,戴佑年没回应,韩乙岑以为她刚音量太小,故这回放开喉咙。
他不回答,怕她开了意料之外,难以应付的话题。
然而,他忽略了韩乙岑自说自话的功力。
“老板,真的只能当你老婆才能成为自己人吗?”老板的条件真的太苛刻了。
别说老婆了,她连当人家女朋友都有问题,这根本是给她一条死路嘛。
她果然绕来绕去都在此点打转。
想到她竟然哭着求他叫他娶他,连手上都是血了还是死抓着不放,真是让他好气又好笑。
白目又天兵啊,这女人。
戴佑年过一会儿才发现他的嘴角是扬起的。
他在笑什么?
他惊恐的拉平嘴角。
“老板,你就娶我嘛,等我开了餐厅后就会乖乖跟你离婚的。”
戴佑年叹气抚额。
这是什么烂交易?
怎么看都是他吃亏好呗。
娶她,给了她加盟权后离婚?
那干脆一开始就送给她算了。
笨蛋。
见戴佑年一直没有回应,韩乙岑试探再问,“老板?你真的睡了喔?”
“你就算开餐厅,你妈也吃不到了,意义在哪里?”他平声问。
“我可以在餐厅内设一个我妈专属的小桌啊,放上我妈的碗筷,这样她每天都吃得到了。”得到他的回应,韩乙岑语调变得开朗起来。
她干嘛搞得像灵异故事啊?
“只要我取得加盟权,那我就可以开我的餐厅了,我妈妈就能够每天都吃到『鱼草』的菜,那她一定会很高兴的。”韩乙岑一相情愿的说着。
原来这就是她的初衷。
因为是“她的”餐厅,所以她就能自主。
虽然他一直觉得她很烦、很卢,但她所有的坚持就只为成全母亲临终前的愿望,他的心登时一软,差点又要冲口答应了。
还好出口前他又硬生生咽回去。
“老板,不然我们明天修车的时候顺便去登记好不好?”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婚姻代表了什么啊?
“这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干嘛娶你?”是该好好教她交易这回事不是她说了算的。
“我是处女喔。”
戴佑年吃惊瞪眼,完全忘了呼吸这回事。
“喂……”这种事可以这样大声宣扬的吗?
“我没有交过男朋友,连接吻都没有过喔。”还没“开箱”呢。
“你……怎么可能没交过男朋友?”人长得不错,虽然思维怪了点,但不可能没男人追啊。
“我没空啊,我妈身体不好,生了弟弟们之后更差了,我要照顾妈妈跟弟弟,哪有空交男朋友。”如果有多余的时间,她宁愿拿来睡觉,才懒得去约会呢。
戴佑年忽然觉得韩乙岑在某方面跟他有些相似。
他多年不交女友的原因,也是因为工作将他的时间塞得满满的,分身乏术,而她至今未曾尝过恋爱滋味,则是因为家人将她的闲余时间完全占据了。
“你没有交过男朋友,就这么随便要嫁给我,你不会……你不会觉得吃亏吗?再怎样,我大你十岁耶!”搞不好都可以叫他叔叔了。
“不会啊,我喜欢老板嘛。”已经决定改变路子,不再畏惧老板误会的韩乙岑坦率直言。
反正老板都已经打算开除她,也不让她加盟了,那让他知道她的情意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人家说女追男隔层纱,说不定老板会因此愿意让她留下了呢。
韩乙岑天真的做着春秋大梦。
他胸口一窒,觉得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你没交过男朋友,最好懂得什么叫喜欢!”休想勾引他。
“我看到你就开心,很想一直在你身边,这就是喜欢啊。”所以不管他对她怎么恶言相向,怎么摆脸色,她都不以为意。
喜欢,就能接受一个人的全部。
“你、你别想拐骗我,别以为、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加盟权!”舌头怎么会不听使唤了?
他对她又凶态度又坏,她怎么可能喜欢他?
“可是我……”
“给我睡觉,不准再讲话!”
“喔……”她安静了两秒钟,“可是老板……”
“睡觉!”
室内终于安静了,没多久,轻微的鼾声传来,而戴佑年却是睁着眸直盯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过一会儿,他翻被下床,行来沙发前,就着月色,端凝熟睡的女孩。
他看着望着,直到远处传来狗叫声,这才霍然惊醒。
他竟然看着她的脸发呆?
他这是中邪了是不?
他在心里喊了“阿弥陀佛”,快步回到床上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