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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夫攻略 第十一章 牢房中的告白

一早,右丞秦士廉便亲自领朱延舞入宫,将她带到了宣政殿外,襄王依然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双眸紧闭,见状,秦士廉轻叹一声,向朱延舞微微一揖便径行入了大殿。

晨曦渐透,清晨的朝露都未干,露珠就沾在乐正宸的发稍,朱延舞望着眼前双唇发紫脸色苍白的男子,不由褪下外袍披在他肩上,小手却被他的大手一把给抓住,他睁开了眼,看见了她,神情竟有些恍惚。

“本王在作梦吗?”他嗓音低哑问着。在这跪了一夜,强撑了一夜,总觉得一直半梦半醒,可握着她的手,却觉得是暖的。

“不是。”她笑了,泪盈于睫,未被他抓住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掸去他发稍上的露珠,动作轻柔,就像是怕弄疼了他。

“你证明给本王看。”

“在这里?”

“嗯,在这里。”

朱延舞眼眸往四周一扫,虽然此刻四下无人,但这毕竟是在宣政殿外,要她证明给他看,绝对不是好主意,至少,不能用吻来证明。

想着,她伸手去捏他的脸,一触及指尖尽觉冰凉,心蓦地疼了起来,本来要捏他脸的动作一下转为抚触,模着模着他此刻那张英俊又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一滴泪就这么不期然从她的眼角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全落在他抓住她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温温热热的,却灼烫了他的心。

他扬眸,宠溺的瞧着她,“傻瓜,怎么哭了?”

“王爷才是傻瓜,为什么要为了我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说不喜欢我吗?趁这个机会把我这个累赘摆月兑掉不是很好?”她清清淡淡地控诉着,边说边流着泪。

乐正宸温柔地笑了笑,“本王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否则本王岂不成了背信忘义之人?”

“就为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诺?”

“谁说本王心不甘情不愿?本王心甘情愿。何况,本王明明记得已经说过喜欢你,你就是个爱记仇的,只记得本王对你说的最初的那一句?”

因为那句他讨厌她,他不喜欢她,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头上,很难抹得掉。

她晶亮的眼眸幽幽地看着他,“王爷真的喜欢我?”

“嗯。喜欢。”

“因为我现在又在哭吗?”

他被她那委屈可怜的模样逗笑了,“你过来,让本王抱抱你。”

闻言,她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是宣政殿,我是来见皇上的,王爷别闹。”

听到她要见皇上,乐正宸敛了笑,“你想干什么?这里交给本王就好,父皇现在看见你,有可能会想杀了你。”

还以为她千里迢迢是来见他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得见。”

“朱延舞,你听话好吗?还是……”他凝起眉,“你不会是想反悔吧?难道你想嫁给那个来找你的元凯?”

朱延舞幽幽地看着他,“为了嫁给王爷你,小女子可是什么招都用了,好不容易王爷才答应的……小女子为什么要反悔?”

“既然如此,就不要进去。”

“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解决,王爷,你信我好吗?不管我之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插手,我不希望王爷因为我而背上不忠不孝图谋皇位的罪名,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也只有我能解决。”

“不行!皇上受国师蛊惑,对你很是忌惮……”

“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她也要先保全他。既然重生了一回,若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又何必再贪恋这样的人生?

“那你先跟我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王爷只要记得,不管谁问你,当初都是小女子死死纠缠着你,赖着你,非你不嫁,王爷是心慈,逼不得已才答应娶我,为的就是不让小女子受到平王的逼迫……其实,这才是事实,不是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怎么越说,他的心越拧?一股强烈的不安翻江倒海而来,乐正宸紧紧抓住她的手,抓到她发疼。

“宣陵城县令之女朱延舞入殿晋见——”

宣政殿外,公公的召见声戛然响起。

朱延舞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他,附在他耳旁轻声地道:“王爷,无论结果如何,小女子都很谢谢你肯答应娶我,小女子就算再次投胎转世都不会忘却王爷对小女子的恩惠。王爷一定要保重,为小女子保重。”

说完,她起身要走,他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抓住她。

朱延舞垂眸一笑,“王爷该知道,小女子想做的事,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放开我,好吗?”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赖在他怀里哪儿都不去,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这个男人为她如此担忧害怕。

朱延舞瞧着他,想把他此刻的模样印在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这个男人曾经如此在意她。担心她的安危与生死。

乐正宸瞪着她,一向淡漠从容的眼底有着担忧与害怕,但他知道她说的对,她想做的,就一定会去做,他阻止得了她一时,也阻止不了她一世,何况他此刻跪在这里什么也无法替她做……

“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发誓你一定要给本王好好的。”

“好,小女子发誓。”她乖巧的举起手,“小女子保证,一切都会好好的。”抓紧她的那只大手,终于缓缓地松开。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对他微微一笑,转身,挺直着背,优雅的走进大殿——

大殿上,乐熙仔仔细细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眼前这个拥有大富大贵命格的女子,好像是想看她是否有着三头六臂或是多出一双翅膀。

朱延舞静静地跪在那里,优雅大方毫不畏缩,尽管她知道此时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也没有丝毫畏惧。

“听右丞大人上禀,你说你有证据证明这个上门跟朕讨要未婚妻的元凯是假的?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怎会知道他是真是假?”

“臣女没必要去见一个跟臣女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陌生人。”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假的,证据何在?”

“因为元凯早在几年前就死了,他的尸首就葬在无迷山下面南的一方净土里。”此言一出,群臣哗然,乐熙的脸都绿了。

要不是皇帝说近日都不想再见到平王,平王近日都没敢上朝,此刻恐怕也会跟着脸绿吧?平王的外祖父左丞高湛忍不住地想。

“死了?你早就知道他死了?”

“是。”

“那为何朱家一直对外声称你有婚约在身?你不会是因为不想嫁给元凯而随口说说来诓朕的吧?你要知道,若这个元凯真是假的,他就犯了欺君大罪,必死无疑,朕必饶不了他的命。”

“小女子的父亲一直声称小女子有婚约在身是为了保护小女子,不希望有心怀不轨的人跑来提亲说媒或是硬要娶小女子,因为父亲一直希望小女子可以自己找一个喜欢的人嫁,而不是被逼得不得不嫁……再者,未婚夫已死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总是不好听,当然是能瞒就瞒,毕竟已经十几年过去,找不到人也是正常,这能说是小女子的错吗?

“总之,小女子的未婚夫已经死了,这却是事实,因为此事外人皆不知情,才会以为可以随便找个人来假冒小女子的未婚夫元氏,因此,究竟是谁在皇上已经将小女子赐婚给襄王的当口指使人假扮元凯?刻意想破坏襄王和小女子的婚事?其目的动机何在?请皇上务必深究到底,毕竟此人居心叵测,连皇上都敢算计进去,何止欺君之罪?若背后有更大的图谋,小女子不敢想象眼前这朝局可以被拨弄到什么地步……”

“住口!”乐熙被气得都快冒烟,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在指责他是个轻易便被愚弄的昏君似的!“是谁准许你在此大放厥词?”

“小女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请陛下恕罪。”朱延舞温温地道歉,陡地眼一红,一滴眼泪轻轻地滑落脸庞,转眼间从义正辞严的女人变成楚楚可怜的女子,“陛下,小女子冤枉又憋屈,打小定下的未婚夫死了,现下好不容易襄王应了要娶小女子,又被有心人硬生生的破坏,连死去的未婚夫都可以凭空冒出来,唬得大家一愣一愣地……小女子真是命苦……陛下一定要为小女子作主,小女子宁死不愿原谅冒充元氏的人及他背后的指使者,皇上真要处死他们,那可是一点也不冤枉。”

意思就是皇帝你对那个元凯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就是了。

“说了这么多,你可拿得出元凯已死的证据?”问话的人,竟是左丞高湛,“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而已,若你只是贪慕荣华富贵,想藉由皇帝的手把你的未婚夫杀了而顺利嫁给襄王,那陛下岂不成了帮你杀夫的刽子手了!”

“说的是啊,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词而已!”有不少臣子也随之附和。

朱延舞扬眸看了高湛一眼,像是洞悉他的阴谋诡计似的,那眼神竟似带着一抹淡淡的嘲弄,蓦地让高湛有些心虚的别开眼。

“陛下现在就可以派人快马到洛州无迷山下面南的方位去查,元凯已死了几年,没有人会去翻动那里的土,那墓是不是新盖的也是一眼便知,找个专业的人去探探,就知小女子说的是真是假,除了墓碑上刻着元凯的名字,皇上若不信,可以挖坟,看看棺木里的那位手上是不是戴着元家祖传的戒指,戒指的背后定会刻着元字。”

乐熙点点头,看了身侧一眼,只见一名一直隐昵在龙椅边那个出入口处的黑影转身离开,一下便消失得无踪无影。

话说到这里,乐熙也已信她九分有余,众臣更不再有话,毕竟如果是已经死了好几年的尸首及墓地,是不是临时假造的很容易便分辨出来,更何况人家连对方戴着戒指的特征都说得明明白白,毫不含糊,这又岂是可以随便作假得了?

乐熙蓦地手一扬,“把那个假冒元凯的人给朕抓起来,立即送到刑部严加拷问,务必问出幕后主使者来!”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地齐喊。

“皇上,那关于襄王与朱小姐的婚事……”

乐熙的嘴角轻抿着,此时此刻,他是被逼上梁山了,连说不的借口都不再有,就算他再怎么忌惮眼前这个朱大小姐和襄王的婚事,也无法在众臣面前无缘无故的收回他先前赐婚的旨意。

“既然元凯一事是假,那先前朕的指婚自然作数——”

“皇上,臣女还有要事要禀。”朱延舞开口打断了他。

乐熙一愣,微眯起眼看着她,“何事?”

“臣女要告御状!”

此言一出,群臣再度哗然,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

秦士廉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皇上都要说指婚了,这朱大小姐还在这里升什么火啊?就不怕烧伤她自己?

高湛也不敢相信的瞪着她,这女人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吗?

她想告谁?不会是告平王在洛州的那些事吧?平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子,洛州那一点事虽然会坏了他在皇上及百官面前的形象,却绝计不会因此获罪的,毕竟也没杀人放火,她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基本上,东旭王朝的历任皇帝都很注重下情可以上达这件事,任何人有重大冤情想要告御状,只要通过王朝历任皇帝设下的考验,皇帝都会召见其人听其冤屈,可此刻,众目睽睽,朱延舞的人也已经跪在殿上,究其身分,更是未来的王妃,乐熙是不想听也得听,不想受理好像也不行。

只是……她不会丢一个难题给他吧?这几天为了这个女人的事,他的头发都不知白掉了多少,根本祸害。

“你想告谁?”乐熙问出了大家都很想马上知道的问题。

“臣女要告国师赵全。”

这会,殿上当真要吵到不可开交了,那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任国师,来到京城也不过才短短月余,究竟是怎么惹到远在洛州的朱大小姐了?竟然让朱大小姐不顾可能激怒皇上的风险当面上告?就不怕这好不容易才成的指婚又给吹了吗?

秦士廉更是急坏了,想阻止又不能公然阻止,只能在心里不住唉声叹气,当真一千一百个悔不当初,竟把她带进朝堂中来。

闻言,乐熙的眼皮动了动,眉毛挑了挑,反而是看起来最不意外的那一位。

“你要告国师什么罪名?”

朱延舞抬眸看向乐熙,不疾不徐地开口,“臣女要告国师赵全,妖言惑主、扰乱朝纲之罪……”

皇帝退朝,宣政殿一下拥出许多议事大臣,平日里大家一散朝,没什么大事都会各自散去,今日却全聚集在门外议论纷纷。

秦士廉气急败坏的走出来,直接走到乐正宸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来,“别跪了,元凯的事已经解决了。”

乐正宸才起身,双脚虚浮,身子不稳的晃了晃,一旁的户部尚书与吏部侍郎也赶过来帮忙将乐正宸给扶好。

饶是铁打的身子,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是受不了的。

“辛苦你了,襄王。”两位老臣都心疼的看着他,“为了一个假的未婚夫,白白受了这些罪。”

乐正宸一诧,“已经证明这个元凯是假冒的?”

之前让人去查却一无所获。

“是啊,人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却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幸好这朱大小姐机灵且辩才无碍,否则真要被这些图谋不轨的给冤了去。”

乐正宸温温地一笑,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舅舅,“舅舅,事情真解决了?”

“嗯。”秦士廉还是一脸讪讪。

“那舅舅怎是这副表情?”乐正宸看看秦士廉,又转头去看看另外两位老臣,两位老臣都是一脸不自在的笑。

“这元凯的事是解决了,可……接下来却不知会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户部尚书担忧地道。

“是啊,这朱大小姐也是个初生之犊。”

闻言,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大叹了一口气。

虽说这两位老臣都是右丞这派,都十分关心彼此的事,但朱大小姐告御状一事终究不是其他人可以多嘴的,还是先闪人为妙。

“王爷,丞相大人,我们俩就先行一步了。”户部尚书和吏部侍郎说着,有礼的朝乐正宸和秦士廉深深一揖后便转身走开。

乐正宸见状,眼皮不安的跳了跳,眼睛往四周扫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见到那个让他在外头候得心急如焚的女人。

“舅舅,朱延舞呢?她怎么还没出来?”

“她暂时不会出来,正和你父皇关起门来说话呢。”秦士廉一提起这个气就忍不住冒上来,“你说她究竟怎么回事?皇上都已经答应赐婚了,也让人去处置了元凯,她乖乖退下准备当她的新娘子就是了,怎么就要告国师的御状呢?这一不,人没告成,连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来都不知道。”

“什么?”乐正宸惊地后退了两步,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她要告国师?什么罪名?”

“妖言惑主,扰乱朝纲。”

该死……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果真是个不省事的!

乐正宸想起了她进殿之前附在他耳畔说的那些话,什么转世投胎都不会忘记他的恩惠,浓烈的不安再次袭来。

她究竟想做什么?她跟国师何时有过牵连来着?她明明就不认识国师赵全不是吗?岂会冒着得罪父皇的风险去告深受皇上信任的国师?这根本不可能……

乐正宸突然望向秦士廉,“舅舅,你昨晚是不是跟她说了我和父皇之间的对话?还提到了国师?”

秦士廉被他这一问,心虚的咳了一声别开眼,“是说了那么一点……我看她半点也没意外的样子……”

“她当然不意外。”很多事,他如今才恍然。

想必几个月前她乘船掉入湖中时,国师在湖畔边的那个预言,她也是知道了,或许是朱老爷子告诉过她?或许是从其他地方听见的?否则,她如何会在真国寺事先布下那个天生凤命传言的局给他的母妃跳呢?所以,她当时面对他的质问才如此的理直气壮,说她没有欺骗他的罪,只是把这个传言提早告诉他而已……

因为喜欢他,因为想要嫁给他,所以怕那个传言传到不该传的地方去,她便使计先把这个传言告诉他,希望他是那个第一个因为传言而想要把她娶回家的人,这样,她就可以得偿所愿……

若是这样,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合理了,唯一的前题是——她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非他不嫁。

可她真的很喜欢他吗?这一点,老实说,乐正宸心中一点都不确定。

这永远是个谜吧?关于她是不是真的有喜欢他喜欢到如此用尽心机的程度……

但有一点是他可以确定的,聪慧如她,机敏如她,心机深沉如她,绝不会做出对她不利又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她既然要冒险去做,就表示这事若成,所获得的收益定是比她要冒的风险还要大上许多……

“请你相信我。”他的脑海中响起她进殿前跟他说的另一句话。

她状告国师,一定跟她的那个预言有关,跟预言有关,要咬的自然就是国师与平王和舒贵妃之间的关系……

“你说她当然不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士廉出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们先回去吧。”乐正宸不想对此事多谈,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率先转身走下长长的阶梯。如今他身子虚,每走一步对他都是挺费力的事。

“你不等等朱大小姐吗?”秦士廉很快跟了上去。

“我们还有事要做,舅舅。”若他的推测没有错,那么,他就不能让其中的关键人

物在皇上有任何行动之前先接到消息而消失不见。

“什么事?有这么急吗?”

“急。再慢一点,人都要跑了……”

仁秀宫里,舒贵妃因高湛的一席话而显得坐立难安,坐也坐不住,只好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元凯那头你不必担心,他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就算被抓进了刑部也逼问不出什么来。”

“这个本宫知道,本宫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那就是为了赵全啰?”

“自然是。那个该死的朱延舞!她要告国师什么?妖言惑主?扰乱朝纲?她何时见过国师来着?又听见过国师说什么话来着?”明明知道这两人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她还是觉得这女人的话中 有哪里不对劲。

“唉,你别再我面前晃悠了,眼睛都被你晃花了!”

“父亲!本宫担心——”

“担心什么?发生任何事,赵全都不会出卖你的。”

“本宫不是担心他出卖本宫!本宫是担心他!若他出了什么事……不行,父亲,你派人去通知赵全吧,叫他快点出城!”

高湛忍不住瞪她一眼,“你脑袋胡涂啦?赵全若这样走了,那不就坐实了他的罪名?”

重点是,他们现在连这妖言惑主的“妖言”是指何事都毫无头绪,不管他们是想帮忙还是想规避都不知从何下手。

“坐实了又如何?至少他可以不必死,可以躲到天涯海角去,日子还是可以过的。天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妖言来惑主了!”

“先静观其变吧,那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可以告倒赵全?他可是皇上特别从异域请来的,岂能被一个十八岁丫头三言两语给一锅端了?你也未免太高看那个丫头了!”在他高湛眼中,那女人不过就是个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的丫头罢了。

“本宫之前就是太小看她了,才会以为让平儿娶到她是轻而易举的事。”舒贵妃想起了平王之前对她提起的那一连串古怪事,再想想此刻朱延舞竟敢告国师一事,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也许那丫头才是真正的妖女来着……”

“你说什么?”

“可不是吗?她好像什么都先知道了……”舒贵妃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整张脸都白了,“是啊,她铁定是事先知道了国师那个预言,才会从头到尾都躲着平王……她现在说要告国师……天啊,该不会也是因为那个预言吧?”

“女儿,你究竟是——”

“父亲,赵全非走不可,本宫得马上派人去通知他——”舒贵妃话还没说完,一名宫女便急匆匆地来报。

“不好了,娘娘!”宫女的脸上布满着惊慌,“禁卫军已经把仁秀宫给团团围住了!说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什么?”舒贵妃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娘娘!你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宫女忙奔过来扶她坐上软榻。

高湛皱着眉,年迈的身子也跟着一晃,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禁卫军为什么要包围仁秀宫?”

“禀左丞大人,这个奴婢真不知道,但听禁卫军里的人说,那个朱大小姐刚刚被下令关进刑部牢房里了,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

“听说禁卫军也接到命令,要立刻去搜查国师府……”

牢房里,阴暗潮湿,就算白天隐隐有日光从某间牢房最上头的那扇小窗透进来,却依然照不亮这大部分都没有窗的空间,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朱延舞将背抵在角落的那面墙上,双手抱着屈着的双腿,她的眼底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也没有嫌恶,彷佛此刻她坐的地方是自家的软卧那般自在,而不是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牢房,其实跟她前世住过的冷宫差不多,这里虽见不到阳光,但多了一丝人气,这里虽看不到天空,却还有出去的机会,不像冷宫,人不小心死在里头,也不知几天几夜之后旁人才会发现。

一只老鼠往她这个方向迅速的爬行而来,她没有尖叫,也没有跳起来闪躲,反而伸出脚朝它用力一踢,听到那吱吱吱的叫声在另外一头响起,看着那圆滚滚的身子转眼间溜得不知踪影。

欺善怕恶的家伙……

老鼠跟人也是一样的。

“本王以为你会蜷在里头哭呢,没想到你却在这里欺负一只老鼠。”

这嗓音,这语调……

朱延舞蓦地转头望去,果真看见乐正宸那一脸温润的笑。

“王爷怎么来了?”她愣愣地站起身。

“把门打开。”乐正宸让狱卒开了门,身子一弯便进了牢房,转身又对狱卒说了一声,“把门关好吧。”

狱卒一愣,朱延舞也一愣。

“王爷,您这是……”

“本王要陪着王妃一起关在这里,王妃待在这里多久,本王就待在这里多久。”说着,乐正宸上前拉起她的手一同坐在地上。

“王爷,这不合规矩……”狱卒站在门口,一脸的不知所措。他一个小小狱卒若真把王爷关在里头,会被杀头吧?

“本王的命令就是规矩。关好门,你就下去吧。”

“可是……”

“不然你找人来把本王拖出去试试?”

“小的不敢。”

“不敢就快走。”

闻言,狱卒只好匆匆关上门便速速离开。

朱延舞低头看着握住她的那只大手,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男人竟就对她自动自发地亲密起来,让她好不习惯啊。

“王爷为什么来这里?这可是牢房啊。”

乐正宸侧脸瞧着她,温温地一笑,“本王爷来陪你,你不喜欢?”

“王爷才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没睡又没吃,怎么就不回府好好睡一觉呢?你这样,若是病了怎么办?”

“王妃这是在关心本王吗?”

他这人……怎么左一句王妃右一句王妃?她都还没嫁给他呢,怎么就叫上瘾了?朱延舞看着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之前她在他面前说她喜欢他,是因为那不是真的,所以讲得很顺口,可如今,他只是问她一句是不是在关心他,她就开始臊到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此刻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真意的……是吧?

见她久久不语,乐正宸干脆唉了一声,道:“本王在外头整天要担心你,吃不下睡不着,还不如直接进来陪你,你在本王身边本王才能安心。”

“王爷……”这里可是牢房啊,什么地方不好陪,来这里陪她?“这里是污秽之地,不是王爷该待的地方。”

“怎么王妃可以待,本王却待不得了?”

“可是……”她是不得已啊!

“被你这一说本王还真的觉得想睡了,你的腿借本王躺一下吧,我想短时间之内牢里的老鼠应该都不敢再来找你了。”说着,乐正宸将身子一转便直接躺在她的双腿上,阖上双眼还真的打算在这睡了。

朱延舞低头看着他,第一次可以如此细细地安静地打量着这男人,一双浓眉斜斜的飞起,英气勃发,好看的鼻梁直而挺,那双闭上的眼睛总是带笑而温柔,还有这张薄唇,性感又无情,组合起来的他,看起来却是个温润贵公子。

看起来……却不是真的。

她知道他这双黑眸冷漠起来有多让人胆寒,知道这张性感的薄唇可以吐出多嘲弄伤人的字句,更知道他温柔的表象背后那如豹如虎般的迅猛与狂霸……

她一点都不想爱上这个男人,但她却需要他的爱,喜欢他对她的喜欢……

“王爷。”

“嗯?”

“你没话要问小女子吗?”连她对皇上说了什么,他都不明不白的,竟就这样跟着她住进牢里?

“你做都做了,说都说了,本王问了也是白问,既然你在等一个结果,本王陪你等就是了,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

朱延舞一愣。她寂寞吗?是啊,她自然是寂寞的。谁喜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蹲在牢里面对那些老鼠蟑螂的?

可,他竟知道她的寂寞吗?怎么可以这样……

她本来很勇敢的,他这些贴心温柔的话却害她变得软弱无比,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父母毫无条件的原谅了她,让她感动又想哭。

“你又要哭了吗?”他轻轻地睁开眼,果然看见她泪盈于睫又忍住不掉泪的模样。

“我没有。”朱延舞别开眼。

乐正宸温柔的瞅着她,伸手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轻轻柔柔地对她道:“不管你有没有要哭,本王喜欢你,朱延舞。”

非得这样吗?

这男人竟在牢里跟她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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