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如兽 第七章
第四章
说完话,冷烈起身,想找回她的衣服让易少凝穿上,却发现那丢在一旁的衣衫已被撕成破布。
冷烈简直不敢想象,幻化成兽的他有多么粗蛮狂暴,而她又是多么恐惧的承受着那一切……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见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已经变成破布的衣衫上,易少凝想起咋夜的片段,既羞又窘,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她强忍着羞意,飞快将那一堆衣物抱在怀里。
冷烈见她惊得有如惊弓之鸟,心头涌上强烈的愧疚与怜惜。
他将收在洞穴角落的动物皮毛找了出来,披在她身上,保证道:“对不起,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温暖柔软的皮毛覆上,跟着袭来的暖意彷佛跟着窜进心口,再度把那刻意压抑的情绪给融化。
易少凝一阵委屈,心头一酸,强忍的眼泪再度滴滴答答掉了下来。
惊见她的眼泪,他的神情变得更加阴郁,恨不得把自己给杀了。
“易姑娘……”她哭得令他心痛,不自觉伸出手想替她揩去脸上的泪,却见她惊惶的躲开了。
他缩回手,苦涩的扯了扯唇,“我会在洞外加道栅栏,下一次毒发时,你就把我锁起来,留在石屋……”他充满愧歉地深深看着她,“我不想再伤害你,也别再让我有机会伤害你。”
没料到他会做这样的决定,易少凝惊诧的看着他。
冷烈在毒症发作时会因为体内乱窜的毒气,发了狂的自残,她无法想象,真的把他锁在这有限的空间当中,他会把自己伤害成什么样子。
诸多情绪便袭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的颤巍巍发抖。
她下意识畏惧他的反应,残酷而无情的灼着冷烈的心,可他却是暗松了一口气。
在他对她做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易少凝虽对于两人结为夫妻之事未表态,可至少她没说要离开,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这想法让他稍感安慰。
对上他静静看着她,目光深沉难辨的眸光,易少凝有些局促的别开眼。
那感觉让她很羞耻,她背对着他,“你、你快去把衣服穿上。”
冷烈拉回思绪,绷着脸穿妥衣物,回过身,打横将她抱起。
易少凝猛然被他抱起,只觉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惊问:“你、你做什么?”
“我们该走了。”话落,他用身上的斗篷将她紧紧包住。
一瞬间,他的气息、他的体温将她密密笼罩,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自觉想逃。
“你……放我下来!”她态度十分坚持,可声音听起来颤抖得带着一点惹人怜的虚软。
冷烈没松手,只是垂眸觑着她,淡淡地开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充满警戒的问:“去哪里?”
打从他知道自己昨夜的兽行,他那清冷深邃不带半丝感情的眼神变了,变得更加忧郁,更加温柔。
他原本看起来就苍白,再用那样的眼神瞅着她,竟让他带着惹人怜惜的感觉。
当那感觉浮现,易少凝胸口闷闷一堵。
吃亏的是她,他凭什么露出那样的神情来博取她的同情?
她难得粗蛮地推开他。“我、我可以自己走。”
“你会痛……我抱你。”
显然他注意到她的不适了,他说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成功让易少凝一张粉脸窘得通红。
“那就哪儿都别去了,让我在这里休息。”
“去完再带你回石屋休息。”
他略沉冷的嗓不急不缓,却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经过昨夜的折腾以及与他的这一番对话,易少凝其实已经没有体力去抗拒。
她紧拽住他的衣襟,嚅声道:“希望你能守信诺。”
“我会守信诺,不再伤害你。”他握住她拽住衣襟的粉拳,勾住自己的颈子,“抱好。”
不等易少凝反应,他走出石洞,雪停了,天地一片苍茫的雪景,再度被终年不散的氤氲云雾给遮掩。
他毫不犹豫的提气,走进那一片氤氲当中。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偶尔几丝凛风透过衣角钻入冷烈用来包覆住她的斗篷间,冷得让她不自觉将他抱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冷烈停了下来,那覆住她的斗篷也跟着取下,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易少凝定睛一看,立即被眼前幽静的情景给吸引了。
雪地间,有一汪暖泉,四周圈砌着规则不一的白色玉石,氤氲热气缭绕,天上细雪纷然飘落,如风扬花落之景,美得缥缈如在仙境。
虽是严冬,四周却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给人一种暖春已至的错觉。再仔细一瞧,袅袅白色汤烟中,隐隐可见不远处有座极为简陋的茅草亭子。
见她瞧得失神,冷烈开口打破那份沉凝。“你下去泡泡身子。”
易少凝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想到全身酸软、疼痛的身子浸入那泉中舒展四肢,会是何等舒服之事。
可想到在泉中两人必定不着寸缕,她惊得连忙摇头,“我不——”
彷佛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冷烈截断她的话。“你下去,我去亭子备些东西。”话落,他放下她,确定她站稳身子迈开步伐往亭子走去。
易少凝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许久,心头因为他体贴的言行,再度陷入难言的烦躁以及纠结当中。
感觉到双鬓又隐隐胀痛了起来,她甩了甩头,强逼自个儿暂时别去想那烦心的问题。
她不放心地张望四周,用脚尖探了探水温后,迅速月兑掉身上的束缚,滑进暖泉当中。
温暖的泉水浸润全身,她全身的经络在瞬间活络,让她全身肌肤染上一层粉晕,冒出一颗颗汗珠。
这前所未有的享受让易少凝舒服得发出叹息,全身发软,她慵懒的趴在玉石畔边,昏昏欲睡。
突然,一声熟悉的冷嗓响起——
“感觉好些了吗?”
冷烈走近,看着她合着眼半趴在白色玉石上,暖雾氤氲中,那张因为热水而染上薄晕的香腮,让她清雅脸容添了几分艳色。
一头如缎般的青丝,些许掩住半露出水面的小巧润肩,些许垂落在身后,衬得她那一身如雪般的身子,格外诱人。
他怔怔凝视着眼前春景,一时看傻了眼,发了好一会呆才找回声音开口。却不料易少凝因为太过放松,一听到他的声音,骤然由那美好的感受中惊醒,忘了自己还在暖泉中,脚一滑,整个人跌进泉中。
冷烈见状,迅捷伸出手,将她从泉水里捞了出来。
易少凝喝了几口泉水,被他捞起后,下意识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还好吗?有呛到吗?”
她紧紧攀住他的肩头,摇了摇头,惊魂未定之际,说不出话来。
冷烈抱着她,身上的衣衫被她弄湿了一大半。
她别扭的轻推他,语气有些忐忑。“冷烈,我没事了,你放开我,我、我会冷……”
冷烈回过神,对上她充满警戒的眼神,强抑下内心不该有的骚动,直接解开身上的斗篷将她裹住。
她窘得脸庞红得像是要溢出血来,惊慌的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见她那宛如惊弓之鸟的反应,冷烈绷着脸,将她拉回面前。“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不等她反应,冷烈用斗篷将女人娇软玲珑的身体曲线给密密包裹住。
感觉自个儿再度被裹得密不通风,易少凝暗松了口气,心里有些感动。
虽然他的承诺才刚开始,但他正一一兑现。
冷烈抱着她往亭子前进边说,“这里没有能让你替换的衣物,我拿了一套我的旧衫,你先将就穿着!”
把她放下,烈转身便往外走。
他的背影很快地就像被白纱遮住似的,变得朦朦胧胧,莫名的让她有些心慌。
四周虽是热气氤氲,但雪仍下着,他的斗篷仍在她身上,他要去哪里?
“冷烈——”
听到她喊他,声音透着些许惊惶,冷烈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她说:“我不会走远,等你换好衣就回来。”
他的回答让她稍稍安了心,又不好意思让他在外头等太久,她加快手中的动作,迅速打理好身上衣着。
等着他的时候,易少凝才发现亭中有锅热汤咕噜咕噜的在滚沸,食物的香气跟着热气冒了出来。
她这才发现,难怪她一进亭子就觉得温暖。
想来是在她泡暖泉享受时,他张罗好的。想到这一点,易少凝的心像泡进暖泉似的,软烫软烫的。
她想着,晚些填饱肚子,她想为冷烈仔细把一次脉,再到四周去寻寻,是不是有可用的药草可摘。
尽可能的,她希望可以在下一次他病发前掌握住他的毒症。
她不希望如他所说,在他毒症发作时,把他锁进洞穴,放任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冷烈一回到亭子,见她坐在一旁发呆,扬声问:“怎么没先吃?”
易少凝回过神,看着他的头上、肩上,甚至是乌黑的浓眉、俊挺的鼻粱上都覆着一层雪,不禁有些心疼。
她拿了手绢递给他,“擦擦。”
冷烈接过她递来的手绢,清冷沉静的脸庞起了波澜。
“这手绢……”
回石屋替易少凝拿衣物时,他瞧见那挂在白梅枝桠上几乎要结成冰帕子的手绢,直接把它收进屋里。
可这会儿出现在易少凝手上,是不小心连同衣衫夹带出来的吗?
易少凝看着他疑惑地拧眉,直接转身搅动那一锅滚沸得激动的肉汤,舀了两碗,摆在彼此面前才开口。
“在易府时,我住的小院落里种了很多滴水观音,那是一种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球茎与叶可药用,但叶汁入口会中毒、根也具毒性。我娘是在那一丛滴水观音前教我刺绣,她喜欢这个花样,因此我也习惯在手绢一角绣上心型的绿色叶片。”
刚开始冷烈有些模不着头绪,这个图腾不是易家的家徽吗?
“这不是你们易家的家徽吗?”他将疑惑问出口。
易少凝扬起一抹苦笑,“我娘擅女红,我爹的贴身衣物都是我娘一针一线亲手做的,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那个图腾是易家的家徽。”
仔细回想,绑在白梅枝桠上的手绢是白色,这会儿易少凝递过来的手绢是浅淡如水的蓝色。
她跟冷烈之间的牵扯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似的……
冷烈静静听着她说,心绪因为两人间这牵扯,瞬间翻腾了起来。
与这男子多相处一分,易少凝便觉得自己越可以由他看似冷情平静的脸上,瞧出他波动情绪的端倪。
她猜想,他此刻的心情应当与她一样,因为两人之间奇妙的缘分牵扯,心绪混乱。
她凝定心神,才想开口,却听到冷烈抢先一步道:“先把肉汤喝了,暖泉附近长了颇多奇怪的植物,我看不出是什么,但或许是有药性的药草,你可以去瞧瞧。”
听到附近或许有药草可采,易少凝脸都亮了。
“先把肉汤喝了。”
两人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冷烈领教过她对药理的热衷,毫不怀疑她会选择空着肚皮,寻药草去。
意外自个儿会被看穿,她柔柔扯唇,“放心,喝完汤我有些事得请你帮忙,忙完再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药草可以采。”
“好。”
易少凝有些意外,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就应了。
这……是对她的信任?
她突然间有些好奇。“你不问……我想要你帮什么忙?”
“只要是你需要的,开了口我就会尽力满足你。”
他这回答彻底取悦了她,而她知道冷烈并不是那种会昧着自己的心意,做出违心之事。
她却忍不住想要得到更肯定的答案。“不怕我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或提出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你不是那样的姑娘。”他回答得十分肯定,说完,继续享用那碗肉汤。昨夜明明恨死他了,可才过了多久,她竟感觉自己的心不争气的在软化、在为他一点一滴沦陷。
意识到这一点,她有些懊恼,闷着让他再添了一碗肉汤,填饱肚皮后,她才为了正事,抛开那莫名的情绪。
“把手给我。”
冷烈二话不说地将手腕送到她面前。
易少凝定下心,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脉象上。
片刻后,她开口问:“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中的毒?”
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件事,冷烈沉默了许久才道:“一年前,我执行一桩杀手任务,那人临死前,在我的手腕咬下一块肉。”
易少凝沉吟许久才开口,“我记得曾在我爹的藏书中看过类似病症。那是蛊毒的一种,可书中并未提及会让中毒者变身成兽的病症。”
“可有解药?”
“我知晓解药配方,可并不确定是否能对你的毒症起效用。”
听到这里,烈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
易少凝不解地看着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忧心忡忡。
他伸出手,覆在她在桌上那双女敕白小手,“有你在身边,我并不担心,你尽管拿我试药无妨。”
这话叫她听了心脏猛然一揪,心里难受得紧,让她忘了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久久无法平复……
元宵过后,年节的气围渐淡,易家药馆恢复原本的忙碌,上门求诊的病患络绎不绝。
歇馆后,易飞鹏入了内厅,仆人已张罗好热腾腾的晚膳,妻小也早入座等他开饭。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大圆桌那空荡荡的位子,双眉略略一蹙,跟着瞥向儿子问,“玄辉,搜山的事一直没进展吗?”
打从那日以女儿当诱饵平安归府后,易飞鹏每每想起女儿在危难时舍身救他的画面,心里越发不踏实。
虽是庶女,可说到底是他的女儿,且是唯一一个肯冒着生命危险去当诱饵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送上虎口的又是个姑娘家,他这个做爹的再怎么无情,也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
易玄辉没料到爹亲会突然问起这事,先是一怔,随即嗫嚅着回道:“爹,云氤山终年云雾难散,是何等危险之境,我们都亲眼看到六妹妹被兽叼走了……”
闻言,易飞鹏面色铁青地严厉喝斥,“那兽是那恶人毒发变身的,它叼走你六妹妹肯定会留她为他治病,重金下必有勇夫这道理还不懂吗?都多少天过去了,居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还有多大的本事帮朝廷做事?”
从来爹亲待他们这些儿女都是严厉的,可也不曾当众辱骂,这会儿劈头一顿喝斥,易玄辉脸上挂不住的绷着一张脸,却是半句都不敢回嘴顶撞。
柳氏见状赶忙扬声打圆场,安抚着夫君坐下,递上热茶才说:“老爷,这也怪不了咱们辉哥儿,这才开年头,谁不想讨个吉祥,这可能送命的任务呢!再缓个几日,总会聘到人上山去的。”
易飞鹏听着,心却是越发沉重。
被那恶人掳走那日,他替那恶人诊过脉,只觉脉象凶险难辨,一时断不了症,再亲眼看过那恶人毒发成兽的模样,更加觉得棘手。
女儿在府中不过是看看医书、玩玩药草,哪真有什么治人的事?
那恶人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她给杀了?
就算没痛下杀手,把那么一个俏生生的黄花大闺女送上,姑娘家的清白能保吗?
见夫君沉郁着脸没再说话,柳氏试探着开口,“只是老爷您也该好好想想,若凝姊儿真的救回来了……未来可怎么办呢?”
妻子说得隐晦,可易飞鹏怎么会听不明白?
他语重心长道:“能回得来自然是好事,将来的亲事再难我也会让她一生衣食无忧。若人回不来……至少也得见尸……”
这内宅中馈向来由妻子打理,可这回,那孩子的愧疚让他心中溢满要好好弥补她的心态。
柳氏听着夫君的话,表情有些复杂,却还是暗松了口气。
她虽是当家主母,却不能保证可以把最好的都留给儿女,纯姨娘福薄去得早,可凝姊儿天生聪慧,对医理的热衷不亚于她爹,极是有可能会成为独宠,抢去她孩子的光彩。
她费尽心机才压下凝姊儿的光芒,却不料竟因为这事,轻易便让她爹正视到她的存在。
她得好好盘算,怎么理所当然地让易家六小姐彻彻底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