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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女主命 第五章 恩断义绝讨休书

时序来到了中秋,在朝凤国并不会特地庆祝这个节日,就当一般的月圆之夜过了,可是衣晩香极力鼓吹告诉众人,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大,还将后羿嫦娥的凄美故事大大渲染,惹哭了一堆婢女。

看到春花落泪,衣晚香还被奉朝阳瞪了好几眼。接着,什么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故事自然都不可少,最后再宣布她将在中秋之夜举办烤肉大会,邀请府里上上下下一起同乐,这自然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兴趣。

衣晚香说了,这一天食物无限供应,且无论是生火烤肉、吃月饼糕点,还是剥皮吃水果,想吃就自己动手,主人也不例外。这更令慕容山庄里的所有人殷殷期盼,连慕容秋都很起劲,时不时就打探一下准备了什么东西让他大快朵颐。

唯独慕容盛,因为他院落正在进行工程,所以他还在气头上,竟是镇日躲在房内不出来,连大伙儿一起相聚的晚膳也不出现,显然就是表明着他的不满,也给衣晚香脸色看。

可惜这次没人吃他这一套,因为大伙儿都被新鲜有趣的中秋烤肉吸引住,反正慕容盛阴阳怪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中秋月圆之夜,大伙儿都在演武场集合准备烤肉了,居然没一个人前来伺候他。

“太过分了!”慕容盛气得拐杖直敲地,可是眼下没人让他发泄情绪,他也只能对着空气骂。

“老子就去演武场看看,简直太不象话了,完全没把老子放在眼里,这些兔崽子是想反了天去!”他怒火熊熊燃烧,拿着拐杖一跛跛地出了门。

工程已到了尾声,所以那些无障碍设施也做得差不多了。

慕容盛因为太气愤,走出门时一个不慎,被门坎绊到脚,他连忙往前伸手一抓,想稳住自己,但猛然想到前这一段走廊是没有栏杆的……

死了!这回老命休矣!当这个念头刚闪过,他的手却扎扎实实的抓到了栏杆,慕容盛这才想起衣晚香找工人来替他装上栏杆了,他怎么就忘了呢?

站在原地好好地平复了下心情,他才扶着栏杆沿着回廊往演武场而去,这扶手的手感还挺不错的,做成了圆柱状,让他方便握着。

走到前方的转弯,他本能的放慢了速度,脚还提高了起来,小心提防深怕自己跌倒,只不过这个动作对于跛脚的他来说却是疼得皱起了眉头。可是当他一步踏下,预期中的落差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平缓的小下坡,他又想起衣晚香已经让人打掉了这个落差,重新改建过,也就是说,他以后再走这段路,脚不会再痛了。

突然之间,他月复中那旺盛的怒火顿时消了不少,同时兴起了一种矛盾的心态,原来气势汹汹的想去找衣晚香理论,现在却发现自己立场变得薄弱。因为事实证明,她的改建的确产生了效果,至少在晚上他这个跛脚的老头不必再走路走得胆战心惊。

慕容盛陷入了天人交战,就这么默默地来到了演武场之处。

此时全府的人已经都在演武场上了,场地中间架了木架点燃篝火,旁边长桌摆满了各种食物,大多是腌好的生肉、河鲜,还有一些蔬菜水果和甜点,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反倒是主人们在旁边研究怎么生火烤肉,引起不少笑料,气氛欢乐和谐,竟让他停下了脚步,迟疑着不敢往前。

他这个残废的老头……适合这种地方吗?他们会不会嫌弃他性格怪诞不近人情,认为他会破坏气氛所以不喜欢他加入?

他的目光移到了烤肉架前正在生火的衣晚香,她显然很不擅长,对着木炭生了老半天的火,吹得脸都黑了,却连火苗都没看到一丝。

慕容汐在旁看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说道:“让我来吧!”

其实他没说的是,再让她搞下去,所有人都不用吃了。

“你可以吗?”她怀疑地看着他,居然质疑起他的能力。

慕容汐都气笑了,“生火我是大师,你忘了我做什么的?”

“你说的对!”衣晚香顽皮地吐了吐舌,缩了缩肩,她倒真的忘了他是铸造大师,每天和火玩在一起的。

这次她真的该闪开让专业的来了。

慕容汐接手,接着看他像变魔术似的,很快地将火生了起来,还非常的旺,木炭一下子就烧得通红,不时还溅起了火花。

衣晚香不由大笑,惊叫着为他鼓起掌来,连带一旁的人都跟着欢呼拍手。

他们实在是等太久了,大家都饿翻天,现在终于看到慕容汐将火生起来,彷佛看到了救世主降临。

慕容汐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在这么多人的赞美欢呼下,他也不由得有些飘飘然,略带傲气地昂了昂首。

慕容盛看着这慕,唇角都不禁跟着勾了起来,似乎也被这场上的氛围牵动了。衣晚香执意举办这所谓中秋烤肉,他好像有些明白她的用心,但他还是无法鼓起勇气,朝众人踏出那一步。

火生起来后,接下来就是烤肉了。

慕容秋看哥哥不过是生个火就受到众人拥戴成这样,他也跃跃欲试,于是主动过来接手烤肉的工作。在铁制的大架子上,他放了大块猪肉、大块牛肉和整只鸡,接着拿着肉叉不断翻动着,才一会儿,香味还真的飘了出来。

可是远处的慕容盛却是看得大皱其眉,在慕容山庄里要说谁最擅长烤肉,他称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

过去在山野林地作战时,军人们需要猎野味野炊,所以都练得一手烤肉技术,还会随身携带调味料,现在看慕容秋烤肉的方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让他的手都忍不住握紧又松开,恨不得自己上去大显身手。

果然,在慕容秋自满地想着烤肉也不太难的时候,突然油花一爆,几块肉无预警地烧了起来,吓得慕容秋整个人跳开,一子不知如何是好,旁边的下人急急提了水来,就要淋下去。

“等一下!淋下去我们今天的烤肉就泡汤了啊!而且油流出来,火还会朝四面延烧,千万不能浇!”衣晚香也连忙阻止。

就在众人一片慌乱的时候,慕容盛终于受不了了,他忘却了自己的矛盾,也忘却了无谓的坚持,拄着拐杖迅速地往着火的地方过去,大喝道:“都给我让开!”

慕容盛的出现让众人很是意外,唯独慕容汐豁然开朗地看了眼衣晚香,而她也回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

只见慕容盛熟练地拿起了肉叉,将着火的肉块一一叉起架在旁边,烤肉架上熊熊的火光很快地弱了下去,而肉上头的火也渐渐熄灭。

“哼!老子的军队在山林里作战野炊时,你们都还躺在摇篮里呢!肉是这么烤的吗?再这样下去,你们谁都别想吃了!”

语毕,他熟练地拿起刀子,将烧焦的部分切去,又重新把肉块和烤鸡摆回了烤肉架上。说也奇怪,明明一样是烤肉,但肉在慕容盛手上就是很听话,没花太久时间,他已经烤好了,拿刀子切下一片,酥脆的外层包裹着多汁柔女敕的里肉,看得众人口水都快流出来。

“原来老太爷这么厉害,那手烤肉的工夫简直炉火纯青啊!”下人之间传来了议论。

“要是能吃到一块大将军亲手烤的肉,我死也瞑目了,老了以后还可以和子孙吹嘘一番呢!”

听到众人的夸奖,即便严肃如慕容盛,那张老是板着的脸也缓和了不少,手上的动作甚至不自觉地加快,像是刻意显摆,要引得更多人垂涎。

“爹啊,你简直太了不起了,肉都能烤得不输专业厨子,当什么将军呢?干么不去干大厨……”慕容秋看得眼都直了,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当大厨,第一个就是把你这龟儿子给煮了。”慕容盛没好气地骂道。

“你这不是说自己是龟吗……”慕容秋嗫嚅着。

旁人一听都忍俊不禁,但因为主角是慕容盛,倒没人真的敢笑。

慕容汐和衣晚香表情奇怪,脸各自别向了一边,李伯老脸上的皱纹不停抽动着,春花捂着嘴苦苦憋着,奉朝刚干脆直接背过了身去抬头望天,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慕容盛自然也听到慕容秋的话了,忍不住笑骂道:“混球!当初生你出来就应该扔出府去,连话都不会讲!吃你的肉吧!”

慕容秋眼巴巴地用盘子接住父亲扔过来的肉,一时也顾不得烫,直接就往嘴里塞,“呼啊、呼啊!太好吃了!爹,你又不天天烤肉,我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烤肉怎么办?”

看慕容秋吃得起劲,其他人也连忙拿着盘子来装。

慕容盛看到大家这么捧场,简直得意得下巴都快抬到天上。

慕容山庄那么多人,当然不会只有慕容盛在烤肉,但他烤的肉最受欢迎,也让演武场之中多了许多笑语之声。

浓浓的幸福蔓延,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衣晚香所说的,什么叫月圆人团圆,因为就在这一天,大家都强烈的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山庄的一分子,一辈子的归属就在慕容山庄了。

这时候,一直待在衣晚香身旁吃得津津有味的慕容宁宁,听了衣晚香说了什么后,突然拿着装着肉的盘子,腼腆地走到了慕容盛旁边,小手举得高高的。

“爷……爷!吃!”慕容宁宁有些口吃,带着紧张,但那略显怯懦的眼神却很坚定地望着慕容盛。

慕容盛一听到她叫爷爷,心像被狠狠撞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了她许久,突袭而来的感动让他险些没老泪纵横。

不过他可是个将军,不会因为一点娘儿们的事情落泪,但他却不能克制地微微弯身,那只烙着伤痕及皱纹的手,在慕容宁宁精致的小脸上轻模了一下,像是太大力就会碰坏了般。

“你再叫一次……”他声音有些颤抖。

“爷……爷!”慕容宁宁好像发现爷爷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可怕,这次叫得很干脆清楚,放着肉的盘子举得更高,脚都踮起来了,“爷爷吃……”

“我吃!我吃!”慕容盛笑了起来,接过盘子,眼睛眯得眼角的皱纹都布了半张脸,现在的他看起来非但不可怕,还非常的慈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一面。

他也没想到,他一直不接近怕吓到的孙女,居然毫无芥蒂的接纳了他这个古怪的爷爷,那种超过他所能容纳的感动,令慕容盛眼前的慕容宁宁几乎都模糊了起来。

看着那对祖孙你一口、我一口的温馨互动,慕容汐动容地道:“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爹这样笑了。”

“那要谢谢我们宁宁。”衣晚香同样感动,虽然这是她一手导演的,但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的结果。

“不,这更要谢谢你。”慕容汐真服了,她就这样一步步收服了慕容家每一个人,自然而然,好整以暇。

瞧瞧慕容盛与慕容宁宁的天伦之乐,慕容秋那贪吃鬼的单纯坦率模样,奉朝刚也放下冷酷大口嚼着烤肉、灌着白酒,第一次真正放松不必再警戒,旁边坐着的居然是春花,其他人也欢快的饮酒。

作乐、唱歌、聊天,这样的画面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慕容山庄。

除了她还有谁办得到?他真的为这个女人动心了。

他多么希望她永远不会变回以前那个样子,更希望她能永远维持现在的模样,不带任何心计。

背着篝火的阴影处,一只大手慢慢地从后方搂住了她的腰,让衣晚香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望向了他。

慕容汐轻笑起来。“怎么?你都敢偷亲我了,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那不一样。”衣晚香带着些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我可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夜夜笙歌?”

“我是不是夜夜笙歌,你不是最清楚?都让你天天叫回来用晚膳了。”慕容汐抓到她的语病,竟调笑起她来。“你在抱怨为夫没有满足你,让你独守空闺太久?”

衣晚香不敢相信自己被调戏了,对象居然还是她一直认为正气凛然的相公,不由双眼瞪得大大的,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这副可爱的模样,让慕容汐心头蠢蠢欲动,接下来的话更是刺激得她手足无措,烤肉大会的下半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么了。

“今晚你让春花早点去睡,我会到房间找你。”

当晩梳洗完毕,衣晚香早早就将春花赶回房间睡觉,当春花纳闷地询问原因时,她吞吞吐吐的冋答,还被她一番嘲笑。

当春花离开,衣晚香马上整个人栽进了衣箱,拼命的翻找起来。

“这件不行,样式太老土……这件也不行,跟包肉粽一样……这古人的衣服怎么没一件有情趣的……”

“你在做什么?”询问的声音由脑后传来。

“我在找战斗服啊。”

“什么是战斗服?”

“战斗服就是……”等一下!衣晚香突然浑身一僵,动作也停了下来。刚刚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个男的,而且还相当的耳熟……

这时候,闪神的她手一个没扶好,衣箱的箱盖就这么落下,狠狼地往她的胸前撞下去,让她闷哼了一声,抱住自己的胸。

“你没事吧?”那个男声又问。

她吃痛慢慢地抬头,果然看到慕容汐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背后,已经不知道看她在箱子里挖了多久,然后又出了一个天大的糗。

还找什么战斗服啊?有谁拿自己的胸部去战斗的吗?这么重要的部位,她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撞到,衣晚香简直欲哭无泪。

“你撞到哪了,很痛吗?”慕容汐瞧她脸色不对,诧异地问。

“我是心痛啊!这么久没用的东西……”衣晚香抚着胸口,脑海忍不住浮现了某部电影台词,“就被你的箱子撞到了,叫我怎么拿出来见人?”

慕容汐似乎懂了她的意思,有些忍俊不禁。“没关系,我并不介意。”

“我介意啊!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意大利设计师 sitdowmplese,这里也不产龙虾……”她抱着胸,糗到小脸涨红,简直都快语无伦次了。

虽然慕容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他却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极了,心中的火热更盛,让他直接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看来你是真的埋怨我很久没光顾了。”他低笑了起来,在她的低呼声中,将她轻放到了床上。

衣晚香觉得自己全身都发热起来,在他宽阔的肩膀,她显得那么柔弱被动,像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但那不是她的性格啊!

衣晚香一手抵住他的胸膛,接着微微坐起,蓦地一前倾,居然把毫无防备的他压倒在床上。“相公,让我来伺候你吧。”

……

衣晚香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窝在慕容汐的臂窝里沉沉地睡去了,而慕容汐却是享受着这种相拥的温暖。

目光看着她娇美的侧颜,在月光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几乎让他再次火热了起来,可是他仅轻轻擦去她额际的微汗,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好,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全心的信任一个女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欢乐的隔日,那种激越喜乐的心情该收拾起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可是慕容山庄却不是如此,而是众人都兴起了警戒,整个山庄里充斥着紧张悬疑的气氛。

衣晚香这一天晏起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回味着前一天与慕容汐同床共枕的美好,那种全心投入的爱情,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居然能那么的震撼人心,令人留恋。

今晚他还会来吧?衣晚香光是想着他,整个心都暖得快化了,满心愉悦地梳洗着,挽了一个有精神的发型,觉得连空气都美好起来。

当她推开门,却看到李伯板着一张脸在门口等着她,令她好生纳闷。

“李伯,有什么事吗?”她一向对李伯敬而远之,因为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很大的成见,甚至常常暗自打量她,不知道在窥探什么,令她很不舒服。

她插手府里下人的管理,的确是夺了他的权,但还不是因为他做不好,否则她好好的夫人不当,干么劳心劳力的去做那些事?何况她也没亏待他,他的薪俸福利不仅没有降低,还因为府里改采奖金制而提高了,他不来感谢她,反而要仇视她,她也没有办法。

“夫人,庄主在大厅里有事找你。”李伯面无表情地说道。

只要是他找来,通常都没什么好事,所以衣晚香也不想多问,反正去了就清楚了。“我知道了。”

原本她转头就走,但李伯居然站在原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不由无奈地回道:“我知道大厅怎么去,不用你带路,你可以先去忙你的事了。”

李伯却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脸阴沉地开口道:“你是真的忘了还是装蒜?”

“我忘了什么?”衣晚香听得一头雾水。

“你好自为之。”李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后转身离去。

傻眼地指着自己,衣晚香还真不知道自己要好自为之什么了,不过她也没有傻到热脸去贴冷的问他,想也知道他不会有任何响应,她只能一脸狐疑,招呼了春花,一同前往大厅。

来到了大厅,她原以为只有慕容汐在,想不到不仅李伯早早就回来厅中等候,连难得露面的慕容盛与应该正在练剑或出去鬼混的慕容秋,甚至奉朝刚都在厅里。

重要人物都到齐了,而且个个脸色难看,衣晚香的心情也沉了下去,等一下厅里要说的事只怕不会太开心。

果然,进到大厅,厅里却没有她的位子,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复杂的情绪,让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进来受审的。

“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先告诉自己不要乱想,直接迎视坐在中间主位的慕容汐。

慕容汐有些凝重地道:“府里遭窃了。”

“遭窃了?怎么会?”衣晚香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烤肉活动一开始,直到今天早晨煮饭的厨娘发现,之间所有的时间都有可能。”慕容汐说道,但他又别有深意地加了一句,“不过子时之后,半夜的巡逻也恢复了,不太可能是那个时候。”

也就是说,烤肉开始到子时前大家都睡下之间的时间最有可能。

衣晚香也是听得心头沉重,尤其众人的反应让她觉得,其实他们最怀疑的是她。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怀疑她?他们又凭什么怀疑她?

她忍住了骤然生出的不悦,追问道:“掉了什么东西?”

“没有,但重要的地方都被贼搜了一遍,而昨夜……”慕容汐意有所指地深深望着她,目光中有着隐讳的灰心及沉痛之色。“昨夜我留宿在你房里,因此连我的房间和书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只差没指着她鼻子说此事与她有关了,衣晚香索性直接表达出了她的不满,话说得不留余地。“所以你们把我叫来,像犯人一样审问我,究竟想暗示什么?”

慕容汐很不想质疑她,或许他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沉吟着如何开口。

可是个性直率的慕容秋可没想这么多,直接就不客气的开口质问了,或者说,他说话从来也没和她客气过。

“有这么巧?平时都不会被贼光顾,偏偏你弄个什么中秋烤肉,把人都召集起来,府里守卫空虚的时候贼就来了?所以不是内神通外鬼那是什么?”慕容秋不悦地道。

衣晚香正着脸色,严肃道:“我告诉你们,我不知道!”

“那你说,为什么你要举办什么中秋烤肉?”慕容秋进一步问。

“这是习俗………”衣晚香一开口就知道要糟。

果然,慕容秋立刻抓着她的话穷追猛打,“我们朝凤国从来没有这个习俗,你还说你没有企图?”

衣晚香只能无奈地改口,“我只是纯粹的突发奇想,觉得月圆人团圆,所以才会办这个活动。你不认为在府里正收拢人心之际,一个成功的活动更可以成功的拉近大家彼此之间的距离吗?事实也证明,在中秋烤肉之后,山庄里众人之间的感情又更好了不是?”

但慕容秋可不和她辩那些虚无的东西,直接喷道:“你怎么不说,你是刻意举办秋烤肉,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连巡逻的人都不留下,让那些窃贼有机可趁?你布这全局花了那么多心思,还编了什么后羿和嫦娥的故事,让大家相信你,积极参与,所以就失去了警戒……”

“这也要怪我吗?警戒防贼的心原就是平时生活就该建立的,何况我只是停止巡逻一晚,但每个门的守卫还是在啊,我并没有完全让山庄放空城!”衣晚香脾气也上来了,她可不背这个黑锅。“我真不敢相信,府里遭窃敢,你们不急着去抓贼,不急着检讨府里的守备漏洞,而是先针对我这个每天为山庄忙进忙出、鞠躬尽瘁的人来攻击?你们一心把错栽在我身上,有没有想过万一内神通外鬼的是别人,只是惹得亲痛仇快!”

她说的话倒不是完全没道理,毕竟众人怀疑她,她的嫌疑也最大,但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就是那个内贼,所以在这一瞬间,现场居然僵持了起来,慕容秋也说不出什么话。

此时,慕容汐却是开口了,“你说的那些事,我们会去做,以后府里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衣晚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所以你真的不相信我?”

对她产生怀疑,最痛苦的人莫过于慕容汐,因为才在几个时辰以前,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全心信任她,而他的性格是很难相信别人的,更不用说是衣晚香。

然而才过一个晩上就风云变色,慕容汐找不到理由不去怀疑她,他没有直接用严厉的手段处置她,已经是宽容了,即使他表现得极为淡漠,也试图公正处理,但真的很难不被感情影响,“我只是一个晚上不在房里,房里就被贼光顾,所有的暗格密室都被翻查过,你要我相信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在维护有罪的她,没有立刻抓了她送官,只是剥夺了她管事的权力,但她却觉得他在构陷无罪的自己。她没想到一夜之间水乳交融的情感及信任,可以在这一盏茶的时间完全被撕裂。

“从今天开始,你就乖乖的待在院子里就好,不许出府,三餐有人会替你送过去,直到这件事情查清楚。”这件事要在慕容盛手中,她大概已经被关起来,没两天就直接斩了,宁愿杀错也不会放过,所以慕容汐在事前已经请父亲别插手,因为他知道慕容盛的雷厉风行。

可是衣晚香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有慕容汐的猜疑让她的心碎了。

“查清楚?你所谓的查清楚,不就是怎么定我的罪吗?”衣晩香忍住鼻酸,忍住流泪,维持最后的尊严,一字一句地指控道:“慕容汐,我告诉你,昨夜是你来找我,并不是我求你来的。”

也就是说,他对她的指控根本一点根据也没有!他对她的质疑,纯粹就是他动摇了对她的信任,或者是说,他根本没有相信过她,才会因为一点怀疑就直接先把她摆上了罪人的位置!

衣晚香对这屋中的每一个人灰心至极,她自认从穿越到了古代,对他们做的一切都是诚心诚意的,或许一开始她只是想立足在山庄之中,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点,但是到了后来,她也是真心喜欢上这些人,真心的帮忙他们。

可是瞧瞧他们给她的回报是什么?怀疑、栽赃,最后还要软禁她,如果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令她屈服,让她去承认那些她没做过的事,就太小看她衣晚香的骨气了。

她深吸口气,吞下了那些不甘,冷哼一声后,失望地环视了众人一眼,不再替自己辩解什么,挺直了背脊转身离去。

而她临去前与她对到眼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罪恶感。

他们错了吗?

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却没有人将这句话问出口。她之前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他们怀疑她也是正常的。

他们没有错!

因为衣晚香被软禁,慕容山庄的气氛变得沉闷,每个人的心里都像吊了桶水七上八下地,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总觉得好像动静大了点,就会打破这府里紧绷的气息,让冲突提前爆发。

众人一样维持着先前才建立的习惯,聚在一起吃晩膳,但晚膳的餐桌上,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虽说她被软禁在院里,但到正厅用膳,慕容汐还是允许的,是她自己不愿意出现了,这是一个不公平的冷战,她一个人对他们所有人。

这样的情况才过了几天,慕容山庄的主人们就有一种快受不了的感觉,尤其慕容宁宁被慕容汐隔了开来,不许她见母亲,让她又缩回她的壳里,不与人说话,也不再笑了。

好像气球的张力到了极限,就快要爆开的那一天,突然慕容山庄里来了不速之客——衣崇明。

衣崇明是临川县的知县,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否则也生不出衣晚香那样标致的女儿,只不过这些年的官场生涯,贪污收贿,骄奢享受,让他慢慢走向脑满肠肥的样子。

临川县与慕容山庄所在的余元县虽然号称邻近,但过来也得舟车劳顿的花上一整天,所以当慕容汐召集了父亲及弟弟接待衣崇明时,衣崇明看起来不太有精神,但目光却异常锐利,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岳父亲临慕容山庄,不知所为何事?”慕容汐话虽客气,语气却是淡漠的,一点也不热络。

“我来算账的,不必叫得那么亲热。”衣崇明倒是一点面子也没给,直接数落。“听说你们软禁了我女儿?”

此话一出,慕容汐心里凉了一半,那种原就被他压抑住的怀疑种子一瞬间爆发。

衣晚香被软禁的事,也只有那天在大厅的人知道,连府里的下人都没有透露出去,为什么衣崇明会得到消息?

这代表着府里真的出了内奸,而那日大厅里的人都是自己人,应该没有人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唯一可能的,就是衣晚香自己,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通知了衣崇明,他才会亲自前来。

“你怎么知道?”慕容秋本能的开口反问,而这回答完全没经过大脑思索,让他被慕容汐及慕容盛瞪了一眼。

“所以是真有其事啰?”一个傻蛋中了他的言语陷阱,衣崇明不由冷笑了起来。“我女儿犯了什么事,你们竟敢将她软禁起来,是否不把我这个临川县知县放在眼里?”

慕容秋也有些气恼,不过话都说了,他索性直接挑明了一切。“你女儿在我们慕容山庄弄了一个什么烤肉的活动,结果山庄里就遭窃了,所以她最有嫌疑!”

衣崇明好整以暇地反问,“所以你们抓到贼了吗?还是有什么证据说我女儿就是犯人?”

“这……”慕容秋一阵语塞。

衣崇明啰唆了那么多,等的就是慕容家有人自己冒出头,他才好一巴掌打下去,所以接下来的话,即使诬赖成分居多,却是处处占理,他也说得义愤填膺,口沫横飞。“所以你们这是动用私刑囚禁我女儿?慕容盛,你也曾在朝为官,应该知道在我们朝凤国动用私刑是多大的罪名,这已经是僭越官府的权限了!何况衣晚香是我女儿,我堂堂一个临川县知县,虽不是什么大官,却也管辖着不小的地方,你们囚禁我的女儿,难道是想威胁我?究竟所为为何?”

衣崇明把事情牵扯到朝廷,慕容盛不再让慕容秋开口了,而是厉声反驳道:“衣崇明,你强词夺理!我们只是让衣晚香在山庄里不要出去,可没有囚禁她!你明明知道我们慕容山庄一向不干涉政,对你能有什么威胁?否则我儿慕容汐为什么从来不接朝廷的生意?”

讵料,衣崇明却完全不与他说理,反而无理取闹地道:“哼哼,官字两个口,偏偏我就是这么认为,你又能奈我何呢?”

“不用再废话了。”慕容汐突然冷冰冰的开口,什么岳父之类虚伪的称呼他也懒得再装了。“说出你的企图吧,我不认为你是来理论的。”

“聪明人就是好沟通,那我就明说了,要我不拿此事做文章也行,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衣崇明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眼中精光闪烁,“慕容山庄突然发迹,表面上是你慕容汐身为铸造大师所带来的富贵,但我怎么听说,事实上是你得到了一样宝物,这宝物令你一步登天,博得了偌大的名声,才建造慕容山庄?

“既然我们两家是亲家,我只想让你拿出那样宝物,让我也端详端详,有福大家享嘛,你说是不是?”说出这等十足占便宜的话,他竟是脸不红气不喘。

“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件事。”慕容汐还没反应,慕容盛先炸了。“你说有宝物就有宝物?我还说你临川县衙有宝藏呢!你怎么不分给我?”

衣崇明一再被慕容盛挑衅,他也火大了,语气越见强硬。“慕容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看在我女儿嫁入慕容家,才勉强忍你这一回……”

“你可以不用忍!那种作贼的媳妇我们也不敢要!”

“你说什么?”

两人显然谈不下去了,慕容盛在盛怒之下,根本不管自己说了什么,月兑口而出道:“我说什么?我说我们慕容家要休了衣晚香,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找什么宝物,自己去山上挖吧!”

此话一出,慕容汐不由怔愣了一下,连慕容秋都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了父亲。

“爹……”

慕容盛话已说出,碍于颜面却是改口不得,他把心一横挥了挥手,朝着李伯道:“把衣晚香给我叫来!快去!”

李伯得令,很快的离开了大厅,厅里陷了一种诡谲的气,而衣崇明居然真的没有再说什么。

他来这里闹这么一出,也是想逼出慕容山庄宝物的秘密,如果他们休了衣晚香,那么他的计划就更难得手了,所以他忍住了所有的脾气,没有再试图激怒慕容盛。

不一会儿,衣晚香急促的脚步声踏进了正厅,才一进门,就感受到里头不寻常的气氛。

“这……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眼看到衣崇明,虽然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二次见到他,但她看过他的画像,很清楚他的身分,不由诧异地开口朝他问道:“衣……爹?你怎么在这里?”

衣崇明不屑的声音由鼻间喷出。“我还不是替你抱不平来了,想不到这慕容家冤枉了你还不认错,竟口口声声要休了你呢!”

休了她?衣晚香如遭雷击,她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在这种观念保守陈旧的时代,一个遭受丈夫休弃的女人,跟被判了死刑又有什么两样?

她慢慢的将目光移到慕容汐身上,慢慢地、字字句句清楚地问道:“你要休了我?”

她不敢说得太快,怕他听不清楚,更怕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会因为太激动而支离破碎。

然而回答她的却不是慕容汐,而是黑着脸的慕容盛。“没错!像你这种招贼往家里偷东西的媳妇,我们慕容家供不起!”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他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反正他相信儿子会支持他。纵然许多事情还没查清楚,他对衣晚香也不是完全没有愧疚,但只要能断去衣崇明的威胁,他相信就值得这么做。

衣晚香却没有理会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慕容汐,像是眼中只容得下他一人。“我只问你,你要休了我吗?”

慕容汐的心挣扎着,他父亲把话说死,已经让这件事没有退路了,而衣崇明的强势及贪婪又让事情更复杂,即使慕容汐有心留衣晚香,可日后衣崇明对慕容山庄的算计只会层出不穷,慕容山庄的秘密很可能泄露出去,他也要顾及慕容山庄里其他人的感受、保护其他人的安全,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几乎没有考虑的余地。

“我也问你,你是如何和衣家暗通消息的?”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用了另外一个问题,暗示他也清楚她暗地里做了什么事。

他不提起,她还没有那么愤怒,可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那在两人之间薄弱的连系也就此断去了。

衣晚香感到胸口一阵剧痛,痛得让她都忍不住闭上眼忍受,好好的调整了一阵子的呼吸,才让那痛苦稍微缓和下来。“所以你不仅不相信我没有与贼人勾结,更认为我勾结了衣家的人,煽动他们到府里来闹事?”

她给他最真挚的爱情,却被他狠狠地扔了回来。这时候的她根本想不到他的为难,她只知道自己的爱情成了他羞辱她的工具。

那种断开感情的苦,慕容汐同样的痛,可是他的忍受度显然更好,任凭千刀万剐,他仍能够面不改色地道:“我想不到任何不是你的理由,我身为庄主,处事必须公正,不能因为……因为我与你感情不同,就能以私害公,让整个山庄处于潜在的危害之中。”

信任与质疑之间,他终究必须选择怀疑,即使他本心呐喊着他好想相信她,好想相信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两人之间的对话似是真的有感情,而且情深意重,惊呆了旁边的慕容秋,连慕容盛都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是不是做错了,坏了一桩原该是很美好的姻缘?

“所以你早就认为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找了贼来慕容山庄里偷东西,我还联络了我娘家的人,意图对你们不利?”衣晚香终于心死,也不在乎再多插自己一刀,要痛就痛彻心扉,才能狠狠记得这个教训,“所以,要休了我,也同样是你的意思?”

慕容汐却看不下去她那心如死灰的神态,他曾经在她眼中看到深情,眨眼又被他一手掐灭,这种转变已经超过他所能接受的程度。

他只能硬着头皮,难得的有了一丝想要不顾慕容山庄里所有人的反应也要留下她的心思。“或许我能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必了!我自认没有过,又要自新什么?都是你们栽赃嫁祸罢了!”衣晚香猛地抬起头,最后一次为自己说话。“我再说一次,慕容家在中秋之夜遭窃,与我无关!何况这几日我被软禁在慕容山庄,连房都没踏出一步,周围还有你的人看守得紧紧的,连只苍蝇飞出去他们都知道,即便如此你还是认为我勾结了衣家的人,那我还能辩解什么?”

“晚香,你在慕容山庄受了委屈,这件事爹可以替你出口气的。”衣崇明突然在旁阴阳怪气地道。

“不必了。”对于衣崇明不顾女儿幸福,一心只想从慕容山庄拿好处的做法,衣晚香更是反感,她绝不想成为他手中争权夺利的工具。

“慕容汐,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吗?”她连眼神都没有转开,紧盯着慕容汐,眼神变得决绝,说话也再不留情面。“我的要求就是,立刻把我的休书给我,我不再是你慕容汐的妻子!”

“你……”慕容汐像是被重槌敲了一记,一时之间竟是回不了话,只能用着遗憾又失望的眼神望着她。

而在衣晚香开始恨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对她而言已成了一种污辱,她只是冷着声,抛下了一句让两人恩断义绝的话。“很快的,你一定会后悔用这种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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