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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夫攻略 第八章 襄王的态度

朱府的大厅门口旁种了一棵桂花树,像是随意长成又没去移开,显得形单影只。

乐正宸一踏进朱府大厅,就见朱仲和朱延舞两个人已经双双跪在地上,他瞧了一下朱延舞一身轻衫外罩了一件外袍,长发有些凌乱的披在肩上,猜她是临时匆忙跑出来迎他的?或者说,是被朱大人匆忙找人给拉出来见人的?

“你们跪着做什么?”乐正宸静静地笑问。没上前把人家扶起来,反而很自在地找了个主位坐下。

“属下有罪。”朱仲将身子伏得更低。

“哦?何罪之有?”

“王爷好心救小女一命,属下却恩将仇报,毁了王爷的声名,迫得王爷不得不娶小女,乃大罪,任凭王爷处置。”

方才门外襄王和刘媒婆的对话,朱仲全都知道了,就算他没开口要襄王娶他女儿,但襄王方才亲口承认女儿是他的女人,也是被情势所迫吧?无论如何,都是朱家连累了襄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闻言,朱延舞情急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不干我爹的事,是臣女的错,是臣女以死相逼,求爹成全,王爷若真要怪罪,就怪罪臣女一个人就好。”

乐正宸好笑的看着她。

呵,看来是前者了。

因为怕他怪罪她爹,所以匆匆忙忙衣衫不整就跑出来……

瞧瞧,这一脸苍白,说两句话就快没气似的模样,还真惹人心疼。

“我只说她是本王的女人,可没说要娶她。”他边说着话边瞅着她,她的容颜更白了,纤细的身子还微微一震,像是随时要倒下,却还是坚持着直挺挺跪在那里。

真是……可爱。

坚强又固执的好可爱。

朱仲则是一脸错愕的看着乐正宸。

这是何意?

难道他刚刚对刘媒婆说了这么多,不是打算要娶延舞吗?难不成他说延舞是他的女人,就仅仅是“他的女人”这个含意而无其他?若如此,他岂不是羞辱了延舞,还不让延舞可以好好嫁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朱仲不由得皱起眉头,“王爷,属下不明白……”

“不想娶就不要娶吧。”朱延舞气若游丝地道。总之,现在平王已经知道她是襄王的女人,城里的京里的所有人也将会在不久之后知道,暂时平王是不可能再强行娶她为妻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她就不强求了。“既然襄王无意臣女,此后臣女何去何从就不劳襄王费心……”

话未落,朱延舞的身子微微一晃,整个人就往旁倒去——

该死!

乐正宸实时上前接住了她倒下的纤弱身子。

“女儿!”朱仲急得喊出了声,“蓝月,蓝月,快扶小姐回房去!”

“我来吧。”乐正宸一把揽腰抱起她。

朱延舞头晕目眩,全身无力,软软的身子偎着他,连抗议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王爷,这于礼……”

“她的身子前两天本王就已经抱过了,也不差这一回,朱大人就不必介怀了。”说着,他直接将她抱回她住的院落房间。

蓝月在后头紧紧跟着。

“去替你家小姐弄点热水过来,她吃药了吗?”

“还没,药才刚熬好,在灶房里。”

“一起拿过来。”

“是,王爷。”蓝月领命急急转身离开。

朱延舞的房间在三进间西边的院落里,穿过两个拱门接连的廊道后是一个大院子,院内的主楼就是她住的地方,旁边有一棵大大的菩提树,上头还吊着秋千,风大的时候,秋千便会摇啊摇地,就像此刻。

用脚踢开门,乐正宸将她放上卧榻,替她把被子给拉好,俊容凝肃的看着她,“苦肉计使久了,以后想把身子养好就更难了,你到底懂不懂?”

苦肉计?难不成他以为她现在是在装柔弱求取他的同情?

“小女子并没有叫王爷抱我回房。”朱延舞没好气地背过身去,不想看他。

乐正宸按住她纤细的双肩将她转回来,微恼地挑眉,“是谁准你对本王发脾气的?你忘了是谁刚刚才救了你们朱家?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

他现在是在凶她吗?委屈的人明明是她。

“不然王爷想怎么着?要小女子以身相许?可以啊,王爷只要答应娶我为妃,延舞定当以身相许。”

啧,“这是本王吃亏好吗?”

朱延舞瞧了一眼这男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听明白了他语气中那份并不真心的嫌弃,所以,他刚刚说她老是在使苦肉计,其实是因为关心她的身子?这男人,真的是在关心她?

“王爷怎么会突然到朱府来?不会是恰巧路过吧?”她幽幽地看着他。

乐正宸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你呢?不是企求着后位吗?这大好机会送到你面前,你为什么要拒绝?”

朱延舞垂下眸,“小女子说过了,众多皇子中我只喜欢王爷你一人。”

他轻哼了一声,“可本王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娶你,聪明如你,怎会不懂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因为小女子就是个死心眼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到底,没法子三心两意。”

他又哼了一声,“你喜欢本王到都已经落水要淹死了,还不愿意让我四哥救你吗?何况,就算我四哥真的救了你,也不见得会想纳你为妃,除非你事先知道了什么?告诉本王,你都知道了什么?”

朱延舞终是抬眼瞅着他,“小女子说,王爷就信吗?”

他没好气的睇了她一眼,“信不信是本王的事。”

朱延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小女子落水前,平王已经开口要小女子当他的王妃,小女子当场便拒绝了他,可下一瞬间,就觉得小腿被什么东西给打到了,小女子双脚一麻这才身子不稳的跌入湖中……王爷应该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他皱起眉,“你确定是被某种东西给打到而跌落湖中?而不是你自己没站稳才不小心跌下湖?”

“是。”

“你认为是我四哥做的?”

“当时那里除了他和他的亲卫,就只有我和我身后的蓝月了。”

“他这么做的理由呢?”

“自然是为了毁我名节再名正言顺的纳我为妃。”

“因为你天生凤命,贵为后位?”

她幽幽地回了他一句,“王爷以为呢?”

他问了这么多,想要确认的不就是这最后一句结论?因为他到现在都还不信她,也不信什么天地鬼神。

乐正宸笑了,眯眼瞧她,“好吧,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你老实回答本王,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四哥?你以前就认识他?他哪里得罪过你?还是他跟朱家以前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你三番两次宁可撕破脸也要将他拒于门外?”

“小女子说了……”

“是因为你死心眼的只喜欢本王爷一个人?”他自动将她要说的话说完,提唇冷笑,“你当真要本王相信你这样的谎言?”

朱延舞看着他,乐正宸也看着她,他眼神带笑,唇角带笑,但她可以感觉得出他此刻对她说的话是认真的——他不信她喜欢他,更不信她很喜欢他,喜欢到非他不嫁。

她的表现就这么差吗?朱延舞在心里叹息。

“王爷要怎样才信小女子喜欢王爷?”

“不要企图转移本王的问题。”

她再次望住他,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他刚才的以为了,但她又不想对他说真话,所以选择沉默。

“你好好休息吧。”乐正宸蓦地站起身。“本王还有要处理的事。”

话落,他转身要离去,一只纤纤素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乐正宸好笑的睇着她拉住他的那只手,“怎么?想要本王留下来陪你?就算本王不娶你,你也决定要以身相许了?”

他又在取笑她了……

“谢谢王爷今日赶来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这句话,她说的是真心实意的,望着他的那双眸子水汪汪的,也确是感动。“关于我爹的事,希望王爷可以公平论断,不要让我爹成为平王报复小女子拒婚的工具。”

乐正宸一笑,反手抓住她冰凉的柔荑,放在掌心里细细揉搓着,“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算不算是一种贿赂?”

“王爷若愿意娶小女子,小女子愿意用一辈子来贿赂王爷。”

又来了……

“朱大小姐刚刚不是还很高傲的对本王说,不嫁就不嫁吗?”想到方才她冷冷的高傲的模样,他就很难不发火。她当他襄王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要不是她后来身子不适,他急着把她抱进房来,或许他当真会上前掐住她那细小的脖子。

“是,小女子不会再求王爷娶小女子,但如果王爷哪一天突然改变主意了,小女子还是愿意嫁的。”

这也算是她努力保留的最后一分骨气吧?

尽人事而后听天命,至少她有努力到最后。

乐正宸定定的望着她,修长的指尖不自禁的轻轻拂上那苍白却坚定的容颜——

“改日本王再来看你。”

这,是承诺吗?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乐正宸却没打算再多说什么,负手离开了她的闺房。

蓝月适巧端着熬好的药走回来,见了乐正宸赶忙行礼。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不要让她乱跑。”

蓝月一愣,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声,“是,王爷。”

高氏行馆的大厅里,乐正勋气得把几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到地上。

“你在说什么鬼话!这怎么可能?朱仲竟然敢再一次拒绝本王?”

“不止如此,襄王爷还说朱大小姐是他的女人,说是因为王爷您未娶,所以才没能来得及求娶朱大小姐……”

这回,乐正勋气得干脆直接把几案给一脚踹翻。

该死的乐正宸!他真的是翅膀硬了!竟敢公然跟他这个四哥对着干!不就是个只会吟诗作对的小子吗?何时变成这般大胆来着?

“王爷息怒。”前来复命的刘媒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不住发抖。“民妇是真的不知朱大小姐是襄王的女人,若是早知情,说什么民妇也会报告给王爷的,不会让王爷一再地吃这闭门羹……”

这种话,她这乡野村妇一听就信,他平王可不会。

四弟这家伙从小眼高于顶,像朱延舞这种称不上名门闺秀的乡村野丫头,他可能从她面前走过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何况是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这其中要说没有一些猫腻才有鬼!而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四弟也听说了那个预言……

若真是如此,可就难办。

“男未婚女未嫁,凭什么他说她是他的女人,她便是他的女人了?”他可明明记得,那日朱延舞落湖,乐正宸下湖救人时可没说出她是他女人这样的话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当时大街上大家都瞧着呢,襄王在洛州当刺史也的确一年半载了,和朱大小姐情投意合也是可能……”

乐正勋狠狠的瞪了刘媒婆一眼,“你这办事不力的家伙,还敢跟本王找借口?来人,把这民妇给本王拖出去打上二十个板子!”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刘媒婆被拉去时不断的大喊着。那嗓音又大又尖锐,听得人脑门发疼。

乐正勋正思量着要不要再让人多打她十大板子,亲卫徐国已快步而入,见到他立马跪下——

“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乐正勋看着他,眼皮突然狂跳起来,“何事?”

“禀王爷……秦司马说,洛州县令一事归洛州长官管,已把此案送交刺史府彻底查办,要是王爷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有意见,刺史大人会上书进京请求陛下旨意再行定夺。”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就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四哥放在眼底了!

乐正勋脸都黑了,“所以,朱仲现在人在哪里?”

“秦司马说在朱大人未确实定罪之前,一切公务照常办理。”

“秦司马!秦司马!他算是什么东西!竟连我的事他都敢插手!”乐正勋当真觉得头疼欲裂。

“王爷,洛州毕竟是襄王的地盘,如果襄王坚决要管,也是有理有据。”

乐正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是怎么样都气不过,“七弟是打定主意跟我这个四哥杠上就是了!我堂堂平王难不成连一个县令都动不了?”

“王爷,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可本王连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这口气,他非出不可!

洛州刺史府邸,今儿个可以说是热闹万分。

先是一早王刚听闻朱仲被控贪渎,事带着洛州其他县令前来替陵城县太爷朱仲陈情,后是朱仲亲自登门谢恩,因为刺史大人不只没让他入狱,还让他正常办公,说万事等到水落石出之日再定罪也不迟,再有其他要谢的,就属私事了,不是三言两语就可道完。

朱仲谢恩再谢恩,便想亲自煮一壶好茶来谢,乐正宸知他有话要说,便也任由他去煮,说起来朱仲经过这一年半载他的教,这茶也算是煮得极好了。

“王爷……”朱仲一向不是多话之人,尤其在乐正宸面前,他通常都是安静在一旁煮茶的多,话说得极少,可今日,事关他家闺女,他也不得不冒着触怒这位爷的危险多嘴问上一问了,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翻阅书册的手一顿,乐正宸眉眼未抬,只道:“朱大人,您有话直说无妨。”

“臣是想问王爷,是否有意要娶吾家闺女?毕竟白天王爷公然在大家面前说小女是王爷的女人,臣想,也不能再默不作声,落个不明不白,若王爷只是为救小女才出此言,就当臣是一时贪心妄想了,望王爷恕罪,不管王爷有意无意,臣都只是想弄个明白罢了,但请王爷示下……”

朱仲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秦慕槐已行色匆匆的走进来——

“平王来了!”

“什么?”朱仲大惊,手上的壶差一点就失手掉在地上。

乐正宸望着那只差点被摔了的心爱的壶,心一瞬间被提起又落下,“朱大人,你先回去吧。”

这本来平日还算清静的刺史府,一日之间门庭若市,还真是让乐正宸有些不适,没想到这会太阳都快下山了,他那高高在上,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哥也跑来他府里凑热闹,本想再喝一口朱老爷子泡的茶,现下也没那闲情了。

“可是,平王来此定是因为臣的事……”

“你在这碍手碍脚,帮不了什么忙,本王既然已经出面,就会帮到底,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

“这……”

“别这啊那的,朱大人要是觉得愧疚,之后朱大小姐的嫁妆备多一点就是了。”秦慕槐话才说完,就被乐正宸冷眼一扫,忙住了嘴。

朱仲眼见这情状,心里稍稍明了了几分,也不再啰嗦。

“臣告退。”朱仲说罢,躬身而退,转身从后门离开了。

朱仲前脚刚走,乐正勋后脚便来,怒气冲冲的模样,摆明着是来讨说法的。

乐正宸还是惯常的优雅闲适,看见神色不善的乐正勋,也是和颜悦色,“四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喝茶吗?刚泡好的……”

“你最好可以给本王一个交代!”乐正勋气冲冲地道:“否则,我今日便拆了你这刺史府!”

“四哥要什么交代呢?”乐正宸不咸不淡的睨着他,“是四哥没打听清楚就向皇弟的女人提亲?还是四哥为了求娶皇弟的女人不得而故意找人诬陷朱大人一事?”

乐正宸这三言两语,就定了他的罪名,乐正勋一时气结,“朱大小姐早就有婚约在身,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人?前几日你下湖救人,也压根儿没说过她是你的女人,怎么短短两日她就变成你的女人了?你当你四哥是好糊弄的吗?”

“就是因为她有婚约在身,所以朱大小姐与皇弟情投意合之事才如此低调,毕竟皇兄您都尚未娶妃,皇弟更不能僭越,这事才拖了下来,那日在湖畔,朱大小姐也是因为皇弟之故才一直拒着皇兄的救援,就怕引起不必要的舆论与误会,未承想,这到底还是造成皇兄的困扰……皇弟对此感到歉疚不已。”

乐正勋瞪着他,就算他这个皇弟始终低眉顺眼的对他说话,但他却依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半分歉意。

“另,关于朱大人一案……”乐正宸打算继续说,却被乐正勋蓦地打断——

“你这是包庇!因为朱大人是朱大小姐的父亲,所以你便查也未查还让他继续办公,打算因私情掩盖此事!”

乐正宸一笑,抬眸看向乐正勋,“四哥说的是,皇弟这么做的确是因为私情。”

乐正勋一愕。不会吧?他竟然承认?

“既然你都承认了,就别怪本王上告……”

话未落,这回变成乐正宸开口打断了他——

“因为四哥是皇弟的兄长,又事关皇家颜面,所以皇弟不得不出面掩盖四哥因求娶不成而打算拿朱大人来威胁朱大小姐一事……皇弟可是为了四哥你的声誉着想,否则这案子要彻底查下去,引起陵城居民的民怨,洛州其他四方县令的挞伐,传到父皇耳里,四哥的未来堪忧啊。”

说来说去,全是他乐正勋的错,是他这个平王在胡乱生事,抢弟弟的女人,还陷害县令大人欲谋求一门不属于他的亲事……

乐正宸这张能言善道的嘴,他恐怕再投胎一次都斗不过吧?

“你这信手拈来信口雌黄的本事,本王是不如你,不如你我公平较量一回,谁胜谁败立见分晓!”说着,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接招,乐正勋运功提气,掌心一旋便朝乐正宸击出一掌——

在一旁始终未插话的秦慕槐一吓,便要出手截下这一掌,只可惜这掌来得又快又急,他根本来不及挡下,正暗叫声糟,却见乐正宸身形一偏一移,竟是躲过了这掌,掌风直接劈向他身后的那道屏风,屏风顿时破裂,碎片齐飞。

乐正勋见一击未中,更显气恼,竟是不管不顾的火速连发了两掌——

“襄王小心!”秦慕槐大喊的同时,人已上前要护主,却横飞过来一剑打得他出其不意,原来是乐正勋身边的徐国进来帮架,一时之间竟也打得他难以分身。

就算没人帮忙,乐正勋那两掌,依然无一击中。

乐正宸就像条滑溜的鱼般,未曾主动出击,却也让对手丝毫无可趁之机,但一再地谦让到最后也只会沦落被逼到墙角挨打的分。

乐正勋履击未中,心中更加恼怒万分,动作更加疾而狠,眼见已将乐正宸逼到门边的角落,退无可退,只要再一掌击去,乐正宸必败,眼中暂露欣喜之色。

乐正勋手一扬再次出招,乐正宸此刻可以说是门户洞开,完全没有趋避挡格之意,

因为这正是他打算受的,不受乐正勋一掌,恐怕他会没完没了,而受了他这一掌,他在洛州所为就更是难逃众臣的口诛笔伐。

这就是他要的最好的结果……

毕竟乐正勋是武将,他武功盖世身手非凡是众人皆知,再加上他往日的行事作风总是狂霸任性为所欲为,朝中大臣们泰半都是知道的,而他襄王虽懂文懂武,却始终被定位为一介文臣,乐正勋此刻不管不顾地以武相逼,手足相残的罪名只会落在乐正勋的身上……

没有比这个再好的结果了。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突然出现的话……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苍白着一张脸突然朝他冲过来的话……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傻傻地抱住他,替他承受了乐正勋那一掌……

一切,都将十分完美。

“啊!”她痛喊出声。柔软的身子因承受了重击而扑跌在他身上。

乐正宸在这一瞬间圈抱住了她,他错愕又意外,一时之间脑袋竟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冲出来,硬生生的替他受了这一掌。

“朱延舞!你没事吧?”乐正宸低眸往她瞧去,鲜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刺痛了他的眼。

朱延舞微微睁开了眼,感觉撕裂般的痛布满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她没事,可她连扯开一朵笑的气力都没有,眼一阖,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

“朱延舞?”乐正勋也错愕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失手伤了她,不,他要教训的人是他的七弟,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跑出来……她不会这样就死了吧?虽然刚刚那一掌打在乐正宸身上顶多就是受点伤,但朱延舞可是个没有武功底子的弱女子。

这头的意外让旁边的徐国及秦慕槐也停止了打斗,秦慕槐第一个大惊失色奔过来,看见乐正宸抱在怀中的女子也是一愣,“朱大小姐?”

“去备马!快!”乐正宸大喊着。

“我马上去。”秦慕槐转身冲了出去。

乐正宸揽腰一把抱起朱延舞便往外疾冲而去,刺史府门外,却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秦慕槐赶紧把车帘给撩上——

“这是朱大小姐刚刚坐来刺史府的马车,快上去吧,前面拐个弯就有医馆,那里应该就有大夫了。你先过去,我先处理一下府邸的事。”

“嗯。”乐正宸二话不说便把朱延舞给抱上马车。

驾地一声,车夫很快地驾马车离开前往医馆。

车内,乐正宸紧紧抱着怀中的女人。

“你这个傻瓜,究竟是笨还是蠢?”他语调轻柔,抱着她的那双手微微颤抖着。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不,她绝不能有事,他不会让她有事的,绝对不会……

月明星稀,今夜的蝉叫声特别扰人,更是衬着朱家上下一片寂静。

蓝月一边在灶房里熬药一边掉着泪,千怪万怪自己嘴快,要不是她在大街上看见平王怒气冲冲地骑着马似往刺史府的方向行去,回来跟她家小姐多嘴提了一句,小姐也不会就这样冒然的一个人跑到了刺史府去。

小姐是真的对襄王一心一意,就怕平王因朱家的事找襄王的麻烦,这才撑着病体也要出门,还连她都没带上,想到这里,她都不禁要怪自己腿短,若她的腿长一点,或许就可以追上小姐,搭上马车陪她一块去刺史府,或许,就不会发生小姐莫名其妙被平王打伤这样的事来。

大厅里,朱仲来回走着,不时地唉上一声,王刚皱着眉头坐在一旁,只能陪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朱家的婆子过来好几次,那饭菜一温再温,再温下去就不能吃了,可朱仲似乎完全没有进食的意愿。

“去给王爷端进去吧。”朱仲挥了挥手。

“回老爷,王爷的饭菜早已经端进去好几回了,王爷也是没动,又给端了出来,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王刚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大到大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朱仲看了他一眼,本想叫他回家,可都这么晚了,叫人家现在回去也不见得有东西吃,只好道:“走吧,吃点东西去。”

王刚尴尬的笑了笑,跟着朱仲到了饭厅,不想真的饿着了旁人,朱仲率先动起筷子,却老往王刚碗里夹菜。

“累着你了,王刚,真是对不住。”

“大人哪的话呢,朱家的事就是我王刚的事。”

朱仲笑了笑,“多吃点,别饿坏了。”

“大人您也吃点吧,小姐会好的,大夫也说了,小姐的伤是很重,但没到要害,苦是要吃点,却不会伤及性命,大人就不要太担忧了,何况还有襄王在照顾着呢,蓝月丫头说襄王运了功替小姐疗伤,小姐的伤势想必会好得快些。”

“嗯。”朱仲低头吃了一口饭。

说起这个襄王,他算是又爱又恨吧。

女儿若不是为了襄王,又岂会一听见平王去了刺史府的消息,连蓝月也不让跟,便坐上马车独自冲去了刺史府,最后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被襄王亲自给抱回家?

可襄王三番两次救了女儿救了朱家也是事实,要不是襄王出手,他这官职不保也就算了,还可能莫名其妙被陷害而锁铛入狱。

说来说去,就是场孽缘……

女儿莫名其妙的便恋上襄王,一心只想嫁给襄王,若不是如此,又岂会发生接下来这许多事?

那平王也是怪,京城内多少的名门大家闺秀他不要,偏偏要跑来洛州办什么赏花宴,还邀的都是今年十八岁的女子,这也就罢了,谁知他这花一赏便赏中了他家闺女,那眼睛也不知是哪里出了毛病,虽说他家闺女是不错,但长相也不算是顶尖,更称不上名门,淑女就更不算了,老是像个野丫头似的往外跑,这平王究竟是看中她哪里?竟是一见到她便开口要纳她为妃?

“王刚,你说,平王这事从头到尾是不是都透着一丝古怪?”朱仲越想越不对,短短几日都不知要白掉多少头发。

王刚看着朱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跟饭一起吞进肚子里。

朱仲太了解这王刚的性子,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王刚看了朱仲一眼,终是把憋在肚子里的话给说出来,“属下猜,会不会与那新任国师赵全的预言有关?”

天有异象,凤命已出,东宫恐变。

闻言,朱仲脑海中重新浮现这十二个字。

他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可怕的预言,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得通,为何平王会一见到他家闺女就开口说要纳她为妃,为何在他家闺女一口拒绝他之后,便使了手段让她跌进湖中,甚至这一招没有得逞,隔天又叫媒婆带着大聘来提亲,被拒绝了又不惜冒着名声被坏的危险来诬陷他这个陵城县令,只为逼迫着他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

朱仲不由深深一叹,“若真是因为这个预言,那对我们朱家来说,这个预言代表的就是一场灾祸。”

“大人,若顺应时势,国师的预言带给朱家的将是无上的荣耀与滔天的富贵啊!”

王刚的想法却与朱仲不同,“如果大小姐愿意嫁给平王,这事就是皆大欢喜的结果,谁能料到,大小姐却偏偏看上了襄王……”

“慎言,王刚。”朱仲瞪了他一眼。这襄王还在他府上呢,虽然从傍晚进去后就一直都没踏出他家闺女房门一步,但若不小心被听见了,怕又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国师的预言是什么?”

这嗓音……

天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乐正宸尊贵优雅又好整以暇的倚在饭厅门边,不知来了多久,也不知将他们的对话听进了多少。

朱仲无奈的闭上眼睛,王刚则是张大着嘴,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果真是不智之举啊,尤其对象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加王爷,感觉就是,整个要乌云罩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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