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相思 第五章
第二章
太古灵山,迎光处,常见七虹彩云环绕,背光处,则是终年黑云涌动,有人说是一座神仙伫留的神山,自古以来吸引不少入山者,想拜见神仙,能攀高顶者,古来少有,甚至更多的是命丧山中的人,因此另有一谣传,太古灵山是座受诅咒的魔山。
朝雨丹一入太古灵山,北岩圣女的天生灵能,便让她感受到此山有古老的清圣之力,也留有原始的暗影力量,暗影并非不祥之力,它拥有安定平抚的作用,但若入纳邪术,确实是一股可怕的邪力,所幸,此山古老,力量深沉,无论清圣或暗影,都不是一般术者能随意驱使。
朝雨丹来到了太古灵山一处位在奇松巨岩下的暗林,幽林暗深,寒风飒飒扑来,她以指为笔,指尖清光绽影,以影光在虚空划下术法。
四周暗影开始晃动,光影像被驱赶般,尽拢暗林与外边的一处交界,形成一张馍糊的影墙,一张诡异艳红的铁面具于影墙后浮现,夕阳余辉斜照入林,隐隐投射出一道幽幽的男子身形,面具的眉心有一朵白莲,在森寒的黑暗中,显得怵目吊诡。
果真是魂识未全的幻无生,以他目前的状况,进不来太古灵山,只能以邪术幻化,将自己融入暗影中浮现。
面对幻无生,朝雨丹内心有些复杂,眼前是莲天贯日的主脑,残杀无数人命,操弄人心的邪教之首,多少人因他家破人亡,连尸身都被以邪法炼尸,却不知为何,与此人相见,恐惧和同情总是油然而生,很矛盾的感受。
“我没想到,你真会来此与我相见。”一个彷佛气音伴随着风回的语调,幽幽道。
站在林外,与他相距十步之外的朝雨丹没回应。
“你的眼神要比上回见到多了落寂,袁牧飞欺负你了?”暗林内的幻无生踏着步伐,像要穿过影墙,却终究因幻化术影,无法突破影墙。“袁牧飞只懂自己,不会懂你,但我与他不同。”
“如何不同?”
“我会以你的心情来懂你,而袁牧飞只会以自己的心情懂你。”
“我的心情是什么?不也是以你自己的认知来揣测?”朝雨丹只是叹笑。“这个差别在哪呢?幻无生,不用对我玩那一套人心话术,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吧。”
铁面具下传出似笑似叹的沉哑声,随即眼前的人伸手握拳,掌心摊开,竟浮现一枚玉斑戒。
“这是――”朝雨丹一惊,认出那是父亲常年不离身的戒指,当她要再细看时,幻无生掌心中的玉斑戒已消失。“你做了什么?”
“只是盛情邀请北方鉅富朝老爷和易苍玄,成为莲天贯日的贵客。”
“易苍玄……三门邪教的教奇。”小倪的生父。“莲天贯日敢对朝家和袁小倪任何一人下手,你闇佛幻无生的下场都会比前世更凄惨。”朝雨丹眉目一凛,沉声道。
“狠话,不适合你。”幻无生慨叹着。“我至今最大的懊悔是让巧兮误解我,狠话的尽头是毁灭的绝裂,难以抹灭的伤害。”
杜巧兮,上一代北岩圣女,也是朝雨丹的外曾祖母,精于玄算之术,临终前,留下一份遗物给未出世的曾外孙女,要朝雨丹继承衣钵,同时唤她梦师父,因为两人要再相见只会是在梦中。
“你可以再尝一次那懊悔的滋味。”随着朝雨丹虚空划出水亮白光,像水与光的结合,扬手一振,强大水光泼洒入林,黑岩林内一片白光耀亮。
仅是邪术幻影的幻无生,难承白昊强光,身躯忙退入林中深处。
“不愧是北岩圣女,你的能力比当年的杜巧兮更胜一筹,可惜还不知如何运用。”
“说出你的目的?”
“万峰莲心等候北岩圣女大驾。”
万峰莲心?朝雨丹蹙眉。
“以你之能,定能找出此为何处,此处与我同样,曾为『御云剑』的剑气所伤。”
“幻无生!”只见暗林内的血面具和身形渐渐消失,朝雨丹大喊的声回荡暗林。
父亲陷危,朝家也处于不利的情况中,朝雨丹心情乱成一团。
跟袁牧飞求援?不,袁牧飞的心思根本不能用常情来测度,他或许会为她出手,但两人立场迥异,对如何保护朝家的看法也不同。
她希望保全朝家所有的人,可袁牧飞或许会帮她解救双亲,但其他朝家人则不在他眼内。
朝雨丹闭眸仰首,深深吸着太古灵山清新又冷冽的空气,让自己内心平静,现在的她必须好好思考目前能做的事。
她有“北岩圣女”灵能,就有测算掌握先机的能力,幻无生找上她定有目的,绝不是抱着再见“旧情人”气息这么简单。
袁牧飞当年错过“天时”无法彻底诛杀幻无生,就注定今生诛杀幻无生,是袁牧飞的天命,但是得等幻无生三魂三识齐聚,因此幻无生剩下的一魂一魄在哪,是当下的关键。
既承北岩圣女灵能,就有属于你的天命,了解幻无生这个人,才能真正了解莲天贯日,人心为何会寄望“闇佛”的存在,这与莲天贯日总能再兴起有关,更关系着幻无生不灭的意识。
诛杀幻无生是袁牧飞的天命,那么终结“莲天贯日”就是北岩圣女的天命,若打破莲天贯日的闇佛“神一般的存在”,应可让莲天贯日的气数消散,也间接影响幻无生的命数。
前世御云剑重创幻无生,因此一点残识困在御云剑内,如今的御云剑认袁小倪为主,是否代表小倪才是能找到幻无生下落的人?
此时,四周寒风拂来冻骨寒澈,朝雨丹缓缓睁开眼,夕阳余辉早尽,太古灵山的夜晚温度瞬间陡降,白天笼罩的水雾之气,随着黑夜罩下,水气已在树梢渐渐凝结成霜,连一些阴影处的石缝也开始见到白色霜意。
不久已是残霜处处,寒意越来越浓,天上明月已现,星辰逐渐闪烁,夜空看来格外清明,阵阵雾气从她呼吸中逸出,再待下去,她可要冻毙此地。
朝雨丹循着来时路,暗夜的天色,掩去了细枝残石,她不停的被地上突石绊住步伐。
看着上空,明月虽亮,却终究无法照全山中林径,她思忖着是否该要以术法划出灵光引路,只是灵光会吸引山上的其它野兽,她并不想伤害太古灵山上的任何动物。
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笼罩来,朝雨丹慌了,连忙三步并做二步的往前跑,至少离营地不要太远,这个逼来的危机,要比幻无生令她惊恐。
她慌忙穿过草丛,却不留心的被掩没在暗夜中的细枝划过头发和面颊,她低呼一声,忽略了脚下的突石,踉跄的往前跌去。
“我应该说过,待着别乱跑。”深沉的声,随着拉住她手腕的力量传来。
“牧、牧飞?!”被拉稳身躯的朝雨丹,面对眼前的人,心快跳到喉咙。
黑夜中,一身白衣的袁牧飞,黑夜中冷俊英朗的面庞,目光晶炯。
“为何到这来?”袁牧飞将沾在她头发上的枯叶拿掉。
“我……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直接走到太古灵山最阴暗的黑岩林?”袁牧飞一双锐眼看向另一方的暗林。
“我、我好奇黑岩林中的……古老暗影,想趁夕阳未尽前,以暗影力量测算一些事,不小心多逗留了一下,没留意天黑这么快,就……迷路了。”这离营地够近了吗?用出来走走的迷路借口他会相信吗?
“迷路。”袁牧飞抬起她的下颚,皱眉问:“受伤了?”他眯起眼看着她面颊和额上的细痕。
“刚刚……被树枝划到了。”此时,寒风再次吹来,朝雨丹瑟缩的打着喷嚏。“这里……好冷。”她主动抱住他,面容埋到他怀中。“你抱我回去好不好,我冷得脚都僵了。”
袁牧飞将身上的厚裘改为裹住怀中人儿,不再多说的抱起她,纵身跃起,朝营地而去。
入夜的太古灵山,万物覆盖一层浅白,连岸边溪水都凝着些许淡霜。
营地四周有云海阵法围绕,让营地外围形成一圈雾墙,野兽不敢靠近,月光照着雾墙反射清蒙淡光,雾墙内的营地形成独特的清亮。
朝雨丹端着汤碗,一匙一匙舀着,双眼却不时的飘向一旁的人,她小心的观察袁牧飞的反应。
一回到营地,袁牧飞就让她坐在温暖的火焰旁,随即开始料理晚餐的食材,抱她回来的一路上他不说话,从他平静的动作中,也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边烤火边看他熟练的料理猎物。
朝雨丹不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和娇娇嚷嚷的千金小姐,每晚她总是坐在营火边烤火,看他宰割猎物,剥皮、切成肉块。
经过“蓝烟霞飞”她算计他之后,袁牧飞转为冷淡寡言,极少再主动逗她聊天,但是每当她好奇太古灵山的事物,袁牧飞大多会边料理猎物,边跟她描述太古灵山在他年少时的模样,灵山上的动物、树林还有朝阳和黄昏,整座灵山展露的不同风情,朝雨丹每每听得认真入迷。
但是今晚,他比往常更加沉默,夸张说来,他整个人安静的像让人连呼吸都感觉不到,气氛有一股非常冰寒的感觉,朝雨只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好像只剩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连吃晚餐时,温暖的热汤与佳肴都没化开这股沉重又冻结的冰窖感。
“牧飞……今天的猎物是什么?”朝雨丹润了润唇,努力想以轻松的闲聊打破这样的僵硬。
“狐狸。”袁牧飞淡掀唇角:“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小狐狸……”看着碗中的肉块,不是肥美的兔肉吗?“小狐狸没多少肉吧?”为什么不放走?
朝雨丹看过太古灵山的狐狸,因应山上独特气候毛发蓬松,乍望彷佛非常肥大,事实上灵山上的狐狸比平地的体型小了些,若是小狐狸就更是幼小了。
“吃了才能知道,小家伙让人又爱又恨的滋味。”袁牧飞咬下嘴中的肉,看向她。
对他话中有话的玄机,和那双幽深难测的眼,朝雨丹有寒毛直竖的感觉。
“我、我吃完了,我把这些空盘收到竹笼内。”她干笑起身,收拾好简单的空盘,到溪岸边,拉起一个泡在水中特制的竹笼。
每次吃完东西,餐具就放到竹笼内,再绑着放到溪水中,任溪水冲刷,等需要时再拿出来,碗盘几乎都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他不可能知道她去见谁了吧?应该没到这么……神吧!
再回来的朝雨丹只见袁牧飞一脸端肃坐在火边,熊熊火光将他俊美过人的面容照得清晰,连那傲慢逼人的不可一世都清楚极了,怎么办?她一点都不想走过去,因为那眉目透出的阴郁深沉,绝对是不好惹的。
“我累了,先漱洗完,就……休息了。”她干脆朝马车厢走去。
在太古灵山这段时间,她睡在铺了厚衾的马车厢内,袁牧飞有时打坐一整夜,有时也会进车厢,将她搂进怀中睡。
“云彤,坐到我膝上。”袁牧飞看着火焰,头也不回的道。
朝雨丹怔住,挤着笑容道:“可、可是我……我想睡了。”
“别让我把话说第二次。”平淡的声,威严已极。
就算心跳得快蹦出胸口,朝雨丹也只能硬着头皮,忐忑的坐到他怀中,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