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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夫攻略 第七章 平王再三提亲

天空阴沉,像随时要下雨。

朱府的大门口,一大早便被数辆载满着各式珍奇古玩及绫罗绸缎的马车给挤满了,伴随着这等大阵仗的还有洛州刘媒婆那特有的大嗓门,那说话的嗓音可以一直从二进内的大厅传到朱府的大门外——

“我说县太爷,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平王爷可是诚心诚意准备了好几辆马车的心意来提亲的,这几车子的心意从高氏行馆一路走来,是大家都看到的,您敢拂了平王爷的心意?那脸面呢?您敢拂吗?”

朱仲虽说是个小县令,却是陵城最大的地方官,就算平日对着襄王爷也不至于卑躬屈膝,怎能容得了一个无理的婆娘在他的家里对他撒泼?敬她是代表着平王来提亲的所以始终好声好气,竟是让她以为可以仗势欺人了?

朱仲冷了脸,端起平日审案的架势来,“刘媒婆,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跟谁说话?”

“我……自然知道。”刘媒婆见状,嗓门终是压低了些,“我现在是代表着平王爷,我的脸面就是平王爷的脸面,难不成县太爷不知道吗?我说县太爷,您该知道平王派我来是按着一般民间嫁娶的习俗,虽说是议婚聘礼都一起来了,脚步快了些,却还是给足了您县太爷的面子,否则以平王爷的权势与当今他受宠的程度,他只要上禀皇上指个婚即可,到时您也只有乖乖看着办的份……”

“那本官就静待圣旨到来,你请回吧。”

刘媒婆瞪大了眼,没想到话都说到这分上了,这县太爷还如此冥顽不灵?

“我说县太爷,您这是不识抬举啊。”

这点,朱仲也知道啊,可他家舞儿不喜欢,他能有什么法子?只能硬是把姿态给端足了,想着,朱仲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所以平王爷就是让你这样来提亲的吗?我们若拒绝就以势压人?那跟强抢民女何异?平王爷是这个意思?”

强抢民女?这帽子也扣得太重了,压得刘媒婆都快喘不过气来。

“自然不是。”

“那就请回吧。”

“县太爷,平王爷是要娶朱大小姐为妃,不是妾,也不是侧妃,您可听清楚听明白了?”刘媒婆真的很想抓头发。

本以为是件万无一失的活,提亲的可是四皇子平王呢,哪家姑娘会拒绝?未料竟成了个烫手山芋!现下可好,如果她办不成这差事,回头岂有好果子吃?

“本官听得很明白,本官刚刚也说了,小女不只有婚约,还已经有了意中人,实在高攀不了平王爷。”

“平王爷高大威武,如今又得圣上宠爱,未来如何也不必我多说,何况昨日朱大小姐一落湖,平王爷不拘身分,马上便跳入湖中相救……这事大家都知道,难道朱大小姐的意中人不知道?也不介意?”

“对方介不介意本官不知,但若真要介意,介意的也该是襄王爷,昨日落湖,大家可都亲眼看见襄王爷一路抱着小女回来……”

“所以县太爷的意思是要把朱大小姐许给襄王爷?”刘媒婆的嗓音高高地扬起。难怪对方不肯答应,原来是想要高攀另一棵大树啊。

朱仲自觉失言,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本官并无此意,小女想嫁谁,本官就让她嫁谁,就算是个乡间小农亦无妨,只要小女喜欢。”

“是吗?”刘媒婆现在是搞清楚了状况,不管对方怎么扯她都咬定了是这个原因,“我说县太爷,您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平王爷看上您家千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难不成您还期待连襄王爷都看得上朱大小姐?好吧,就算因为昨日落湖一事,以襄王爷温柔和善的性子,您硬要他给个交代他或许也是会允的,但铁定不是正妃之位!”

王爷的侧妃,在民间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妾,哪个姑娘可以当正妃不当,还要选择去当人家的妾室?

朱仲淡淡地睨着她,“这就不劳你刘媒婆费心了。总之,本官很感激平王对小女的抬爱,请转告平王爷,实是小女无福,无缘高攀平王爷,望平王爷见谅。”

“好样的,知道了。”刘媒婆一扭起了身,“我这就去回报平王爷,说您想把令千金许给襄王爷,我倒要看看您会不会两头空再落得一身腥!别怪我没提醒您,平王爷今儿派我送了这几辆马车的心意过来,可是给足了您天大的面子,您却硬要拂了他的意,要我说,这些个王爷可不是好惹的,得罪了平王爷,您就好自为之吧。”

刘媒婆扭着走出朱府大门,府外,一群人正对着朱府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让她莫名的觉得一股热气扑腾到脸上,这大概是她当媒婆以来最狼狈不堪的一回。

“走吧。”她肥短的手一挥,就要上马走人。

“刘媒婆,那这些聘礼呢?不送进去吗?”

“送什么送,人家不稀罕呢。快走。”

那人莫名的看她一眼,“不会吧?这可是平王……”

“人家想要的是襄王。”

啊,那人恍然地连连点点头,“难怪昨儿一见到襄王便紧紧抱住不放手。”

这事,大概当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整个陵城上下传得是风风火火地。

刘媒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走是不走?”

“走咧。”那人往后大喊了一声,“把东西抬回去,动作快!”

刘媒婆转身便向乐正勋复命,把朱仲拒婚的原话一五一十的给如实传达了。

乐正勋气得伸手一挥,把几案上的东西全给扫下地。“真是岂有此理!这朱仲还真是不把本王放在眼底了?我平王要的女人,谁敢跟本王争?他以为他家女儿是用金镶的吗?要不是她那命格奇佳,本王根本就看不上眼!”

刘媒婆身子一抖,朝后退了几步,“是啊,民妇也是这么认为的。何况这襄王从头到尾也没表示要娶朱大小姐的意思啊,民妇也不明白这朱大人怎么就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民妇,半点后路也不留,说起来还真是古怪……

“一般人家若要拒婚,尤其是有好几家在考虑时,在话语上也是会多做保留,绝不会撕破脸的,像朱大人这样一口否绝,油盐不进,甚至连考虑二字都没出口的,民妇还当真没见过,就不知这其中原由是什么。”

是古怪,古怪透了,从赏花宴开始,朱延舞这女人似乎就在避着他,像是早就知道他对她有预谋似的,实在不合情理,落水时宁死也不攀住他的手,一直到襄王出现前,她宁可一再往下沉也不要他去抱她……

这事想破头他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他的计划被她发现了?就算她知道他要算计她,那又如何?嫁给他平王可是她的造化,她有必要避他如蛇蝎吗?

“你明天再去一趟朱府。”

“嗄?”不会吧?“王爷……民妇才刚刚被轰出来……”

话未落,乐正勋不悦的眸光扫过来,刘媒婆忙不迭低下头去。

“照本王的话做,其他的事本王自有主张。”

“是,王爷。”

乐正勋挥手让她离开,亲卫徐国很快地来到他身边,乐正勋低声交代了几句,此时,乐正勋母妃舒贵妃的弟弟,也就是乐正勋的舅舅高朗走了进来,徐国很快便躬身退下。

高朗是当朝左丞高湛的儿子,常年对外经商,从不碰朝政,这回也是为了操办四皇子平王的赏花宴才前来洛州的高氏行馆小歇几日,在洛州,他算是主,平王算是客,但平王毕竟是王爷又是皇子,就算他是主人,基本上乐正勋要做什么,他也只能都依他。

“舅舅。”乐正勋见到他很是客气的低头叫了一声。

高朗笑笑的点点头,“白天的事我听说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朱仲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他就不信他堂堂东旭王朝的平王爷连一个县令的女儿都搞不定。

“勋儿,朱仲的官虽小,在陵城却是很有声望的,你莫要过于任性让人抓住了把柄,日后反而不好做事。”

乐正勋眼中厉光一闪,冷笑一声,“舅舅,要让一个好官变贪官,不过一句话的事。”

高朗一愣,敛了笑,“就算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你……”

“舅舅放心,本王自有分寸。舅舅若真看不下去,可以马上离开洛州,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由我平王自行承担,莫要拖累了舅舅才好。”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高朗还能说什么?

高朗一笑,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道:“齐大小姐还没离开洛州呢,她对你算是有心。”

闹了被拒婚这么大的事,齐若雨也算是看了他一场笑话了。

“侄儿知道了,谢舅舅提醒。”乐正勋微微欠身,并不领情。

现下,如何得到这天生凤命的朱延舞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他也顾不全了。

刺史府邸,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而入直奔主屋而去,手一扬,门还没敲就听见里头的咳嗽声。

“秦大人请留步!”徐总管听门外守卫说这秦司马到来便忙不迭放下手边的活赶过来,为的就是阻止有人去吵他家王爷。“爷正歇着呢,现在不方便见您。”

秦慕槐皱起眉,“这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家爷还歇着?”

“爷昨儿下水救人,自个儿也是着了点凉,昨晚发了高热,大夫叮嘱务必按时服药休养几日,免得落下病根,若秦大人没有重要的事……”

“没重要的事我来干么?”

徐总管堆着笑脸,打躬作揖,就是没打算让人走进这间屋子,“请秦大人见谅。我家爷今天真不方便见客。”

“说一下话也不成吗?”

“爷正睡着……”

此时,屋里的乐正宸出声了,“徐总管,让他进来吧。”

徐总管一听,忍不住哀怨的看了秦慕槐一眼,怪他不让他家爷好好休息,但嘴里还是恭敬应了句,“是,爷。秦大人请。”

说着,替秦慕槐打开门让他进屋去,再顺手将门给关上。

屋里点着安神的檀香,气味清淡好闻,让人一进屋便有股安定心神的效果,可惜门窗紧闭,还是有点闷。

乐正宸懒洋洋的躺在卧榻上,连眼皮都没睁开,看起来似乎真的病了。

秦慕槐走上前去,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额,“还真有点热,怎么屋里都没留丫鬟侍候?孤伶伶一个人怪可怜的,昨天才在高氏行馆英雄救美,跟平王抢当英雄,今儿却躺在床上病厌厌地……”

这小子,现在是在奚落他吗?

他只不过是发点高热躺在床上休息,却被这小子说得像快死了!

“你有事快说,说完就滚。”不就是怕人吵才半个人不想留在身边侍候吗?结果来了个更吵的,唉。

“看你病成这样,我都不知该不该说了。”

“刚刚还想硬闯进来的人不是你吗?”

“那我说啰?”

“不说就出去。不送。”

啧,怎么可以出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被放进来的。

秦慕槐干脆拉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兴致勃勃地道:“今天平王让刘媒婆带着一堆珍奇古玩到朱家提亲,你猜怎么了?”

闻言,乐正宸蓦地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失笑道:“提亲?”

“是啊,人家平王多有诚意,以民间习俗找媒婆来向朱大小姐提亲,说要娶她为王妃,你听清楚了吗?是正妃喔。结果呢?却被朱仲一口给拒了,拒绝的理由一是朱大小姐已有婚约,二是朱大小姐已有意中人,所以无论如何高攀不起平王。”

朱仲竟把平王的求亲给推了?是她授意的吗?

该说她胆儿肥?还是蠢笨如猪?竟敢这样公然便拒了平王?就像昨日在行馆一样,半点不给平王面子,她当真不怕平王公报私仇,把朱家给毁了?

再者,她既想当皇后,用尽心机想要他答应娶她,那平王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皇子,她为何偏不要?

乐正宸想着,觉得头益发疼了。

“说完了吗?”

“当然还没完。”

“那就快说。”

秦慕槐点点头,“这然后呢,大家都在传,昨日朱大小姐死不让平王救她,见到你却紧紧抱住你不放,朱大小姐的意中人肯定就是你襄王,而昨日你公然抱朱大小姐回朱府,铁定是郎有情妹有意,朱仲定是想把女儿嫁给你,这才会把大好亲事给推了。”

结果,他还是被那丫头给利用了……

乐正痕好笑的勾唇。对此事并不意外,但也不欢喜。

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在设计他,一次又一次,之前他不走入她的瓮里,她又跪又求的,如今一场苦肉计,他还是没能彻底置身事外,偏是他自己自愿的,明知下水救她会惹上一身腥,却是无法见死不救。

他救了她,还因为她躺在床上发着热,她却没知会一声便硬是拖他下水蹚平王这浑水……

真是……可恶又可恨的女人!

“你是怎么想的?”久久听不到响应,秦慕槐直接问了。毕竟,要等到他可以模懂乐正宸心思的这一天实在太遥远,他也就不企求这份知心的荣耀了。

“她的戏要怎么唱,本王管不着,也不想管。”乐正宸再次闭上眼睛。

“可是,这城里的百姓都在说这襄王温文尔雅又体贴,定会负责将朱大小姐娶回家的,毕竟朱家已经得罪了平王,若你这襄王不出面,那朱家可能就要完了……”

“那是她的选择,跟本王何干?”

闻言,秦慕槐不敢相信的瞪着他,“不会吧?你昨儿可是紧张兮兮的一下子便跳下湖去救人,现在却要凉凉地在旁边看戏?就不担心朱家会因此而出事?”

“本王何时紧张兮兮来着?”就算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紧张人家,他也是绝计不会承认的,“本王只是不想见死不救。”

“是吗?以你的性子,若你不紧张人家朱大小姐,才不会跳下湖去救人!何况我都已经说要下去救人了,不是吗?”再怎么说,他也是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表兄弟,这点心思他还是猜得出来的。

“本王没听见你有说你要下去救人。”

“你……算了!就当你没来得及听见好了,那现在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朱家被平王给毁了?”

“她在做出选择之前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或许朱大小姐认为你会帮她……”

“她定是这么想的,所以得让她吃点苦头。”就因为如此,他更不想蹚这浑水。这女人一再设局让他跳,他若真跳了,不就让她更得意了?

“喂……”秦慕槐真的越听越胡涂了。现在,乐正宸是在跟一个小姑娘斗气吗?他是真不想帮人家?还是想帮但是却又不是很情愿去帮?

“干么?”

“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表哥我,你究竟打不打算把人家娶进门?”

想,也不想。

乐正宸转过身去背对他,“本王累了,你出去吧。”

秦慕槐瞪着他的背,有一股想要一拳槌上去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人家现在是病人,要打一架也得等他病好了才行,想着,他一个起身便往外走——

“找人盯着朱家。”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慕槐的脚一顿,回头瞧那卧榻上的男人,脸上缓缓 露出了笑容。

这一天一夜,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整日的阴沉天气,终是在晚上劈下几道雷,轰隆隆地,过不久便下起了大雨。

后院里的朱仲已经不知喝下几壶茶了,如果不是这几道雷和雨,园子里的草恐怕都快被他给踩烂,襄王那头却迟迟没有动静。

照理说,朱家拒了平王的提亲一事,整个陵城的人都知道了,襄王自然也早该知道,不管是生气自己被朱家连累,还是紧张他家女儿可能被其他人给娶走,都不该像现在这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待在自己房里养病的朱延舞,眼皮一直在跳,却没像她爹一样坐立不安,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若那一夜他的到来不是梦,那么,他对她应该是有一点在乎的,若不在乎,堂堂一个王爷半夜模到她房里喂她吃药是为什么?

若他真不在乎她的死活,他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湖,把她给救上来还一路抱她回朱府?

他在乎她,她相信。

只是他的在乎是因为他有点喜欢她?还是因为她天生凤命的命格?他的在乎是不是足以让他愿意帮她度过这一劫?甚至答应娶她?朱延舞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只能等。

安静的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浓浓的疲倦再次袭来,可能是因为那日在湖中挣扎太过,差点灭顶几回,朱延舞这两日睡睡醒醒,很快地她又再次睡去。

可没多久,真的觉得没多久,朱延舞便让丫头蓝月给摇醒,睁开眼,见到透进窗口的光,才知天已大亮。

“小姐,不好了!”蓝月紧张的都快哭出来。

“什么事不好了?慢慢说。”

“老爷子被底下的人控告贪渎,听说来抓老爷子的官兵已经在来的路上。”

“什么?”朱延舞不敢相信的伸手捉住了蓝月,冰凉的指尖还微微发着抖,“谁传来的消息?”

“老爷今天因身子不适刚好没去衙门,是王主簿偷偷让人把消息传回来的,听说这事还没传出来,只有衙里的几个人知道,说是底下人直接告到平王那去,平王便派人来请老爷子过去衙门一趟。”

该死的平王!这个公报私仇的家伙!就不怕这么做会落人口实?

朱延舞气得直发抖,却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还有件事,更紧要的……”

“说。”

“刘媒婆昨儿的那些人马就快到我们朱家门口了,听说声势比昨天更浩大。”

“什么?”朱延舞呆住了,“她来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蓝月抬眸看了她家小姐一眼,“不过,她是媒婆,应该是来提亲的吧?不然一个媒婆还能来朱家干什么?”

是啊,一个媒婆声势浩大的来到这里还能干什么?平王这是在逼她。

逼她马上答应这门亲事,否则,她爹就会被诬陷入狱……

朱延舞突然笑了起来,伴着这串笑声的,却是眼角不住落下的泪花。

终究,还是逃不出平王的手掌心吗?

不管她如何用尽心机,这一世,她依然不得不嫁给平王?

“小姐,你别哭了。”蓝月看见她家小姐的泪,自个儿也跟着流下泪来,“我们去求襄王爷吧,求他救救我们老爷,嗯?”

她不要看见她家小姐伤心难过,如果小姐被逼而嫁给了平王,小姐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幸福的。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的,就算老爷真的被抓进去了,襄王是洛州刺史,是洛州最大的官,老爷也是他管的,只要襄王愿意帮我们,老爷就会没事的,不是吗?这样,小姐也不一定非要答应平王的亲事不可,对吗?”

对,她说的都对,但前提是襄王愿意出手相帮。

她一直在等,可他一直没有出现,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尊贵的爷定是在一旁冷冷地看她笑话……

可,是该求他的时候了,祈求他对她的一丝怜悯,总比企求他答应娶她这事来得轻易简单许多,为了爹,为了自己的未来,说什么她都得去求,不管他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得要答应。

“好,我们马上出发去找襄王,动作得快!”说着,朱延舞便要下床。

“小姐,你还病着呢,奴婢去就好了。”

“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那位连我的面子都不一定瞧得上,何况是你的?”

朱延舞边说边让蓝月帮她穿衣着装,很快两人便换好了男装打算从后门溜出去,熟料,后门的门一开,便被守在门口的人给挡住——

“平王有令,在县太爷一案未定案前,朱府上下不管何人都不准随意进出。”

朱延舞一愣,没料到平王派来捉爹爹的人来得这么快,或者,这些人根本不是衙里的士兵?而是平王的人?

不管这些人是谁,朱府被平王的人控制住已然是事实,她连出门求救的一线希望都被彻底封杀了。

蓝月急了,“我们只是要出去买点东西,让开!”

“命令就是命令,恕难办到。”

“你们……”

“好了,我们回屋去吧。”朱延舞叫蓝月关好后门,伸手扶住了蓝月的手臂,没有回屋,反倒往她爹的院落走去。

“小姐,你这是……”

“事急从权,真不行,我得让爹先答应这门亲事。”

无论如何,护住她爹为首要,对她来说,这是不容妥协的事。

今日的陵城大街闹哄哄的,比昨日更甚。

刘媒婆带着大队人马将昨日的聘礼又浩浩荡荡的重新给载来了朱家,沿路引来的人群更是拖得老长,大家都看见刘媒婆扭着屁|股搧着扇子又进了朱府。

“怎么回事?朱家不是拒亲了吗?”

“是啊,难不成这次来提亲的不是平王,是襄王?”

“有可能吗?我看这些聘礼跟昨天送上门的是一样的,只是又多了几抬,应该是平王的没错。”

“那是怎么回事?这朱大小姐是长得美若天仙吗?堂堂四皇子平王被拒绝了一次还不愿放弃的来第二次?有没有人见过朱大小姐啊?”

有人举手,“我见过朱大小姐。”

一堆人轰地全挤过来,满脸好奇的看着此人,“怎么样?是不是长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就……”众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瞧,害他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就是个长得挺清秀的姑娘……”

“就这样?”众人失望不已。

“是啊,十八岁的姑娘不就都长那样吗?清清秀秀的,要真说和其他的名门闺秀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朱大小姐对琴棋书画都不擅长……”

众人咦了一声,唏嘘不已,“那是为何让平王非娶到她不可?若把上回湖中一事算上,朱大小姐可是当众拒了他两回了呢,加上今天若再不成,就三回了……”

“会成吗?”

“襄王迟迟没有动作,难说。”

众人在朱府外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完全没有要散的意思。

而此刻的朱府大厅内,却是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恐怕都能听得见——

“我说县太爷,您考虑得如何了?”刘媒婆有些没耐性了。

她已经进来快一个时辰了,先是朱府下人说今日老爷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在她坚持要见否则就把外头那些礼物全给留下之后,这些人又说她如果今日真要见老爷就要再等等,因为老爷还在睡呢,就这么左等右等,把她仅有的耐性都快磨光了,朱老爷才慢慢地从内屋走出来。

来意自然不必再说,她开门见山,把平王的心意再拿出来说上一遍,说这机会来了两次可不会来第三次,让他好好思量清楚。

这会儿,朱仲倒是没一口回绝她,想是平王想出了制他的办法,刘媒婆这一想,唇边不禁勾起了笑。

朱仲看着刘媒婆嘴角那得意的笑,更觉气闷胸疼,当了十几年的县令,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要不是女儿之前千叮万嘱要他先拖一点时间,等一个时机,看是否会有奇迹出现,他早就让人把她给轰出去了。

他知道女儿是在等襄王,希望襄王在得知朱府的状况后可以过来帮朱府度过难关,事实证明,襄王根本对女儿无意也无情,就算真有,在没人可以出去求助襄王的状况下,再等也是无用。

该来的总是要来,在他答应要拒绝平王提亲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遇见这种事,倒也不觉得意外。

朱仲扯扯唇,“你请回吧。”

什么?她没听错吧?平王不是都把事情搞定了吗?现在是什么状况?她以为让她等那么久是因为在意面子,总不能昨儿才拒婚今天就爽快的答应了,没想到等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县太爷还是食古不化……

“我说县太爷,您当真考虑清楚了吗?您知道这次再拒婚,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吗?”平王那脾气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怕,她倒替他担心了。

“若我拒了平王的提亲而被诬陷入狱……我只能说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有眼睛在看呢,事实总有被平反的一天。”

刘媒婆一愣,虽然不是很清楚他说的被诬陷入狱是哪桩,但见朱仲脸上那正义凛然的模样,还是很让人动容的。

“县太爷,您何苦呢?平王爷毕竟是皇子,朱大小姐嫁给他可是半点也不委屈,您何必硬要拿自己的官途和朱家的未来去赌一场根本不会赢的赌局?”

朱仲哈哈大笑起来,竟有几分豪气,“若不是这样,岂能叫赌局?”

朱家一家人恐怕都是疯子吧?

“知道了,我这就走。”刘媒婆讪讪地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今儿的天气跟昨日的阴阴沉沉不一样,园子里,阳光大得让人快睁不开眼,刘媒婆眯着眼睛,脚都还没完全迈出朱府大门,就在一片灿亮中,看见了洛州刺史,也就是襄王乐正宸,正一脸微笑的杵在大门边,身后还站了个洛州司马,也不知在此已站了多久。

圆脸数变,刘媒婆赶忙上前福了福,“民妇刘氏参见襄王爷,司马大人。”

朱府外的一群民众仍旧未散,甚至越聚越多,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乐正宸站在这里,门口虽是聚了一群人,却是安静得很,和她来时的扰攘大相径庭。

乐正宸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你就是来帮我四哥平王提亲的那位刘媒婆吧?”

没想到,四哥真的把阵仗闹得这么大,还循着民间嫁娶的习俗请来媒婆上门提亲,连聘礼都一并给送来了,而且不只一次,没亲眼见到还真是难以相信。

上一回四哥是笃定朱仲不会拒绝他,毕竟这可是乌鸦一跃成凤凰的大好良机,有脑袋的都不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权势与财富。偏偏,朱仲像是个没脑袋的,不,是个连脑袋都没打算要的人,一口便拒了。

大家都猜,这是因为朱仲想把女儿嫁给他襄王。

可这回,朱仲都已经被逼到梁山,自身难保,却还是没答应,这其中的意含就很耐人寻味了,难道,朱老爷子还是坚定的认为,他这个襄王铁定会出面帮忙吗?还是不管他会不会出现,朱仲都打定主意不让女儿嫁给平王?

若真是如此,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朱大小姐压根儿不愿嫁给平王,甚至打死都不想嫁给平王,身为父亲的朱仲才会以身犯险……

究竟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她究竟为何这么讨厌平王呢?还是,她真的是只喜欢他一人?谁都不愿意嫁?

这两天躺在床上,乐正宸思来想去百思不解的也是这个。

眸光很快回到刘媒婆的脸上,他面带微笑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是……”刘媒婆轻应了声。身子微微打颤。不知为何,虽然襄王的嗓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她却感觉满身寒意罩顶。

闻言,乐正宸不敢相信的直摇着头,“啧啧啧,本王真不敢相信,你身为洛州最大媒婆,却不知朱大人的女儿已经是我襄王的女人吗?竟还瞒着我四哥来朱府帮他提亲?这种钱你也有胆子赚?该当何罪啊?”

嗄?秦慕槐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嗄?本低垂着脸的刘媒婆也倏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尊贵优雅又英俊的乐正宸。

她没听错吧?朱延舞是襄王的女人?不会吧?这是什么天大的好运啊?待在一个小小的陵城,竟然一次被两个当今圣上恩宠的皇子给看上了?她本来以为这一切都只是朱仲一厢情愿的贪欲,没想到,襄王真的对朱大小姐……

“这,民妇愚钝,不知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乐正宸浓眉一挑,“本王的事还得向你报告?”

“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就算你之前再愚钝未觉,可前日在高氏行馆湖畔的众目睽睽之下,本王可是亲自抱着朱大小姐回的屋,该看的不该看的,本王都看了,你说,她能不是本王的女人吗?难不成本王抱过的女人,还能是别的男人的女人不成?”

她张口说不出半句话来,早知道这两天出门该看个黄历的,根本诸事不顺。

见到刘媒婆依然呆愣愣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乐正宸不由得沉声一喝——

“不知罪吗?”

嗄?平王要向谁提亲也是她的错吗?这究竟干她何事啊?可这事摆明着就是要把过错推给她,若不是她没尽到告知,平王怎会犯下这等错误及笑话……是这个意思,她自然听得明白。

若不是错在她,那就是错在平王了,事情都闹成这样了,提了两次亲,送了两回聘礼都被拒了,这传到朝堂之上,堂堂当今四皇子平王爷的脸如何挂得住?这个罪,她不认也得认,否则走出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民妇……该死。”刘媒婆跪了下去,头瞬间垂到了地上,在地上硬是磕了几个响头,“是民妇见识浅薄,孤陋寡闻,竟半点不知朱大小姐是襄王爷的人,未能事先告知平王爷,请襄王爷恕罪!”

啧,倒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

“也罢,你回去跟本王的四哥告罪吧,你的错,自有四哥处罚你,就不用劳烦本王这只尊贵无比的手了。”说完,乐正宸回眸看了一眼在一旁看好戏的秦慕槐,“都怪你,本王与朱大小姐情投意合已久,早就要上门提亲了,你却老跟本王说四哥未娶,本王不能先娶,现在可好了,闹出这一出。”

“是……臣的错,臣知罪。”秦慕槐头一低身子一弯,很高兴的认罪了。

“这里交给你了,把误会都给本王交代清楚,别让四哥莫名其妙背了一个抢皇弟心爱之人的罪名,若传到父皇那儿,这可不好。”

“是,臣遵命。”秦大人头一低,笑到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

“还有,朱县令的贪渎案——”

“臣马上去处理,保证还王爷的未来岳父大人一个公道。”

乐正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翩然转身进了朱府。

秦慕槐憋笑憋得辛苦,一边忙着找人调度人马,一边指挥众人散去。

啧,他这表弟还真有才……

能诗能文能武,还能信手拈来胡说八道乱扣罪名……

好啊,可真好,这会他总算能跟他的姑母和父亲大人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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