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姑娘富贵命 第十章 徐家欢乐贺家愁
徐静抵终于迎来婚后的平静岁月。
姜姨娘再也妖不起来了,徐谨月最近也很听话,杨柳梢自恃甚高,这样很好,她们就互相点头就好。
婆婆说一个堂堂爷们,只有一个正妻不行,要贺彬蔚收了杨柳梢,贺彬蔚抵住了,说“姨娘麻烦,等静淞生完再说”。
嗯,真不愧自己对他宽容大量,他也知道要守身如玉报答她了——虽然有了身孕不能滚床单,但他也没去通房那边,这点令徐静淞非常满意。本来就是,哪有女人这么辛苦,还要替自己男人张罗暖床的道理,美其名为贤慧,实则有违人性。
她原本对贺彬蔚没有抱着太大期待的,毕竟贺家的长辈都很喜欢逼人,老太太爱逼,杨氏也爱逼,理由都是“也只是个姨娘名分而已”,孝字压顶,很难拒绝,据说老太太还挺有一手,总能把孙子制得死死的。
所幸当唯一的姜姨娘变成通房姜氏,徐静淞想,肯定会是一场新战争,就看老太太赢了,塞她的人,还是婆婆杨氏赢了,塞杨柳梢。
徐静淞觉得,一定有下人压注下三房一个姨娘是姓姜还是姓杨,她自己是觉得谁都没差啦,一个靠姑祖母,一个靠姑姑,她这个媳妇都会难为,可是千想万想想不到,贺彬蔚居然挡住了,没再要个姜姨娘,也没多个新的杨姨娘。
这古代人真的不错,她内心偷偷给他加了不少分数,然后又感激了下,徐老太太睿智,鲁大爷虽然后院简单,但遇到母亲塞人不见得能挡,毕竟食色性也,正妻怀着,哪个男的不想添几个贴心人,贺彬蔚能忍着,很好。
是嘛,这才像话,有空多读点书,不要只想着夜生活,年纪轻轻要懂得保养。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融,惊蛰,而后谷雨。
正是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满园春暖花开。
天色是干净的浅蓝,微风袭面,舒爽沁人,树梢女敕芽逐渐转为深绿,园中几株牡丹都开了,粉红色的花瓣层层盛开,鲜艳富贵,漏窗旁边几株桃花也随着季节绽放,衬着后头的纠瓦白墙,别有一番颜色。
这个春天,贺家发生几件事情。
杨氏正式把希哥儿记在名下,而且还把庄姨娘提为贵妾,庄姨娘感激得都哭了,儿子成了摘子,那好处自然多的多,为了儿子,就算被打发庄子上,她也甘之如始,可没想到大女乃女乃居然提了自己的名分,庄姨娘搂着希哥儿哭泣道:“希哥儿,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大女乃女乃这个母亲,什么都听母亲安排。”
希哥儿四岁,已经懂事,听姨娘这么说便乖乖点头,表示会好好孝顺母亲。
贺文江知道了,很是高兴,老实说他一直觉得小杨氏对姨娘太严格了,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想管这些事情,现在妻子能自己醒悟,那是最好。
贺老太太跟杨氏知道了也觉得挺不错的,家和万事兴,把姨娘打发到庄子虽然简单,但希哥儿都四岁了,突然不见姨娘,那是会找的,小娃儿找亲姨娘,想想就可邻,现在小杨氏主动跟庄姨娘示善,那是最好了。
第二件大事,就是贺文江瘦了。
从徐静淞过门,贺文江就一直有点小肚子,过年后不过短短数月,小肚子居然没了,当然不是他减肥,是他操烦。
贺家棉田桑田都在江南,江南今年惊蛰没打雷,别说棉农桑农不安,最不安的是贺文江,每年八月上贡可是不能耽误到,但老天偏偏不下雨能怎么办,这种事情又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只好说自己最近头晕,大夫说是太胖了,得减肥。
为此,贺彬蔚减少很多读书时间,兄弟合计出一个办法,找商船,派船去海外之地收罗好的布匹。
贺文江性子急,一听弟弟说海外有不少国家商业都发达,各种丝品瓷器水准都很高,不输东瑞国,隔天就出门前往东部沿海找船只,几经打听,总算找到一个宋家商队,现在两兄弟一方面祈求南方下雨,一方面希望宋大爷能带点好东西回来,无论如何,贺家的名声不能断在这一代。
第三件事情,就是贺彬蔚上考场了。
东瑞国有一点还算人道的是,重要考试都是在春天,天气舒爽,人闱不会太辛苦,他两年前已经考到举人,这次是直接考进士,入闱总共三天。
贺老太太跟杨氏从贺彬蔚入闱开始就吃素,两人一心在佛堂,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杨氏打理。
徐静淞也急,可是没办法,真帮不上忙。
而且她徐家的弟弟徐昭川,今年也要考秀才,她可是加倍的紧张,母亲李氏信上说,昭川这几个月都快走火人魔了,饭都没怎么吃二个十五岁的爷们比丫头还要瘦,但他紧张,家人也知道,都不好逼他,只能尽量找好厨子,希望饭菜合他胃口。
徐静淞一边为了弟弟着急,一方面又想,贺彬蔚这点还不错,每天早上伺候他穿衣服她都会模模他的腰,没觉得痩就好,她在这点想法很古老,再大的事情,还吃得下饭,就没过不了的关。
拜托老天,千万要让贺彬蔚还有昭川高中啊,最后一名也没关系,榜上有名就好,千万,千万!
贺彬蔚出闱后,只休息了一天,又天天到书斋去跟郭夫子做学问——他觉得题目有点难,想提早为三年后做准备。
贺家众人一听也知道意思,这次是没考好了。
不过也不要紧,才十八岁,下次考试也不过二十一,年纪轻得很,不怕。
发榜前一日,贺彬蔚说要带徐静淞上山走走,去朝然寺上炷香,徐静淞心想,赞,她嫁过来两个多月就怀了孕,然后就是冬天,接着早春雨多,都不好出门,现在终于迎来好时机。
也许是老天怜惜她许久没出门,春日里出了大太阳,春风薫人,舒服得不行。
派人跟贺老太太还有杨氏报告一下,这便乘车出门了。
贺宅位在闹区,刚刚出门还听得到人声喧哗,慢慢的声音就小了,不知不觉,外头声音都没了,车内安安静静,只有两人下棋的声音。
徐静淞好胜,贺彬蔚年轻也不爱输,两人下起棋来是十分有意思。
她觉得不把胜负当回事的人下棋很神奇,胜不骄败不馁的,真没趣味,胜了就是要骄,这才好玩。
车子开始入山,香墨连忙把车子的锦帘卷起,徐静淞得以看到外头景色,朝然寺是百年古寺,处于朝然山腰,一路上都是苍劲大树,郁郁葱葱,阳光筛过树叶,在道路上留下点点阳斑,晒得十分温暖。
鼻息间除了森林大树的味道,还有淡淡香火味。
马车走得很慢,车垫厚实倒也不显得颠簸,稳得根本没感觉。天很蓝,风吹舒服,心情也不知不觉好了起来,年后到早春过得十分平静,她现在已经快五个月,肚子有点大了,每天每天都觉得好新奇,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她曾经想求儿子,但现在不那样想了,只要普普通通就好了,这真的要怀过孩子才知道,“普通”是每一个妈妈的奢望。
上坡行了一段路,终于进入平地范围。
马车停下,香墨连忙下车放好梯子,贺彬蔚先下了,然后扶着徐静抵,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朝然寺。
真不愧是百年古寺,屋瓦梁柱都被烟熏得亮黑,空气中除了森林的净透,还有檀香的味这寺庙太古老了,感觉就算没人燃香,也会散出檀香。
天气好,香客众多,他们也不是官户,因此没人注意,贺彬蔚携了徐静淞的手便往大殿去。
朝然寺供奉如来佛祖,一层高的大佛像,看样子是泥塑后信徒镀上金身,历经一百多年的岁月,佛祖仍笑得和蔼可亲。
徐静淞突然心中一紧,自己两世为人,有违天道,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同意她所求?
贺彬蔚察觉她的异样,温言道:“怎么了?”
徐静淞捣着心口,觉得自己有点冒汗,“就是在想,自己会不会太贪心,总是在跟佛祖求东西。”
“世人如此,佛祖不会见怪的。”
突然间,一个小和尚过来,双手举起行了个佛礼,“见过这位女乃女乃,小和尚替我话来了。”
贺彬蔚认得这小和尚,是恒喜大师的徒弟,据说当年被他爹娘放入水流,被老和尚看不顾天冷水冻硬是下水把篮子榜起,孩子便在寺庙成长,这孩子没有十指,伸手出来更是两个拳头,十分好认。
和尚虽然身体不全,却十分聪明有佛缘,年纪小小便有一股清朗神情,很得恒喜大师的真传。
此刻见他过来,觉得奇怪,“小师父可有什么要交代?”
“我师父交代我跟这位女乃女乃说,『好好度日,便是不负神恩,切忌莫说来处』。”
徐静淞一凛,真有人知道她。
贺彬蔚觉得有趣,“小师父怎么知道在等的是谁?”
“看完就道了,这位女乃女乃跟别人不一样。”小和尚一笑,“大爷是好人,将来会有子报的。”
说完又是一个佛礼,进去后堂了。
两人四目相对,这小师父太高深了,句句珠玑,字字精要,显得他们两人很笨拙。
贺彬蔚有点懵,徐静淞是明白的,自己的来处能瞒所有人,但瞒不过有修为之人,“好好度日,便是不负神恩,切忌莫说来处”,好,她懂了。
她会更加与人为善,更加珍惜每一天,努力,但不强求。
上了香,徐静淞对佛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在程嬷嬷的搀扶下起来。
这时,旁边有个小女娃对着她娘说:“娘,娟儿肚子饿了。”
那妇人宠爱的模着女儿的头,“娘带娟儿去吃善粥可好?”
小女娃高兴起来,“好啊。”
徐静淞心想,来到这里,也吃吃善粥吧,听说这朝然寺的善粥挺有名的,于是便转向贺彬蔚,贺彬蔚被她看得发笑,“好,我懂了,我们也去吃吧。”
喔耶!
善粥棚设在寺庙西侧,白粥,糖渍葫芦,素蒸豆腐,酱油茄子等等,一些简单的配菜,难得的是那白米粥真的很香。
贺彬蔚要了两碗粥,拿了四碟小菜,便找了张桌子跟徐静淞吃起来。
在山中喝粥,感觉真是特别好喝。
徐静淞很快吃完,觉得意犹未尽,贺彬蔚便替她再去拿一碗。
她边吃边问:“这朝然寺这样宏伟,但怎么感觉名气没浴佛寺大呢?”
贺彬蔚笑,“这你可问倒我了。”
旁边一个也在吃粥的大婶,一听,嘿的一声,端起自己的粥碗就过来,“大婶我知道,这便跟小娘子说上一说。”
徐静淞见那大婶一脸“听我说,我好想讲”的样子,想笑,“大婶请讲。”
“这朝然寺因为大,久了便有了麻烦,乞儿多了,偷儿也多了。这位小娘子你也知道,人哪,一定有好人坏人,别说乞儿有好人坏人,就连读书人都是有好人坏人。假设十个人里有个坏的,那一百个人就有十个坏的,不要说多,一个一天做件坏事就好,那朝然寺就一天多了十个麻烦。”
徐静淞点点头,因为人的数量庞大,所以就显得坏的多,其实不是,是基数问题,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加上这里有善粥,主持又是众生平等,从不赶人,乞儿便越来越多,这乞儿越多,香客就越少,要不是逢年过节有富户资助个几百两,不然别说善粥,就连大和尚自己吃饭都有问题。”
徐静淞心生怜悯,“这倒是,不过也怪不得那些乞儿,便是肚子饿了,想着人多之处好乞讨。”
“这位小娘子心善,大和尚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样一来,香客就越来越少,直到四五年前,有人在城郊买了几顷地,盖了几排瓦屋,让这些乞儿们去养猪种菜,又帮助他们用猪换米,自食其力,朝然寺这才恢复清幽。这能靠自己,谁愿意乞讨呢,当然大伙都养猪种菜去了,不过香客一时之间难以回来。”
有好心人帮助朝然寺乞儿谋生的事情,徐静淞之前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会跟香火兴盛扯上关系,“想必是好心的大户人家吧。”
“那还真是大户人家,别人不知道,我是因为娘家就是买猪的,这才知道。”大婶一脸得意又神秘兮兮,“便是那个做布的贺家三爷。”
徐静淞以为自己听错了,“布?”
大婶以为她不明白,赶紧解释,“就是那个皇商贺家呀。”
“哦。”徐静淞不着痕迹瞥了贺彬蔚一眼,就见他转过头假装看风景,于是继续跟大嫌问:“贺家三爷?”
“是啊,我娘家买猪很谨慎的,不好的不要,一般来说,新养猪户也得观察个一两年,确定有干净养猪这才收,不过这是贺三爷亲自上门跟我爹讲的,贺家也是大户,我爹便卖个面子直接收了那群乞儿养的猪,但这贺三爷也真是奇怪,做好事还怕人家知道,我看这城南都没几个人晓得那群乞儿有去处是他的功劳。”
那大婶堪堪说完,两个女儿便找了过来,一脸喜色,大婶一问,原来两人都抽到好签,说是姻缘美满,今年就能找到好夫婿,所以开心着,大婶一听便站了起来,说要去添点香油,连粥都没喝完。
徐静淞用手肘去戳贺彬蔚,“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以前还想过,哪天发了,一定要见见这个人,两人一起出钱做一番好心大事业,怎么也没想到,此人就在枕头边。
而且不是他自己讲的,是由一个陌生大婶的嘴巴说出来的!
贺彬蔚一脸坦然,“为善何必欲人知。”
哎哟,没道歉居然还顶嘴,徐静淞戳戳他,“为善当然要宣传得天下皆知啊,三爷,这叫抛砖引玉。”
“我是怜惜他们孤苦,又不是为了出名。”
“那也不能不跟我说啊,自己夫君原来不只仪表堂堂,还是如此大好男儿,我都不知道,那不是太可惜了。”
贺彬蔚被她哄得嘴角露出些许笑意,这丫头,真不知道徐五太太是怎么教的,不正经的时候这么不正经,但偏偏又知书达礼。
“三爷怎么会想帮他们?”
“便是小时候有次下车,看到有个富户下人在打一个脸上有个大黑胎记的小乞儿,原因就是嫌他晦气,我心里不忍,不过我那时年幼,没本事也没钱银,只能给他一些银子,后来每次去朝然寺看到他在行乞,总会多给一些。祖父过世前,把我们兄弟叫了去,铺子那些是都给我爹了,不过现银给了祖母一半,我跟大哥平分另一半,我祖父一辈子怕我祖母,私房不多,我到手的不过一千多两,不过这些要安置那些乞儿已经够了。
“我有次去那边,看到那脸上有大黑胎记的孩子,他已经是少年了,他很高兴的跟我说,不用乞讨,日子很好过,我觉得祖父要是知道我把银子这么用,一定会高兴的。”
徐静淞伸手握住他,认真说:“一定的,比起买豪宅,宴宾客,三爷这样才是堂堂男子汉,我很尊敬您。”
“你这丫头,成亲到现在,第一次对我用敬语。”贺彬蔚早就有感觉,她都自称“我”,而不说“妾身”,但想着她有读书,难免有点傲气,也就不勉强她,可没想到今天会听到“您”,意外中又有点爽,对的,就是爽。
他们两人婚后虽然后宅大小事不断,但大致算和谐,这是他第一次得到妻子的尊敬,感觉飘飘然,内心很得意但不能显现出来。
“我们盲婚哑嫁,虽然感谢三爷对我好,可我也不想自贬身分,不过今天,我是真的很敬重,也很高兴徐家祖母替我挑的好夫婿。”
“不想鲁家了?”
“我都说了当时才十五岁,哪懂事。”唉喔,这人醋劲真大,听了一次就记到现在,不过这样真可爱。
这时香墨过来,“三爷,三女乃女乃,时候差不多了。”
贺彬蔚牵起徐静淞的手,这便打道回府。
贺彬蔚果然落榜了,不过名次也很前面,只差不到二十名,郭夫子说,继续学习,三年后肯定会上。
这梯最年轻的进士三十一岁,最老的六十五,算算贺彬蔚才十八,能到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于是贺家还是开了祠堂跟祖宗报告一下,贺老太太又捐了一笔钱给浴佛寺,希望下次考试能有佛祖庇佑。
不是徐静淞在说,贺彬蔚真是很沉稳的类型,感觉也没被影响,照样天天去书斋做学问,一点松懈都没有。
徐静淞为人妻,自然是有点放心的,贺彬蔚心理素质好,不怕。
秀才榜晚了五天才放,徐昭川倒是上了,最后一名。
春分说:“奴婢一路看过去,紧张极了,眼看红榜都快到尽头,二爷的名字还没出现,没想到居然在最后一个看到了,真是老天保佑。”
徐静淞想,这运气真的太好了,感谢老天。
而且因为徐昭川高中,贺老太太原本对徐静淞不太满意的,现在好像也满意了一点,证据就是放她回娘家一趟,因为两家距离远,让她可以在徐家住上两晚。
徐静淞开心得不得了,立刻派人快马回徐家禀告,说明天回去,等晚上贺彬蔚回朗霞院吃饭,自然没意见——过年本该回一次徐家,不过徐静淞当时刚刚有身子,大夫说不宜远行,现在稳定了,只要马车慢慢行就没问题。
稍晚一点,徐谨月来了,在门外求明天想跟着回徐家一趟,徐静淞并没有忘记徐谨月之前给她挖的坑,但自从朝然寺一行,心境改变不少,便允了,让她明天早早准备好,自己要出门会派人去叫。
太兴奋,晚上没睡好,早上更是四更就睁眼,这是她这几年第一次没有嬷嬷喊就自己起床。
贺彬蔚知道她开心过度,只是笑着交代,“替我跟老太太,岳父,岳母,大伯,大们娘问候一下。”
“好。”
他解释,“我是想陪你去的,不过那样反而不好。”
因为看在老太太眼中,又不是过年,也不是什么大寿,何必特别耽误孙子的读书时间,他去了,只会让老太太对静淞更不满,觉得这孙媳妇不但不能督促孙子念书,还荒废他的学业,两天能读很多文章的。
徐静淞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点,另外,徐家这时候肯定红灯笼高挂,热闹不已,她也不想名落孙山的贺彬蔚去感受那其间的差异。
“我已经让闵嬷嬷准备好各色礼物,你就替我好好孝敬长辈。”
“好。”
贺彬蔚吃完早饭便去了书斋,徐静淞换好衣服,团锦牡丹春袄,翡翠八宝裙,百鸟锦繍香鞋,往铜镜一看,都忍不住称赞自己,真是太贵气了。
回家嘛,当然要正式一点,于是选了一套东珠头面,一套十二件,重得要命,但想到母亲看到她这样富贵一定很开心,于是便忍了。
又让春分去叫了徐谨月,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闵嬷嬷已经跟着一车礼物在那边等着,“老奴见过三女乃女乃,这是礼单,还请三女乃女乃过目。”
“闵嬷嬷辛苦。”
“三女乃女乃客气了。”闵嬷嬷说完,便转向车夫,脸色也变得严厉,“三女乃女乃有孕,都给老婆子慢慢走,要是颠着三女乃女乃,那我们贺家就不留人了。”
大车的车夫连忙说:“闵嬷艘放心咧,俺老姚都二十几年经验了,肯定小心,不会让三女乃女乃有感觉的咧。”
“绝对不能贪快。”
老姚连忙点头,“俺记得,记得。”
徐静淞坐上正房太太才能用的马车,徐谨月则是跟着嬷嬷丫头一起。
李氏一收到宝贝女儿“明天回家”的口信,这便坐立难安,等天黑,等完天黑等天亮,天亮了,想着女儿出发大概要一天,又继续等天黑,午饭后就在大厅上,一下站起来,一下坐下,搞得在身后的秦姨娘跟梅姨娘也很不知所措。
徐昭川看了发笑,“娘真偏心,儿子要考试都没见您这样紧张。”
“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娘那时不天天念佛吗,还吃素,连你爹的肉都被我停了,这贺家门户大,你姊姊又年轻,娘怕她吃亏,姑爷表妹这么多,光想就麻烦得很。”
“娘,姊姊是年轻,但她又不傻,年前就有孕了,可见姊夫宠着,不用这么担心的。”李氏想想也是,女人嘛,有男人的宠爱最重要,能短时间内有孕就说明夫妻感情不错,只是那个姑爷的表妹真的是很一言难尽。
就在不知道第几次看外面时,小厮飞奔进来,“四小姐的马车转进巷子了。”
李氏顿时笑意满脸,但按照规矩,没有长辈迎接晚辈的道理,老一辈的人说这样会给晚辈折寿,所以虽然李氏千想万想,还是只能在大厅坐着。
徐昭川是弟弟,倒是没顾忌,大步走出去,看着双头马车入了侧门,停在前庭,黑檀车身,绣花锦帐,显得很富贵。
车子一停,后头青帐马车很快跳出春分,拿了小梯子,又掀开锦帐。
徐昭川往前一步,“弟弟扶四姊姊下来。”
徐静淞一笑,“民女见过秀才爷。”
徐昭川被她打趣得又害羞又高兴,金榜题名,人生三大乐事之一,他觉得自己没发挥得太好,没想到居然上了,真感谢老天厚爱。
两姊弟一起往大厅进去,徐静淞见到数月不见的亲娘,虽然脸是笑的,但眼眶却红了,往前便要跪下,李氏连忙拉住她,“好孩子,让娘看看你。”
徐静淞微笑,眼睛一眨,眼泪便落下,“娘,女儿很好,您别担心。”
母女相识一笑。
徐静淞擦擦眼泪,对着门外喊,“徐随嫁,不用进来磕头了,直接去找金姨娘吧。”
徐谨月已经出了徐家门,又过了贺家门,现在不过就是徐静淞的随嫁,照理说,是要进来给徐静淞的母亲磕头的,但徐静淞想,算了,徐谨月这两个月还算听话,只要她乖,自己也不想为难她。
外头传来徐谨月有点高兴的声音,“是,三女乃女乃。”
徐老太太身边的乌嬷嬷过来,“见过五太太,四小姐。老太太说,四小姐第一次回门,肯定跟五太太有体己话,今日就不用过去松鹤堂了,明早再过去也一样。”
李氏连忙说:“是,谢谢老太太。”
徐睁淞跟答道:“谢谢祖母。”
李氏对着秦姨娘跟梅姨挥挥手,“你们也会儿去休息,不用伺候了。”
两个姨娘自然识趣,赶紧退下。
李氏带着徐静淞跟徐昭川这对宝贝儿女回到房间,正想好好问女儿在夫家如何,却没想到女儿往她床上一倒,侧身用右手支着头,跟出嫁前喜欢犯懒的样子一模一样,忍不住好笑,“都成亲了,怎么还这样没规矩。”
徐静淞嘻嘻一笑,“我现在是徐家的女儿,不用规矩。”
看到孩子还能笑成这样,李氏放心不少,外传贺三爷,女儿又不是美人,总怕女儿吃亏,但现在能怀上那就好了,无论如何,女人在后宅有孩子,那就是有王牌,什么都不用徐静淞隔了许久又躺上母亲的床,十分高兴,娘的房间有种香味,一闻就很心安,于足笑咪咪的问:“昭川的学院可找好没?”
徐昭川见姊姊一句话都没提夫家生活,就忙着问自己,内心感动,“想着紫新书院不错,但书院的话又得住在那里,虽然清洁,烧水等有下人服侍,但起居得靠自己,不能带小厮,不是很方便。”
不能带小厮?徐静淞想都不想就说:“那太不方便了。”
古代没洗衣机,烘衣机,洗衣服光想就很麻烦,何况昭川也是少爷脾气,他不天天洗头,但要天天洗澡,也就意谓着如果他要进紫新书院,就得天天自己洗衣服,夏天也就罢了,冬天那手是要冻坏的。
李氏看起来也犹豫,“不过紫新书院夫子好,听说每年都能教出好几个举人,便是这一点就赢其他书院不少。”
徐静淞突然想起,“张夫子呢,他怎么说?”
张夫子是徐进川考秀才的西席,考秀才跟考举人是两回事,学生高中后,西席通常不太可能继续教下去。
徐昭川说:“张夫子有个昔日同窗在紫新书院,夫子说,若我想进去,能给我安排单独房,不过小厮却是万万不可能带进去的,就算是官户少爷也得自己洗衣服。”
徐静淞沉吟了一会,“那你就多带几套衣服进去呗。”
徐昭川不解,“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多套衣服干么,三四套便已经够了。”
“你带个十件衣服,十双袜子,每十天出书院门一次,家里派小厮拿干净的跟你换,这样你就不用洗衣服了。”
徐昭川愕然,他是死脑筋的读书人,今日事,今日毕,没想过可以囤十天衣服不洗,但仔细想想,好像可以,张夫子既然可以给他张罗单独房,那就算堆了十件脏衣服也没人会说什么,书院只规定不能带小厮,可没规定不能囤衣服。
李氏一听,十分欣喜,“是啊,川哥儿,娘瞧你姊姊说的办法挺好,天天拿衣服出来换是太显眼了,十天换一次就算别人知道也不会说什么,这洗衣服晾衣服的时间都可以多读好多书了。”
秀才的西席还算好请,但举子的西席就难请了,没点人际关系根本找不到,所以才想着去书院寄读,但徐昭川就一个大少爷,连头发都没自己洗过,怎么可能洗衣服,静淞这办法可真妙。
徐昭川一想,也通了,“那儿子去跟张夫子说。”
虽然已经考上,但张夫子现在还住在徐家——已经好几户人家慕名找上门来了,十五岁就考上秀才那可是不得了,夫子厉害,那些富户都希望张夫子来家里指导儿子考个前程,好光宗耀祖。张夫子被烦得不敢出门,一家六口暂时还住在徐家书斋,徐家自然是尽力挽留,徐昭川是考上了,他后头还有个弟弟徐昭清呢。
徐昭清这几天见识了二哥考上的风光,报喜马,鞭炮,红灯笼,亲戚恭喜人潮川流不息,祖母还说要在巷口做戏三天图个热闹,九岁的孩子主动去跟亲爹徐五进说不想算帐了,想念书,想跟二哥一样,梅姨娘高兴得不得了,又去求了李氏,李氏答应她,若是张夫子不留,也会帮徐昭清再请一个,梅姨娘千恩万谢的磕了头这才走。
徐昭川出去后,徐静淞问亲娘,“是说我们徐家对张夫子恭敬,对张太太跟几位小姐也都十分客气,张大小姐出嫁时,祖母还添了十二担嫁妆,张太太也很感谢,张夫子怎么会考虑去别家教书呢?”
李氏轻叹,“便是那二小姐的缘故。”
“张二小姐哪里不好了?”她记得挺好的啊,便是胆子小了些,其他都不错,重点还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一个。
“没有不好,就是太好了,人品敦厚,个性温顺,我都看不出哪里不好。”
徐静淞一想,惊,“川哥儿喜欢上人家了?”
李氏无奈点点头,徐静淞心想,难怪刚刚飞着跑去要跟张夫子报告,原来是想顺便瞧瞧意中人。
李氏犹豫,“张二小姐我也很喜欢,若是当个妾室自然是不错的,但要当正妻,门户不行,张夫子想走,也是想斩断女儿相思,只不过这事情别人不知道,若我不是川哥儿的母亲,恐怕也看不出他有这种心思。”
“娘,这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徐静淞一脸严肃。
“就是。”
“可不能马虎的。”
“是这样没错。”
“我们不听媒婆的。”徐静淞从母亲床上爬起,“我们听弟弟的。”
李氏错愕,“听,听你弟的?”
“是啊,娶妻是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当然听他的。”徐静淞一派正经,“娘,真的,门户不要差太多就好了,张二小姐是张夫?的女儿,自然知书达礼,知根知底,嫁妆不多没关系,我们徐家又不缺钱,弟弟如果娶到意中人,自然开心,您不想着,弟弟夫妻和和美美的,让您赶紧抱孙子?”
“就知道用孙子来钓你亲娘。”语气虽然不满,但想到小婴儿,脸上还是笑了,真想抱孙子。
“孙子多有趣哪,白白女敕女敕的,乌溜溜的眼睛会看人,嘴巴一张就吹个口水泡泡,还有啊,长牙的时候肯定可爱,娘女红这样好,可以给孩子做好多帽子鞋袜,让小家伙穿得暖暖的。”徐静淞扶住母亲的肩膀,劝道:“娘,就依了弟弟吧,川哥儿从小这么乖,才十五岁就给您挣了这个天大的面子,这样难道不值得帮他娶一个他喜欢的媳妇吗?”
“就算我肯,你爹跟你祖母也不会肯的,以前都不会肯,何况川哥儿这次考中秀才,张夫子很夸他的,说他最多两次就能考上举人。”
“娘肯就好,女儿去说服祖母。”
“老太太耳朵可硬了,今天还说想给川哥儿娶个官家庶女。”
“唉喔,我们平民百姓的,那担待得起官家小姐,人家门户高弟弟就得伏低做小,大户媳妇搞不好还会给婆婆脸色看呢,那多委屈啊,日夜苦读是为了光耀门楣,可不是为了侍奉一个大小姐。”徐静淞话题一转,“如果是张二小姐肯定好了,弟弟又是丈夫,门户又高,那就是天,张二小姐肯定好生伺候弟弟,弟弟不用吞委屈。”
李氏自己对徐五进一点爱都没有,婚姻生活如槁木死灰,庆幸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过,想想,女儿已经是盲嫁,儿子既然有喜欢的,就让他娶了好像也不错。高门媳妇是很风光,但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想看媳妇脸色。
“那你打算怎么跟老太太说?”
“女儿在贺家听了一堆事情,谁家的媳妇打婆婆啦,谁家的媳妇又把丈夫赶出去啦,虐。死庶子女的都有,都是女方门户高,男方吃瘪只能忍,我把所有恶媳妇都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肯定就愿意了。”
李氏笑骂,“不孝,这样吓老太太。”
“为了川哥儿的幸福,女儿也只能不孝了,等张二小姐过了门,快快生下孩子,家里有个小婴儿的时候,老太太跟母亲就会知道女儿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