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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女主命 第七章 为爱伤

慕容山庄的管家李伯,今年约五十余岁,从山庄一建立他就在庄里担任一个小管事,虽说做事不太严谨,但胜在对山庄忠诚,所以当年的老管家去世后,慕容汐就直接将他提拔成管理全府的管家。

李伯没有因为地位的改变就变得不可一世,仍是任劳任怨的做着他的工作,所以就算有些事情做得不够周到,慕容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衣晚香接过了管理工人的工作,表面上是拔了李伯的权,但事实上李伯的地位并没有变化,甚至他的工作反而清闲下来,说是在慕容山庄里养老享清福都不为过。

不过这位老管家并不满意现状,他对那位从嚣张跋扈变得精明干练的女主人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就更令他对衣晚香恨之入骨了……

大清早太阳都还没出来,菜贩肉贩将山庄里一日所用的食材由后门运来,清点无误后,李伯却是跟着他们出了山庄。这些庄中的食物用度都是半月一结,其实让家丁带着银两跑腿一趟就好,但李伯坚持钱财他一定要亲自交付才安心,所以每半月他就会出去一趟,付清货款,这些事连先前的衣晚香都管不着。

当他见过了菜贩及肉贩,笑呵呵的与对方寒喧,办完事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府,反而在小巷里晃荡。此时天才刚亮,路上行人还不多,李伯见眼前四下无人,竟是扭头钻进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小院,约过了一刻钟之后才出来。

从那小院里出来的李伯,已没有了方才出慕容山庄时那种从容,反而脸色有些沉重,但他整了整心情,恢复了正常神态,终究还是得回山庄里……

才一个拐弯,李伯就差点撞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吓一跳倒弹了一步,本想骂个两句,抬头一看竟是面无表情的奉朝刚。

这时间是庄主到铸造坊的时间,奉朝刚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刻意在这里等他……

李伯心一凉,眼中出现的不知是绝望还是释然,他讷讷道:“还是被发现了啊……”

“庄主在山庄里等你。”奉朝刚冷冰冰的连句废话都没有,如果李伯不从,打昏带回去就是了。

幸好李伯还满识相的,或许他也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也没有想跑的打算,就这么乖乖的跟着奉朝刚回到了慕容山庄之中。

大厅之中,李伯与慕容汐对视着,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迟早会有这一天,但当真遇到了,还是令他手脚冰凉。

“庄主……可以告诉我,我是如何泄底的吗?”李伯低下了头,言语带了一丝凄凉。

“你太过针对衣晚香了,连奉朝刚这样不得不对任何人提高警觉的侍卫都没有你对衣晚香的成见来得深。”慕容汐也没有刁难他,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你若非心虚,就是有私仇,而我猜,你或许两样都有。”

“只是因为这样,我就被怀疑了?”李伯苦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敌视衣晚香的人还有很多,但这些人里面,唯一能在府里动手脚、窃取机密消息的人却只有你。”慕容汐把整个调查过程说了一遍,他不想让李伯有任何被冤枉的感觉。“我调查过了,中秋烤肉那日,全府上上下下几乎都在演武场上,唯独你消失了一段时间,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再者,衣晚香被软禁,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而已,其余下人都只是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所以足不出户……

“我们决定将衣晚香软禁那日,在大厅里的除了老太爷与二爷之外,就是奉朝刚与春花和你了,奉朝剧与我朝夕相处,春花甚至跟着衣晚香足不出户,我还能怀疑谁呢?”慕容汐看着李伯,不由一阵遗憾。

“原来如此,我早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天衣无缝,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了。”李伯的语气不无懊悔,“庄主,是我错了,无论庄主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

“我只想知道,慕容山庄并没有薄待于你,为什么你要背叛?”慕容汐的话声终于严厉了些。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李伯也没什么顾忌了,于是全盘托出。“庄主要相信我,在衣晚香被下人刺伤之前,我的确是完全忠于慕容山庄,绝无贰心的。可是她伤愈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居然与娘家人撕破脸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一回我出府交货款,被衣家的人拦了下来。”

想到那一日,李伯的情绪都有些激动起来,双手都在颤抖。“他们绑架了我的妻子与女儿,威胁我当他们的内应,否则就要杀掉她们……他们甚至让我看了一眼我的女儿,她双眼被蒙起来,迷昏在一辆马车上,我明明距离她咫尺,却无法救她……”话语至此,李伯已泣不成声。“我只能听他们的话,在山庄里搜集消息,趁着每个月交货款的日子将消息送去给他们。”

“衣晚香是你的共犯吗?”慕容汐没发现,自己问这个问题时,居然是屏着气息的。

“不是,至少在我帮衣家做内应的这段时间,她都不知道。”李伯并没有因为自己对衣晚香的成见就栽赃冤枉她,只是如实说道:“我会这么讨厌她,也是因为当初衣家会找上我,就是衣晚香不和他们合作,可以说是受到了她的牵累,我的妻女现在都还在衣崇明手上……”

慕容汐几乎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早猜到结果如此,但真的听到衣晚香与那些事都无关时,他当真放下了心中大石,也能与山庄里的人交代了。

虽然他误解了她,这个结要化解只怕不容易,可是只要他有诚意,总是能磨到她原谅他的那天,不管这过程如何苦,他都认了。

慕容汐按下了想冲去见衣晚香一面的冲动,正色望着李伯。“你告诉了他们什么?”

李伯抹了抹眼泪,“我真的没有泄露什么重要的事,顶多就是山庄里大伙儿的作息,可是这种事只要派人在门口守着,都能知道的。甚至衣晚香换掉了巡逻的守卫,也不知是增员还是减员,还更改了巡逻的时间,这些我都不清楚,也不好去打探,所以衣家关于我们慕容山庄里守卫的情况,应该是拿不准的。”

“那中秋烤肉夜闯入搜府的贼人呢?”慕容汐约莫已经猜出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想和李伯的证词对照一下。

“也是我在烤肉之前先将他们放进来的,他们潜伏在地窖之中,等到烤肉结束众人睡去,才让他们出来搜府。后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就走了。衣家的人告诉我,要想个办法让衣崇明能光明正大的到慕容山庄来要好处,我就想到了衣晚香被软禁的事,才……那衣崇明才会上门,”李伯说到后来更是惭愧,目光都不敢迎视慕容汐了,因为衣晚香会愤而带着休书离去,就是因为那天发生的事。

慕容汐有些恍神,就这么阴错阳差,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直到她真的离开了,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情远大于自己想象,那不仅仅只是愧疚,而是失去她,他的人生就有了一种不圆满的感觉,那是用什么都填补不满的。

李伯见慕容汐沉思着,心中也七上八下的。他不担心慕容汐怎么处置他,反正他罪该万死,但是他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家人的安危,他不希望最后还是牵连了她们,让她们发生危险。

“庄主,我唯一想说的是我真的没有想害慕容山庄的人,我只想赶走衣晚香,那衣家就不会再对山庄有威胁,我的家人也可以获释……”

“你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听完李伯的话,慕容汐的眼中也露出精光,“但是我的事情,也需要你解决……”

在衣家的衣晚香低调了这么些时日,终于让她发现衣家侍卫巡逻的规律。

基本上她是一个弃妇,住的院子没有人会来,只有婢女会来送三餐,而侍卫一天两班会从她的院子外面走过去,但那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人关心在院子里的她是生是死。

这衣府下人很是嘴碎,她躲起来偷听了好几个人的谈话,也发现衣崇明会对她这么不重视的原因。

原来她的母亲杨氏当年只是衣崇明的个婢女,面容姣好,在他酒后乱性的情况下才有了她,开始衣崇明是打算始乱终弃的,偏偏杨氏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在怀孕后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都来,还闹到县衙里,弄得衣崇明非常难堪。

由于衣崇明一直想营造清廉端正的形象,迫于无奈,只好明媒正娶了杨氏,而杨氏在成功上位后,也慢慢地不再掩饰她骄横霸道的本性,似乎衣晚香的性格会那么差,这位母亲的言教身教厥功至伟,也因此衣崇明对她们母女越发不喜,甚至最后杨氏暴毙在家,衣崇明都不想追究,草草下葬了事,至干衣晩香则被衣崇明塞到了慕容山庄里,替他探查那所谓宝物的所在。

衣晚香弄清了这些衣家的黑历史,对衣崇明的为人更是不屑。先不论杨氏的本性是不是真那么不堪,但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逼到那种程度,难道还要温良恭俭让?更不用说她甚至怀疑,杨氏会死搞不好还是衣崇明下的手。

不过衣晚香没有心思追查这陈年旧案,反而趁着这些个空档在衣府里好好的搜查了一番,居然让她找到不少衣崇明贪赃枉法的证据,只不过很可惜的,关于慕容山庄究竟藏着什么宝物,还有那指使衣崇明的背后势力为何,仍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她想着要如何突破眼下的困境时,衣崇明竟是主动找了过来。

这对父女一点都不亲,不过看衣崇明进房后泰然自若的样子,就知道对于彼此间尴尬的气氛他不以为忤,因为他根本不把衣晚香当回事。

“爹,”衣晚香勉强叫出,简直都想吐。“你来有什么事?”

衣崇明大摇大摆的坐下,还替自己添了杯茶,方才说道:“我也不和你废话了,你在慕容山庄那么久,究竟有没有查到他们把宝物放在什么地方?”

在他的认知里,衣晚香嫁入慕容山庄的任务就是去探查宝物何在,不过他不知道眼前的衣晚香早就不是他真正的女儿了,根本没打算帮他。

幸好衣晚香这几日的偷听打探,很快的就进入状况,所以她回复得很自然,也因为她讨厌衣崇明,对话之间那种骄纵之感油然而生,与原主如出一辙,倒没有引起衣崇明任何怀疑。

“我在慕容山庄又不受宠,哪里会知道什么秘密?”她语气略显无奈。“况且我连那宝物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衣崇明皱了皱眉,也有些后悔当初瞒了衣晚香许多,因为他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除了像范捕头这种就在他身边、他能掌握的傻鸟之外,衣晚香已经外嫁了,又不是一个乖巧的性子,他会全心信任她才有鬼。

果然后来她就任性的不帮他了不是吗?搞到后来他还得想办法再在慕容山庄里安插个内应。不过现在她被休离慕容山庄,也只能依靠他了,所以他问起话来肆无忌惮,也认为她一定会乖乖合作,否则他有一百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即使她是他女儿也不例外。

于是衣崇明大大方方地说道:“慕容山庄的宝物是一样盖世神兵,也就是慕容汐得到那样盖世神兵,领悟了诸多技巧,铸造技艺大进,才造就了慕容山庄的崛起。”话声至此,他突然阴恻恻地冷笑起来,目光也变得有些贪婪火热,传闻只要得到那把盖世神兵,就能无敌于天下,慕容汐何德何能,能消受这一切?”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但衣晩香还是有种白眼翻到后脑杓的冲动。如果得到盖世神兵就能无敌于天下,那慕容汐早就称霸武林,谁还敢去算计慕容山庄?

不过她倒没有真的骂出来,依然神色自若,像闲聊般旁敲侧击地问道:“我在慕容山庄那么多年,真的没看过慕容汐有拿过什么特别的兵器,就算是他挂在房子里做装饰品的刀剑也不过比平常的刀剑锋利、坚硬一点罢了,根本不像什么盖世神兵。”偏着头,她好像有些不相信他,一脸狐疑地说道:“就是不知道慕容山庄有盖世神兵的消息是谁告诉爹的,可不要被骗了才好,否则被诓了那么多年,精力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未免太傻了。”

“不可能!那个人身为……”衣崇明才说了几个字立刻住了口。

他原就机警的性格,虽然因为小觑衣晩香而松懈了许多,但她一提到那个提供消息的人,他又本能的提防起来。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问。”衣崇明瞬间有些恼怒地望着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就是你这蠢丫头被休离了,让我再没有了去慕容山庄的借口。这慕容汐是逼得我要出险招了,这件事说不得还要你帮忙。”

“什么事?”衣晚香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那女儿慕容宁宁,听说越来越受慕容汐和慕容盛他们重视了?”即使口中说的人是自己外孙女,衣崇明也没有一点亲情,反而显得异常冷酷。“慕容山庄的守卫听说是出自你的规划,我倒想不到你有这种天分……过几天我要你带人潜入慕容山庄,把慕容宁宁给我带出来,有了那丫头在手,不怕慕容汐不交换盖世神兵啊!”

话声至此,他居然冷笑出声,看上去简直面目可憎。

“我是她娘啊!你要我去绑架自己的女儿?”衣晚香错愕地低呼出声,任凭她再怎么会演、再怎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听到这么无耻的要求都无法再假装镇定下去。

“哼!少装蒜了,要不是想在慕容汐一家子面前装贤慧,提升你在慕容山庄里的地位,你会去接近那个丫头?你和你娘就是一个德性,自私自利,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不会做的,从慕容山庄带出那个丫头,若我们成功交换到盖世神兵,还少得了你的好处?何况我们只是让慕容宁宁来外公家做客,又不是要对她不利。”衣崇明说得有些嗤之以鼻,在他心中,真是把衣晚香给瞧扁了。

你会对慕容宁宁有利那才是见鬼了!衣晚香在心里痛骂,但表面上又不得不屈服,免得万一她不合作,衣崇明会想出更阴损的法子去迫害慕容家的人。

虽然这么说很不争气,但她纵使离开慕容山庄了,她牵挂的人依然留在那里啊。

“好,你什么时候要动手,提早告诉我,我也好及早做准备,不过我得先说,慕容山庄在我离开后,守卫说不定又有了变动,那可不是我能控制的……”衣晚香说得轻松,内心却是咬牙切齿,痛骂着衣崇明的卑鄙。

然而衣崇明的回答却让她心整个沉了下来,差点都坐不住了。

“你放心,我们在慕容山庄的内应说,山庄里的守卫并没有改变,就是因为他不清楚山庄守卫的安排情况,所以才要靠你啊……”

剩下来的话,衣晚香已经听不清楚了,也无心去听,她知道就算她追问内应是谁,衣崇明也不会告诉她。

看来,她必须想个办法见见那人了,虽然她真的不愿意再与他相见……

趁着守卫交班的空档,衣晩香悄悄出了衣府,依据她观察到的情况,她应该有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她必须想办法找人替她去慕容山庄送信,让慕容汐过来见她。

然而她或许想得太专注,竟没有发现衣府里出来了几名溜班的侍卫,当她眼角余光发现那几个人时,她已经来不及躲避。

这下死定了!如果被衣崇明知道她偷跑出来,依他那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警惕性格,她不仅要自己遭殃,没办法成功见到慕容汐,慕容宁宁也将会被衣崇明抓起来,慕容山庄更会因此陷入困境……

这连锁反应让她心慌不已,当她万念俱灰地以为自己就要被发现时,突然一只大手由后方捂住她的嘴,接着将她拉进了暗巷。

衣晚香本想不顾一切的尖叫,但当她感受到背后那个胸膛的气息时,所有声音当下卡在了喉头,令她睁大了眼睛。

衣家的侍卫嘻嘻哈哈的绕路出去了,而衣晚香与背后那个人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

终于她挣扎了下,转头过去,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现在她眼前的,赫然便是慕容汐。面对她的质问,他也没有掩饰,沉沉地说道:“我在衣家外面守了好几天了,却没有机会能见到你,今天总算看到你自己跑出来,似乎在躲藏什么,所以我忍不住出手了……”

他在衣家守了好几天?为了见她?衣晚香的芳心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里不安全,跟我走。”慕容汐朝她伸出了手。

衣晚香定定的与他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但口中却说道:“带路吧。”

慕容汐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不过至少她愿意见他了。他立刻带着她在巷弄里钻了一阵子,最后进了一间空房之中。

空房不大,只有一个房间,也没有太多装饰品,就是一桌一椅,还有张木床,上面搁着一件破掉的披风——衣晩香认出,那是她曾经替他添购的行头。

都破了,还不扔吗?

她移开了视线,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先发制人地问道:“你在衣家外面等我做什么?”

他定定地望着她,再不掩饰心中的渴望及深情。“我等你,因为我想带你回去。”

这样的甜言蜜语,如何没有杀伤力?尤其是如同衣晩香这样,处在余情未了、斩不断情丝的时候,更具冲击力,可是她仍保持着理智,因为内心的墙已经筑得太高,不那么容易越过的,甚至她反问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尖锐。“带我回去?你说带就带?”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会被逼回衣家,其实是个误会。”慕容汐长叹了口气,把最近调查的结果全盘托出。“衣家在我们慕容山庄安插了内应,那个内应就是李伯!中秋夜引贼人进来搜府的,还有把府里消息传出去的,都是他,只因他对你心存怨恨,所以才嫁祸与你。”

原来是李伯……衣晚香有些惊讶,但想了想似乎又没那么惊讶,李伯从她穿越来到这时代开始就处处针对她,她早该防着他,却仍是被他忠仆的面具给骗了,他们慕容家的人对于李伯又更加信任,会到最后一刻才怀疑他也不奇怪。

现在还她清白了,但她为什么还是那么惆怅?难道她所受的伤、所承受的污辱,这么轻易就能一笔勾销?

那时受到的委屈又重新浮上脑海,那种椎心刺骨的痛彷佛重新再来了一次,她找不到释然的理由,她不是圣人,没有那么豁达,她仍然沉浸在痛苦之中,不可自拔。

“如果你真的信任我,那么不管我如何被陷害,你都会相信我,而不是成为帮凶,把我推出你的世界,任我如何解释你都不听。”那种痛苦令她鼻头泛起酸意,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现在你后悔了,就回头找我回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然是把你当成家人!不只是我,连爹,慕容秋,宁宁,甚至是奉朝刚与春花,大家都很希望你回来!”慕容汐看她难过,自己更不好受,可是当他伸出手想抚模她时,却被她闪过了。

她狠狠地瞪着他,在渐渐泛起的泪光中,她看到了他的后悔,却无视他的真心诚意。

“你们要我回去,用什么名义?我是你的谁吗?”

“你是……”慕容汐原想说,她是他的妻子啊!可是他突然想起了那封休书,她狠绝的要求他将休书亲手送到她手中。

那个要求十足撕裂了他的心,可是为了慕容山庄的颜面及安全,为了人心的安定,他牺牲了她,也牺牲了自己,任凭一封休书毁灭了彼此的感情。

所以他凭什么说她是他的妻子?无论是名分上或者是事实上,她已经与他划清界线。

他的语塞令衣晚香心碎,却又怅然,她摇了摇头退了一步,似乎离他越远就能越不受他情绪的影响。

他的伤痛,浓得几乎都能让她闻到。

“你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我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女人吗?当我由你手中接下休书的那天,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被你亲手斩断了。”她把话说得不留余地,她没有办法顾及他的感受,她只想保护自己。“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李伯与衣家的阴谋,提起了爹、慕容秋,还有宁宁等人,不过是把责任推给别人,以减轻你心中的罪恶感罢了。”

她承认,看他痛苦,她有种病态的快感,但那只是一瞬间,过了那一瞬间,她又受不了对他的那种心疼。在这件事情上,他受的不比她少,就像是他拿了把双面刃刺向了她,在她受伤的同时他也伤了自己。

可是,他终究是挥刀的那个人啊!

“事实就是,你放开了我的手,否定了我的感情。”她深吸了口气,赌气地抹去脸上的泪,“在那当下,我真的恨你,你知道吗?我怀疑你不仅不重视我,甚至根本没有爱过我……”

“我爱你!”

他的话震撼了她,,也震撼了自己。

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如此自然的对一个女人说出这句话,可是当情绪抵达顶点,爱她的话就这么月兑口而出,完全没有犹豫。

表达了自己真实的心情后,他豁出去了,更进一步说道:“不管你如何怪我,如何恨我,都不能否定这个事实。我慕容汐,确实爱你衣晚香。”

“太晩了……”她用袖子擦着脸,泪水却越流越多,因为她真的被他感动了,可是她又不齿自己这么容易被他感动。

她幽幽望着他,犹如风中孱弱的柳枝,看起来那么脆弱纤细却强韧得难以折断,“我说过,你会后悔用那种眼光看我,现在我成功让你后悔了,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换我不敢相信你,我不知道如果我再一次的在你身上投注感情,会不会哪天又因为你的不信任,将我亲手推入地狱?”

“我不会。”慕容汐想再为自己说些什么,但衣晚香却不再给他机会了。

“不用说了,口说无凭是没有意义的,时间会证明一切。”她别过头去,不再正眼看他。“我们还是谈正事吧,这次我从衣家溜出来,其实也是要想办法去找你。”

这次好不容易与她见面,却没能得到她的原谅,是一种遗憾,可是两个人可以平和的谈话已经算是有进展了,再继续逼她,只怕会得到反效果,所以他也从善如流,将自己的心摆正。

“衣崇明是否又有了什么盘算?”虽然这只是他的判断,却几乎不需要任何佐证。“我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图谋慕容山庄。”

衣晚香点了点头,“我先问你,慕容山庄是不是真的有一样盖世神兵?”

“衣崇明什么都告诉你了?”他挑了挑眉,但随即想到衣晚香若不在衣崇明面前虚与委蛇,在衣府里恐怕也不会好过了,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来从衣崇明身上打探消息,所以会知道他们慕容家的宝物是一把神兵也不奇怪,否则她急着找他干么呢?

“是的,慕容山庄里的确有一样神兵利器,锐利非常,削铁如泥,可是远远称不上盖世的程度,更不用说得到它就能天下无敌,那绝对是无稽之谈。”慕容汐坦言,“我的确由那神兵利器上得到了很多铸造方面的启发,可是慕容山庄真是我凭一己之力建立的,与那神兵利器毫无关联。”

“原来如此……”衣晚香恍然大悟,连忙又说道:“可是衣崇明并不这么想,他心想得到那样盖世神兵,而且他背后还存在着更有权势的人在操控这一切,你知道吗?”

衣崇明背后还有人?虽然慕容汐不是没如此猜测过,但毕竟没有证实,这还是第一次从衣家的人口中听到此事,令他不由得皱起了眉。“是谁?”

“我不知道,衣崇明口风很紧,我问不出来,”她有些气馁,“不过他已经决定再一次对慕容山庄出手了,而且这一次他针对的是宁宁!”

她的话让慕容汐整个神情都凝肃起来,而她也不拖沓,很快将衣崇明的计划说了一遍。

“……衣崇明知道慕容山庄里的守卫是我一手安排的,所以要我帮他从慕容山庄里把宁宁骗出来,他便可以据此要挟你交出那样神兵。”她定定地望着他。“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是想将计就计,破坏衣崇明的计划?但是这样等于你把自己放在风浪尖之上,太危险了。”不用她说明合作内容,慕容汐也想得到,所以他直觉就是反对。“这件事既然我已经知道,就由我来解决,你不要涉入这件事。”

这回,衣晚香却是无比强硬。“缺了我,衣崇明不会相信的,这样无疑增大了解决这个祸患的风险!何况不是我,就是别人来诱敌,我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危险加诸在别人身上?”

“至少我安排的人有足以自保的能力,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受伤的可能!”慕容汐有些急了,现在事情一牵扯到她,他似乎就很难保持一向的冷静。

他对她的着急与保护衣晚香如何不懂?但不管那是歉意,是爱情,还是一些什么说不上来的情绪,她都不想自己这么轻易的被感动,于是月兑口而出的话便有些讥讽。“你就这么相信我了?不会又怀疑是衣崇明叫我来拐骗你,目的还是你手上的宝物?”

“我绝对不会再随便怀疑你。”他说得理所当然,眼神格外坚定。

可惜,他得到的,是衣晚香的排斥与拒绝。

“可是我不相信你,慕容汐,如果你真的说不怀疑就能不怀疑,当初我也不会遭到陷害,被赶出慕容山庄。”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原谅他。“这一次,我要靠我自己解决这事。”

离开了临川县,慕容汐没有直接回慕容山庄,而是漫无目的地在两地之间的林间小路踽踽独行。

此时已是深秋,风吹来有些寒意,慕容汐拉了拉身上披风,细碎的冷风却依然由披风的洞灌进来,让他遍体生寒,不过他没有试图运功驱走这些寒意,而是让它们留在身上,这样似乎能令他更加清醒。

新月的月光并不抢眼,温柔的洒落在林间,随着他的走动,光影变化,好像他与衣晚香的相遇、动情,直到决裂,也在他的眼前重新上演了一遍,又或许这是他的幻觉,因为那些回忆早就深深刻在他的心上,想忘也忘不了。

林间有一种落果枯叶腐烂的味道,压抑在夜间的黑暗之中,孤寂、寥落,慕容汐却有些享受这种感觉,因这恰恰反应了他的心境。

方才与衣晚香的对话,那独宛如刀割般的伤痛仍残到现在,无声的淌着血。

她说得很残忍,也很现实,他也活该得到这种对待,他终于体会到不被信任的感觉,原来是比抱着浮木漂流在汪洋大海之中更加的无助,而且还没人能拉他一把。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之前不也这么对待她?那个时候,同样也没有人同情她啊。

所以在衣晚香坚持要自己救慕容宁宁,只是要他配合时,他根本没有立场阻止她,只能在心中发誓,他绝不会让她受伤。

抬起头望向月光,那种朦胧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那个乖戾跋扈的衣晚香了,反而伤后那个聪慧伶俐的衣晚香完整的占据了他的心,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会是同一个人。

受千夫所指的含冤离去,后来他发现自己错怪她了,又自以为是的高姿态找到衣家去,认为她就该跟着他回来,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爱她,无庸置疑的,也因为察觉了对她的爱,他突然发现自己一厢情愿的来找她,她就应该跟他回去的想法是那么可笑,她对他及整个慕容山庄都那么用心,他对她却极为提防及忽视。

自嘲地笑了一笑,慕容汐深吸口气,冷风灌进鼻腔,让自己彻底的清醒。他虽然难受,却不气馁,更不会因此放弃,因为她虽然打击了他,但同时也鼓励了他,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衣晩香帮他确认了,衣崇明针对慕容山庄、欲取得宝物的背后,的确有一双幕后操纵的黑手,虽然还无法得知那个人是谁,但至少他们不会毫无防备。

能够让衣崇明这等无利不起早的人那么甘愿被利用,那个人的势力必然不简单,而这又生出另一个疑问,慕容山庄有神兵之事是绝密,只有他与父亲知道,连慕容秋都一无所知,甚至那样神兵也从未面世,那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只怕那个图谋慕容山庄神兵的真正幕后主使者,真是个手眼通天的权贵人物了,慕容山庄虽然有所防备,但真要和那种手握大权甚至是重兵的人比起来,无疑只是土鸡瓦犬。

纵使慕容盛是个退休将军,但他为人清廉,并没有养私军,所以就算武功高强,现在也只是个跛脚的老头而已;慕容秋才初学武,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战力,府里其他的守卫,顶多比一般人强一些,但也只防一些宵小强盗,若是遇到训练有素的精兵,一样只有被碾压的分,这么仔细思考下来,府里唯一可用之人,竟然只剩他与奉朝刚。

慕容汐苦笑了起来,现在烦恼这些也没用,只能先回府里安排一切,至少先解决了衣崇明的事,好好保护他的妻女。将目光由月牙上收回,他不由一阵感叹,不能再风花雪月了啊,他身上的这些责任,难道注定让他得不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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