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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满地 第十二章 新妇难为

次日,真正的考验才到来。

入门三日红,苏轻怜穿着一身大红如意缎繍双丝绫鸾裙,腰上是色泽较淡的桃红纱罗飘带,外罩浅红半臂,一块雕着海棠花的雨过天青玉佩系为腰间为垂饰,下头打的双喜络子随着走动摇摆,十分显目。

“二少夫人敬茶了。”

一位管事婆子模样的妇人喊了一声,一旁便有个年轻媳妇走上前,手上托着托盘,盘上放了几碗茶水。

见状的春芽便接过手,毕竟她们这些跟在身边服侍的丫头才是小姐的陪嫁,若收了礼不自个儿收着还不便宜了别人。

只见年轻媳妇不太肯放手,和坐在上位的方氏交换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性情急躁的春芽二话不说的抢了过来,眼中带着忿然的瞪了那年轻媳妇一眼,然后又规规矩矩地回到原位。

“祖母喝茶。”

面容瘦得厉害的老夫人脸上微呈青白色,看得出时日不多,她抖着手端起茶碗,在钱嬷嬷的帮忙下轻啜了一口茶。“好,好,果然长得端正,藤哥儿的眼光真不错。”

得到赞美,苏轻怜故作娇羞地垂下头。

“祖母,我都成亲了,不能再喊藤哥儿了,得喊我的名字。”陪着敬茶的齐正藤双膝跪在蒲团上,上身挺直。

董氏假意一啐,“你再大还是祖母的孙儿,祖母见你就是个没断女乃的女乃娃儿。藤哥儿媳妇,起来吧,别跪疼了双腿,否则我这不长进的孙子又要心疼着。”

她边说边月兑下腕间水头饱满的白玉镯往苏轻怜腕上一戴,甚为满意地瞧瞧玉镯光泽衬着凝脂肌肤。

“谢谢祖母。”

“乖,祖母中意你,以后和藤哥儿好好地过日子,生几个白胖曾孙好让家族旺盛。”

目光清澈,眉眼如画,果然是个标致又让人欢喜的小人儿,难怪藤哥儿对她倾心。

老夫人一句“中意你”意含不可违逆的威仪,意思在警告其它人,别想在敬茶中弄出什么乱子,她老太婆还没死,想有个动静前先考虑清楚,她澴没断气呢!总有整治人的手段。

她一说完便低首垂目,钱嬷嬷挪着她身后的迎春花蟒纹大靠枕让她背靠着,在场有不少人微微变了脸色。

其中以方氏的反应最为明显,她拿着石榴色绢帕的手倏地一紧,一条帕子硬是被她揉皱了。

一旁的周姨娘、金姨娘,包括入门一年却迟迟未孕的小方氏方玉蝉,她们嘴边看热闹的兴味变淡了,露出一抹妒意。

新媳妇太好命了,甫一进门就有老人家护着,一时半刻谁敢找她麻烦,又不是存心和老夫人杠上。

只是,她能称心多久呢?老夫人的身子骨好不了,一旦倒下了,她的苦难才要真正到来。这是大家心里所想的。

“爹喝茶。”

“好。”

齐向远很实际,他直接给了一只赭青色荷包,荷包很扁,里面装的是一千两银票,很符合苏轻怜的心意。

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好用了,能置田产、能当私房。

“娘喝茶。”

方氏像是太过疲累打了个小盹,没听见新媳妇的声音,苏轻怜又面不改色的唤了一声,看似敬茶,实则不动声色将雪白瓷碗往方氏放在大腿上的手一塞,方氏不接便会洒了。

“你在干什么?想烫死我……”

老夫人适时一咳,方氏神色僵硬的压下欲发作的恼色,语气冷冰冰的随手丢下一根不到一两重的银簪。

看到她给媳妇的脸,不少人暗地的笑了,那礼还真“重”呀!赏给二等丫头都不只这个档次。

“向远媳妇,你是不是给错了,我看你也老了,老眼昏花。”董氏端起茶碗一饮,身后的钱嬷嬷走到方氏面前,不发一语地解下方氏颈上的百蝠盘云赤金璎珞圈放上托盘。

形同被抢的方氏阴沉着脸,更加忿然。

“谢娘亲赏。”苏轻怜是何等眼色,不等方氏说起便自行起身,又把她气噎了一回,眼神如刀的瞪着。

不过苏轻怜一点也不在意方氏恼不恼,她又笑脸迎人的向周姨娘、金姨娘等人行了半礼,彷佛是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媳妇,一切由夫君做主。

周姨娘给了赤金碧玉缕空嵌花簪,示威地睨了方氏一眼,金姨娘则是一对鎏金芙蓉花镶红珊瑚花钿,表情似是得意地炫耀,嘲笑方氏的小家子气,一府当家主母居然拿不出象样的玩意儿给媳妇。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方氏此举是落新媳妇面子,但是他们更乐意看方氏出丑,她这些年出格的事越做越多了,再不知收敛的恣意妄为,迟早会被收拾。

一旦方氏落马了,可有不少人盯着她空出的位置,只是没人想过官家千金出身的新妇有什么能耐接掌大位,目光短浅的后宅女子一心盯着方氏,期待她真做出什么,好把自己逼入绝境。

“大哥、大嫂喝茶。”

齐正英与田氏送出的是一对通体透绿的鸳鸯玉佩,玉质上等,莹绿翠泽,对新婚夫妻而言的寓意是十分吉庆。

只是苏轻怜并不喜欢,因为象征夫妻情坚的鸳鸯并非如世人所想的,一公一母形影不离,情比金坚,而是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它们在交配期会有别的伴侣,不会守贞。

“二弟娶了贤良娴德的小妻子,以后就是大人了,大哥很是欣慰,日后齐府就由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守护了,咱们是兄长,要照顾底下年幼的弟弟妹妹,不可以有所偏袒。”

齐正英像只笑面虎,皮笑肉不笑的端着长兄名头,话里话外暗示着他才是大哥,齐正藤是嫡子又如何,还是比他晚了一年出娘胎,他自认在家主的继承权上还是占了“长”的优势,完全不理会嫡庶之别。

至于齐正风、齐正云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一个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裤,没什么担当能力,一个是被嫡母宠成废物的小鬼,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人掐死,毫无威胁性。

唯一令他忌惮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嫡弟,齐正藤有能力、敢冲拚且月复有心术,年岁又与他相差无几,娶的妻子又是县太爷的千金,这才是他最大的阻力,不除不可。

“大哥此言差矣,不是兄弟二人,而是四个人,你把风哥儿、云哥儿往哪摆?三弟、四弟虽然还小,可总有长大一天。咱们得好好教这两个小的,督促他们上进,来日才好分担府中重担。”只要安分守己,不动歪念头,庶弟、嫡弟他一视同仁。

一听他话中有话,齐正英阴晴不定,“呵呵,二弟说的是,是大哥失言了,老二媳妇,以后多和你大嫂走动走动,一家人别生疏了,有什么不懂的事就去请教你大嫂。”

“是的,弟媳省得。”苏轻怜露出最端庄的浅靥朝田氏一颔首,随后又向小姑小叔们问安,送出适合的见面礼。

等了许久,以为终于轮到她的方玉蝉抬高不可一世的下巴,准备仗着“长嫂”的名头给新媳妇下马威,谁知苏轻怜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走过,温顺秀雅的站在齐正藤身侧,让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恼恨得想冲上前理论。

就在方玉蝉刚要一动时,知道她心思的方氏开口了,抢先一步向苏轻怜发难,要知道谁家婆婆不为难媳妇。

“老二媳妇,你给我过来跪下,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嫁入齐府的头一日就迟至,让一干长辈空等你二人,你知不知错?!”她不信以自己婆婆的身分压不住一个小丫头片子。

给她跪下?她想得倒美。苏轻怜惯会装柔弱,眼眶一红,睁着小白兔似的红眼,可怜兮兮的瞅着,模样很是无辜。

“跪什么跪,她又没做错什么,你摆什么婆婆的谱。”董氏口气不悦的睨了方氏一眼,要她少无理取闹。

方氏态度很强硬的说道:“老夫人,这事儿你别管,我在教媳妇。”

“我也在教媳妇。”她掩着口,捂住压抑不住的咳嗽。

“老夫人你……”一把年纪了还死硌应着。

董氏手一挥,双眼迸出难得一见的清明,“媳妇都进门了,你也该松快松快了,手头管事的权要放一放,新婚三日无大小,等过了回门就教教你媳妇,这个家总要交给她来管,宜早不宜迟。”

“什么?!”

不只方氏脸色大变,忿然的咬破下唇,在场心有盘算的人皆震惊不已,他们听出老夫人的意思,齐正藤一成亲,老夫人就打算将齐府交给嫡子嫡孙打理,同时也十分看重苏氏。

方氏不乐意交权,她认为齐府是她的,她想给谁就给谁,由不得年老力衰的老夫人指手划脚,老夫人的身子还能拖多久,哪日嘻了气,齐府便是她的天下,唯她是大。

同样的,苏轻怜也不大有意愿接下这个烂摊子,她嫌麻烦,因为她光几百顷土地、果园和酿酒作坊就忙不过来了,哪有空闲理各自为政的小宅,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惹人嫌。

婆媳俩面和心不和的应允,先敷衍体力不支的老夫人,但私底下仍未有交权的动静,方氏依然掌着齐府大权。

只是,方氏管着内院,可她手上能有多少银两?真正的银钱掌握在齐向远和齐正藤父子俩手上,他们由前院拨银子才能到了账房,方氏所取有限,她不晓得她正慢慢地被架空,府里的下人只听从发月银的主子。

“二少夫人,你不忙吧,能否歇歇脚咱们聊聊,好好连络连络感情?”媚得酥人的娇笑声轻快地响起。

“你是……金姨娘是吗?”明明知道她是谁的苏轻怜装出一脸迷糊,一双盈盈水眸很认真的认人。

金姨娘甩着香帕送媚,“哎呀,可不是我嘛!我姓金,叫雪雁,跟了老爷十多年了,当得起二少夫人喊我一声姨娘。”

“金姨娘有事吗?我们到亭子里坐坐。”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又是麻烦事。

齐府是本地首富,传了数代的老宅子占地甚广,齐老爷年轻时也学人附庸风雅,在自家挖了能乘船的深湖,湖里种了几株莲,年年花开花落,莲花已满整个湖面,花与叶互相辉映,蔚为壮观,美得令人驻足。

在近湖的湖边搭建了一条九曲弯廊,横过半座湖,湖上有座八角玲珑宝塔凉亭,朱漆柱身,赭青瓦片,四面宽敞透风,亭中有张大石桌,六、七个散落的雨花石石凳。

“没事不能来找你串门子吗?闲磕牙两句,你这么说不是太生疏了。”她仰头笑得花枝乱颤,随手拉出身后神情有点倨傲的黄衫小姑娘。“来,这是你大妹晓蓉。”

看到两母女的表情,苏轻怜有些了然在心,“妹妹几岁了,看来像个大姑娘了,订亲了没?”

说到重点了,金姨娘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生女儿似的,拉起苏轻怜女敕得水滑的雪女敕小手,“这孩子命苦,哪有二少夫人你命好,都十三岁了,嫡母还无声无息的晾着,好像她不是齐府的姑娘,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

“十三岁还小嘛,再等上一、两年也差不了哪去,我想娘她自有主张,一定会为妹妹选个妥当的婆家。”不过是中学生的年纪,急什么,女孩子太早嫁其实对身体不好。

即使已经来到这时代十来年,苏轻怜的心里还是不太能认同女子早婚的婚姻制度,十一、二岁还是天真无邪的小女生却得开始找婆家,相看两年定下婚事,及笄后,最多十六岁就得出阁,十八岁嫁人算是老姑娘,会被人议论身有残疾或是名声有瑕疵。

哪像在现代进步的医美保健下,四、五十岁的女人还娇艳得像朵花,皮肤光滑、面色娇女敕,比起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毫不逊色,更添女人的风情,还有的人才刚当妈呢。

可是瞧瞧老夫人、瞧瞧方氏,一个不到耳顺之年,一个刚过而立没几年,那面容已樵悴得失去光泽,比实际年龄老上十来岁,身子骨提早好几年出现老态。

那是身体尚未发育完全就被迫早熟的后遗症,古人把癸水一来视为成人,有了生育能力就能嫁人,却没人想过稚女敕身躯承不承受得起,早早受损的身体自然无法长寿。

很不幸地,她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她早有养生之法的开起药膳馆,以食疗补法先固元强本,从内部加强。

“二少夫人这话可说岔了,不是姨娘要背后说人是非,大少夫人你瞧过了吧,就是小家子气,没点长媳气势,怎么看都上不了台面,夫人她这方面不上心,朦着眼,马马虎虎指一个。”方氏那侄女也是差不多的货色。

苏轻怜并未附和金姨娘的话,好脾气的说着,“大嫂她人好,说起话来秀秀气气的,很配老实的大哥。”

齐正英要是老实,那天底下的狼都不吃肉了,改吃素。

闻言金姨娘表情丰富的大笑,“你这孩子不会看人呀!也难怪了,才花骨朵儿似的年纪能识得清几人,你的心地太善良了,把人看得太好了,不知人心险恶……”

“姨娘,你不是来说这些的。”一旁的齐晓蓉不耐烦听她说了半天没说到主题,用力地扯了她衣袖一下。

“是是是,废话不多说,二少夫人,姨娘也就一子一女,风哥儿还不急着说亲,可蓉姐儿却是等不得,再过两年她就及笄了,夫人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让人不得不急,方氏根本不想庶女嫁得好,故意让她们乏人问津。

“金姨娘的意思是让我跟娘提一提?”庶妹急嫁,她帮着说两句话是无妨,但别打她的主意。

“不不不,我是说呢,你是县太爷千金,若是有空到外头走走,有人下帖子邀你过府,不妨把蓉姐儿带上,让她也跟着长长见识。”若能多认识些夫人,机会大些。

“不瞒你说,基本上我很少出门,几乎是足不出户,嫁了人得守三从四德,我得问过夫君才行。”果然算计到她头上了,能利用的全利用,以为她跟外表一样单纯可欺。

“啊,是这样呀……”一提到齐正藤那个煞星,金姨娘明显很失望,但她仍不死心的游说。“苏府的两位公子不是尚未成亲吗?我也不敢奢望大公子,你二哥的年岁倒是和蓉姐儿配得上。”

怎么连她二哥也惦记上,这人的心也太大了吧!苏轻怜有些冒火,“金姨娘,我们苏府的家规是,男子及冠方可娶亲,虽然我也有心攀这门亲,亲上加亲多好呀,小嫂子是自个的小姑,可是蓉姐儿能等上四年吗?”

“四年呀……”黄花菜都等老了。

“金姨娘不用着急,回头我一定跟娘提起,晓芙妹妹也十三了,刚好一起相看人家,看她们喜欢什么样的,我让娘留意。”她根本不想管这事,由着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去吧。

“这……”真让方氏决定,她的蓉姐儿哪挑得到好夫婿。

“雪雁呀,我看你是讨好错人了,你看这精致的小人儿长得多细致娇柔,让她拿起绣花针绣幅鸳鸯戏水倒是容易,可夫人管理内宅几年了,二少夫人闹得过成精的老妖婆吗?”

显老的周姨娘冷嘲热讽,早就失宠的她已不巴望能从齐向远身上捞到好处,她现在一心盼着的是儿子。

“呵……是周姨娘呀,你也耐不住寂寞,想来吐两句苦水是吧!夫人纵有不是也是齐府主母,你怎好以下犯上,口出谩骂?”这周姨娘是傻的,才会不受老爷喜爱。

心气高,但底气不足,再傻的人也晓得不可在人前议论主母,那是犯大忌讳的,一般人家是不会允许奴大欺主。

妾室说好听点是半个主子,实则地位只比奴婢高一点,可以打骂、发卖,甚至打到死也是草席一卷,往乱葬岗一扔的事,即使是家主的宠妾爱姬,生和死不过是主母的一句话。

长年的不如意让周姨娘变得尖酸刻薄,“金雪雁,我不像你这么虚假,你明明是看见老夫人有意让二少夫人接掌齐府内务才赶紧来示好,你的心里想什么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

金姨娘自知出身不好,她在府里的靠山只有齐向远,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她也感受到齐老爷对她的兴趣渐渐淡了,从以前大半个月宿在她屋里,到如今应卯似的一个月两、三回,居安思危的她考虑起后路。

方氏有两名嫡子,周姨娘的儿子占了个长,她的风哥儿想要越过他们三人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会分家,而她什么也不求,只求能多分点家产,给了足够的银两,她和儿子会爽快地搬出齐府,绝不给任何人添堵。

而在青楼打滚过的她双眼可是雪亮的,她一眼就能看出庶长子和嫡子私底下的争斗是谁占了上风,人是趋利而逐,哪里有利可图便往哪里靠,先把关系打好再徐徐图之。

至于方氏嘛……她已经不成气候了,光是一个敬茶就被媳妇拿捏住,不论苏氏是天真或是装傻,背后有齐正藤撑腰,在齐正云未长成前,方氏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你干么说我姨娘虚假,你要真有本事,就把嫡母拉下来,别因为人老色衰就四处迁怒人。”嫡母是老树妖,她便是万年龟精,一心只想害人,一遇事就往壳里缩。

“哎哟,蓉姐儿,不可对周姨娘这般放肆,她好歹是长辈,言语上要多加修饰。”

金姨娘表面上在规劝女儿要修德修言,知礼仪、明是非,可面上恣意的笑却是赞许。

“是的,姨娘。”故作乖顺的齐晓蓉得意地鼻孔朝天。

“金雪雁你……你们母女……你们难道真以为傍上她就是傍上一棵不倒的大树了,若是老夫人不在了,看谁还护得住她。”不过一时的顺风顺水,很快地就会浪高十丈淹死人。

方氏准备在早晚请安中对付苏轻怜,让齐正藤知道不听话的下场,可是老夫人的一句“侍疾”便打碎了方氏的计划,让她气得砸坏好几个杯碗。

金姨娘横勾媚眼,笑得妩媚地撩发,“若是老夫人真的仙去了,第一个该哭的人是你,你没忘了,当年仗着老夫人的宠爱,你往夫人背上插了多少刀吧?一旦失去这道庇护,老爷又对你视若无睹,你认为夫人会饶了你吗?”

嗯嗯!这就是宅斗,不见血的刀光剑影,成天没事干的后院女子,为了这一亩三分地倒是争得头破血流,她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有多辽阔。这是看着热闹的苏轻怜体会出的心得。

然后不知不觉的,石桌上多出两盘甜而不腻的糕点,又过了一会儿多出一壶茶,接着是瓜子、花生、核桃,而后还有切成片的水果,懂得主子心意的夏笙一样一样送上吃食。

“吃撑了?”男声。

“有点撑。”

男人无奈的苦笑。“人家在练嘴上功夫,你跟着逗乐子干什么?”

“有趣。”日子太枯燥了,总要给自己找点趣味。

两个女人酸言酸语的对骂,让她不由得怀念起老戏拖棚的八点档连续剧,婆婆妈妈的最爱。

“有趣也不用拚命往肚子塞东西,你也不想想你小小的身体能装多少。”齐正藤好笑又好气的揉着妻子小月复。

“闲得没事做嘛,正好手边有盘酸女乃酪,我就想起醋溜鱼片,一想起醋溜鱼片就念着想吃几门咕啫肉,然后来口人参鸡汤也不错,再烤只鸽子吧……”结果她越吃越馋。

周姨娘和金姨娘本就形同水火,一碰在一起很少有不吵起来的,为了各自的儿女,她们吵得更凶了,完全忽略了一旁看戏的新媳妇,一时口没遮拦的揭起陈年的疮疤。

从主角变到配角,沦为布景,觉得无聊的苏轻怜忽然嘴馋,便吩咐随侍身边的丫头弄点吃的来止止牙痒。

一开始是枣泥糕、梅香伏苓糕之类,但甜食吃多了会腻味,她便改吃热食,酸酸甜甜的口感让人胃口大开,结果就停不下来了,等她发觉时已摆满一桌,把口角斗得凶的金姨娘、周姨娘吓了一跳。

然后包括齐晓蓉在内,四个人把一桌菜吃完,每个人都吃得很撑,在丫头、婆子的搀扶下,默然无声的走回各自的院子。

“小小。”

“干么?”一应完,苏轻怜警觉地眯视眼前的男人。

“帮我。”没有她,他做不到。

“你是嫌我太闲是不是?”

她噘起水润小嘴,红滩诱人,某人的身体一热。

“祖母的身子撑不了太久,最多八月底就……”齐正藤说不下去,至亲的离世对阳世子孙而言都是伤痛。

“可是我不想和你娘斗,她说什么都是生你的人,我……我会很吃亏的。”不是斗不了,而是用脑子太伤神。

苏轻怜很懒,懒得去争,她奉行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不靠别人才有底气,自己养自己,谁也不能对她颐指气使。

“我相信你。”齐正藤长臂一捞,将想要逃走的小娘子捞回怀里,一翻身用大腿压住她双膝。

“……你根本是吃定我。”哼,遇到扮猪吃老虎的,她亏大了,上了贼船。

“娶到你我很荣幸,因为我的小小是天上仙子,是来渡化我……”他一只手往她腿肚滑去,一寸一寸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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