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宠妃 第一章
第一章
“爹,您说这该如何是好?”男子在房中不停踱步,凌乱的脚步泄露了心中的浮躁,眼角余光几乎不离桌上那卷玉轴圣谕,时不时以同样深藏焦躁的视线觑向一旁默然沉思的中年男子,“爹,您别不说话呀!”
不同于儿子的心急如焚,孙荥沉思好久,朝一旁的管事吩咐道:“去把敏儿带来。”
“您找那个贱人的女儿过来是想要做什么?”听见那个从爹爹口中道出的名字,孙弋瞪大的眸子里蕴含愤怒、鄙夷以及不可思议。
孙荥口中那位“敏儿”是孙弋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她娘亲是酒馆里的卖唱女子,在重视门户出身的乐国,她一辈子都别想有能在孙家认祖归宗的机会。
“难道您想用美人计?这招对月淮那个男人受用吗?贱人生的女儿还是贱人,大丈夫顶天立地,您要我去倚赖那个丫头,我宁可去死。”
“别说当不成大丈夫,只要她能杀得了月淮,就是要你去当狗熊你也得当。”一声重咳,孙荥改用身为爹爹的语重心长,“弋儿,你要相信爹,难不成你真想在五个月后被派去镇守偏远荒芜的边关?”
月淮是斐国的大都督,听说他那足智多谋堪称鬼神的头脑,除了斐国的军师南宫玄以外再也无人能出其左右,传闻或许有些夸大,但对于父子两辈都在月淮手上连吃败战的孙家来说,夸大其词一说可谓不攻自破。
在这片大陆上,乐国与斐国常年交战,不久前两国君主相继驾崩,在这烽烟四起的乱世,还来不及给予过多悲伤的情绪,继位的两位年轻帝王就开始广招俊贤名士,图的自然是诸国统一,迎来太平盛世。
只是不知何时起,乐国年轻帝王的矛头指向名将之后的孙家,表面上希望屡战屡败的孙家能戴罪立功,实则日前所下达的圣旨彰示了要将孙家从军事主政上屏除在外的意图。
如此暗示教孙荥如何能不着急,抗旨是死,可若再次败于月淮手下,亲生儿子便要被派去镇守不毛之地,不管用何种手段,他也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爷、少爷,敏儿姑娘来了。”
“敏儿见过老爷、少爷。”清泠的嗓音不卑不亢,动听如仙曲天籁,不慌不乱地闯入这片躁乱,成为最不协调的存在。
“敏儿,快先起来,不用多礼。”
“谢老爷。”她不识好歹,故意避开那双要扶她一把的手,然后抬头,以试探的目光瞅向眼前二人。
她有一双乌黑大眼,或许是里头匿藏太多,色调过于深沉,遮蔽灵光,漂亮的细眉宛如讽刺两人的心急如焚般舒展轻扬,纤挺小鼻下粉淡得有些冷漠的唇儿维持淡然轻抿,姣好的容貌未施半点脂粉,神色木然看不出喜怒哀乐,穿着一身素裳,及腰乌发仅以发带加以束缚,身上再无任何缀饰,干净而朴素。
“实不相瞒,这次我请妳来是有要事商议。”
“老爷找我这么一个卑贱的女子来商议要事?”她刻意加重卑贱二字,口吻好讽刺。
论血缘,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爹爹,一个则是她的兄长,只可惜乐国是注重门户与身分之邦,只她娘亲一届卖唱女子的身分,她还不足以被冠上孙姓,就连娘死后,牌位也无法进入孙家祠堂。
“妳……”孙弋按捺不住,却被孙荥一个眼神制止。
“为父知道自己愧对于妳跟妳娘,但这么多年了,为父只希望能有个弥补的机会。”
“不知今日老爷唤敏儿来此所为何事?”面对这两个人,她连笑里藏刀的问候寒暄都懒。
她是孙荥见不得光的女儿,她娘无名无分,也从未踏足过这座府邸,她十岁那年,孙荥派的人找到她们母女俩,她被迫与娘分离,从此住进孙府废院,除了派来照顾她的那位年事已高的聋哑老女乃女乃,谁对她都是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
“妳可曾听说斐国大都督月淮?”
“略有耳闻。”
以前流落在外,对于哪国打了胜仗,哪国又惨败而归,街坊邻里一传十、十传百,不可能飘不进耳里,其中最令她情绪亢奋的莫过于孙将军出兵某某处又输了,输给斐国的大都督月淮,因次她对月淮之名早已耳熟能详。
“很好,这次请妳来便是想与妳商议刺杀月淮一事。”
◎◎◎
两个月后的斐国京城大雪纷飞,敏儿身上虽裹着保暖的厚实狐裘,然而一想到狐裘之下极其单薄的衣装,她便忍不住一阵颤抖,直到此时她仍为自己所作出的决定感到迟疑心惊,最初她以为孙荥是疯了才会让她去刺杀月淮,细听由来才发现原来是卖女儿保儿子,只是那种人的女儿,她才不稀罕当。
他们给出承诺,只要她刺杀成功便让她从孙姓,更允许娘亲的牌位进入孙家祠堂,他们还告诉她一件事,一个她非杀月淮不可的理由。
五年前的黍城之战,乐军将领是孙荥,斐军主帅则是月淮,最后结果如同上演过数百遍的戏曲,斐军依旧在月淮的统率之下获得最终胜利。
那场战役中发生的一个意外是这场战役最主要的导火线,月淮未过门的妻子不幸成为俘虏,又不幸殒命,暴怒中的月淮在攻进黍城后下令烧城,城中三百多名百姓全部沦为一名女子的陪葬品,敏儿的娘亲也在其中,她只听闻娘过世后尸身被孙家找回得以安葬,却不曾听说黍城那一段的经过。
仔细想来,他们又何须对她解释太多,那日不得已对她吐露真相不过是有求于她,才把她唤到面前和颜悦色。
“妳没事吧?脸色好难看,听说妳是颎州出身,那边靠近乐地,是比京城这儿暖和许多。”一个与她同样装束的圆脸少女走了过来,轻拍着她的肩膀。
“我没事。”她不可能无事,一想到将要杀的人是斐国最难缠的人物,她的心就忐忑着无法安定下来。
这里是崔侍中的宅邸,她们一群人是崔侍中创办的乐舞团里的舞姬,今日会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要表演乐舞。
“她怎会有事?我告诉妳,有些人摆出可怕脸色或漠不关心,心底里其实乐得很。”另一个脸上挂着娇蛮厉色的少女,开口便是恶言恶语。
“呀,妳怎么这么说话,她好歹是新来的。”
“就因为她是新来的,凭什么立刻就被侍中大人看中?兰馨姐偏偏在这种关头扭伤了脚,不得不在家中休养数月,那日只有她跟兰馨姐两个人在舞厅练舞,难保不是她使了什么下三滥手段害了兰馨姐。”
“兰馨姐不都说了跟她没关系吗?”
“舞曲马上就要开始了,妳们还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吵闹些什么?”舞团主人进来便瞧见她们这一方吵闹着纠缠不休,不禁高声怒斥:“都赶快把狐裘月兑掉,到隔壁大厅门口候着,昙香,妳过来。”
众人一哄而散,她才得以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舞团主人面前,在这里她不是大乐的敏儿,是出身斐国颎州,身世飘零,辗转来到斐国京城,甫进入崔侍中所属乐舞团的孤女昙香。
“等会这舞妳好好跳,绝对不要出差错,不要丢侍中大人的脸,若能跟着月都督是妳的福分,这是多少女子想盼也盼不来的,妳明白吗?”
“昙香明白。”她不多话,只温顺点头。
踏过大厅门栏之时,她的双脚还有些发颤,今日站在这里的本不该是她,而是团中一贯领舞的兰馨,刚才那名少女所言不差,的确是她使了些手段才为自己挣得此刻身在此处的权利,否则光是混进乐舞团又如何能得到接近月淮的机会?
大厅内钟鼓琴瑟齐声鸣响,所奏出的曲子娓娓悠扬,她踩着旋舞舞步穿梭在其他舞姬之间,来到厅中最显眼的位置。
席上坐着两人,一人是崔侍中,她已见过,目光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另一人相貌俊……魅,任谁第一眼见到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分明长得俊美无俦、丰神如玉,却无法称为温润如玉,只因他的脸庞隐隐透着一股魅惑人踩入陷阱的致命狡狯。
他发半绾,缀以黑玉骨簪,身上的装束称得上轻简方便,只是上身那件白衫襟口开得有些夸张,恰好因腰带交迭收束在月复腰之上,稍微的胸月复很是精硕,上头刻有刀伤剑伤,早已痊愈,只留下不愿消去的淡淡浅浅痕迹,破坏了与如玉脸庞相映成辉的美观。
襟口袖缘淡色金缎绣着水波细纹,白衫上另有浅色墨蓝凤凰绣纹,连翎羽都一片片精致绣绘,栩栩如生,张翅欲飞,说实话,这真是狂野的装扮,可由他穿来,因那张过分俊魅的脸庞变成一份带有野性的优雅。
他看似与崔侍中谈笑风生,实则句句揣测算计,崔侍中的意图估计不在他预料之外。
“月都督,关于犬子一事……”
“崔侍中大可放心,图州一战是崔将军初阵,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为崔将军指点运兵之法,助崔将军大获全胜。”
贪生怕死,贪恋荣华富贵,躲在京城想要高枕无忧的皇族权贵实在有太多太多,崔侍中刚好是那群人之一,新帝登基,突然丢给娇生惯养的儿子一个将军头衔,命他出征图州先阵,其中含义为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犬子才疏学浅,初次领兵出征定无法成气候,还望月都督关照一二。”他不需要月淮指点什么鬼运兵筹谋之法,他只要月淮保他儿子的性命。
“当然。”谁的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水,月淮一看便知,这句只回得有些含糊,算是应允了崔侍中,同意征战之时让他儿子待在军营当窝囊废。
不等崔侍中回话,月淮岔开话题,“听闻崔侍中所创的乐舞团中女子个个如花娇艳,舞艺超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领舞的姑娘似乎不是团中以舞艺名动斐国京城的兰馨姑娘。”
“是,这位姑娘名唤昙香,是团中新人,她的舞艺不比兰馨逊色多少,前几日兰馨扭伤了脚,没个把月无法回团中执舞,今日便无法在月都督面前献舞。”
“哦?”他不懂舞蹈,可眼角余光轻扫过去,这位姑娘看似气定神闲,脚下步伐却有些凌乱,这舞跳得其实有够糟糕的吧,“果然美艳不可方物,怪不得让崔侍中如此上心,让她取代兰馨之位。”
敏儿心想,根本是睁眼说瞎话,这个男人从一开始根本正眼瞧过她一眼,她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来到这个男人面前的?
身上这套舞衣曝露得宛如破布,舞衣无袖,双手臂膀光果,衣裙连身,单薄布料开胸而下,只责任性地覆过浑圆挺立的胸脯,肚脐和腰间妙曼曲线展露无遗,裙长及膝,右侧却高高开叉,险些连臀儿都足以让人窥视,背后更无半寸布料,美丽雪背大方供人欣赏,除了重要部位,该露的一样都没少露。
双手、双脚上的饰物随她舞动发出阵阵悦耳叮当,在外人看来不知有多放荡妖娆,更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决心才忍下无尽羞耻,颤抖着亲手为自己料理这身行头,然而月淮这个男人却连一个眼神正视都不愿意给她,难道他真如谣传所言,对曾经美丽温柔却死在黍城一战的未过门妻子念念不忘,才无法对其他女子动心?
敏儿心里有气,暗想着如何才能令月淮对她投以惊鸿一瞥,否则若无法在今夜让他带她离去,她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