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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主母 第十章 皇帝的算盘

“王妃,走慢点,再慢一些,你不能太快,求你了,祖宗,奴婢的脑袋拎在裤腰上了……”

么兔那一刀虽然在燕北秀横出一臂相救的情况下没有刺穿成清宁的胸口,但还是刺入约一寸左右,流了不少血,尽管有神医妙手医治,仍留下一道淡色的粉红浅疤。

成清宁用特制的祛疤膏涂抹,效果显着,又恢复原本的雪女敕肌色,若不细瞧是瞧不出她曾经受过伤的。

比较难忍受的是卧床。

君无恙不知下了什么重药保胎,初开始的前十天她就真的像个活死人一般,只能躺在床上任皇甫桓翻身、擦拭、喂食,替她抬手弯脚地避免关节硬化,夜了睡他身上,免得生褥疮。

第十三天起,她的四肢才稍微能动,不耐久躺的她急于复原,便不断的努力练习,并要丫头们趁王爷不在时按摩她指定的穴位,促进血液循环,她好早点好起来,不用人辅助。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皇甫桓强迫在床上休养一整个月,要等胎儿三个月了,胎象稳了才准下床。

不只是为月复中的胎儿,成清宁这一次的昏厥真把一向鬼神不惧的秦王吓得魂飞魄散,他瘦下去的身子一直没补回来,清瘦得令人心疼,而向来骇人的神情更冷峻了。

他当真信守承诺寸步不离她,连军务也搬到寝居处理,让下属隔着屏风在花厅回话,并确实完成两个主子交付的事。

两个,秦王和王妃。

没错,即使在安胎期间,成清宁仍念念不忘她的赚钱大计,如今她购入的土地已经垦了荒、施了肥、挖好沟渠,并按她教的方式插上先在暖房培育的秧苗。

水连天,天连地,一片插满秧苗的水田在西北的土地上扎根,幼小而无助,只有一点点翠绿。

但只要经过一个月,小苗就会长成绿油油的稻田,迎风招展,青翠绿叶,展现顽强的生命力。

南方稻是二获,三月播种七月收成,还能抢快再种一季,九月底、十月中旬便可收稻,粮食丰富。

而北方雪融得晚,到了能播种已是三月底、四月初,再加上多风少雨的因素,生长慢,最快要到八月中才能收割。

不过有成清宁的插秧法,无须播种直接插秧,而后又有水渠的灌溉,应该不用到八月便可收成了。

只可惜西北的冬天来得早,无法再种第二获,最多种些玉米之类的作物。

“荷叶、荷心,我已经走得很慢,不能再慢了,你们有看到一只乌龟在爬行吗?我走得比它还慢。”让一个急性子的人龟步,那还不急死人,比用绳索套住她还难受。

“不急、不急,所有人都等着你呢!王妃没到谁敢动,你就好心点,别害奴婢们,王爷板起脸来可是很可怕的。”整个王府除了王妃外,谁敢捋王爷的虎须?

不禁好笑的成清宁弯成樱唇,“我不急,急的是你们,一个个提心吊胆、如临大敌似,把我弄得也很紧张,我这大肚子的都没冒汗呢!你们额头上的汗倒是一滴一滴的流。”

为了生产顺利,自从“床禁”解决后,她能走路就走路,尽量不坐轿,肚子还不太明显,因此没什么难度。

只是她家王爷和丫头们不放心,还是让轿子在后头跟着,一有不适马上坐轿,不得延迟。

荷心囔道:“王妃,你还好意思取笑我们,要不是你老是行事莽撞,想到做什么立即就要去做,奴婢们拦不住,只能像个老婆子似的追在后头提醒,奴婢们也是百般不愿。”王爷的冷脸叫人瞧了腿软,她们敢掉以轻心、不当一回事吗?

“嗟!还埋怨上了,一个个说本王妃娇气,我看你们也被宠出娇气了,我才念你两句就顶嘴,荷叶呀!咱们荷心真恨嫁了,你快弄分名单来,我好从中挑一挑。”还能笑着真好,前阵子太抑郁了,王府中没一个人敢笑。

“王妃……”被打趣的荷心气呼呼地噘嘴,头一偏地不理人,看来是有几分王妃说的娇气。

不过这也难怪了,除了四个明字辈的丫头多,整座秦王府也只有王妃带来的人与王妃最亲厚,不看僧面看佛面,而王爷又最宠王妃,因此她们若犯的错不大是不用受到处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留给王妃处置便是。

像这一回王妃遭到沙盗挟持,身边四个服侍的丫头,明叶、明心受到极严重的惩处,养了大半月的伤才稍有好转,而荷叶、荷心只罚了半个月月俸,一个大板也没打。

说实在的,她们还真瞧不上区区半个月月俸,身为一等丫头,又是王妃的亲近人,王妃随手的打赏

就不只一个月月俸,而银簪金钗什么的,四季衣物也比其它下人多上好几套,料子也是最好的。

“瞅瞅,还脸红呢!果然是大姑娘了,你们也别装羞了,真有中意的对象赶紧告诉我,我为你们做主,两年内,我要把你们都嫁出去。”

只是突然间,成清宁心里很感伤。

她这话不只说给荷叶、荷心听,主要是让明叶、明心等人知晓,她不会留她们一辈子,早晚会是自由身。

因为这一次的事,她才明白死士和奴婢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伺候人的丫头,死士护主不周是唯一死罪,要不是是她的丫头,此时已经没命了,而荷叶、荷心的未及时护主却是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这么一比较,她觉得对明叶、明心有些愧疚,甚至是明春、明桃,经过此事后,她们和她的距离有一点疏离,面容凝肃,不苟言笑,规规矩矩的不逾越本分,问一句应一句,不再有之前的和乐气氛。

她们记起了她们是死士的身分,到王妃身边服侍是保护她而不是做姊妹,这是护卫营的任务。

“王妃,两年太急了,至少奴婢还要替你带小主子。”荷叶看着王妃的肚子,心想主子那么忙肯定没空带孩子,她不留下盯着怎么成。

成清宁一笑,眼带沉静,“两年后的事谁晓得,白云苍狗,世事变迁,也许那时候你们已是孩子的娘了。”

政局变化莫测,皇子们的夺位掀开序幕,高坐在皇位上的皇上也该着急了,他养出的儿子个个如狼似虎,虎视眈眈地对准他的位置,少了秦王支持的他只是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王妃,你别想太多了,身子要紧,奴婢陪着你。”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再陪下去。

“你呀!有心了。”荷叶就是心细如发,看出她心中的怅然。

一个连生母都不理会,任其死活的庶女,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秦王妃,在女人的地位中仅次于太后和皇后,连见了皇贵妃也不用行礼,这算不算庶女出头天呢?

如果从前没有自己小心翼翼的在嫡母、嫡姊间讨好卖乖求生存,如果代嫁嫁的人不是桓哥哥而是一个老头子,那她如今还能过得这么称心如意吗?总之,如今她愿意付出一切保住她所拥有的,即使重来一回,她也无怨无悔地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姊姊——”

一进正厅,一道锦红色的身影奔向成清宁,在快抱住她之前忽地感觉背脊一阵发凉,这才想起她有孕了,欢喜的脚步连忙打住,缚手缚脚的有点拘束,不太自在。

“弘武,你来了。”长大了,个头快和她一般高。

带着腼腆的成弘武咧开一口白牙,“姊姊,我想你了,好想好想,想得都哭了,娘骂我没出息。”自太监来宣旨,他娘被抬为他爹的平妻,身分上与嫡母平起平坐后,所生子女亦为嫡出,他和姊姊都改口叫姨娘为娘了。

人在身边时不觉得有多重要,一回头就看得见,觉得很安心,他有全天下最好的姊姊,有她在什么都不怕。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他才惊觉一切都不一样,他的书、夫子都是姊姊找来的,有姊姊护着,嫡母不会朝他呼来唤去,看他不顺眼,大姊姊一双毒蛇似的眼睛也不会老是盯着他,好像透过他在怨恨谁。

娘被抬为平妻后,他和娘在府里的处境反而没有以前好,月银常常短缺,针线房送来的衣服不是料子太差便是袖口短上一截,膳食变差或是压根没送,以往好吃的糕饼点心全都没有了。

好在姊姊给他们留了很多银子,托二哥哥转交,他和娘才不致受到刁难,仍然过着衣食无缺的日子。

还有,姊姊将芳疗馆的两成收益给了他,由娘代管,因此他不缺银子花用,侯府男子中除了二哥哥外就数他最有钱了,出手阔绰的气得嫡母、嫡姊要抢铺子的分红。

成清宁笑着往弟弟眉心一戳。“是挺没出息的,不过有什么关系,将来能养家活口就好,再不济来投靠姊姊,我总养得起你吧!你这小身板能吃我一斗米吗?”

“姊姊,我长大了。”不要老当他是孩子。

过了年长了一岁的成弘武认为他已是男子汉,能照顾亲娘,保护姊姊,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她一啐,故意揉乱他的发,“再大也是我弟弟,七老八十掉光牙还是得喊我一声姊姊,你有多大。”

“姊姊,你一见面就欺负人,你变坏了。”他最后那一句“变坏了”说得很小声,意思是被坏王爷带坏了。

骨肉亲情是最真实的,原本的一点点生疏在姊弟间的笑谈中烟消云散,锦衣少年的拘谨被欢笑声取代,又恢复昔日的开朗与顽皮。

“还不够坏,瞧你身上还没染泥呢,真该把你丢到我的田里磨练磨练。”他一身的肉太松垮,不够结实。

“哇!有这么对待弟弟的姊姊吗?你不是亲的吧!”太狠了,居然想叫他去种田,他扛得起锄头吗?

“你才是偷抱来的,我们不是一个娘……”呃,不会吧!这小子是个傻的,三两句话就被唬住。

成弘武当真信了,眼眶蓄着两泡泪,还以为对他最好的姊姊不是亲姊,正在伤心之际,一只大手往他后脑一拍。

“不是亲姊难道是捡来的?原本看你傻乎乎的,没想到是真傻,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一个傻弟弟。”一名容貌俊朗的男子表情逗趣的扶额申吟,好像无法忍受家门不幸。

“二哥哥,你也来了。”看到成弘文,成清宁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哼!这会儿才发现我,你眼睛长哪去了,头顶吗?”

成弘文伸出一指要点向成清宁额头,不意瞥见某人的冷眼一横,他的手指头点不下去又讪讪然收回,暗想我是她二哥还不能碰她一下吗?王爷你的醋劲也未免太大了。

“长在头顶也瞧得见你,谁叫我比你矮。”成清宁比了比身高,她还差哥哥一个头,到他下颚而已。

他一脸嫌弃的点头,“是矮了点。”

不平声骤起,“喂!说话小心点,跟你客气还真不客气,我哪里矮了,最矮的是弘武。”幸好她不是垫底的。

“我还会长高。”被喊到名字的成弘武脚尖一踮,表示他还在长个子,有朝一日会比她古冋。

“再高有王爷高?”你们谁敢跟他比高?

一说到高大神武的秦王皇甫桓,成弘文、成弘武两兄弟都蔫了,悻悻然的撇嘴,认为胜之不武。

谁在王爷面前敢抬头,还不得恭顺的低头。

“咳!咳!”

忽地两声轻咳,兄妹三人齐目看向坐在王爷下首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垂胸的美髯,文质彬彬,温文儒雅。

“爹——”三人齐喊。

“规矩,规矩哪去了?太不象话。”枉读圣贤书,夫子教的全还回去了,丢尽他老脸。

“你教本王的王妃规矩?嗯——”好大的规矩。

一听低沉的冷声一压,背后冒冷汗的宁平侯成平城赶忙起身谢罪。“下官不敢,下官指的是那两个不成材的孽子。”

“嗯,记得一件事,在我秦王府里,王妃最大,得罪谁都不许得罪她,否则能不能平安走出西北,本王可不敢保证。”

秦王的一句话奠定了秦王妃坚不可摧的地位,也让人知道他就是宠妻,别轻易踩他的底线。

皇甫桓的话一出,成弘文、成弘武偷偷发笑,两兄弟互视一眼,眼底都多了一分“我是舅爷”的底气,可以仗“姊妹”横行!

“是是是……下官不会再犯。”成平城的冷汗流得更多了,比面见圣上还惶恐数倍有余。

“爹,你坐着,别理他,他就是这副脾气,老是臭着脸,嘴上老是爱唬人。”成清宁笑眼一睨,横了某人一眼。

“王妃别折煞下官了,王爷说的是,下官顺着便是。”唉!好在生了个有福的女儿,好带他也添些福气。

“桓哥哥,不许板着脸,瞧你把我爹吓成什么样子,他好歹是你的老丈人,我的亲爹。”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得语气和缓些。

“宁儿,过来。”要不是她亲爹,他早让人打发了。

横眉瞪眼的成清宁在丫头们小心翼翼的扶持下,缓缓地走向皇甫桓,她还没站稳就被抱坐在他膝盖上,大手覆着她小月复。

“我也没对他怎么样,天生凶相有什么办法,你瞧我这半张脸的肉疤多吓人,笑很吓人,不笑更吓人,我是着实为难。”娶了狐狸妻的皇甫桓改走奸诈路线,刻意拿他受伤的脸来说事,让妻子心软。

果然,见效了。

“你哟!老是瞧不见自己的好看,男人脸上有疤算什么,你瞧咱们西北男儿哪个身上无疤?没历练过的男人就不是男人,桓哥哥是西北第一人。”成清宁一脸温柔的轻抚他未戴面具的半张脸。

自从王妃差点小产昏迷后,忘了戴上鬼面面具的秦王从此面再无假面,银制鬼面具被束之高阁。

虽然胆小的人还是不敢直视秦王的脸,但西北最多的是军人,对伤痕刀疤之类早就司空见惯,因此不以为意地视若常人,不就一道疤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渐渐地,城里的百姓也习以为常,偶尔还会看见王爷抱着王妃出府,那眼底的深情和呵护呀!叫人羡慕不已。

于是西北开始流传着——有王妃在就有王爷,王爷是西北的天,王妃是王爷的天,王爷有了王妃才是西北的王。

“姊姊,我也有疤,我是男人。”小小男子汉成弘武拉起袖子,露出被破花瓶割伤的小疤。宁平侯在一旁轻咳,“咳!你叫王妃什么?”没规矩。

人精连忙改口——“三姊姊、王妃姊姊,我也有疤,我是顶天立地的西北男儿。”嗯!他长大了,雄壮威武。

成清宁好笑的看了一眼,“这也算疤?你丢不丢脸呀!至少要像王爷这样才叫真男人。”

闻言,他脖子一缩,小声的咕哝,“可是那样子真的不好看,娘看了会吓死……”

“你说什么?”胆儿长肥了。

“没有、没有,不拧耳朵,王爷姊夫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出尘飘逸、丰神俊朗,是我朝第一美男子。三姊姊,别再逼我了,吹捧的话我都说了,再也找不出新词。”

皇甫桓被那声“姊夫”喊得甚为愉快,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谁要拧你耳朵了,真当你还是小孩子呀!得让人盯着才会乖。”大半年没见,他也小有成长。

少了她在前头顶着,嫡母和嫡姊肯定会找他麻烦,他能应付过来,真的是长大了。

“对了,爹,你们怎么会来西北,特意来探望女儿的吗?”虽知不可能,成清宁还是假意表现一下欢喜之色。

看到女儿脸上的孺慕之情,成平城尴尬一笑,“爹是为皇上办事来的,皇上让爹来爹就来了。”

“办什么事?”得千里迢迢地远道而来。

“呃,这……呵!爹升官了。”当了王爷的岳父,官职太低也说不过去,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官升三级。

“升官?”她不解,升官和到西北有什么关系?

一见爱妃面有疑惑,皇甫桓替泰山大人解释,“岳父巳从礼部侍郎升为礼部尚层,此次是跟着前来

议和的安国公同行,为的是准备萨瓦琳公主的和亲事宜。”

安国公是皇后的兄长,防着秦王的皇帝连太后的娘家人也不敢用,只用亲信,安国公是皇帝打小玩伴,向来信任有加。

“萨瓦琳公主她……”不是还关着?

只不过从地牢改到囚室,早、午、晚三膳照送,但菜色是士兵吃的,一荤两素一汤,说美味不算美味,尚能入口,唯一不像囚犯待遇的是她有自己的侍女伺候。

“她过得很好,等两国协议签订好,便会由礼部出面代为相迎,一路送至京城,再由皇上下旨赐婚。”礼部尚书的职责便是护送萨瓦琳回京和亲,嫁入皇室。

“只是和亲这么简单吗?”

此次前来西北的官员不只是礼部尚书成平城、安国公杜胜英,还有几位朝廷要员,像是提刑按察使、五军都督、京卫指挥使和数名千

夫长,皆掌有实权,本身或其家族中有人在军中,且军职不低,手握部分兵权,能调动若干兵马。

他们还带了三万名京卫营的兵,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真只为议和而来?

这话说出去没几人相信吧!唬唬三岁孩童还差不多。

成清宁有孕在身,众人不想她多想便都瞒着她,因此众所皆知的事唯她一无所知。

眼见瞒不住了,皇甫桓无奈的抱着妻子落坐,“皇上在给安国公的密旨中提及,如今西北无战事,太后年事已高,盼能儿孙绕膝,儿子、儿媳妇常伴膝前,问我何时回归。”

军班师回朝,唯独少了一名参军,皇帝为此大为不悦,立即修书下令秦王归朝,不得有误。

这一次的阵仗迎公主回京是假,实则是请秦王回到他该待的地方,一个战败国的和亲公主毫无重要性,皇上要的是控制,不让任何一个危及他皇位的可能性滋长。

秦王是一头猛虎,纵虎归山实为不智。

“如若不归呢?”皇上那死脑筋还想不透,谁走了还回去自投罗网,除非改朝换代,明君上位。

他笑了,却笑得凌厉,“宁儿,你瞧见府外那些兵吗?他们是来押解我回京的。”

说起“押解”两字,皇甫桓笑意深浓。

如玉娇颜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皇上脑子没洞吧!西北是你的地盘,区区三万士兵还不够你踩几脚,咱们后山就有十万……”

“嘘!别说。”他一指点上她红唇。“那是西北人才知的秘密,京城来的人不晓得。”

最好不晓得,西北还有秘密吗?到处是来自各国的探子,包括本朝的。“还有呢?我相信不只如此。”

看着妻子,他面容逐渐冷硬。“因为我们一直没传出喜事,我的好皇兄怕我后继无人,特意送了十名番邦女人给我,让我早日开枝散叶,子子孙孙好为大明效力。”

“他……呃,真的没病吗?既要你回京又送你生孩子的美女,他是让你回去还是不回去?”难道是要他在路上好好“做人”?

“你不生气?”他笑道。成清宁笑眸如刃,反问“你会收?”

“不收。”家有酿醋妻,醋味扬千里。

她轻哼一声,“明知结果的事为何要不快,我现在是怀中有宝的人,才不计较那点小事。”

“那么皇上打算赐婚你庶妹为王府侧妃,你吃不吃醋?”居然连这馊主意也想得出来,真是急昏头了。

“什么庶妹?”她一怔。

“成清贞。”

她愕然,久久开不了口。“她……她也来了?”怎么回事,这世上没脑子清明的人了吗?

“你没瞧见她在一群侍女身后吗?”她一直想上前表明身分,是他让人挡住她。

京城往西北安插人,难道他就没人在京城了?

早在议和队伍从城门出发时,皇甫桓的人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虽说是两国之间的交涉,但实际的目标却是秦王,安国公怀中揣了三道圣旨,每一道都是为秦王准备。

好笑的是全是赐人、赐婚的旨意,意图藉由赐婚的动作离间夫妇的感情,最好让西北生乱,此外那些要送上的人当中亦有任务,不是监视便是暗杀,以为美女杀手更易得手。

她是没瞧见,她只顾着和自己的兄弟闲聊,另外分心应付升官发财的父亲。“她为什么来?”

“这你问她才知道。”他无法回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成清贞今年才十四,尚未及笄,皇上此举是要他奸婬幼女吗?好败坏他在西北的名声。

“我会问她的,她若有其它想法,我会教会她不该她得的别伸手。”成清贞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来和她抢丈夫?

成清贞是个小有心机的人,她若不想成为秦王侧妃便会想办法推掉,装病、放出不实流言、闹失踪等,都足以让皇帝打消念头,他要的是得用的人,而非百般逃避的蠢人。

但她来了,可见她心里是赞成此事的,有意和她一争上下。

“能让我的宁儿出手,也算是她的福气。”该除的人何必留,一时的善念后患无穷,例如萨瓦琳。

当初成清宁是顾及两国正要议和,不好让一国公主落入沙盗手中,饱受凌辱,失去公主尊严,没想到被救的人反过来恩将仇报,为了一己之私加害恩人,不见人性仁善那一面,只剩自私的劣根性。

“对了,皇上要把萨瓦琳公主赐婚给谁?”为了秦王追到西北、婚前私会秦王,这样的女子皇上不会收,皇上是何等骄傲,岂会收用兄弟的女人,即使秦王并未碰过萨瓦琳公主,但她名节已有损。

皇甫桓目光闪了一下,“小九。”

安国公手中的其中一道圣旨是赐婚萨瓦琳公主为秦王正妃,原秦王妃降为平妻,地位略高侧妃但不及正妃。

皇甫褚的意思是三道圣旨由秦王自择一道,总而言之是要逼他回京,因为根据探子回报,秦王爱王妃甚深,夫妻情浓,所以对秦王妃下手才能掐住秦王软肋。

爱妻不保,秦王还不连夜回京找皇上理论,请皇上收回旨意吗?这便是皇甫褚的用意。

偏偏秦王三个都不选,圣旨直接丢入火炉,烧得一干二净,他没接到圣旨不算数,送旨来的人哪里来从哪里回。

“小九?”你安排的?她用眼神询问。

黑眸一垂,“目前看来,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你要推他上位?”有这样坑侄儿的皇叔,是九皇子的不幸。

“已经在推了。”如无意外,就是他了。

成清宁好笑的抚着他的疤痕。“九皇子知不知道你在害他,推他入火坑?”真娶了萨瓦琳,这辈子将永无宁日。

他不以为然的低嗤,道:“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会不想要?不过拨座宫殿养一个女人罢了。”如果连个夷女都摆不平,还当什么皇上。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以九皇子的个性怕是宁取美人,不要江山,他是性情豪迈之人。

皇甫桓脸皮厚的低头一吻。“指的是我,只取你这一瓢,再多也看不上,可惜你不是弱水,是悍妇。”

“什么?我哪里悍了,还没跟你算帐呢,弘武为什么也到西北了?以他的年纪和身分,父亲不可能允许他远行。”即便生母变成平妻,所出子女也算是嫡出的了,但嫡母不会真让他和嫡子平起平坐,甚至凌驾在她所生的孩子之上。

不是捧杀便是打压,与大鹏鸟无缘。

皇甫桓笑了笑,轻抚她后背。“皇上想让小舅子进宫当小皇孙伴读,我想是时候让他出来了。”

“人质?”早该料到的。

“你娘不肯走,她说她走了,你那些铺子和田地谁来管,总要留个人通通消息。她让你好好活着,只要你好她就能沾光,在宁平侯府里横着走。”分明是不想拖累女儿。

闻言,成清宁低笑,“的确是我娘的语气,她和我向来不亲,但很奇怪,我们想的彼此都了解。”

她们俩是相看两相厌,谁看谁都没什么情分,维持不亲不疏的平淡关系,不对对方抱持任何期盼,可说是一对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母女连心。”

她好笑道:“你想太多了。”这种天真的想法还是不要有比较好。

“别人的事不用理会,宁儿,我好久没疼疼你了……”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可以做人伦大事。

“等等,孩子。”她按住他伸向衣襟里的手。

“我轻点……”让她在上头就不会压到孩子了。

真香,十分好闻的味道,像由肌肤泌出来,淡雅而悠长……“三妹妹、三妹妹,快救急呀!你这儿有多少药材、香料、皮毛之类的西北特产,有多少算多少,通通给我,咱们要大发……呃,呵呵……王爷你怎么在这里……”吓!好冷的眼神,看得人心底都发麻了。

“二舅子这话问得真滑稽,你不经通禀直闯本王的后院,本王不在自己的寝居会在哪里?”他才是不该在这里之人。

皇甫桓的脸色很冷,冷到让人有屋内在下雪的感觉,而且雪积很厚,快要将人淹没。

成弘文干笑地往犄角旮旯退。“我就找三妹妹聊一点小事,很快就好,绝不会耽误到两位。”

“已经耽误了。”识相的话赶紧从本王面前消失。

偏偏成弘文是个没眼力的,他只看见秦王夫妇坐得很近,没想过白日宣婬这种事,满脑子只记挂着赚钱大事。

这两兄妹倒是有志一同,一提到和银子有关的事就特别带劲,等也等不及的想快点做好。

毕竟使节团何时离去还没决定,议和一事一旦谈好了便会起程返京,他必须先把货物准备好,到时使节团一说要离开便能跟着走,有三万官兵保护着,沿路不用担心遇到盗贼。

这一招是九皇子教他的,原本他是想七、八月再派人来,正好听说有使节团要到西北,他便借机和父亲一提,来看看西北风光和……财源,顺便送一送差点被扣在京城的小弟。

他是出身宁平侯府,而且是嫡子,看起来似乎很风光,但事实上嫡子也有一番血泪史,身为次子的他将来分家顶多分到一些财物,大部分的家产和爵位是由他亲大哥继承。

而文不成武不就的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要不是有三妹妹的这些私产,让他占些股份,他还是每个月

只拿五十两月银花用的公子哥儿,哪像现在他有几间铺子、庄子两座、私房……

嘿嘿!如今府里最有钱的人就是他了,他不用再看人脸色地伸手要钱,反而是人人得巴结他,下人求赏钱不说,连他大哥都不时的向他“周转”。

有钱,真好!

“那就再耽误一会儿也无妨,反正已经耽误了,再耽误也耽误不了多久。”他绕口令似的一口气说完,说完后还睁大双眼,好似在等人问他有什么事。

“你可以走了。”皇甫桓黑着脸,只差没踹他一脚送他出门。

什么跟什么,一样米果然养出百样人,明明是两兄妹却差距甚大,一个聪明绝顶、狡猾成性,算计起人毫不手软,一个愚蠢有余、才智不足,笨到该与猪同吃同睡。

“啊?”他事情都还没办好呢。

欲求不满的男人哦!“呵呵……二哥哥,肝火旺盛的人不用理会,你要的东西我只能提供你药材和香料,但数量不多,我没想到你这时会来收,不过……”

“不过什么?”成弘文听到她说数量不多时颇为失望,难得来一回怎能不多带一些回去,可是那一句“不过”又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三妹妹是不会让他吃亏的。

“我暖房里种了许多香药,收成后因为我还要留籽没多做,目前大概有几百斤精油和香精、香脂,你带回去先卖卖看,记得量少而价高,喊价一瓶千两也无妨,一会儿我把功效和如何调配写给你。”京城多土豪,人傻钱多,敢砸大钱。

成弘文一听,兴奋得两眼发光,像看到肉骨头的狗,只差没摇尾巴了,一瓶一千两这种天价只有他三妹妹敢卖。

“还有,西北有些不错的玉石,只是还是原石尚未打磨,我画些图样,你运回京让人照图打造,一样高价卖出,不许卖便宜了,免得打坏行情。”东西贵精不贵多。

其实西北有很多好东西,得慢慢发掘,她也是意外发现玉石的矿脉,让人开挖居然是翡翠,还有少许白玉。

她想广袤的西北不只有翡翠矿脉,应该有不少如红宝、蓝宝之类的宝石,一座座的宝山蕴藏着无数宝藏,金、银、铜、铁……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找得出来。

“三妹妹呀!有好处的事一定不要忘了二哥哥,我这辈子就跟着你混了。”他感动得都要抹泪了。

若干年后,成弘文当真成了京城首富,连当上皇帝的皇甫寻也不时地腆答脸来借粮钱,因为借得太多有点不好意思,便封成弘文为定国公。

“滚!”皇甫桓冷吼。

“好好好,我就滚,王爷你别动怒,小心三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呵呵……我的小外甥。”他要当舅舅了。

真是个傻舅舅。皇甫桓为将来的小世子担忧,肖父肖母都好,千万别像到了这个不靠谱的舅爷。

“三妹妹,京城的芳疗馆缺货,你要赶紧再做一批,我……”哇!凶器,居然朝他面门袭来。“舌头太长我就割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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