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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大人求包养 第十二章 后宫妃子斗心计

春樱满山绽放的一日,薛飒放着婚假,带着新婚妻子及一对儿女,过着两大加两小的舒心日子,他们还去了无远寺一趟,办了一场欢乐小宴,新婚燕尔的两人接受众人祝福,幸福又美满。

几日后,皇宫举行最后的选秀,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湛楠辰在龙椅坐定,左右坐着太后及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云贵妃,大殿右侧则挂起大大纱幔,后方坐着的是各宫妃嫔,一旁有一干宫女伺候着。

吉时一到,总管太监手捧花名册开始唱名,所有应选秀女一组一组进殿。

湛楠辰很清楚选妃不是单纯选妃,还得平衡朝中各方势力,但他很期待看到一个人是真。

多名秀女站在殿前,一个个娇柔明媚,都是温良娴熟,知书达礼之辈,每个秀女的身世背景他已一一看过,心里也有了主意。

杜月铮站在下方,头都不太抬,这几个月在宫里,她也是过得战战兢兢,其间皇上也曾来探视过她们,但并没有特别关注她,让她在松了口气之余又感到失望。

湛楠辰的目光在秀女中一一扫过,落在杜月铮垂低的脸上,嘴角几不可见的一勾。

莫云姝优雅的抬袖掩嘴,怕自己撑不住脸上的笑意,她这几个月侍寝时可违心的替杜月铮说了不少好话,果真龙颜大悦。

毕竟她比谁都清楚,即使她没说好话,皇上也会选了杜月铮,她倒不如来个顺水人情,也好让皇上对她更满意。

“皇上日日操劳国事,何不多挑几朵解语花服侍,臣妾真心觉得杜大姑娘颇好。”她低声开口,但这音量刚好能让旁坐着的太后也听到。

湛楠辰看向太后,见她微笑点头,他拿起毛笔,写上几个字,接着一连又挑了几名,将名单交由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开始唱名,“皇上钦点——”,接来,皇上封谁为妃,封谁为美人,入哪宫而居,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而杜月铮被封为月妃,入主黎月宫,同时被选中的还有几名世家贵族闺女,各为嫔妃、贵人等,众女齐齐屈膝一福,谢主隆恩。

杜月铮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看皇上一眼,自然也没看到皇帝嘴角掩藏不住的笑意。

这一晚,毫无意外的,侍寝的就是月妃。

湛楠辰在太监随侍下进到黎月宫,伺候的宫人们低头行礼,目送他进寝殿。

荧荧烛光下,美人娇羞迷人,一身中衣,原本正襟危坐的她起身请安后,十指紧张交握,伫立身前,这些日子,他多回见她行止有礼,进退有度,这会儿素净一张粉脸,鲜女敕如含苞待放的玫瑰,她上前要替他月兑去外衣。

“知道朕是谁了吗?”他忍不住笑问。

杜月铮吞了口口水,也不知是否跟杜月钧在一起久了,沾染了调皮之气,竟月兑口嗔道:“皇上都说『朕』了,还能是谁?”

话中隐约透露的委屈令湛楠辰大笑出声,忍不往拥着她躺到床上,吻上她诱人的红唇,温柔轻啄、以舌探她齿,诱她开口,让他得以任意采摘她的甜美。

夜色中,另一座寝殿里,莫云姝独自一人坐着,她目光阴寒,偏生这样的目光镶嵌在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上,更显诡谲,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低垂着眉眼,心中害怕,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最是明白,外人眼中的云贵妃不仅离天真无邪非常遥远,还是个恐怖狠毒的存在。

莫云姝这一坐就直至天泛鱼肚白,才有宫女悄声且快步过来行礼,低声说:“禀娘娘,皇上在黎月宫待了一夜,其间叫了两次水,还陪着月妃用完早膳,刚刚才整装上朝。”

莫云姝血红着一双眼,伸手拿起摆在桌上早已凉掉的茶盏,狠狠的朝地上砸过去,瓷片散成一片,其中一碎片弹起割到宫女的脸颊,但她连叫也不敢叫,只是维持原姿态,其他宫女更是将头垂得更低,就怕一不小心成了她泄愤的对象。

莫云姝双手发抖,神情近乎扭曲,从来只有她才能陪着皇上一整夜,该死的月妃竟破例了!

一连三日湛楠辰都宿在黎月宫,这三日莫云姝也没闲着,在外,她扮着大度的云贵妃,私下,为勾起皇上两人青梅竹马的珍贵记忆,她细细绘了一幅童年时皇上一手为她拭泪、一手为她的脸擦药的一幕,让人送去给皇上。

御书房内,湛楠辰看了桌上摊开的画作好一会儿,接下来一连多日都留在莫云姝的寝宫。

别人不知,他最是清楚,那年皇兄欺侮年仅五岁的他,当时三岁的莫云姝刚巧进宫,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了一巴掌,小脸儿红肿不已,接下来的宫中生活,她只要进宫总是陪着自己,那一路相陪的情感是其他女子无法取代的。

然而他对莫云姝的独宠,让甫进宫的秀女们除了杜月铮外都未曾侍寝,仅能眼巴巴的独守空闺,日日枯等,近月余也迟迟等不到佳音,每日向太后请安时虽不敢有任何不满神情,但太后心如明镜,再看着只承欢三日的杜月铮,那张脸上倒是平静,又看看坐着难掩闺怨的新人,想到将皇上抓着不放的狐媚子莫云姝,淡定的眸子一闪而过一道阴郁。

她开口道:“云贵妃既是身体有恙,无法来请安,叫太医院派人去看看吧。”

宫女应声低头退了出去。

太后让其他嫔妃们都下去,独留杜月铮在身边说些话,要她再忍忍。

“母后,臣妾明白的,皇上对臣妾已比其他人好了。”杜月铮很知足,来到皇宫不是要跟云贵妃争独宠,她虽心系皇上,但也只是如此。

“哀家知道你心宽,是个好的,这阵子皇上也忙着会试上榜的事,待得空了,哀家会好好跟皇上说说,不让他忽视了你。”太后心疼的拍拍她的手。

杜月铮只能道谢,但其实选秀前她就知道云贵妃盛宠不衰,也清楚皇上不会是她能争宠的对象,所以,即使成为皇上的女人,又被遗忘月余,她的难过也已转为释然,毕竟进宫的目的本就不在情爱上。

只是看着太后叨叨絮絮的说着云贵妃的种种拿乔与不是,她突然想起妹妹曾向自己叮咛的话——

“在皇宫要过好日子,太后这尊大佛,大姊姊绝对要好好抱住啊。”

只是再想到温柔多情的皇上,杜月铮只能告诉自己不去贪求。

事实上,湛楠辰的确是忙,年后的会试,上榜的将是未来朝廷的股肱之臣,他对一甲三人及其他金榜题名的学子们皆做了安排,其中有几人便进入翰林院。

而春闱的大红榜单上,出自薛飒父亲任山长的朝林书院的学子就占了二十多个名额,朝林书院大出风头,也因此一波波的礼物帖子全送进薛府,就算挤破头也要将家中儿孙送进书院就读。

薛沐名声大开,湛楠辰也动了心思,原本薛沐就是前朝重臣,他有心让他移个位接掌国子监,也就是太学,这事,其实不光他这天子,就连朝中重臣也有不少人写折上奏。

这一日,他与薛飒在宫中暖阁议事,将那些请奏薛沐任国子监的相关折子拿拾薛飒,“你看如何?”

薛飒却毫不迟疑的替父亲婉拒了,“家父喜欢山长一职,他致力学术、教育学子,知足惜福,要臣谢谢皇上的看重。”

湛楠辰一听便明白了原来父子俩早已商讨过。

此时,敬事房太监弯身走进来,双手端着宫中各妃嫔的牌子。

湛楠辰几乎没有考虑的就指了云贵妃的牌子,敬事房太监就瞄了站在一旁的总管太监。

面白无须的总管太监魏正忠两鬓微白,他欲言又止的看着皇上,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太后有交代,请皇上雨露均沾。”

湛楠辰不满的看他一眼,吓得他头垂得更低了。

太后近日身子欠佳,也让妃嫔们不必过去请安,又听闻皇上每晚都留在云贵妃那里,心情更为郁闷,会对总管太监交代这一句并不奇怪,朝堂上下皆知,这么多年来,云贵妃离皇后之位仅有一步之遥,卡住那一步的人便是太后。

不过,由于杜月钧跟杜月铮是姊妹,再加上杜月铮为自己的婚期说了话,薛飒此时也开口,“太后如此关切,莫不是希望能多添些皇室血脉。”

湛楠辰一身金黄绣金盘龙黄袍,头发束冠,看来丰神俊朗,但此刻那双像能看透人心的深邃黑眸闪着冷意,表情也是冷的,他唯一的逆麟就是莫云姝。“你这是替你妻子开口?毕竟她与月妃是姊妹。”

薛飒起身拱手,“臣不敢,何况拙荆也不是那种会指手画脚的女子,只是,”他刻意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皇上很清楚自己该做与不该做的事,是臣多嘴了,毕竟云贵妃侍寝多年也仅有一子。”

魏正忠身子微抖一下,内侍太监端牌子的手更是颤抖个不行。唉哟喂,相爷真敢讲,但他们不太敢听啊。

这家伙!意思是他现在昏庸,做了不该做的事?湛楠辰咬牙瞪着好友,奈何人家目光坦率,他憋着气,巡过那一个个牌子,最后指了一个牌子——杜月铮的。

魏正忠嘴角微弯,那名敬事房太监也暗暗松了口气,薛飒在皇上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才径自坐下。

薛飒离宫时已是傍晚,而湛楠辰则往黎月宫去。

殿内,杜月铮已备了一桌晚膳,亲自伺候他用膳,月余不见,她脸上不见任何怨怼,一贯的端庄温顺。

“月余不见月妃,一切尚好?”

她微微一笑,“托皇上洪福,臣妾极好,皇上忙于国事民生,臣妾啥忙也不上,是唯一的烦事。”

他一愣,哈哈大笑,“月妃真会说话。”

“皇上是贤君,臣妾能伴君一日,皆是恩宠。”

他蹙眉,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半真半假道:“所以说,朕若日后都不来,你也不怨?”

“不怨。”进宫前,她早知不论是皇上的恩宠或赞美,只能当一半的真。

他看着她那双清亮明澈的眸子,对她将自己看得如此淡然,竟莫名的生起气来,他就这么不入她的眼?

杜月铮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眨眼她就被扯进他的怀中,狠狠的吻了。

当莫云姝得知皇帝今晩去了黎月宫时,脸色刷地一白,又听到近侍附耳说了些话,她眸中透着阴狠。薛飒从不管后宫的事,可见是杜月钧替姊姊吹的枕头风。

“去盯着。”她冷觑心月复太监一眼。

“是,娘娘。”太监连忙低头退出去。

翌日一早,该名太监又悄悄的过来,拱手向莫云姝禀报,“皇上闹了一宿,离开黎月宫时月妃仍睡得沉,皇上命宫人不得吵醒外,由庄公公伺候着穿衣,随意吃了早膳才去上朝。”

她黑眸微眯,咬牙咽下喉间酸涩,不耐的挥手让人下去,让宫女梳妆更衣,简单用了早膳,便往慧安宫去向太后请安。

她在殿外就遇到不少妃嫔,几人一见她忙上前行礼,“妹妹拜见贵妃姊姊,姊姊万安。”

她一如过往神态天真,“都是自家姊妹,免礼。”

一行人随即进入殿内。

太后一身威仪的坐在上首,后宫嫔妃们上前请安,“臣妾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请安叩拜后,这些彼此亲热称姊道妹的女人又是笑意盈盈,一副姊妹情深的样子,太后在后宫多年,焉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尤其她最在意的月妃不在其中,众女们却有默契的不提,也是怕惹云贵妃不喜,自己在后宫处境更差。

如此识相,再加上皇上疼惜月妃,还差人过来知会一声,太后的心情自是极好的,只是看着莫云姝处在其间,却比十五、六岁新进秀女更要清纯的样子,她就看不下去,以身子倦了为由,让一干嫔妃都退下。

嫔妃们退出殿外,就见到皇上身边最得力、伺候过两代君王的总管太监魏正忠,但毕竟主仆有别,魏公公仍向她们行礼,但就连云贵妃都微避了半个身子,其他嫔妃自然照做。

“魏公公,皇上下朝了?”云贵妃开口问。

“禀娘娘,今日无事,皇上便早下朝了。”魏正忠拱手道。

哼,明明是与杜月铮放纵一夜,怕是精神不济,让朝臣有事上折送御书房吧。莫云姝心里不快,但还是笑容可掬的点点头,便下阶往步辇走去。

她与皇上相伴多年,在外人眼中,皇上对她恩宠不衰,但只有她清楚,皇上在床事上对她早不复年少时激狂,更多时候只是静静拥她入睡,而今显然杜月铮的青春更入皇上的眼,想到此,妒嫉之火便在胸臆间燃烧。

身为太监总管,魏正忠只忠于皇上,对宫中的一些阴私毒辣手段,多的是有人来向他密报,但有些事他知道了,不该说就是不能说。

但凡皇上多问几句,身为奴才,他定是知无不言,偏偏皇上从不问云贵妃的事,害他憋了多年,全摆在心里积着。

云贵妃坐着步辇,一脸纯稚无辜,在仪仗簇拥下离去,他很想翻白眼,这假天真的妃子,也只有皇上当成心头宝。

接下来的日子,皇帝留宿在月妃寝殿的时间居多,长时间相处下来,竟也有一种情窦初开的少年情怀,这种感情很陌生,但杜月铮与那些总是找着名目过来见他的妃子不同,她从不主动接近他,也不似那些妃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算他一连忽略她几日,再见时她仍是娴雅温柔,话说坦率却不虚伪,偶而的俏皮更令他心悦。

也因为杜月铮渐渐受宠,太后没有再插手管后宫的事,湛楠辰对此反倒松了口气,不喜欢他宠幸的妃子引来母后过多关切。

几日过后,杜月铮又被他招入御书房侍墨,此番自是红袖添香,而过去有此殊荣的只有云贵妃,为此,后宫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

朝霞殿内,莫云姝的胸口堵着一口气,她恶狠狠的乱摔东西犹不解气,接连又火冒三丈发了好几顿脾气,才泄愤不少。

宫女们安静无声的趴地收拾一片狼藉,大宫女眼见她面色恢复如常,待小宫女们收拾完退下后,这才敢击掌让人呈上午膳。

此时,一名太监快步走来,上前与莫云姝耳语。

“呵,相爷夫人进宫来看月妃?好,很好。”莫云姝突然就笑了,她挥手让太监退下,又将心月复宫女叫上前来,低声交代几句。

该名宫女愣了愣,有些害怕。

莫云姝脸色一沉,“还不去办!”

“是,娘娘。”

“记住,抢在杜月钧之前把人给我弄过来。”她再度冷声叮咛。

该名宫女急急出去。

哼,敢吹枕头风,那本宫就让你好好看看,你姊姊在宫中只能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半个时辰后,当杜月钧与银心被宫人领着来到朝霞殿时,映入两人眼帘的就是杜月钧最亲近的姊姊正跪在蒲团上,砰砰砰的磕头,也不知她磕了多久,额头已是通红一片,而坐在前方美人榻上的云贵妃竟是阖眼小憩着。

“薛少夫人,贵妃娘娘是在教月妃礼数规矩。”一名宫女连忙低声开口。

不!这根本是在打姊姊的脸,让她难堪,还刻意让她看见!要说这宫里宫外最清楚莫云姝有多阴狠的就是杜月钧了。

“贵妃娘娘何以对我姊姊如此?”不在乎其他宫人隐隐要她安静的神态,杜月钧硬是开了口,音量还不小,就是要装模作的莫云姝无法再装睡。

莫云姝还真的不能装睡,但她能装茫然的睁眼,在见到杜月铮仍跪着磕头时,急着坐起身道:“傻妹妹,你怎么还跪着呢?呃,这位是薛相爷的夫人吧,也是月妹妹的妹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们这些刁奴,又是怎么招呼人的?”

莫云姝演技了得,一脸忐忑不安,又是脸红又是道歉的,让宫女们急着将月妃扶起坐下,又是一阵忙碌,让人拿了上好药膏为月妃的额头上药,就连她跪到青紫的膝盖也细细的上了药,接着又是茶水甜点的伺候。

在这段时间,莫云姝也让人向杜月钧好生解释,这事起因于月妃前来小坐,手上戴着一只上好雕凤玉镯,那是皇上所赏之物,她只想看看,没想到月妃竟心不甘情不愿的,在褪下手镯的同时刻意让它落地碎了,这毁损皇上所赐之物是对皇上不敬,这才有罚跪磕头一事,是要月妃长长记性。

对此杜月铮是有苦难言,事情真相并非如此,是云贵妃硬要讨要,她只是向云贵妃说如果皇上问起,她能否告知是云贵妃喜欢而让与?

没想到云贵妃竟将已拿在手上的玉镯狠狠的打碎在地,说她不识抬举,要她跪下磕头,她真不知道变脸的云贵妃如此可怕,那想杀了自己的眼神,她此刻回想起来全身都要发抖,但当时她身边的宫女也被叫了出去,没有证人,根本无法抗辩,只能难受的看着坐在身边的妹妹。

杜月钧握了握她的手,突然靠近姊姊,伸手就掩住两人的嘴巴。

莫云姝等人看着这个手势,好似两人在小声交谈,但杜月铮根本没开口,只听着妹妹轻声的说了些话后,诧异的看向她。

乍见这眼神,杜月钧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莫云姝这个大坏蛋,这么快就在害她姊姊了,好在她硬拗着她家大人陪同进宫来探视,这一世,她绝不让姊姊再受莫云姝荼毒。

杜月钧放下掩嘴的双手,突然站起身来。

莫云姝皱眉,看着她娇俏可人的走到自己身前,“贵妃娘娘,月妃把事情经过都跟我说了。”

杜月铮还是跟她有默契的,知道她要替自己出气,可是,她怎么会猜到事情真相?她根本没说上一个字。

莫云姝表情有些不好,瞥了杜月铮一眼。

但杜月钧“昡咳”两声,硬是引回她的注意力,“请问娘娘,皇上赏了玉镯给月妃,贵妃心中不喜便打碎了,却成了月妃的错,罚跪又磕头的,真不知娘娘教的是哪门子的规矩?”

她一脸稚气的困惑说着,还歪着头问。哼,装天真无辜,两世为人的她会输吗?她这张软萌娇俏的脸要糊弄人还难?

莫云姝刻意让人把事情歪曲的说了一遍,没想到看来端庄温婉的杜月铮有胆子说出真相,更没想到杜月钧这么难缠,竟大剌剌的戳穿她的谎言,她的脸色因而又难看几分。

杜月钧继续装天真,她嘟着粉唇,“贵妃娘娘无话可说了?小五觉得娘娘这叫恃宠而骄,不敬皇上,因为皇上送东西给月妃,所以贵妃娘娘才会把东西要回来,要不到便发脾气弄碎了,所以,原来咱们皇朝权力最大的不是皇上,是贵妃娘娘,那文武百官要跪的人是娘娘才对啊,要不,皇上连拿东西送自己的妃子都不能,这说出去能听吗,那娘娘是女皇啰?唉呀,我怎么把自己都搞胡涂了?”

她这席话一出,殿中多人脸色全变了,这些话有哪一句能说出去,分明诛心。

可是,瞧这婚后被滋润得更为美丽的软萌丫头,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说?连杜月铮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莫云姝想杀杜月钧的心都有了,她定定的看着她,完美的将杀意掩在眼底。

杜月钧就是敢说,她也不怕惹怒莫云姝会令姊姊处境更艰难,她敢这么做,就是前世对莫云姝了解太深,吃了太多暗亏,到最后那场临死的领悟,让她更加明白,有些事得捅开了才能震得住这个爱装模作样的毒妇。

气氛僵滞时,杜月钧像是后知后觉,突然一脸惊恐的捂住嘴,眼泪说掉就掉,“怎么办?糟糕了,我这个见识小的小丫头将贵妃娘娘得罪惨了,大姊姊肯定会岀大祸,若是不小心就生重病或是中毒,还是日常被苛待,大家都知道是我的原因受到牵连,大姊姊,你还是不要当妃子了,向皇上自请出宫吧。”

她吓得小脸发白,再加上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儿说掉就掉,真的是楚楚可怜,但她这一席话根本就是在预言杜月铮会被莫云姝害死。

莫云姝又不是死人,正要发怒,杜月钧却起身就要往外走,一边还慌乱说着,“不行,这事儿要跟我家大人说,他在御书房呢,他跟皇帝特别的要好,对,他告诉我的,他们可是很好的朋友,交情深,这事儿一定成的。”

她突然站定,又急着回来拉着杜月铮就往外走,“大姊姊,你放心,这是我惹出来的祸,我担我担,你别怕,我们现在就去找我家大人。”

别人不清楚,莫云姝可知道薛飒跟皇上真的是至交友,这事儿若捅到他面前,那与被捅到皇上面前无异,不成,她戴了那么多年的面具,怎能让这对姊妹给揭了?

她咬紧牙关,给了门口宫女一个眼神,该名宫女立即挡住姊妹俩的路。

“等等,薛少夫人,刚刚是本宫心情不好,对月妃岀了气,月妃妹妹,你快劝劝你妹妹,别把事闹大啊,皇上那里国事繁忙,何苦因本宫引起的后宫琐事烦心。”莫云姝步步生莲的朝两人走来,脸上神情愧疚。

杜月铮天生心软,何况入宫以来云贵妃与她交集不多,虽然今日这事的确受到不少惊吓,但许是如她所言,心情不好,毕竟这两日她小日子来了,贵妃知道后还派人送汤药给她喝,而且皇上这两日还歇在新入宫的嫔妃处,说来云贵妃的确被冷落了些。

“没事了,娘娘,我会好好跟小五说的。”杜月铮忙拉着妹妹的手。

杜月钧也知道适可而止,“呃……可能我也急了些,娘娘,我跟你道歉,这事儿就当我们之间的秘密吧,谁也别对外说去。”

总算是按捺下来了,莫云姝暗松口气,好声好气的将两人送走后,一时之间,殿内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所有宫人低头,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莫云姝气得牙痒痒,依杜月钧的话,月妃日后若真有什么事,都能算到她身上来了,该死,如此一来,她反而不能动她了,她蓦地想到一件事,“那汤药送了吗?”

一旁宫女马上站出来,担心的道:“早上便送去了,但不知月妃喝了没?”

莫云姝抿抿唇,她真忘了这桩,而杜月钧懂医术——罢,做就做了,总是能找个替罪羊的,她挥挥手,“明日就别送了。”

“是。”宫女连忙行礼。

不过,莫云姝再想起杜月钧那张天真的粉脸及难缠的伶俐样,眼中便浮现一丝戾气。

杜月铮、杜月钧姊妹回到黎月宫,双双喝口茶后,仍有种余悸犹存之感。

杜月铮放下茶盏,摇摇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妹妹,“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胆气?”

“我就是狐假虎威,看在皇上与我家大人交情非同一般才来的底气,不然,哪敢跟云贵妃对着干?”杜月钧真庆幸自己眼光好,攀上薛飒这座大山。

今日虽然进宫,但杜月钧并未特别打扮,寻常一袭素罗衣裙,发上只有一支白玉簪子,简单又素雅,再加上这几个月忙碌,她婴儿肥的脸蛋消瘦了些,人看来也成熟了些,虽仍有点稚气,偏一双美眸干净清澈,让她的美带了月兑俗不凡的独特韵味,看来过得很好。

杜月铮欣慰的看着她,想了想,娓娓道来这段日子进宫的种种,“其实云贵妃对我不错,她说我很得她的眼缘,所以也会不时邀我去她那里坐坐,今日之前待我都算是不错的。”

假装清纯的毒妇能待人不错?杜月钧想到前世种种,就忍不住叮咛,“大姊姊进宫封妃,防人之心要有,然而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遇事时万万不能想着息事宁人,一定要适时反击,免得处处被人找碴添堵,”她顿了一下,“虽说在宫里要找些盟友,但找谁都行,云贵妃一定不行!”

像前世,她跟云贵妃就是最佳盟友,哪知道往她背后插刀的就是云贵妃?

一想到这里,她说的更多了,“总之,云贵妃不能容人,你小心她就是了。”

“你怎么那么清楚?”杜月铮真好奇。

“呃……当然都是听我家大人说的,还有那个皇上……咳。”她咬着下唇,说来也是丢脸,前世花了那么多心思去了解皇上喜好,结果却蠢得被人害死。

这话题不好再提,杜月钧想换个话题,不经意的转头,竟看到圆桌上静静搁置着一碗凉掉的汤药,也因为凉了并未闻到味道。

“这是什么?”毕竟是医者,对汤药都特别敏感,她想也没想的走过去,拿起沾了点再吃下,突然就想到前世的一件事。

同时,杜月铮也走过来,表情显得有些复杂,“这是云贵妃得知我来了月信,派宫人送来的补药,说是皇上在众多新人中特别宠我,她当姊姊的人自然得更多照顾我些,我已喝了两日。”

娘的!杜月钧真想破口大骂,她咬咬牙,压抑怒火的将汤药往另一边的窗口泼岀去,“姊妹情深?这汤药是补身,但多添了一味,会让姊姊月信的时日延长,若每月月信来皆喝上,姊姊的身子只会愈加衰弱,日后会嗜睡,睡久了还会脑袋不清,最后甚至会忘了自己是谁,还谈何侍寝?”

若无专宠,皇上雨露均沾,哪会去记得妃子的这些事?

杜月铮呆了,脸色苍白的看着妹妹。

“日后不管云贵妃送来什么吃食或汤药,你可以收但千万别入口,若真有什么身子不适,让人来找我,千万别给其他人看。”杜月钧很认真的叮嘱。

她拉着姊姊坐下后,又让宫女都到外头守着,接着便语重心长的跟姊姊说话。“皇上长居高位,所谓高处不胜寒,虽然有文武百官、后宫佳丽三千,但他最不喜那些弯弯绕绕、心思深沉之人,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一个没有算计心机,不畏他身分、视他为夫君的人,而云贵妃在明面上就是做到这一点才能长宠不坠,不过,她那张面具戴得太好太久,识破的人又畏其手段不敢揭穿,所以这事姊姊就当不知情。”

见杜月铮有话要问,她连忙又道:“我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我家大人跟我说的,只是他是男子,皇上是他好友,这种后宫心计他也不好插手,但你不同。”

她这一席话自然是胡诌居多,但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词了。“大姊姊生性温柔,但别处处忍让,只要以真性情待皇上,坦诚以对,别顾忌他人,就连云贵妃也不怕,就像今日之事,你就坦荡荡的去跟皇上交代。”

杜月钧这话说得分外慎重,拜前世之赐,姊姊的确入了皇上的心跟眼,莫云姝对姊姊的手段都被皇上洞悉而得以避祸,所以,这一世,皇上应该还是能将姊姊护在羽翼之下,而那代表的是,皇上最后还是看穿了莫云姝戴在脸上那天真无邪的假面具。

“这怎么成?皇上对云贵妃的情分不同,我这样说,无凭无据的皇上会信吗?会不会以为我在说她的坏话?而且,云贵妃若知情……”杜月铮的脑海浮现几日前云贵妃执扇轻拍,那双清丽明眸带着天真,粉润红唇微嘟的倚在皇上怀里,怎么看怎么可爱无邪,但再想到她今日神情截然不同的怒火,便感到不寒而栗。

“她一定会知道的,她在宫里的眼线太多了,但也能因而不敢再明着欺负你,她太在乎她的面子,还有那张无害的面具,所以大姊姊只要相信我,照我说的去做,要知道宫里的人顾忌太多,害怕太多,而皇上从来就没机会听过云贵妃的一句不是,你说了,皇上又不是庸人,不会听了就信,但次数多了他总会去想,最后他便会清楚云贵妃早已不是当年与他相依相伴的单纯小青梅。”

这一日,杜月钧离开时再度遇到云贵妃,她一路浩浩荡荡行来,宫女随侧而行,莫云姝就坐在华盖翠羽的步辇上,绸缎帘幕系于两旁,让她看来贵气。

因离她有段距离,故而杜月钧仅在原地低头行礼,再抬头时步辇已走远了,但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莫云姝仍在回头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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