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吾妻 第十四章 恶毒阴谋逼落水
从此,鹿儿的生活了两点一线,明府的小学堂,远沁堂,日子倒也想规律。
只是明瑾也是个倔的,被明老夫人一顿申斥后还真的没再去上课,整日缠着温氏让人带她上街去玩耍。
这日因为是腊八,西席让她和蘅哥儿提早下学,而再上几天的课便是年假,也就是说这一休假便可以休到元宵。
鹿儿脚步轻慢,看着河塘里虽然已经没有夏荷,却仍别有一番味道的水面,听着小绿在她身后叨念要慰劳姑娘的辛苦该做点什么来吃,冷不防有道黑影箭矢一般的冲过来,闷着头笔直的朝着鹿儿撞去!
鹿儿不料有人火车头似对着她冲撞过来,她身旁可就是池塘,大冷天的要是落水,小命绝对去掉半条。
急急的往后退,小绿也骇得扔掉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把那瞎了眼的丫头撞开,不过,那丫头看见鹿儿往后退,胳臂长伸,竟去抓鹿儿的裙摆,鹿儿再想往一旁逃开已经来不及,就这么让那丫头带着往池塘里摔下去了。
没把丫头撞开的小绿放声尖叫,想也不想的也跳下水去。
几人正在水里扑腾的时候,躲在树从暗处的明瑾慢吞吞的扬着阴冷的笑走到岸边,顺道还踢了一块石子下去。
她笑得甚是开怀。“你得意啊,就继续得意吧,我瞧你还能得意到几时?啧啧,这寒冬腊月的水池可是冷得能把人的骨头冻成冰的。”
鹿儿落水的第一时间就被奋不顾身扑下水的小绿给捞起,小绿这些日子没少跟着卫二学了点拳脚功夫,她吃水不多,只是呛得厉害,“姑娘?”
鹿儿用手握了一下她,面向明瑾。
“你使人来撞我的?”这水,好冰。
这四周的人都被明瑾遣走了,剩下都是她的人,她有把握不会被任何人瞧见。“是我,你又能如何?”
泡在冬日的池子里,鹿儿冷得牙齿发颤,肌肤都失去感觉了,她知道小绿也好不到哪去,她不着痕迹的凑近小绿向她耳语了一番,小绿一呆,但还是照做了。
她把鹿儿慢慢的往靠近明瑾的地方移动,鹿儿也试着挪动,可身穿冬衣,衣服吃了水十分沉重,想移动,迟缓又困难,应该庆幸她们掉下去的地方累积了厚重的泥层,但是没有立刻陷入泥淖里,不代表下一秒钟不会。
明瑾看着鹿儿主仆在里头挣扎,她很开心,却完全不顾向她伸手求救的丫头和救命声音。
那丫头被人当了枪使,扑腾了几下,很快没了声响。
明瑾太得意忘形了,忘记自己就站在池塘的边缘,因为她一定要站这么近才能更大声的。
这个让她处处吃瘪的野丫头,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正得意着,水里的鹿儿竟在电光石火间伸出一只几乎泛青的手,拉住她的脚,将她拽了下去。
重物掉进水中,溅起的水花四散,躲藏在暗处的丫头和婆子一见到明瑾落水,全都吓坏了,开始大声嚷嚷,明府顿时乱成了一团。
而鹿儿昏迷前好像看到官扶邕的身影。
随后赶来的明家人,目睹了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家的大殿下纵身跳下水去救人,都懵了。
一团的手忙脚乱之后,家中两个姑娘同时落水,还死了个丫头,明府上工都陷入压抑惶恐和不安的旋涡中。
二房这边听到丫头们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鹿儿身上的说法,温氏气急攻心,带着人不由分说就杀到了远沁堂想讨个公道。
而这边最先醒来的小绿指证历历,是二房的五小姐趁着二小姐下学途中指使丫头将二小姐撞进水中的,小绿的唇还是青紫的,眼眶含着气愤的泪,身上披着大斗篷,脚下都是炭盆,她仍止不住的发抖。
至于碧纱橱里,明澹亲自把匆匆赶来的太医令送出来。
太医令看着端坐在人家府里首位上面无表情的官扶邕,对着明澹道,“幸好救得及时,令媛的身子还不错,没有性命之忧,但毕竟冬日落水,怕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元气才能恢复过来。”
明澹频频颔首道谢,“多亏了太医令大人。”
太医令忽然压低声音,“明大人你应该要感谢大殿下,要不是他出手救了令千金,又把我叫上,情况可就不只是这样了。”
“多谢大人指点!小人感激肺腑。”明澹长揖。
太医令还未能走远,却教气冲冲杀过来要找鹿儿算帐的温氏瞧见,她也不管太医令是谁请来的,胡拉蛮缠着给把人请去了二房,她的阿瑾可还昏迷着呢。
“殿下,时间紧迫,您看?”卫一心里那个焦急几乎要溢于言表。
“不急,等鹿儿醒了再说。”他完全不在乎明府的主子都挤在鹿儿的卧房里,没人出面招待他。
“殿下,整个大营的人都等着您一声令下,要立即开拔的。”
官扶邕瞟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北漠狼烟起,军情紧急,他请旨去戍守,会再度来到明府,原来只是想和鹿儿告别,却没想到她会被人撞落水池,他要是晚了一步,或是率着大军直接开拔出征,他这一生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人人狠狠的捏住,下一刻就会碎爆那般的疼痛。
“殿下。”
“去让他们做好急行准备,有违军令一律军法处置!”
“是!”卫一领命而去。
这北漠人脑袋是被驴踢了,向来只有在春秋丰收季节才会在边境出没烧杀掳掠,这回却是挑着整个王朝准备要过年的时间点作乱,还有,从京城大军开拔到北漠,就算不眠不休,星夜赶路,也要耗上两个月,大殿下甫接了圣旨军令就阳奉阴违的离开大营,这会儿还在这里不走,这是非要亲眼看见鹿儿姑娘醒了才肯离去啊!大殿下从来都不是长情的人,为什么对鹿儿姑娘却特别在意?
啊……想不通,也没时间细想,卫一施展轻功,离开了明府。
“殿下,小女醒过来了,得知是您救了她,想见殿下一面。”明澹送完太医令回到女儿的房间,怡好见到鹿儿醒过来,关心了她两句,却没办法说更多,因为他得知大殿下即刻要领兵出征,而人却还在这里。
女儿啊,不是爹不关心你,是大殿下领兵之事牵一发动全身,事态紧急!
他赶紧把大殿下救了她,这回儿还在远沁堂等看要见她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屋子里大阵仗的摆养炭盆、炉火,窗帘也换上更厚的布料,为的就是不让一丝寒风往里吹,屋子里暖得跟三月没两样,鹿儿却雪白着一张脸,脸上别说神采,就连一向有神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一旁的乐乐仔细的在被里给她塞着暖脚的汤婆子。
官扶邕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景象。
他眼光扫过去,明澹千百个不愿意,还是让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退下,可他不能走,他女儿的清誉还要的,就算殿下“舍身”救了鹿儿,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不论如何,他得在场。
官扶邕也不管明澹坚持,不论鹿儿这不上不下的年纪,他救了鹿儿,要是传出去,她就没活路了,唯一的一条路只能嫁给他。
但是现在的他还没有娶妻的资格,他有太多要去面对的东西,就算不能去想那些事,他如今要远赴北漠,北漠人剽悍成性,那危险是京里人想象不到的,生死都在瞬间,也不知能否有生还的机会。
他能希望她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长大,如果能,等他回来。
鹿儿还没力气说话,整个人虚弱的躺在床上,看见他,努力的扮出笑脸,官扶邕看着万分心疼。
他也不说什么,从袖子揣出一块巴掌大的黄玉,慢慢放进鹿儿的手里,然后启唇对她说了话,随即身离去。
鹿儿疲惫的阖上双眼,他说,叫她等他。
他要去哪里?
她整个人都像漂浮在海上的小舟,载浮载沉,在陷入更深的黑暗之前,感觉到她手里那块玉透着掌心散发出一股温暖,像血管一样窜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是暖玉呵。
明府的两个姑娘都卧病在床,可是整个落水事件并没有因此消停,落水的那个丫头是明瑾院子的粗使丫头,家中除了一个卧床的老母,还有一个幼弟。
人死了,温氏草草给了三两银子让人家去办丧事,白白失去家里唯一能赚钱回来的女儿,那丫头的老母亲拖着病躯喊冤喊到了温氏跟前。
温氏看着披头散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老妪,心里一阵厌恶,“给了你三两银子还嫌少,你这贪心无耻的婆子,要不拿着给你的银子乖乖回去,要不,连那三两银子都没有!”
“我不要银子,你还我女儿的清白来,她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是那种狠心谋害主子的人?!”老妪本就病得剩下一身骨头,在地上翻滚哀求甚是凄惨,令人惨不忍睹。
温氏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别过了脸,不忍心看。
其实落水一事,处处透着蹊跷,连温氏自己都怀疑明瑾身边的丫头没有说实话,但是女儿现在病歪歪的,她就算想问个清楚也无法。
这边闹的动静大了,明老夫人派了身边的大丫头出来察看,很快把这事回禀了她。
明老夫人也为这件事情烦心着,腊八这样的大节日也因为发生这样的事而无心过了,更别说熬粥四处送亲友邻居品尝了。
是失礼之至的事情。
更遑论日日逼近的年关,看着温氏无心操持,每天只会在她跟前抱怨哭诉,说她身为祖母处置不公,半点没有替明瑾着想,她委屈落了水,却连个说法也没有,直怨她偏心。
很快,那老躯很快被带到老夫人跟前,花白的发,深陷的皱纹,病得就剩一口气了,却是拖着病体来替女儿抱不平。
“我会给你交代的。”明老夫人是不管事,不是不会管事。
她也给老妪看了座。
这件事发生了两天,看着两个孙女都病恹恹的,她的心情哪里好得起来?
她让人把明瑾院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全部叫来,鹿儿当天落水,身边就跟着一个小绿,小绿也是要到的。
最后,她还把明澹也叫来。
既然鹿儿没了娘,他这做爹的就得多辛苦点了。
“一个个都给我老实招来,谁敢当着我的面说句谎话,你们这些婆子是见识过我治家手段的,坦白的,有赏,掩盖事实的人送官究办,我也不多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别以为她没用了,老虎老了,爪子还是在的。
“娘,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大伯那丫头不就是记恨瑾丫头吗?恨她一个小孩家家的说了些她不爱听的,这才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把瑾丫头推下水的。”温氏不明婆母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事实就是这样,难道瑾头还能去把那丫头推下水。
瑾丫头的性子……做为人家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女儿,温氏心里一咯噔,忽然有那么一丝不确定了。
人群里有个年纪小的丫头开口了,她和那死去的丫头在同一处打扫,两人的家也住得近,她结结巴巴道:“阿玉有一晚回来特别的高兴,她说五小姐答应只要她去帮她做件事,就给她十两银子,我问她什么事,她却支支吾吾,说五小姐命令她不可以对人说。”她磕着头,谁都没敢看,她像这样才有勇气把话说完。
“婢子想既然五小姐说不能问,肯定是大事,也就没问下去了……”她吞了吞口水,看向老夫人。
“说,照实说我不只打赏,还会另外给你家安排差事。”
其实小丫头心里也很挣扎,真说了,得罪二夫人和五小姐,她还有活路吗?这下老夫人答应要给她别的差事,表示她不用在二房讨生活,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温氏的脸色除了难看,还阴森森的盯着那小丫头看,像是恨不得要挖一块她的肉下来。
“两天前婢子在厨房帮着择菜,阿玉突然慌张的跑来找我,她说五小姐让她躲在浣花院的池子边上,等二小姐下学然后……伺机把二小姐推下水,阿王说她不敢,可是,五小姐威助她说,她要不做,就让二夫人免了她的活儿,还说她偷东西,要把阿玉送官。”
堂里一片死寂。
“你叫什么名字?”明老夫人闭眼,好一会儿问道。
“婢子叫阿芳。”
明老夫人模了模手上的佛珠,望向温氏。“你有什么话要说?”
温氏作势要上前和那小丫头撕扯,“你这谎话连篇、下地狱让阎罗王拔舌的死丫头,敢诬赖你的主子,来人,把她给我下去,打五十个板子!”
阿芳抖得像筛糠,整个头叩在地上。
“够了!温倩,这就是你当家主母的气派和风度,她一个多大年纪的丫头,五十个板子她捱得住吗?不如你去试试?”明老夫人既生气又灰心。
“娘,娘,媳妇怎么能跟这个贱人比,媳妇可是明府明媒正娶回来的二房夫人,她是什么,一个低贱的粗使丫头,五十大板又怎样?我就算打死她,她也不能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主子管教下人,她的确不能说什么,所以,我这婆母管教媳妇,你也应该受着不是?”
温氏瞠目。
“你教女无方,瑾丫头也落了水躺在床上,你就去陪她,没有我的命令,你就待在二房的院子,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至于瑾丫头,等她身子痊愈再过来领罚。”明老夫人拍板定案。
温氏整个人就像被抽光气力的木偶。
“还有,阿玉没了,你得从二房拿出银子来补贴他们一家子,就五百两好了。”
“什么?五百两?!”温氏干嚎,“娘,我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我知道你有。”明老夫人很斩钉截铁地道。
这老虔婆,温氏咬牙切齿垂头丧气的走了。
明老夫人让桑嬷嬷扶着从榻上下来,走到阿玉娘跟前。“阿玉的事是我明府对不起你们家。”
阿玉娘是垂泪,什么话也没说。
明老夫人挥手让大丫头拿来一个匣子,“这是我明府对阿玉的一点歉意补偿,请不要嫌弃。”
阿玉娘愣愣的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锭一锭的银子,她浑浊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这里面是五百两银子,另外,”她厉眼看向外头,“二夫人可把她的五百两银子送过来了?”
一个丫头匆匆的捧着盒子进来,毕恭毕敬的交给了桑嬷嬷。
“老夫人要过目吗?”桑嬷嬷问道。
“谅她不敢出什么么蛾子。”
桑嬷嬷客气的把温氏的盒子给了阿玉娘。
阿玉娘拿到这一笔天大的补偿金,又喜又悲又难过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回去了。
“娘。”明澹走了过来,方才那一出,他一言不发。
女儿刚回来就被人推下水,他内心无比的愤怒,如今母亲替他出面处置了,他只能压下愤怒接受这一切。
明老夫人看了大儿一眼。“我知道你对我的处置觉得不公,但明崇是你弟弟,抢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是,娘。”
“我乏了,鹿儿那里就不过去了,你多替我去瞧瞧吧。”偏心,谁都会,可明老夫人对温氏妄想一手遮天的作法却是打从心底的不喜。
要不是看她为这个家操持多年,她连最基本的面子也不想给,让她在二房反省个几天,看看她能不能知道消停。
大房这边算是没事了,二房这边却是炸了锅,温氏回去之后砸了不少东西,还是没能消气,身边侍候的丫头个个避得远远的,怕遭了池鱼之殃。
“我就不相信那个老太婆能把我关多久,眼看着要过年了,这个家少了我操持,哼,看你们怎么过下去?!”气发泄完了,温氏恨恨的说道,随手又把无辜的茶盏给砸了。
让她在许多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这笔帐,她记下了,至于阿芳,她很快回去收拾行李,被调到了桑嬷嬷手下做事。
果然,如温氏想的那样,不到十天,她就出来了。
她又恢复以前那个八面玲珑的管家太太,对着明老夫人更加谦虚温婉,处理起庶务又快又好,对帐、管事不出错。
但是这个年,明府注定和明老夫人想要的阖家团圆有那么一段差距,所以,便草草的过了一个年节。
为了怕把病气过给家里人,已经能枕着软枕起身的鹿儿私底下去给明老夫人磕头拜了年,领了红包之后,就由小绿和乐乐扶着回了碧纱橱。
“是地瓜的香味,花儿,地瓜和马铃薯都烤好了吗?”用来熬药的炉子里埋进了地瓜和马铃薯,鹿儿一进门就闻到香味。
“姑娘,早就可以吃了,婢子已经拿出来,就等你们回来。”
过年了,鹿儿嫌房间里都是苦药味,也让人布置了一番,看着红通通的窗花,一盘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糖果糕饼,觉得这才有年节喜气的样子嘛。
“也给祖母和嬷嬷们送一些过去,让她们都尝尝。”地瓜、马铃薯烤得焦香,皮轻轻一剥就能吃。
“老夫人会不会觉得大过年的吃地瓜不吉利啊?”乐乐道。这可是穷人家的吃食啊!
“别想那么多,送过去就是,赶紧回来啊,姑娘我还没发红包呢。”其实鹿儿觉得她已经大好了,但是包括她爹、祖母还有这屋子的丫头们都觉得她还需要养着,她一人争不过那么多人,也只好一直养着了。
她向来不是小气的主子,几个大丫头都给了一串金光闪烁的小鱼,鱼儿口对着口,数数有一二十,每一条都是黄澄澄的金子,沉甸甸的压在手里,另外每人都还有一个超厚的大红包。
所有拿到这红封的丫头都不会说话了。
“姑娘出手也忒大方了。”
“你们喜欢就好。好啦,下去玩吧,做丫头的不必这么辛苦,过年呢,放你们的假,好吃好喝好玩的去,天没亮之前不许回来啊!”她落水这段期间,她这些丫头们几乎十二个时辰的轮值,她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
姑娘都这么说了,小绿等人只好退到门外。
“姑娘的好意,不如这样,留两人在门外,一个时后另外两人过来轮替。”小绿不愧是贴心忠诚的大头头,她安排下去,没人有异议。
屋里的人好不容易清空了,鹿儿躺在铺了柔软锦缎的椅垫上,膝盖以上盖的是小羊羔皮被子,炭盆把屋子烘得跟夏天一样,吃食随手伸去就有,这不就是她长久以来希望能过上的闲适日子吗?
她想到了官扶邕,她在京里过得无比舒适,那他呢?
她心头一阵恍惚,枕头下是他年前报平安的信,透过卫二交到她手上,每天她都要拿出来看个几遍,这时她又想到卫二因为没能跟上去北漠,足足摆了好几天后宅怨妇的脸给她看。
对他来说,男儿最想做的就是建功立业,让他一直跟在个小姑娘的身边,算什么事?
鹿儿并没有见过真正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的战争,只是从前世的网路窥到一些残酷和流离失所的悲伤,冷兵器的战争和现代动不动的生化、核武器不一样,是以命相搏,血肉横飞,更甚的,还不只这样。
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希望官扶邕上战场。
收到官扶邕的信,她很快就给他写了回信,虽然一开始真的不知道要写什么,可是写着、写着,居然就写了厚厚一叠,希望他不要觉得她罗唆才好。
日子过得飞快,一个月后她又收到官扶邕的信,信里告诉她北漠的风光和景致,游民和牧马,对于战事什么的却一字不提。
鹿儿还是很努力的始他回信,告诉他府里面发生的事,告诉他春天了,明府里的花树开得好灿烂啊,告诉他她想在京城开银楼的事情,要不然觉得自己要发霉了,斟酌又斟酌,写了又写,一封信当成连续剧里那样,一天写一点,一天再补一点,然后才觉够了,把信封起来,让卫二去驿站寄信。
不过当她装信的匣子还未满,官扶邕却不再来信了,不管她再写多少信,都像石沉大海那样。
想不出原因,不过还是不间断的给他写信,道家常,说些她自己都认为繁琐的小事,就这样写吧,写到哪天她想喊停了为止。
她的身子已经大好,也实在不想继续关在家里,征得了明老夫人的同意,带着丫头和卫二、李善和阿磊,第二回出了明府的大门。
明老夫人对于这个回归的孙女多是有些疑问的,她一个丫头,说是养在百花树那个乡下地方,身边却有着三个丫头、两个小厮,还有一个看起来武功深不可测的护院。
根据大儿的说法,这丫头是有些身家的,那些身家都是她自己赚来的,问大儿她究竟有多少家当?大儿伸出五指。
她以为充其量是五百两这个数,五百两算是小有积蕾吧,不过大儿大摇其头,让她再往上猜。
她一狠心直接往万字头上跳,大儿捻了捻他那两撇小须,“大概就这个数,至于有几万两银子,我就问不出来了。”
明老夫人至此无言。
不只是她,应该是整个明府的人都不晓得这个秘密吧。
看着休养了好几个月,气色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比几个月前还要好的二孙女,她以为,这个丫头也许是她几个孙女里面最让人意外不断的了。
鹿儿带着几个丫头坐着明家马车走走逛逛,虽说没有一定的目标,但小绿却发现姑娘似乎是锁定了城东勋贵和大官居住的那一块区域,而且只要看见门面不错的首饰铺子就会进去闲逛一番,然后两手空空的出来,逛得身为丫头的她们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店家那眼神,真的必须要有很强大的心脏才能扛得住啊。
不过一而再的重复下来,几个丫头也就当成日常的画风了。
鹿儿也不是只往珠宝铺子钻的,瞧见好吃的,她也会吆喝所有的人叫上一桌菜,好吧,阿磊和李善那两个臭家伙还是坚持不能和主子同桌吃饭,倒是乐乐和花儿日积月累的被鹿儿洗脑,逐渐有松口的倾向。
等回到明府,鹿儿打散了头发躺在床上时,仅有的想法就是——
要在这京城立足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随便一间城东的铺子往里走,要不是金碧辉煌,要不就是辉煌金碧,每一家都有它的风格和独特的味道,再来,从那些伙计口中也得知,城东的铺子是一屋难求,随便一家铺子看着不起眼,但都是有强硬后台的。
她想开铺子,钱滚钱多好,再来,铺子要是开了,多少有些事让卫二去忙,也才不会镇日把两个可怜的少年操练得叫苦连天,讨救兵讨到她这里来。
不过,没找到铺子也在情理之内,城东嘛,要是这么容易就到,也不叫城东了是吧?她找不到,京城里有的是中介的牙人,再说,真不行,商业区的城南也是可以考虑的,双管齐下嘛。她决定明日就让卫二去找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