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私心不可议 第五章 出师未捷先病倒
大将军底位于京城西南围,因距城门不算太远,打从大将军府建府以来就有一条可以直通城外的密道,让他们主仆几人总是可以很顺利的避人耳目进出京城,只要没人上门找人,就算墨东离府十天半月也很难被察觉。
昨儿送宋暖暖岀了大将军府后,墨东便接获密报,说是京城处出现一个酷似北方耆天部落人马的踪迹,他不得不亲自跑这一趟确认来者何人。
北方游牧民族天耆部落,有狼族云氏、鹰族雷氏、风族风氏三个势力庞大的氏族,还有其余二十种小氏族,这些游牧民族的力量非常庞大,分布在东旭王朝北方,与东旭王朝北方最大敌国百世国分庭抗礼,不容小觑。
东旭王朝建国至今,要不是有这些天耆部落的游牧民族在旁虎视眈眈,让百世国不敢全力往南入侵,或许此时的东旭王朝版图硬生生会减去一大块,甚至连年征战难以休止,更别提有如今的太平盛世了。
因此,对天耆部落,东旭王朝的当权者是又恨又爱,因为他虽然可以制衡北方百世国的势力,却也常常袭东旭王朝的北方边境,制造一些大大小小的纷争,或抢或夺,让人不堪其扰。
这晚墨东风尘仆仆的回到大将军府。
密道的出入位置就在他住的闻风阁主屋的地下密室里,跟着他回府的还有陪他出门的李承,和后来才出去找他的赵信。
人在面湖偏厅的时候,墨东已是梳洗完毕,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
大总管让灶房送来刚煮好的热菜热汤,主仆几人就像家人一样一块坐在桌前吃饭,夜已深,虽看不见湖光山色,却也舒适宜人。
“宋御医呢?你把她安排在哪里?”墨东边吃边问起坐在身边的大总管雷封。
雷封一听呛了呛,刚喝下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主子,您还是让雷大总管先用餐吧。”李承开口道,却是满脸的心虚。
墨东听了不由看了李承一眼,“你们干了什么?”
“主子,我这一天一夜都跟着您,连她的人都没瞧上一眼,能干什么?”李顾万分委屈,忍不住快快扒了几口饭进嘴里,免得等会主子训起人来饭不给吃,他就亏大了。
“雷大总管,你说。”
“落雨居。”
雷封这三个字落下,屋内顿时安静得只听见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墨东看着在场的三人一眼,修长好看的手端起汤碗,慢慢凑到唇边喝了一口汤,“谁的主意?”
“是我。”雷封率先承认。“安排住房本就是我的职责。”
“所以,雷大总管是认为皇上钦点的御医应该住在落雨居?那个平日只用来惩罚犯错奴婢的陋室里?”
“不是的,只是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
墨东眼一眯,沉声道,“看来雷大总管的办事能力有待加强。”
闻言,雷封倏地起身往地上一跪,“是属下失职,请大将军责罚!千错万错,都是我雷封一个人的错。”
李承见了,也忙不迭跟着跪下,“主子,是我让雷大总管稍微教训一下宋御医的!只是想给她吃点苦头,给个下马威,免得她以为仗着皇命进了大将军府就可以得寸进尺……”
“住口!皇命难道不够大吗?她真要能仗着皇命得寸进尺,那也是她的本事!”墨东低声怒道,“要我重说一次吗?她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她进大将军府明就是另有所图!”李承忍不住反驳,“她明知主子的腿……还说要长期施针,又自告奋勇接下这活,主子,你不能就这样纵容她吧?如果她哪天做出危害你或大将军府的事……”
“真要有那么一天,你们再动手都不迟!几大男人还怕一个小姑娘?你们还是跟我上过战场的!用这种手段来整治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跪在地上的两人同时低下了头。
“把她给我接进闻风阁。”
嘎?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们的主子。
跪在地上的两人不好再说话,频频对赵信使眼色,赵信也觉不妥,正想要出言阻止,国风阁外却传来一阵喧哗——
“不好了!不好了!雷大总管!宋御医昏死过去,没呼吸了……”
闻风阁一处面向花园的偏房里,三面的窗都紧闭着,还让人挂上了帘子。
婢女们进进出出,一会端热水,一会端来熬好的药,一会送被子,一会又捧都会手炉和脚炉进房,为的全都是此刻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那个女人。
墨东没想到,他只是昨夜临时出门办个事,今晚就回来,才一天一夜的时间,这女人就可以病成这副模样,嘴唇泛紫,全身都像冰块,活像是马上就要到阎王那里报到似的,要不是他在第一时间替她输送了内力,让她的身体回温了一点,她可能真的会死了……
想到此,墨东不禁双眉紧蹙。
闻风阁的大厅内,被紧急请进大将军府来的范太医,对宋暖暖这场来得甚急的病症很是诧然,问道,“怎么昨天中午人还好好的,才一天就病成这样?上回在晋王府她因为太过劳累在床上足足沉睡不醒了几日,就已经吓坏老夫了,可她这会叫不醒却是真病了,难道是你们让她冻着了?”
太医这一问,站在一旁的李承和雷封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是我安排不周,让宋御医着了凉。”雷封越说头垂得越低,“我没想到这姑娘的身体这么差,她自个儿不就是大夫吗?”
“她那冰寒入体之症乃无药可治之病,最重要的就是保暖和平日用药膳养着,最怕冷着冻着累着,连宋太神医也没能治好她,何况她自己?”范太医叹口气直摇头,“真是可惜了,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要不是身体差成这样,以她切脉的功力不知可造福多少找不出病因深受苦痛之人。”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范太医看了墨东一眼,“大将军在我来之前应该有先运功暖了她的身子吧?”
“是。”
“要不是这温热之气在她的体内流窜,没让她失温,恐怕她就真的不行了。”范太医又叹了一声,“把我开的药方子熬好,一天四次,连给她喝七天,如果她能醒来,她自个儿应该知道怎么救她自己,如果她还是醒不来……那恕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此言一出,太厅内众人皆沉默了。
范太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很不自在,“那,老夫先告辞了。”
“是,劳烦范太医了。”坐在轮椅上的墨东恭敬的朝他拱拱手。
“不敢当。”
墨东转向雷封,“雷大总管,替我送一下范太医。”
“是,大将军。”
雷封领着范太医一离开闻风阁,李承马上朝墨东跪了下去,“都是属下的错,请主子责罚!”
上次主子替宋暖暖拦了他一剑,主子只是冷冷地念了他几句,叫他以后没他的命令不许再冲动行事,是他自己愧疚的在闻风阁外跪了一天一夜,还是主子让赵信把他拉回房睡觉去,才算过了。
如今,主子的伤都还没痊愈,他又闯了大祸,累得主子带着伤还得替那丫头运功渡气,若那丫头真有个三长两短……
墨东看着他冷冷地道,“你的确该罚,就罚你每天亲自挑柴烧水熬药直到宋御医的病好了为止,若她一辈子好不了,你就给我干一辈子。”
“属下……遵命。”
永平王乐晟是乐熙的亲弟,也是墨东的义父,墨东十二岁就跟着他上战场杀敌,两人的父子关系比较像师徒,虽不算亲密,却对彼此了解至深,台面上两人平日往来不算频繁,台面下却经常见面。
今日,永平王的仪仗堂而皇之的停在大将军府门前,由大总管雷封亲自出来迎接,一路把人送到了闻风阁,墨东早已在阁前等候,没急着进屋,反倒由赵信推着轮椅陪永平王去湖畔走走。
日阳高挂,波光潋艳,春天的白日,阳光暖暖,连湖畔的风吹起来也不觉太冷,几人徐步走着,很有一番闲散之情。
“听说晋王把那个钦点御医送进大将军府了?你打算怎么办?”
听义父问起,就知宋暖暖一进大将军府就差点一命呜呼这事,定已借由范太医之口传到了皇上耳里,皇上定又在与义父闲聊下“无意间”说起这事,这也是义父如此堂而皇之来到大将军府找他的最大原因,目的就是为了做给皇帝看。
“那是皇上的恩典,儿子当然会好好珍惜。”
永平王乐晟闻言一笑,“是好好珍惜那个姑娘呢?还是好好珍惜皇上的恩典呢?”
墨东的俊颜微微一臊,“父亲切莫多想。”
“你两次失约都是为了这姑娘,一次为了护她而挨了李承一剑不克前来,二次为了替她保命运功渡气,硬是错过了跟为父约好的时辰,我能不多想吗?”
“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恩将仇报,是我的手下太过鲁莽,我替她挨那一剑也是应当。至于前几日的失约,父亲不说了那是皇上的恩典吗?儿子岂能让她一进府便有损有伤?我的手下不明事理,是我教导无方,自然得想尽办法救她一命。”
墨东所言,一切在情在理,不过他是谁?他可是打小带着墨东上阵杀敌的义父!若他一切只是公事公办,又何必亲力亲为?还把人带进了闻风阁亲自照看?他那些话唬别人可以,唬他这个义父可差远了呢。
乐晟哈哈大笑,“你能在意一个姑娘是好事,这么多年来你不沾,律己甚严,我都以为你要上山当和尚去了。”
墨东轻轻皱了皱眉,“父亲,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咱们说正事吧。”乐晟压低了嗓问,“那天耆部落的踪迹,可查到是何人了吗?”
“儿子亲眼确认过了,是狼族王之子云牧亚。”
所有人都可能认不出来此人是谁,但墨东征沙场十多年,又是镇北大将军,对北百世国部落的状况算是了如指掌,何况,此人还是狼族王之子云牧亚……虽不至于说化成灰他都认得,但基本上一眼他便能认出。
乐晟皱眉,“果真是这小子,就是个不省心的,上回在蒲京私会了晋王,这会又进了京城,他想干什么?”
“除了半个多月前私会晋王,他没特别做什么事,就是一路游山玩水,吃好吃的,买好玩的。”
“他知道你盯上他了吗?”
墨东沉吟了一会方道,“我想他是刻意让我盯上他的,包括上次他私会晋王……后来想想,也许是他刻意找人引我过去。”
一个多月前,他私下出城替义父暗访江南三江口盐贼弊案,因地方官不追拿不上报,散盐于众又苛以重金,人民苦不堪言,皇帝不知从何处听闻消息,便把此案交给义父,义父便让他亲自前访查探此事,竟是太子为收买朝中大臣人心,纵容依附之地方官为祸。
回京途中的某夜,他和李承赵信三人黑衣蒙面掩人耳目,为查清一件陈年密案在夜里各自单独行动,他突然被一身红衣又行迹鬼祟的人影吸引目光而追了上去,那红色身影的脚程极快,一直保持着不让他逮到却也不让他跟丢的距离,就这样他来到云牧亚和晋王密会的地方。
北方第二大敌国天耆部落狼族的王子,和当朝甚有势力抢夺帝位的二皇子晋王,在京城外的东都密会,这意味着什么?
当时的他本来不及细想,四面八方的箭已疾射而来,他纵身飞离,晋王最得力的手下兀野紧紧相追了上来,剑剑都似是要他的命,这是他头一次与兀野交手,方知兀野之实力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强大许多。
交手数回之后,他硬是受了兀野一剑,那一剑不深却让他鲜血直流,头晕目眩,凭着仅存的气力,他以卓越的轻功远离那是非之地,避到蒲京近郊山里的小屋,宋暖暖就是在那里救了他一命。
“目的呢?”
“儿子不知。”
“若他是有心引你过去,害你受了伤……”
“伤我的是晋王的人。”墨打断了义父的猜测,“晋王密会狼王之子一事他是决不能让人知道的,是孩儿武艺不精又轻敌了,才会让兀野发现,怪不得人。”
“兀野是外族打小训练的死士,你就算受他一剑也没什么,我就不信他身上没挨你几刀!偏他剑上沾了毒,用的都是些旁门左道,看晋王身边用的人,就知道此人心术不正,还不如太子那一身的磊落,只可惜,太子不懂那些机关算尽的本事,更易受有心人挑拨,不稳重不内敛,实非帝王之才。”
墨东安静听着义父乐晟之言,未发一言。
关于这些帝王之争他实不愿参与其中,更没兴趣站队,但以他的身分与职位不可能让他事不关己,太子的舅舅郑国公因自己从他手中抢下了镇北大将军之位视他如死敌,若太子日后登基,他和义父恐怕都很难全身而退。
而最受宠的德贵妃之子晋王,表面上与世无争,多年来在台面下却一直蠢蠢欲动,皇上不是完全不无情,但因为宠爱德贵妃,也连带宠爱了德贵妃亲生的两个孩子——当朝唯一的公主乐千晴和晋王,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危害到他的皇位,看到有野心有实力的皇子,有时心里深处可是欣慰的,毕竟哪一个当父亲的不杀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好?但身处皇权力的至高点,父子之情很难凌驾在君臣之礼上。
即便如此,太子及盐税弊案之首一事,义父永平王并没有将调查结果如实上报,就怕皇上以为他想拉太子下马别有心思……
说到底,真要较真起来,他义父也是皇位继承人的可能人选,要不是他和当今皇帝是亲兄弟,义父又生性平淡无争,恐怕早就像其它几个兄弟,或被借机处死或被发配边疆了,哪来如今的兄友弟恭,一副和乐景象?
“东儿。”
被义父这一唤,墨东顿时回过神来,“是,父亲。”
“太子那边要派人盯紧一点。”乐晟的眉眼之间带点忧虑,“希望一切只是为父多想了,但近日来郑国公那边动作频频,与皇后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恐怕正在策谋什么,皇城禁卫头子是郑国公的人,我们得提早做防范,免得措手不及。”
“儿子知道了。”
“晋王那儿……”
“晋王唯一的敌人是太子,不是皇上,父亲暂且不必担心。”而晋王坐大,对他们父子而言也不是坏事。
“我是担心你……你的腿……那个姑娘若对晋王说了什么……”
“父亲放心,她要说早说了,何冒着生命危险进大将军府陪我演戏?”想到那双始终无畏又清澈的眼睛,墨东的语气不禁放柔了些,“由此可知,她不是晋王的人。”
乐晟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瞅着他,“也许那也只是计策的一种,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如果得到你的信任比出卖你来得有利,又何乐而不为呢?你不轻忽了才好。”
闻言,墨东黑眸闪动,道,“父亲的话,儿子铭记于心。”
今晚是墨东替宋暖暖运功渡气的第七天,一如以往,他气劲一收,这个女人就软绵绵的倒在他身上。
可以这样理所当然的躺在他怀里,还不被他给狠狠推开的女人,天底下目前应该只有她一个,他低头瞧她,脸色不再像那日见鬼似的苍白,此刻还透着微微的粉女敕,气色好得不像是个病人。
修长的指尖轻触上她的双颊,那长长的睫毛,像美丽的羽扇,这几日都勾引着他的目光,还有她鼻头上的细小汗珠也很可爱,但他照例将它拂去,视线而停留在她薄薄的粉女敕的唇上。
目光,肆无忌惮,因为任凭他怎么瞧她,她都可恶的无动于衷,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堂堂镇北大将军夜夜守着这女人,明明怕热,却为了她把整个房间弄得像个火炉似的,夜夜替她运功渡气,还让她软绵绵的身子紧紧靠着他,几次半夜醒来探她鼻息,见她身子打颤手脚冰冷,还拿自己的身体当软垫和火炉让她偎着睡。
软软的身子贴着他,就算连着几日未沐更衣,但有丫头日日帮她擦身子,依然是软软香香地,只要是正常男人,都很难无动于衷,她悠然沉睡,他却一夜睡得比一夜还差,几乎到了失眠的地步。
“你再不醒,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宋暖暖。”他对着怀中的女人恶声恶气,语调冰冷而低哑。
这几日他们夜夜同床共枕,就算没有外人知晓,他也算是毁了她的名节,她醒过来要是知道了,不会是什么反应?
他有一股莫名的期待,期待着她一睁眼看见自己窝在一个大男人怀里的表情,可几天过去,那期待一再落空,连一向极有耐性的他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听见没有?宋暖暖?”他将她的身子抱紧些,“我已经受够你这样天天夜里赖在我怀里了,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扔进湖里去,你不是怕冷吗?是不是太冷了你就会忍不住醒过来了?嗯?”
嘴里说要把人丢出去,手里将人越搂越紧,“范正那家伙说七天内你就该醒来,看来他是个庸医,胡说八道的……”
宋暖暖眨眨眼,醒了。
她觉得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耳朵热热地,身体也热热地……
后知后觉地,她发现有一双有力的臂膀紧抱住她,抱得她有点疼又有点热,害她不敢乱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抱着她?又是谁一直在她耳畔说话?
“宋暖暖,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为了天天夜里可以赖在我怀里,所以不想醒,是吗?那行啊,明儿我就叫人把你搬进我的寝房,免得我还得夜夜过来偷偷模模像个赋似的,你都不想要你的名节了,我又何必替你守着?就光明正大搬进来吧。”
这冷冷哑哑的声音不是墨大将军吗?为什么他要抱着灺?还对她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夜夜赖在他怀里?她有吗?不会是这些夜里他都像现在这样抱着她睡觉吧?不会吧?是谁准许他这么做的?
宋暖暖觉得自己的小脸又红又烫,被他紧抱住的身体也滚烫不已。
她要继续装做还没醒吗?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好主意!可是如果她此刻醒过来,那她就要面对他抱着她睡觉的“事实”,以后想赖都赖不掉……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宋暖暖挣扎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直抱着她的墨东却察觉到怀中的女人已经醒过来了,因为她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不再像前几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软软赖着他,她的呼吸不再平和而是有些急促,显然此刻的她很是慌乱不安。
终于……
墨东松了好大一口气,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些天的自己,对这个女人是否可以好好活下来,是如此的在意与急切。
说不上来他是从何时起对她上了心的,或许是第一次遇见她时,情思便已在心中萌芽,当看见她虚弱的躺在那里,他更难受得恨不得以身代之。
醒了就好……
虽然他一直期待想看她醒过来时发现被他抱着睡的表情,但现在突然发现,就算他没亲眼见着,也可以想象岀她慌乱不安又紧张的模样,此刻他真要她转过来面对他,他怕她会吓到再次晕过去。
想着,他伴装不知她已醒,将双臂收得更紧了些,牢牢地将她锁在怀里。
宋暖暖差点惊呼出声,却是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宋暖暖,我困了,陪我好好睡一觉。”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记得,明天你若还不醒来,就直接搬进我房里……”
宋暖暖今早醒来时,墨东已不在她房里。
名叫小久的小丫头打好热水来让她洗脸,后来李承亲自挑了几桶热水过来说要让她沐浴用的,把帘子内的大木桶都给填了七分满。
宋暖暖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原本是墨东贴身侍卫的李承替她装水倒水的,干起一些杂役之事,转身才去问小久。
小久是大总管派来侍候她的丫头,才十二岁,手脚利落又活泼爱笑,走起路来两条辫子晃啊晃地很是可爱,却不多话,不会吱吱喳喳个没完,但如果她开口问了,这小丫头也会很仔细的回答,半点不含糊。
原来,她进大将军府那夜就病了,整整睡了七天七夜。
那夜,她差点就进了鬼门关,要不是墨大将军亲自替她运功渡气,现在的她可能已经不在世上,而害她生病的罪魁祸首,听说还是这个李承,小久说她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她知道大将军要他替她挑水打水,直到她病好为止。
“您生病的事都惊动了皇上,大将军的义父永平王还亲自过来关心,您不知道,这七天来咱们大将军府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呢,就怕姑娘您有个万一,大将军也日日过来帮您运功渡气,半点不敢让您再冷着冻着。”
“说句不该说的话,大家很羡慕姑娘呢,谁都知道咱们大将军对人向来冷冰冰的,再美的姑娘也没瞧他多看人家几眼,却对姑娘的病很上心,还把您接进这闻风阁,姑娘您不知道,这闻风阁是禁地,没大将军的允许,谁都不可轻易踏进来呢,您却是直接住进来了。”
是啊,不只住进来了,还让他抱了她睡觉……
宋暖暖又羞又恼地想着。
洗好头发,她把身子沉进热水里,闭上眼,又想起昨夜那人抱着她的力道和体温……真是羞人!这事如果传岀去,她还能嫁人吗?幸好这件事只有他和她知情,只要她永远装不知道,这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对吧?
“姑娘,您还好吗?没事吧?”小久担心的问道。见她迟迟不动又不语,小脸都快要探进木桶里瞧她了。
“我很好。”宋暖暖脸红红,“你先出去吧,之后的事我可以自己来。”
小久一听还真是一脸为难,“可是姑娘您的病才刚好,奴婢不放心把您一个人留在房里,大将军也会怪奴婢的。”
“就说你在门口帮我守着,因为我在洗澡,怕有人闯进来。”
“姑娘,奴婢刚刚不是说了吗?这闻风阁是禁地,不会有人随便进出的,何况是姑娘的居室,没人敢突然闯进来的。”
“我是怕大将军突然闯进来。”这样说应该够明白了吧?
嘎?小久一愣,应了声好,便乖乖地出去守门了。
宋暖暖再次把自己沉进水里,这回连她的脸都一块沉进去了。
开始替墨东施针,是宋暖暖醒来之后的第三天。
诊疗期间,闻风阁里没有闲杂人等,闻风阁外守着李承和赵信,阁内就只有墨东和宋暖暖两人。
明明是作戏,而且身边也没有观众,可宋暖暖却正经八百的把她的医箱都带进了他的房间,不只如此,诊脉用的脉枕和针灸器具也都一一摆在桌几上。
晋王在大将军府有内线,她却不知是何人,要做戏就得做个十足,免得轻易就露出马脚,墨东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头低低地装忙,“做大夫该做的事。”
“你明明知晓我不是病人,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交代一下,为什么要骗皇上说治我的病得日日针灸?还借机住进大将军府?”
关于这一点,宋暖暖倒是不心虚,“难不成你要我揭穿你,跟皇上说你的腿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自然不是,但你只要说一句爱莫能助,这事就揭过了,何必自告奋勇的住进来?目的是什么?”
宋暖暖叹口气,“因为我不想住晋王府,府里有人想杀我。”
墨东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以为想杀你的人是我?”
“你若要杀我又何必救我……”这事应该不必点就能通了吧?她虽不算太聪明,但也不笨好吗?
“知道想杀你的人是谁吗?”
“你知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查。”他好心地道。
“算了。”宋暖暖摇头,“我现在人在大将军府,没人可以动我了。”
墨东薄唇一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对他的信任,莫名地让他很欢喜。
“把你的手摆在脉枕上。”
墨东照做了,眉却挑了挑,“那日不是瞧过了?”
“每日的脉象都会不一样。何况那已经是七天前的事了。”说着,她纤细的指便切上他的脉,很仔细的举、寻、按,“你的腿虽没事,可长时装瘸不动,气也是会不顺畅的,每天这个时候我都来帮你疏通疏通筋骨,没什么坏处。”
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得拖上半个时辰,她还能干么?不如就趁此机会好好调理他的身体,对他有利无害。
至于任务……她都已经住进闻风阁了,比原先预钭的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找她要找的东西,面对墨东时,她还是专心一点好。
墨东好整以暇的瞧着宋暖暖。
她脸上认真的模样,倒一点都不像有假。
她是真心的,就像她前两回担心他的毒和他的剑伤一样,没有掺杂一些其它的,就是单纯的担心他,那纯净又温暖的眼神,他不知有多么不曾见到过。
是因为这样才舍不得让人伤她一分动她一毫?
是因为这样才对她上了心,不忍见她冷、让她冻?还贡献出自己的来供她取暖而无丝毫抱怨?
墨东专注地看着她,而她,专注地替他诊脉。
“还有你的剑伤,我等会一起看,你月兑下衣服和裤子躺上床,我会在你双腿的三个穴位上施针,剑伤的部分我要瞧一下伤口愈合的状况。”说完,宋暖暖没听见对方有任何动作,这才抬起头来,发现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原处,眼神很是复杂的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