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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财小吃货 第十五章 梦里成为夫妻

小昙着手为秦广侯府办茶宴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众人议论纷纷,说的最多的就是傅锦渊挑世子夫人的事。

禄王府中,福仪郡主一如往日的沉默,倒是还在当缩头乌龟的傅锦淮在府内大肆批评傅锦渊还不是一样花心,踩着小昙挑新人。

传香茶楼上下倒是平静,连原本气炸的豆子兄妹也在杨晓宁的解释下,似懂非懂的明白傅锦渊只是配合办茶宴,但绝不会在应邀而来的千金闺秀中选妻。

小昙没理会那些是非流言,她专心的打理茶宴事宜,下人们知道她在傅锦渊心里的重量,没人敢不听话,小昙反而有种未来当家主母的态势,让外界更是雾里看花的弄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日,老天爷也赏脸,给了一个暖阳的好天气。

秦广侯府客似云来,接了帖子的多是皇室勋贵的嫡女闺秀,她们个个都如春天初绽的花儿般娇美可人,傅良以主人身分现身,神情严谨的说了欢迎,就先行回屋,让千娇百媚的年轻姑娘们自在聊开。

也因为没有女主人,小昙是以接外烩的方式来办茶宴的,所以茶楼的人手也来了大半帮忙,她针对这次女客为主的茶宴,还特别挑了适合闺秀们喝的清爽调酒,再搭配各式糕点,长桌上一长排的白玉瓷餐具,还搭衬着豆子新一季的花卉公仔盆栽,颇有露天餐会的氛围,其间奴仆们步履平稳的来回穿梭,人人一手托着银漆银盘,提供闺秀们茶饮或糕点。小昙以主办及厨娘身分出来打招呼,至于众望所归的男主角,也在她的三催四请下,像模特儿走秀似的,面无表情的走了一圈就回到他的书房。

不管来的姑娘有的娇艳婀娜,有的温婉明丽,有的气质过人,这些如花美眷,在他眼中,也比不上如初绽鲜荷的小昙。

美人们个个的心思都在傅锦渊身上,哪会看不出他那张俊美面容下颚紧绷,勾勒出一道棱角分明的不耐,这场茶宴看来是傅良大将军以父亲身分罔顾他的意愿办的。

好在茶好糕点香,也没白走一遭。

茶宴结朿,傅良看着大门外辘辘而行的一辆辆马车,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思,他没想到儿子如此执着,竟直言他没一个看上眼的。

但自己亏欠他太多,总不能再让他找个没身世地位的贤内助,那对他的未来跟前程没有任何帮助。

他回身走到办席的花园,小昙正带领茶楼众人有条有理的收拾会场,看着她指挥若定,一切井然有序,他不得不承认她聪慧又有能力,那些创意十足的糕点的确出色。

小昙在整理得差不多后,才注意到一直看着她的傅良。“侯爷?”

“我们谈谈。”他说。

两人就在亭台坐下。

傅良决定从她这里下手,让她去劝儿子,门当户对的妻室对侯府未来也有帮助,子嗣也不会让人看低,她若真心爱他,就该答应去劝儿子。

他直言,不管傅锦渊为她找了什么匹配得起的身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她是侯府的家生子,这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她站在傅锦渊的身边是不匹配的。

小昙也知道自己的身分低下,没法得到傅良的认同,但对他感激她对儿子的帮助,当个妾室绝对可以……等等言论,她还是有点儿无言。

老将军驰骋沙场,认定了尊卑有别,脑袋也是硬邦邦,半点弹性也没有,但这年代的人重视这个,她无意苛责,也不想说违心之论,“其实将军心里早有答案,大少爷自有定见,而且,我转告那些话,状况会好转吗?我是担心让你们父子不冷不热的关系变得更糟,那就太划不来了。”

她说得真诚,那双清澈的眸子甚至还带着形容不出的体谅,彷佛能懂他的一切愧疚、想补偿的心。

“侯爷,其实你不要太担心我跟大少爷,有些事,上天都已注定好了。”她是变相的在安抚这个铁面将军,她自己也不想跟傅锦渊成亲,那个位置自始至终,她就很清楚不会也不该属于她,所以她不会占有它。

傅良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泪光,但很快就消失。

“不过,我还是会劝劝大少爷的。”最终,她还是低头应了。

此时,傅锦渊从另一头的园子走过来,站在亭子前,对着父亲道:“我带小昙回曦园,我也回立雪园了。”

傅良抿抿唇,看着他牵着她的手离开,小昙几度想拉掉儿子的手,但被霸道的儿子握得死紧,这是在向他挑衅,告诉自己他绝不放手吧。傅良苦涩的叹息。

当傅锦渊送小昙回园后,天空由晴转阴,不一会儿,大雨就倾盆的下,傅锦渊顺势留下,对在回来的路上,她想甩开手的不当行为略作惩罚,连亲她好几下,后来小昙知道在茶宴上他没吃什么,便转往厨房去下面。

因为外头大雨,书房略暗,管事已让人燃上烛火,北风带着雨丝透窗而入,他又让人添了炭盆。

小昙端着面沿着遮雨回廊回到书房,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也开心,他给的谢礼是一个温柔的吻。

他随后坐在花梨木书案前沾墨写字,为皇室一年一度的冬猎做羽林军的调度安排,这原本是皇上交给父亲的差事,但父亲很无良的转给他。

小昙则坐在靠书墙的一隅,一旁有一小巧几案,上面摆着一杯茶及一只绣篮,她偶而看向他,对于今日茶宴中那些家世外貌都匹配的姑娘,他却跟她说,他视而不见。

她该喜该悲?她曾经以为她可以大方的与另一个女子分享他,但今天真正看到那些美人儿,心里却不怎么舒坦,她才发觉自己也想独占他,他的温柔,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可是人仙殊途,她终究得回到天庭,所以她不能太自私,相反的,她应该鼓励他去找别人,可是她做不到,真是矛盾再矛盾……

她看着林嬷嬷送给她的绣篮,里面还有一块描好蝴蝶兰图案的白色帕子。

“小昙,你那梦中仙人没教你绣功吗?你绣功太差了,也该练一练,日后你当了大少爷的妻子,难道不用给大少爷做贴身的衣服或鞋袜吗?”

脑海想起林嬷嬷的话,好吧,她就认真给他做点东西,再上属于自的昙花纹,或许有那么一天,她真的得离开时,他也能睹物思人,不会忘了她。

她伸手拿过绣筐,穿针引线后,笨拙的拿起绣花针在帕子上绣了起来,只是怎么这么难?针脚被她缝得歪七扭八,她不会是跟这些传统技艺犯冲吧?

“噢……”她不小心扎到自己的手指,白玉食指渗出一滴鲜红血珠,她正要往自己的嘴里含。

“为什么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傅锦渊的轻斥声陡起,她的手指马上没入他温热的唇,她无言的抬头看着这个宠她宠得没边的男人,不就是针线活嘛,哪是什么危险的事了。

“一个人有一件事很上手就行了,老天爷很公平,不会将所有的才能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他煞有其事的说着。

她不禁要气笑了,这是在劝她别做不擅长的活儿,还是暗指她没天分?

傅锦渊瞧她含瞋带怒的娇俏模祥,心都半醉了,他拿走她膝上的绣篮放到一旁,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吻她的唇,才笑问,“怎么突然想做针线活了?”

“就想替你做点东西,表现一点贤慧的样子,免得你有了新人忘旧人……唔……唔……”

他狠狠的吻了她,吻到她挣月兑不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拍打他的胸膛,他才放开她,见她脸蛋绯红、娇喘连连,他又不忍心的拍着她的背,“这是惩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这么一个窒息式的吻法,我还以为你想谋杀我,汰旧换新……没有,我开玩笑的。”她忙认错,一手捂住嘴巴,就怕他再来一次。

“调皮。”他低下头深深凝睇她,从他茶宴开始相看姑娘,闷闷不乐的人是他,她倒看得开,还说多一个人来爱他也没什么不好……

也许她是不想他太烦恼,但他不要她的口是心非,父亲仍不愿意点头,他会想尽办法克服这一点,让父亲点头同意婚事。

但傅良的个性偏执,性格固执,硬邦邦的一颗心似也随着气候愈来愈冷,一寸寸冻结,更难解冻了。

冬季天气越发寒冷,望月山庄里,枝桠上初绽的梅花在几日降雪后,铺上一层细致的白雪,远远望去,一片红白相间,煞是美丽。

缓缓飘落的雪花下,林嬷嬷抱着暖炉看着坐上马车的小昙,“娘娘也真是的,前几日苓兰公主外嫁,你在宫里陪了那么多日,回来见我几天,又急着召见你了。”

“三日后的冬猎,娘娘要我跟着去。”

小昙也无奈,她原就婉拒了,三日后,皇上将领着一干皇室眷属及文武官员至猎场冬猎,阵仗极大,傅锦渊及羽林军都得同行,估计他得日夜忙碌,她又不好杀生,根本就没兴趣,哪知娘娘最疼爱的闺女远嫁后,竟将疼惜之心全转到她身上。

林嬷嬷瞧小昙一张天仙美貌,却有着可亲的气质,难怪静妃也宠爱她。

她挥挥手,示意小昙将帘子放下,免得冷风灌入车厢。

马车一路从官道进城,再向着皇宫而去。

片刻之后,小昙已进到温暖的宫殿内觐见静妃,她身上柔软的斗篷已经取下,屈膝一福。

静妃侧躺在酸枝木雕的软榻上,一旁的嬷嬷正拿着美人槌轻轻帮她槌腿,一见到她,纤纤玉手一挥,嬷嬷起身退到一旁,小昙笑着走上前,静妃也坐起来,让她坐在身边,再亲昵的握着她的手,“不见两三天,本宫就想得紧。”

“娘娘,小昙姑娘可绝不能跟苓兰公主一样远嫁了,那娘娘想人时,这一等可就不止两三天了呢。”老嬷嬷笑着说。

“统领大人怎么可能让她远嫁?不过,他那老头还真顽固,万一扛不住老头……”静妃眉头一皱,如今朝堂上,大伙儿都在私赌是老子听儿的,还是儿子听老子的,但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万一一顶孝顺的大帽子压下来……“不管!要是傅世子胆敢撇下小昙另娶他人,本宫可是第一个不应!但傅良这大将军怎么那么固执,你要一个身分有何难?本宫就想收你当义女,还是你不愿意呢。”

“民女谢谢娘娘厚爱,但民女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这样简单的身分。”小昙莞尔一笑。

静妃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什么样的人还看不通透?自是知晓这丫头说的是实话,不是矫情的主儿,且她的话让她笑了。“甭说你喜欢,本宫也喜欢,瞧你这水灵模样,一手好厨艺,个性又好,说是个丫鬟谁相信?这气质比本宫看过的嫔妃公主也不逊半分,还有这身上白皙的皮肤透出的淡淡花香……”

“可以了,娘娘再夸下去,小昙都不知要把头垂到哪里去了。”

静妃呵呵一笑,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看来还是个心大的,本宫替你紧张,你倒好,神定气闲的。”

“其实并没有,娘娘,我虽个性单纯,但也想过,人要有眼界,因此多看看总是不错的,统领大人拒绝认识其他姑娘,还是错的,也许里面有比我更适合他的人呢。”她这是真心话。

“怎么有你这么傻的?”静妃却心疼了。

“人的一生际遇很难说,若他能遇到更好的,陪他一生一世,他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因为她绝不可能陪他一世,小昙原本想说得洒月兑,怎知眼眶竟盈盈含泪。

静妃将她拥入怀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没事,快乐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哈哈。”她连忙振作起来,说说笑笑,总算将那沉甸甸的氛围驱散了。

小昙再待了一会儿便行礼离开了。

待她步出宫殿大门,就见周唯站在马车旁,“统领大人派人转告,请小昙姑娘在此等他一会。”

周唯要她入马车,但她摇头,她穿得极暖,入车内反而热,索性站在飘落雪花的雪地中。

纷扬的雪花缓缓落在她的兜帽斗篷上,远看着就像个雪人,然后,她看到傅锦渊,他一身黑色袍服,腰系玉带,外套一件灰貂大氅,雪花也落在他的发上跟肩上。

他走过来,毫不避讳的将她拥在怀里,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仰头看他,不懂他为何心情沉重?

他带着她上了马车,看着她道:“福仪郡主死了。”

她一愣,之前曾听闻老禄王派人将病重的女儿及在府里饮酒作乐的外孙及其妾室一并送往南方,再来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怎么……

“听说她早就病入膏肓,整个人瘦骨嶙峋,到江南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曾经那么怨恨的一个人,听到她的死讯后,并未感到任何愉快,只是说不出的沉重。

小昙何尝不是如此?毕竟一个人在坏到骨子里之前,并非是一无可取之人,只是,最终作恶多端,无法善终。

夜色如墨的寒夜中,一个身影飞快的在长街的屋檐上飞掠,最后进入一间漆黑屋内。即使无一丝灯光,来人行动自若,走到一面墙前,按了开关,墙面顿时移动,出现一道门,来人闪身进去,墙面瞬间阖上。

这是处在豪华宅第内的一间密室,室内灯火通明,长桌旁坐了多名元老级的朝臣。

这些日子,他们在二皇子动摇根基,啃蚀他们盘根错节势力的操作下元气大伤,有些老臣看清局势,明哲保身,告老还乡,退出朝堂,有些则见风转舵,倾向二皇子派,而如今日聚集在此处的人,打算打乱时局,毕竟富贵险中求,乱世才会出英雄。

他们商议近一月,出谋划策,已集结不少势力要刺杀二皇子。

“这次皇室冬猎,我们还有意想不到的助力。”一名老臣笑了笑,给了一旁的侍卫一个眼神,该名佳卫从另一个门出去,再回来时,一名年轻男子被带进密室,众人看到他,皆是一愣,“怎么会是你?”

年轻男子森冷一笑,以阴恻恻的声音道:“我也想要某个人死,他死了,我才能活,活得欢快,也能替你们解决一个心头大患不是?”

随后,桌上摊开一张大大的地图,上面已用朱笔做了些标记,众人围观布局。

权势总是撩人,野心总会悄悄现身,促使人掀风起浪,翻云覆雨。

这一日,天空飘着细细雪花,皇上带着妃嫔、皇子女、一干武官勋贵及其子弟等人前往位在近郊山区的皇家猎场。

随行的女眷都是有身分地位的,除了小昙,但没人敢看低她,外界称她财神婆,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更是秦广侯世子的心上人、二皇子及出嫁的苓兰公主也与她交好,而今还跟静妃同坐一辆马车,就连点头让傅锦渊纳她为妾的铁血大将军傅良,对她也相当客气。

旗帜飘飘,一行队伍拉得长长的,马车仆从算来都几十辆,随行护卫的羽林军更是在两旁戒护,其中,傅锦渊一身玄色骑装及傅良一身赤色骑装最为显眼。

一路前行,小昙几回从车窗看到傅锦渊,他高坐马背上,清冷的气质更为慑人,在静妃娘娘调侃的笑容下,她大方的向他挥手招呼,引来他飞扬的一笑,魅力逼人,连静妃娘娘都忍不住称赞。

终于,一行人抵达目的地,围场的帐篷皆已搭好,四周旗帜飘扬,皇帝等人到安排的帐中小憩,约莫一个时辰后就要开始打猎。

女眷不可能上场,进到帷帐后,纯粹就是吃东西聊天,等到皇上等人将猎物丢到广场前就成了拍手部队。

因此,待集合时间一到,女眷们仍在帐中聊天。

皇上一扯缰绳,软鞭一打马身,马儿疾驰奔向不远处的森林,在皇上身边护卫的要臣也迅速跟上,马蹄飞扬。

进入森林后,皇上往左而行,傅良策马带队跟上。

萧寰则往右边那条山路奔去,傅锦渊带队跟上。

蓦地,前方突然传来马儿凄厉的嘶鸣声,傅锦渊目光森冷,策马追上萧寰,要他掉转马头往回走,他及随行的羽林军则绷紧神情,小心戒备,突然,下一刻马蹄声响起,无数持弓的黑衣骑士带着肃杀之气策马而来,羽箭如雨落下,两方交战,一片腥风血雨。

不知林中混战,女眷帷帐里仍是一片欢乐笑声。

小昙却觉得一颗心忐忑的怦怦乱跳,她突然站起身来,傅锦渊有危险了,她感应到了,一如那次,她感觉到原主小昙出事了。

“我出去一下。”

无暇顾及静妃等人的错愕,她急急出了帐篷,向一旁的侍卫要了一匹马,策马就往森林奔去,心里那种不安的感应愈来愈强烈,她听到打斗声了,她立即朝声音来处驰骋而去。

不久,她就见到森林的另一边,皇上与皇子正策马疾行,他们身旁皆有羽林军严密护卫,却不见傅锦渊,她心急如焚的冲往另一边山路,就听到吆喝声、兵器铿锵的打斗声激烈传来,她甚至听到痛苦的哀嚎,她心里更急,疾驰向前,终于看到正在奋战的傅锦渊及护卫,好在,他看来没事,正松口气时,视线看到在林中另一边埋伏了十多名已拉弓搭箭的弓箭手,而且,他们的箭矢就对准傅锦渊的方向,其中一人——她倒抽口气,竟是傅锦淮!

“傅锦渊,我要杀了你,给母亲跟我自己报仇!”

傅锦淮吼声一出,同时,箭矢射出,接着,嗖嗖嗖声破空而来,支支羽箭朝傅锦渊射去。

但他前方根本没有任何遮蔽物,小昙惊慌失措,想也没想的跃马奔向他。

傅锦渊听到破空而来的箭矢声时,飞快的回头,竟见小昙从马背上飞扑向他……

“不!”他大叫出声。

“噗噗噗……”几支羽箭先后射中她的后背,他脸色刷地一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后背染上一朵朵鲜红的血花,又如一朵花跌在他身上,他抱紧了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傅良此时已带着护卫前来支持,看到她舍身救了儿子,在看到另一波箭雨又射过来时,他眼眶泛泪的朝儿子大吼,“快带她离开!”

护卫们持刀将那些箭雨格挡扫开。

傅锦渊脸色苍白的抱着满身是血的小昙策马疾奔,一心只想穿过森林,回围场找同行太医。

但怀里的人儿低低的请求,“停……停……呼呼……停下来,呼呼……停下来。”

他连忙拉紧缰绳,停下马儿,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你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回围场。”

“不……不用了,呼呼……来不及了。”她忍着剧痛,她伤势太重,没得救了。

他用力眨眼,努力的不让眼眶的热泪落下,“不会的,不可以的……”

“听我说……唔……”

鲑血从她的唇中流出,他咬紧牙关的替她拭去。

痛!她全身都痛,泪水早已不自觉的簌簌落下,“我……我有一个秘密一直不敢对你说,但现在再不说,就再没有机会说了,其实……我不是人,我是花仙,是花神庙供奉的主神……幽华大仙。”

说完,她又虚弱的喘息着。

他震惊愕然的看着她,来不及压下的泪水滚落眼眶。

“真的,我下凡是为了挽回当年犯下的错误,为了要帮你取回原本的人生,呼呼呼……”她强忍着痛楚,冷汗直流的将那些好心却做了坏事的过往简述,她轻舌忝略干的唇瓣,“对不起,你的不幸是我造……造成的。”

他心思涌动,他虽敬鬼神,却从未想到身边就有一名仙子,更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牵扯竟在那么早。

“请你原谅我。”她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力气才让傅锦渊取回他的人生,但始料未及的是,两人相爱了,可她的身分,注定这段感情不会有好的结果,她打乱他的姻缘,现在又害他伤心,她就是个自私的大坏人。

他眼眶泛红,将她拥得更紧,“我不在乎,都过去了,你是仙,那就留在凡间,留在我身边。”

她为了他而生命垂危,他不想去思考这些话是真是假,他只要她活下来!

“小昙本是命绝之人,而天命……它自有定数,即使是神仙也不能改变的,呼呼……”她苍白的喘着气,握着他的手,“小昙该死在十五岁,本就不能活过今年,这也是为什么我迟迟不答应你先前的求亲……”她气若游丝,温热黏滑的血液从她胸臆间不时涌出,亦从她口中涌出。

他热泪盈眶,声音嘶哑的叫着,“不,你一定还能做些什么,既然你是仙,你就能做什么,不要离开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

她也不想离开,但时候到了,她声音幽弱却始终吐不出完整的字句,她想看清他的脸,但视线逐渐模糊,她的眼皮愈来愈沉重。

“不……小昙!”他痛哭出声,这种痛不欲生的疼痛是他从未经历的,他的情绪彻底崩溃,眼眸猩红,“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得走了,但她舍不得,好舍不得……灵魂已泣不成声,接着,一道金光从毫无生息的冰凉身体窜出,迅速的消失在空中。

雪花原本如柳絮般飘落,不一会儿就成了鹅毛大雪,连路都看不太清了。

厮杀的林间已是一片静默,血染大地,放眼皆是死伤之人。

刑部内,阴暗的牢房关着一名名幸存却也不幸的刺客

随着一声声刺耳的鞭挞声,浓浓血腥味飘散在闷热的空气中。

“换下一个!”

“是!”

两名狱卒将浑身血淋淋的刺客拖回牢里,再抓走另一名,将他四肢大张的架在石墙上,接着,两名狱卒轮流拿起鞭子,一鞭又一鞭的打在男人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上,“是谁指使你们?!”狱卒鞭起鞭落,男人浑身抽搐,哀叫连连,“不知……不知道,啊……”

熊熊火光下,一个又一个铐着手铐脚镣的刺客在严刑拷问下,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奄奄一息,烙铁烧灼人肉的刺鼻焦味弥漫在空气中。

五日过后,多名元老重臣利用皇室冬猎与傅锦淮共谋刺杀二皇子及傅锦渊一事遭到逮捕,震惊朝野。

“冤枉啊,冤枉啊,臣等冤枉啊!”

金銮殿上,多名老臣跪着大声喊冤,个个痛流涕,连连叩头。

“尔等还敢喊冤,尔等大胆妄为,刺杀皇子,结党营私,妄图紊乱朝政……”皇上咬牙怒斥,将桌上那些刺客的画押指证及其他相关罪证全扔至他们身前。

几名老臣面如死灰,无力再辩驳,垂头丧气的被押入天牢,他们罪大恶极累及家族,男女不论老弱妇孺全被判流放。

翌日,皇上又召傅良父子到御书房议事,“这些老臣心太大了,但不可讳言,其中也有几名朕的左臂右膀,就怕还有余党未清,这事你们定要查个清楚。”

“臣遵旨。”两人拱手退出。

走出御书房后,傅良看着脸色紧绷的儿子,“锦渊……”

“我没事,父亲。”傅锦渊声音平静,只有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隐隐可见失去最爱的心如死灰。

雨雪霏霏,红颜已逝,他知道,自己此生注定孤寂。

小昙离开人间,回归天上洞府,做回她的幽华大仙。

她精心布置的山洞仙窝一如以往,放眼所见皆是生机勃勃的奇花异草,但从此她在人间有了牵挂,实在忍不住想去看看傅锦渊,只是她这一趟下凡太久,被查班的风纪小仙记了点数,要下凡变困难了,还得做天庭服务才能消点数。

好在驻守南天门的神将也是吃货一枚,她做个美味小点心勾引味蕾,贿赂一下,仍可以偷偷下凡去。

人间一年,天上只有一天,她忙了大半天总算得以下凡,但算算时间,她附身的小昙已经离世半年。

她这幽华大仙凡人肉眼瞧不见,所以她很大方的回到秦广侯府。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分离的磨人相思,幽华太仙可真的感受到了。

她走进厅堂,一眼就看到傅锦渊,瞬间顿住,热泪也涌上眼眶,他看来瘦削好多,一袭黑色绣云纹袍服,腰系同色纹带,黑发束起,一张俊脸添了冷肃,他好像很久没展颜笑过。

傅良坐在另一边,表情也不好,“小昙那丫头已走半年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怎能不成亲?”

“二弟虽然死了,他的子女也有多名,那些都是傅家骨血。”

“那都是庶出。”

“父亲不必再劝了,我要进宫了。”傅锦渊心意坚定,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停顿,朝四周看看。

“怎么了?”傅良蹙眉。

傅锦渊闻到一股淡淡花香,那是属于小昙的味道,他心里一痛。是你回来看我吗?

傅锦渊进宫当差,他不知道幽华大仙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穿梭在宫廷,吸引许多宫娥贵女的目光,但他冷峻一张俊颜,叫人难以亲近。

她继续跟着他,当马车停下,她才发现他离宫后去的地方,不是立雪园、曦园,而是望月山庄。

她看到憔悴的林嬷嬷打起精神招呼他,看见周唯沉默的脸,又见傅锦渊面无表情的用完晩膳,在梳洗过后,走到后院的那片花圃散步,坐在她曾坐过无数回的秋千上,动也不动。

稍晚,他回到书房看书,再回到房里,她看见他将再度开花的蝴蝶兰移入室内,就放在结了累累果实的申椒旁,远看,似两相依偎。

她喉头像被什么梗柱一样,眼睛红了。

她看着他拿起她的陶埙,静静的把玩一会儿,再拿起轻吹,却曲不成调,她哭了。

傅锦渊看着陶埙,想起小昙吹的乐曲总是轻快流畅,似附着欢乐的生命气息,让人心情大好,而今,物是人非,他苦涩一笑,细心的以水洗陶埙再拭干放回原位,这才回到床上。

幽华大仙在旁拭泪,心疼的看着他辗转反侧,久久才入睡。

傅锦渊作梦了。

他先是闻到那一抹似乎整日就飘散在身边的淡淡花香,接着,房门打开,小昙一袭粉女敕的雪纺蓬蓬裙装,十指交缠,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他缓缓的从床上起身,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自己,明眸水润含笑,“大少爷。”

他神情恍惚,似是不可置信,接着才像是回过神来,快步下床,又惊又喜的紧握她的手,幻梦似真,他竟能碰触到她,感觉到她的温度,闻到淡淡的花香,随着这种种感受,他的手暖了,心也暖了。

“小昙,是你,天啊,我好想你!”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激动得紧紧抱住她。

她眼中瞬间蒙上一层薄雾,“我……我……”她也万分激动,但她该做的是推开他的拥抱,跟他好好说话,而非纠缠……

但她听到他语气中的哽咽,她胸中泛酸,再也忍不住的回抱着他,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怦怦狂跳的心跳,眼眶泛红,“我也好想你,可是,我来是有话跟你说,说完我就要走的。”

他不想让她走,他好不容易才与她相聚,“不许走!我不许!再也不让你离开!”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把她放到床上。

她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下压的身子,“别啊,我不是为了这个入梦来的,我是要你忘了我……”

“不可能,我不可能忘了你!”

“你听父亲的话,找个好姑娘跟你成亲,让我放心,好不好?”

“不好……”他一愣,“所以,真的是你,那时我闻到属于你的花香,你来看我吗?这一整天我都能闻到你的香味,却不敢去想,是吗?”

她羞涩的点点头,“我放心不下你,实在忍不住的偷偷下凡来,就听到你跟你爹的对话,你不要那么执着好不好?”

“不好,我只爱你,我怎么可能去碰另一个女人,再爱一个女人。”

“有心就可以,你试试好不好?”

“不好,你怎么能如此残忍,难道我的欢喜跟幸福都再与你无关?我的一切,没有你分享,又有何意义?”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对谈上,凉凉的唇狠狠的吻上她的,她愣了一下,就要挣扎,但他不放,霸气的肆意撩拨,她浑身软绵无力,她再也忍不住的申吟一声,也是这一声让她清醒过来,趁着理智还在,她仙手一挥,狼狈的跌出梦境。

傅锦渊怀里的人儿顿时消失,他在梦里大喊,“小昙!小昙!”

他倏地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房间,然而,床上已不见伊人。

屋外传来小厮担心的叫唤声,“大少爷?没事吧,大少爷?”

从这一天开始,傅锦渊开始期待岁月的流逝,他发现最短一个月,最多三个月,小昙都会入梦来看他,白日,只要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当晩她就会入梦与他相聚。

她每回来都劝他成亲,要他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但他很固执,总是劝不听,到后来,她只要提一次,他就将她狠狠的吻到说不出话来。

他打定主意,绝不答应成亲,她就会持续的来见他。

梦境成了另一个人生,那是专属于他们的世界,隐密而唯一,没有人可以跨越的平行时空。

傅锦渊满足于梦中的幸福,对父亲、友人的劝说成家,不曾有一丝动摇。

幽华大仙曾经想过,不再去看他,或许会让他断了念想,于是她忍了三天没去找他,人间却已三年。

然而,他深情呼唤的嗓音不曾消失,他每天都到花神庙送上一束花,在心里对她诉说他无尽的思念。

她忍着不去听,却无法不去想他,思念泛滥成灾,在他日日呼唤下,这一夜,月上树梢,她还是来到他的梦中与他相见。

他看来憔悴许多,他看到她又喜又痛,看着朝思暮想的美丽脸庞,他忍不住的吻了她,激烈而狂野的倾诉他无言的思念,这样的吻不够,他必须要更靠近她、接近她,“我好想你,你怎么忍心不来找我?”

她心里涌起酸涩,眼眶泛红,“我怕我的不忍让你怀抱希望,让你无法过你的人生,我一直都是坏人,你的人生我把它搞得乱七八糟,我怎么就做不好呢?”

“那就赔我一个人生。”他嗓音低沉,眷恋的手轻抚着她落到脸颊的泪滴。

她心口抽紧,她怎么赔?永远也赔不起的。

“在梦里,成为我的妻子好吗?”黑眸深情脉脉,带着近乎绝望的口吻。

这里不是人间,不是仙境,是另一个空间,只有她跟他的存在,她爱他,他也只要她,频频压抑的情感在瞬间涨满胸怀,她哽咽点头,迎向他火热落下的吻。

衣衫褪尽,缠绵悱恻,她在他的吮吻下渐渐沉沦。

“我的挚爱……”低低粗重的嗓音掩不住那颗欢喜雀跃的心,他深情凝睇在他身下喘吟的爱人,如火激情,如火焰狂烧,燃烧一整夜。

在一个又一个梦里,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两人双双依偎,她为他做膳食,她为他洗衣,两人也策马草原,寻一隐密温泉,洗了个鸳鸯浴。

寻常夫妻能做的事,除了没能生一个胖女圭女圭外,他们也在梦里一一经历,春夏秋冬,创造许多甜蜜回忆。

傅锦渊成就也不小,他职务一路向上升,最后掌管西郊大营,成为新帝萧寰所倚重的大臣,然而,岁月流转,凡人皆要走一趟生老病死。

傅锦渊老了,他沉睡的时间变多,她在梦里看见他的疲累,看他偶而清醒,他则看着她依然年轻美丽的脸庞,伸出瘦削老迈的手握着她柔女敕白晳的小手,即使面容变老,他眼里的深情依然,“如果我死去,你还找得到我吗?”

她眼中弥漫水雾,“我不道。”

“孟婆汤,我也不想喝。”他低喃。

“那不是你可以决定的。”她哽咽。

“我很贪心,下一辈子,不管你是仙或是凡人,我一定要找到你,还要与你相爱,成为你的夫。”他的声音沙哑。

岁月善待他,灰白的发丝下,那俊逸的五官只添了些历练及刚毅的痕迹,在她眼中,他一如年少,俊美非凡。

她泪雨如下,知道他快离开了,才能跟她说这么多话,她握住他略微颤抖而无力的手,“好,我也会努力的找到你。”

他满足的阖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晨曦划过黑夜,傅锦渊在睡梦中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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