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妻楚楚 第三章 一夜之间风云变色
楚心恬回到厨房,开始忙碌,当晕船的状态又来时,她才想到忘了吃药。
不过一想到塞在怀里的一袋小碎银,心情一好,反胃的状态也好了不少,只是,面对厨房里其它神情各异的奴仆丫鬟,仍让她神经紧绷。
“呿!有人就是有能耐,做做点心就有额外的奖赏。”
“虽然是她亲手所做,但厨房里有些活儿也不是她一人干的,难道不该拿出一些分给大家?真是不会做人。”
“就是,听说福王出手相当阔绰,也许咱们一到尼丹国,她就拿出一大袋钱来,月兑离奴籍了。”
四周交头接耳的酸言酸语持续了一整日,时不时的在她身后响起。
这种妒嫉又幼稚的言行,楚心恬没有太多的想法。
事实上,从权尚书看上她厨艺的那一天开始,连先前待她和善的老厨师也变了,甚至对她能跟着出使他国,怒称她根本是抢占他的位置。
她无从辩解,古代尊卑让居于次等的奴仆都想尽办法的要往上爬,她能理解,再加上,她始终相信她一定可离开这种充斥着你争我斗的地方,因此她对同侪们不会特意去讨好,自然也不会委曲求全。
战战兢兢的干完活儿,一天终于过去了。
此时,又是大半夜,在昏黄灯火下,偌大的厨房静悄悄的,自成一小小温暖世界。但她知道再过一会儿,有人会进来,一想到这里,她就笑了。
他虽然油嘴滑舌了些,很爱拍她的头,偶而弹疼她的额头,上回还小小的模了她脸颊一把,其余倒没有太多不庄重的举止,至少,她没感觉到不舒服。
思绪间,她将两份消夜放到桌上,以温热帕子拭了拭手,正要咬下以清爽蔬果搭配照烧牛肉当内馅的中式割包时,一个高大身影已迅速入了座,拿起桌旁的帕子也擦拭双手后,拿起那看来就好吃的玩意儿大口咬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又是笑咪咪的。
他边吃边问里面的食材,没几口就吃光了,心满意足的拿了帕子拭拭嘴,再笑看着她,“我听说你今天拿到福王的赏赐?”
又是这件事!她直接翻白眼,“船上真的没什么事好聊吗?不过是一小袋碎银,搞得我好像拿了几十几百两似的。”
黑眸闪过一道诧异,但很快的恢复正常,“是吗?我也为至少有五十两银,听说福王是个没将钱当钱的人。”
“谁知道,也许他已经掏出太多赏给美人了,剩下的零头才丢给我这小厨子,不过,”她对他一笑,“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他不开心!他抿抿唇,“你怎么知道他赏美人了?”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富含水果味的茶香。
她咀嚼口中的食物,咽下肚后才道:“怎么不知道?厨房里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后,对着哪个美人儿亲来亲去,左拥右抱的夜夜狂欢,真是的,也不怕纵欲过度,把自己玩到不举,成了太监。”
“噗!咳咳咳——”他猛地呛咳起来,一边没好气的死瞪着她,“咳咳——”
她这才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古代,男女交谈可没有现代那般随意,她口中的不举在古代男人听来显然太不知耻或是太大胆。
她表情很尴尬,走到他身后,替他拍拍背,“抱歉,我忘了我是在跟男的说话。”
他止住咳,却忍不住回头瞪她,“我看来像女的?”
她力忍着笑,走回对面的椅子坐下,“不像,不过,你长得很好看,比很多女人都美。”她一点也不吝于赞美,还很认真的打量起他。
他有两道剑眉,一双狭长凤眼黑白分明非常吸睛,再加上高挺的鼻梁,一张唇形姣好的菱角嘴,还有白晳的皮朕,连半点毛细孔也看不到,也许比她的朕质都还要好,这张脸看了近半个月下来,真的是愈看愈好看。
这话显然让他听得开心,一张俊帅的脸笑得开开的,“算你会说话,不过,我还是挺好奇你对福王的评论为什么那么差?”
“评论倒没有,只是,觉得福王辜负了老天爷给他的好身分。”她答得直接。
“怎么说?前福王可是个逆谋分子,你却觉得他儿子有个好身分?”他身子往前,一脸的兴致勃勃。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有一个叛乱的父亲又不是他的错,人是没有办法选择父母的,何况,他一样承袭了爵位,有钱有权力,应该当一个大大的好人。”
“所以,你认为他是坏人?”他直觉的反问。
“吃喝嫖赌会是好人?”她也直接反问回去。
他耸了耸肩,“也许他心里苦啊,一家子除了他之外,全被斩杀流放,在南方的封地也被皇上收回,他在京城,也得受天子监视,当个没官职的闲散王爷,他除了吃喝嫖赌,还能做什么?”
“他可以修身养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济弱扶倾,有很多正经事可以做,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堕落的当废物?”她不以为然。
“废物?你真敢说,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他双手环胸。
她直接拿白眼瞪他,拿过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冒着袅袅白烟的水果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好意思吗,做人要凭良心啊,不然跟禽兽有何差别。”
他半眯起黑眸,啧啧有声的揺揺头,“小小丫头,讲起道理来挺厉害的,不过,你难道没听说过,福王可是威震八方的无优阁阁主——”
“噗!咳咳咳——”她瞪着他,一手气呼呼的指着他,再指着她手上的茶,意谓着他干啥每回都在她吃喝的时候,说些可笑的话。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长了手,去拍拍她的后背,“是你自己笨,还怪我呢。”
她没好气的又瞪回去,好不容易止住咳女敕,她喝了口茶,涧润喉才说:“听说听说,代表就是假的!谣言止于智者。”
他笑看着她,“这句不错,看来你自学的很好,只是,你真的一点都不信福王是阁主?”
她用力点点头,“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许连十个都没有。”她煞有其事的举起十根手指头。
黑眸倏地一眯,“没十个?你真的很瞧不起他。”
“何止我呀,是他的所作所为让人瞧不起的,不学无术又沉溺温柔乡,一个没有内涵品性的纨绔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她叨叨念念的喝完茶,起身收拾桌上的杯盘,一一拿去清洗。
他坐着没动,微微阖下眼,遮住眸中的波动,再缓缓抬头,看着背对自己的她,伸手再拿了桌上两只干净茶杯,倒入茶水,其中一杯,他从袖内拿了一个瓶子,袖遮掩,洒入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
当楚心恬清洗好杯盘,再转身回来时,讶异的看到每次吃完就拍拍屁月兑走人的男人竟然仍倚靠在窗棂前,望着窗外。
她本想开口,但见他神情略显严肃,她还是先将茶壶拿到水槽,清理掉泡得无味的水果及茶叶后,这才再次走到他身边。
他看向她,顺手也将放在窗台上的一杯茶递给她。
她接过手,看着手中也拿着茶杯的他,“你喜欢喝这个?我故意泡得淡点,怕影响睡眠,可是喝到两杯,好像太多了。”说着,她就要将杯子放到一旁。
“我今晚想再多待一会儿,你拿着喝吧,总会渴的。”他先喝了自己手上的那杯茶,再看着她笑道。
“好吧,今天事情多了点,沉静一下也好。”她也跟着喝了一口。
夜色深浓,两人并肩倚在窗户前,凝望着倒映在河上的粼粼月光。
这艘船一直是不分日夜的由家丁轮班行驶,只是,怕惊扰福王跟权尚书的睡眠,夜间的速度会减缓,所以,窗外景致移动的极为缓慢,偶而才可见到岸边的村落灯火,远方好像还有其它移动的船只,闪烁着点点灯火。
这一段航程已临江面,处于较偏僻的区域,两岸多是高山河谷,人烟不多,若非月光如桥,四周是一片漆黑。
楚心恬看了好一会儿,手上的茶水也喝完了,身旁的男人还没说话,但她想睡了,她黎明就得起来干活呢。
她忍着哈欠,不想打扰他的沉思,仅轻轻挪动步伐,想要安静的离开。
“我们也算是朋友,你说说看,你以后想做什么?”他突然开口,再度问了这个他曾经相当好奇的问题。
她回头看他,见他一双看向自己的灼亮瞳眸分外认寘,她不回答好像有点不应该,见到他的茶杯也空了,便接过他手中的茶杯,走到水槽舀水洗净。
他站在一旁,等着她回答。
“我想先恢复自由身,找个风光明媚的小镇,开间可维生的点心铺子,平安度过此生就行了。”说完,她忍不住的打个哈欠,连忙用手遮嘴。
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听来不是什么大志气。”
“我只有一个人,有了大成就也没人可以分享。”她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很可怜,很脆弱,只是,她怎么突然变得好困。
他同情的凝睇着她,“小丫头……”
她再次以手遮掩打起的哈欠,再朝他揺揺头,“没事儿,反正一个人也很好的,倒是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没问,你也不主动说。”
他莞尔一笑,“这重要吗?”
“你不是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不行了!她眼皮愈来愈重。
他注意到她眼睛都要阖起来了,“小丫头?”
“对不起,下次再聊吧,我真的好想睡,我先回房了。”她努力的抵抗困意,朝他挥挥手,一手拿起油灯,频频的打呵欠回到舱房,吹灭油灯,几乎是闭着眼的状态下,褪去外衣鞋袜,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这一夜,楚心恬睡得好深沉,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什么刀剑锵锵声、吵杂的人声、尖叫及哀号的哭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惊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醒来,发觉自己头昏脑涨的身体更是沉甸甸,拉开被褥想下床,却发觉手脚虚软无力,她只能挣扎着坐起身,套上外衣后,吃力的穿上绣鞋,模黑步出舱房。
外头震天的吵嚷声伴随着刀剑的相击声更大了,当她拖着沉重身体缓缓走到灯火通明的甲板时,这才发现甲板上到处死伤一片,船上有的地方还着火了,有些人正在惊慌逃窜,还有不少蒙面黑衣人持刀追杀,但更多的是船上的随侍与蒙面黑衣人正面激烈的厮杀,场面相当混乱。
不是梦吧?!她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痛的感觉让她混沌的脑袋更清明了。
她紧张又忐忑,怎么办?还是再躲回舱房?
在一片杀戮血光中,一个临风而立的挺拔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诧异的瞪大了眼,同一时间,一身狼狈的权尚书被两名黑衣人拉上了甲板。
发丝凌乱的权尚书难以置信的瞪着站在船首的魏兰舟,“这些黑衣人是王爷的人?!”
“对啊,权尚书,真巧,全是本王的人呢。”魏兰舟挑挑眉毛笑道。
权尚书窒了窒,顿时语塞。
王爷?!本王?楚心恬难以置信的瞪着那夜夜都到厨房蹭吃的男人,她眼花了吗?她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定睛再看。
没错!是他!可那双狭长凤眼充满冻人冷意,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他,那张五官俊美的脸庞明明就是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是了!每次见面,他仅着深色袍服,可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见他穿着一身领口、袖口都衬了黑底金绣的绫罗绸服,让他整个人充满尊贵气息。
“王爷是疯了吗!胡闹也该有个程度,咱们得到出使丹尼国啊!”权尚书咬牙怒吼。
“咱们?大人真的当本王跟你是咱们?”魏兰舟冷笑的看着脸色一变的权尚书,继续道:“船才行使几日,本王的吃食里就加了点料,当然,死不了人,但依这下毒的量,应该是在抵达尼丹国后,才会暴毙身亡吧。”
权尚书咽了一口口水,“没、没有的事,到底是谁在胡乱造谣。”
魏兰舟双眸一冷,“造谣?这不是权尚书的主子——聂相的强顶吗?”
权尚书头皮发麻,呐呐的问:“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兰舟突然大笑出声,“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本王是无优阁的阁主啊,这不是聂相派人到处散播的?不对,本王忘了,聂相的背后还有个太后呢。”
权尚书的脸色愈来愈白,这个流言的确是太后跟聂相派人去说的,但知情的不过几人,为何魏兰舟会知道?
他惊惧的看着全身充满戾气的福王,正要开口时,“啪”地一声,不知从何飞来一只血淋淋的断臂落在他眼前,他吓得惊叫一声,踉跄的跌坐地上,惊见甲板上愈来愈多的残肢尸首,他喘着气儿,拼命的将身子往后挪移,就怕碰到。
魏兰舟却是阔步上前,来到浑身颤抖的他面前,“其实,本王倒很想当当无优阁的阁主,身为一个可以与朝廷抗衡的江湖组织首领,不管是魏神仙还是魏魔头,听来就很厉害,不是吗?”
魏兰舟从容的蹲,直视着瑟缩低头的权尚书,俊美的脸上有着骇人的笑意,“看着本王!”
他怯怯抬头,“王爷,这、那……那都是太后跟宰相的意思,跟臣无关啊。”
“你不是他们最大的爪牙?不是听命要在这一次的出使路上解决掉本王?”
“没、没有。”他冷汗直流,只能抬命抬头。
“没有?你敢否认这一船的人,除了本王贴身的三名小厮外,全是太后、聂相跟你的人?而你们这些人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在抵达尼丹国前让本王咽气,再丢入海中,来个尸骨无存?”他眼中冷意袭人。
权尚书简直不敢相信,他全身不断颤抖着,他不懂为何所有的算计,魏兰舟都一清二楚,难道在他、太后甚至宰相身边都有福王的耳目?!
“无话可说?”魏兰舟站直了身子,目光一扫,船上早已倒卧一片,如今站着的全是他的人,“时间已晚,本王也乏了,把他解决了!”
“是!”
权尚书见几名黑衣人朝他走来,他脸色惨白的大声求饶,“王爷饶命啊——”
话语未歇,几名黑衣人同时朝他胸口送上一掌,“噗”一声,他双目大睁的吐出一道殷红血箭,整个人被打飞后直接落在漆黑的海面,消失不见。
楚心恬屏住气息,看着这怵目惊心的一幕,紧紧的以双手捂住嘴巴,她知道自己该逃,但她全身僵硬,动也动不了。
“王爷,全都解决了!”
这时候,一名黑衣人走另一边的甲板上来,朝魏兰舟拱手道。
全都解决的意思是全死了?!她双手陡地一松,倒抽了口凉气。
明明是这么小的抽气声啊,还有风声、海浪声,甚至还有几个濒死的低吟声,楚心恬却感到一道犀利冷光瞬间朝她射来!
当她惊恐的眼对上魏兰舟那双深黝得令人起寒栗的桃花眼时,她下意识的倒退一步……但两名黑衣人的动作更快,他们迅速的朝她飞掠而来,手中刀刃森冷的刺向她!
完了,她喉咙紧缩着,她要死了!
下一秒,黑暗来临。
天亮了,当日光愈渐炽热,船上的血腥味更重,甚至还有着残肢曝晒后的腐肉腥味四溢。
船仍在海面上静静行驶,所有家丁侍从全由黑衣人替代,他们换穿成随行侍从的服饰,有的在甲板上巡视平静江水,有的负责驾船、有的在厨房忙碌,对一些仍未处置的血淋淋尸首,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最上层雅致豪奢的楼阁里,一扇半圆刻着花鸟扇形的木窗半开着,海风徐徐吹入,室内则点了沉香,适时冲淡随风而入的血腥味。
魏兰舟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榻前,右手抚着下颚,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床榻上仍在昏睡的圆润少女,这小丫头真不乖啊!
也庆幸他的动作够快,及时飞身过去挡下手下的那一刀,不然她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
床榻一旁,排排站着三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十岁小厮,他们是福王的贴身侍从,也是拜福王为师,学习医术的小徒弟。
此时,他们好奇的眸光在楚心恬的脸上扫过来扫过去。
“王爷就是大半夜去找她蹭吃的啊,看她白白圆圆的,厨艺一定也跟她的人看来一样的好吃吧?不然,王爷怎么夜夜都去。”说话的是诃子,有一张圆圆的脸,微胖,也是这三小厮里最爱吃的。
魏兰舟以手支着头,看着他所收的三小童中医术最好的诃子,“本王是办事后,肚子饿了,才找她祭祭五脏庙的,什么蹭吃?”
“就是,王爷特别辛苦呢,这一趟出使,只能带我们三个人出来,偏偏,这船上谁都识得我们,我们功夫也不够好,只能让王爷一人忙来忙去的,一下子倒在美人膝,一下子又喝酒装醉,好不容易可以找个人吃点美食,我们就算再馋,也只能吞口水,懂吗?”开口的是莲子,他长得白白净净,相当清秀,却也是三小厮中最古灵精怪的。
“胆子大了啊,毒药的研习打算停了?”魏兰舟挑眉看他。
“别啊,师父,王爷,我不乱说话了。”他急急的捂住口,跟着主子习医三年多来,他最爱的就是捣鼓毒药,让他暂停不是要他的命吗?
诃子跟栀子马上哈哈大笑,主子哪有那么好调侃的?虽然他们也很佩服莲子的胆子,即使每每被主子一句给收拾了,还是很敢说。
栀子见福王的眼神又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我们出去,让主子也好好休息。”
长相憨厚的他一向是三小厮中发号施令者,有着小聪明,在魏兰舟眼中,也是办事最可靠的一个。
虽然栀子还不识男欢女爱,但跟在福王身边三年多,他看过的女人太多,也看出福王对楚心恬很特别,不然,这一船上的人不会只留下她一名活口。
三小厮向这个从来比较像他们的大哥哥,而非高高在上的王爷行个礼,转身往门口走去。
魏兰舟的目光仍一寸寸的打量着床上的楚心恬,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呼吸也稍微变得紊乱,黑眸闪过一道狡黠,他又喊了声,“慢。”
三小厮马上止步,回过身来,在看到福王给的一个眼神后,三人立即走回床榻前。
楚心恬已经醒过来了,可是她害怕的不敢张开眼睛,她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
“……厨房里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后,对着哪个美人儿亲来亲去,左拥右抱的夜夜狂欢,真是的,也不怕纵欲过度,把自己玩到不举,成了太监。”
“……可以修身养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济弱扶倾,有很多正经事可以做,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堕落的当废物?”
“……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许连十个都没有!”
“……是他的所作所为让人瞧不起的,不学无术又沉溺温柔乡,一个没有内涵品性的纨绔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
呜呜呜……该死的,她为什么那么诚实,这些找死的话又要怎么收回来?
但能怪得了她吗?谁能想一个恶名昭彰的福王会在半夜溜到厨房跟她蹭吃聊天!只要一个口令,就会有一桌山珍海味送到他眼前的呀,她真的有股冲动想狠狠的揍他几拳,再质问他这样坑她、玩她,好玩吗?!
“莲子、诃子、栀子,你们来说说,本王该怎么处理她?她可是看到本王的人杀了这一整船的人。”魏兰舟的声音听来冷冷飕飕的。
“杀人灭口,一定要的!”栀子马上反应。
楚心恬紧闭着双眸,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在骂,什么烂建议!
魏兰舟嘴角微微一勾,突然笑道:“可是,本王见她皮朕软软女敕女敕的……是了,莲子在炼的那一种毒丹若再加入人皮一味,药效更佳,但活剥的效果会比较好。”
她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眼睛闭得更紧,他X的!福王怎么半点人性都没有,再怎么说,他也白吃了她几顿消夜,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魏兰舟抬头,看着正努力憋住笑意的的莲子,以眼示意他该出声了。
莲子深吸一口气,才将语气转得正经,“徒儿谨遵师父吩咐,只是,敢问师父,徒儿该从哪里下手好?”
师父?徒弟?楚心恬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她毛骨悚然啊,她要被活生生的剥皮了!怎么办?怎么办?
“先去找把好刀,才能剥得完。”魏兰舟邪魅笑说着。
一阵忙碌、脚步声杂沓的进出。
楚心恬闭着眼,猛咽口水,头皮发麻,全身抖个不停。
突然,她听到有人喊着,“王爷,这把刀削铁如泥呢。”
“王爷,这活儿就让诃子来,诃子好吃,她看来粉粉女敕女敕的,把皮对了后,咬上一口,肉一定很多汁。”
“莲子说得对,我爱吃也很能吃,由我执刀,让我多吃一些吧,王爷。”
“你们说的不错,她这模样看起来就甜,吃起来肯定更甜,好吧!本王允许你们一起分享,不过,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比较好入口,动手吧!”
魏兰舟的声音听来就兴致勃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还没死呢,当她的面讨论如何剥她的皮、吃她的肉,还一小块一小块好入口,将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分享餐吗?
原本的畏惧在熊熊怒火下转化成勇敢,她气愤的睁开眼睛,视线虽还显模糊,但她挺腰坐起,吼了出来,“你们还算是人吗?!”
声音一歇,室内一阵静悄悄。
楚心恬虽是怒火沸腾,仍因害怕而全身不自主的发抖,却在视线清明后,陡地一愣。
魏兰舟已换穿一袭白色圆领宽袖袍服,整个人看来俊美出色,他姿态轻松的靠坐在椅背,而他前方的圆桌上则摆放一只精致的白玉瓷盘,上头放了一颗粉粉女敕女敕的大桃子,三个约莫九或十岁的小厮,同样穿着一身深蓝窄袖裤装围在桌旁,其巾一名较圆胖者,手中篁着一把小小闪亮的水里刀。
“她眼睛有问题吗?我们不算是人是什么?”
“是啊,姑娘,我家王爷是我们三人的师父,他医术高明,要不要请他替你的眼睛看看?”
“对啊,师父在毒这方面也有专精,姑娘眼睛也许中毒了,看不出来我们是人。”
三名小厮你一言我一语,即使站着,身高也只跟坐着的魏兰舟同高,讲话却刻意绷着脸,显得老成,让人看了发噱。
但楚心恬可笑不出来,她呆呆的看看三人,再看向挑高了眉头看着自己的福王。
魏兰舟朝三名徒弟道:“拿出去吧,桃子剥皮后,你们三人分吃了。”
三人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端着盘子退出房间。
魏兰舟笑眼眯眯的走到另一边的软榻,舒服的半坐卧后,这才直视着仍维持原姿势不动的楚心恬,“胆子不小,说本王不是人?”
她吞咽了口口水,勇敢的闷声抗议,“是王爷故意误导,让我以为要剥我的皮吃我的肉,怎能怪我说出那句话?”
“呿,自己笨还有理由?”他好笑的看着她想生气但又不敢发火的圆脸儿,“本王又不是野人,虽然,对喜欢的女人,的确很爱将其吃干抹净,不过,那种吃法……你这个小丫头还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还啃不下去。”
你要啃,我还不想让你吃呢!她在心中忿忿嘀咕,只是,现在怎么办?
她偷偷的打量这间豪华的舱房,仍是雕梁画栋的,在一大片窗台外甚至还植了一整排的竹子,添了绿意,窗外仍可见一片湛蓝的海,她仔细观察,确定船也仍在行驶中。
可是,船不是失火了?难道半点也没破损?这会儿又是谁来开船?那些黑衣杀手吗?还有那些尸体都丢入海中了吧?
魏兰舟像是看出她眼中诸多疑问,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船身破损部分并不会影响行船,至于杀掉的人,原本倒在哪个地方,就还在那个地方。”
见她眼神惊惧的看向他,他露齿一笑,“不过,你不必担心,一切都照旧,这艘船跟本王都会安然无恙的抵达尼丹国,只是中间得额外再停个地方而已。”
魏兰舟手肘撑着头,身体斜坐卧,微微敞开的前襟,露出结实光滑的胸肌,整个人看来透着一抹优雅的慵懒,但这抹慵懒让人紧绷,觉得他就像一只等着要狩猪的黑豹,看似轻松,但好像随时会扑杀过来!
她忍着想跳下床夺门而出的冲动,这家伙一点都不像半夜找她蹭吃时的随和,没有半点威胁性,再想到她昏厥前,他那个令她战栗的眼神,显然他在她面前刻意伪装成另个样子。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对了,她没死,甚至半点伤都没有,那时候……她诧异的看着他,“是你救了我?”
“还算不笨。”他嘴角的笑容俊魅。
但他还是让他的手下杀死全船的人,“我谢谢王爷饶了我一命,可是,你为什么那么残忍的杀光全船的人?你……王爷,这样不对,杀人是要偿命的。”
她很想大声的指正他的残酷冷血,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怯懦且发抖的。
“对他们仁慈就是对本王残忍,不是他们死,就是本王死,若你是本王,你要怎么做?”他反问。
她不知道,可是……她咬着下唇,声音又更大了些,“冤有头,债有主,船上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要王爷的命。”
“那也只能说他们跟错了主子。”他慵懒起身,从容的走到床榻前坐下,“像是我那三个小厮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应该不知道吧,这回上船的人,本王身边除了那三个小厮外,其它全是权尚书及宫里指派的人,倒是你……接下来,我该怎么处置你?”
瞧他那张俊脸似笑非笑,一寸寸的倾身向她,她很没用的一寸一寸往后仰,最后是整个人被迫在床上躺平。
她身体紧绷,心跳急速狂跳,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得寸进尺的上了床,恶劣的侧躺在她身边,以手肘撑着头看着自己。
她想再坐起身,他却立即伸手按住她,以不容驳斥的声音道“躺好!本王想好好休息一下,整整的忙活一夜了。”
你休息干我何事?为什么我也得躺着!对了,整船只剩她一个女人,难道没鱼虾也好吗,她咬着下唇,只能很俗辣的在心里嘀咕,乖乖躺着不动。
室内静悄悄的,她能听见他均匀徐缓的呼吸声,久久、久久……
她轻轻的、慢慢的侧转过头,看着阖着眼睛的福王,睡着了?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他站在甲柄上冷血看着杀戮的那一幕,她头皮发麻,接下来他要怎么处置她,要她侍寝?风流成性的福王没女人能过日子吗?
她不要啊!她吞咽了口口水,喃喃低语,“就算你是王爷,怎么说我也煮了半个月的宵夜给你吃,你会感恩的,对吧?”
“我也帮你看病给药,不是扯平了?”他阖着眼睛回答。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回答,“我我我以为——”
“本王睡着了?你的呼吸跟心跳声那么大,本王怎么睡?”他弃性也侧转身子,面对着她,“你说,咱们是不是扯平?”
“这哪算扯平,你是救了我没错,但若是之后又将我灭口,也不算救了我啊,而且这样你给我的药,我不等于是白吃了?那我什么好处都没有,王爷不还是欠我恩情?”她也知道自己吓到语无伦次,近似强词夺理,但生命诚可贵,她真的不想死。
黑眸闪过一道莞尔笑意,“听起来还满有道理的。”
她眼睛一亮。
他抚了抚下颚,“可是,我已经先报恩了,倒是你……怎么就醒了?”
她听不懂,呐呐的问:“什么意思?”
“我就是看在你让我蹭食的分上,要放你一条生路,才在茶里加了迷药,结果你醒来了,却不乖乖躺着,我问你,难道你没听到刀剑的打斗声?”
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她当然有听见。
“所以说你这丫头能多有聪明?自己找死上了甲板,是你的错吧?”
她只能苦着脸再点点头,但忍不住又开口驳斥,“也不全是我的措,王爷迷药下得重一点,我就醒不过来,自然也没有后面的事了,是不是?”
他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不管如何,你知道了这一切,要把你送走是不可能了,”他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声,“可惜了,我还赏了你五十两银,原想说我杀了权尚书后,你不仅自由了,还有钱可以找个风光明媚的小镇做你想做的事,当然,还有你可以吃上三年的药丸也都差人替你备了,我是仁至义尽啊。”
五十两银?!她倏地瞪大了眼,急急的道:“没有啊,权尚书只给我一小袋碎银,可恶,居然吞了我的钱!”
她气得坐起身来,却见福王笑了出来。
敢情她只听到前段话,没听到他的后半段,魏兰舟啼笑皆非。
她尴尬的看向他,“呃,王爷,我真没想到恶名昭彰的你原来这么有人性——”
见他又挑高了眉,她又吞咽了口口水,试着说些好听的话,“我是说,被吞的钱就算了,既然王爷有心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那王爷就放了我好不好?我向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这整艘船的人都是王爷您的手下杀的。”她还真的高举起右手。
他也坐起身来,看着这张分外认真的小脸,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没什么自觉,跟他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说话,竟没半点不自在。
他下了床,回头看她,“不行,谁都知道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她也跟着跳下床,快步走到他面前,见他伸手要拿茶壶,她连忙抢过茶壶,弯身恭敬的替他倒了杯茶,肠枯思竭的想方法,“那那那……王爷刚刚不是说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跟错主子,那从今以后,我认你当主子成不成?”
魏兰舟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闭上眼睛,想了想,再睁开眼睛看着一脸讨好的她,神态为难,“可是你很瞧不起我,说我是堕落的废物,说我不学无术、沉溺温柔乡,是个没有内涵的轨裤子弟,我要反省自己,还说我吃喝嫖赌,是大大的坏人。”
这人吃饱撑着将她的话记那么清楚干啥?她脸色忽红忽白,小嘴开开阖阖,就是吐不出一个字驳斥。
他也不催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再慢悠悠的啜着茶等她开口。
迫得她只能硬着头皮,尴尬的再重申一次,“王爷可以收我当奴才,然后,证明我说的都是错的,是我有眼无珠,可以吗?”
他挑眉轻笑,“你是什么身分,跟你证明我是个好的做什么?又有啥好处?”
她被问的语塞,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算了,本来她穿越过来就是多出来的一条命,老天爷应该是要借福王的手收回,才会让她落入这一团乱中,她认命了!
“好吧,那随王爷了,但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她说得率性。
瞧她闭上眼睛,一副要从容赴义的蠢样,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的呢,我不会杀你的,要杀你,先前哪会让手下放过你,还让你躺在本王的床上?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啧啧啧,早就说过你一脸不聪明样,还真的蠢到超乎本王的想象。”
笑笑笑,随你笑了,也随你亏了,重点是——她小心翼翼的问:“王爷不杀我了?”
“不杀了。”他说。
她心头的大石顿时落了地。
“不过,你得天天给本王做点心,”见她又瞪大眼,他一顿,笑着揺头,“我话还没说完,你还得当我的贴身侍女,免得你一离开我的视线后,不安分的给本王惹事。”
她能惹事吗?这整船上不全都是他的人,他要她当厨娘加侍女,她能说不要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敢抗议只能努力的鼓起勇气,问问权益,“那我做这些活儿有钱可拿吗?”
魏兰舟挑高浓眉,对她的天真大胆是啧啧称奇了,他一指弹向她的额头,满意的听到她发出哀叫,“你的命在本王手上,还想要钱?没有!还有,别想打混模鱼,否则你就死定了。”
她一手捂着发疼的额头,这家伙原来这么胰黑,根本是个大魔头,比权尚书还过分,她这是替自己找了个黑心肝的坏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