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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迟 第六章 共饮长江水

笨蛋!邵云开,你这个世界无敌宇宙大猪头!

人家女方都主动做球给他了,他居然漏接!如果就这样被判出局,他绝对死不瞑目。

那一瞬,他完全没法多想,本能反应就是往回跑,沿着来时路急切找寻。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对他有所回应,那杯咖啡确实勾起曾经的回忆,因而有片刻的走神,错失了她想传达的迅息,但当初他做这件事时,并不预期她会看到,自然也不曾预期过她的反应。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紧紧掐牢那两张电影票根,掌心因急促的奔跑与焦虑而微微汗湿。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他明明没有忘记过她,为什么刚刚不勇放一点,告诉她、告诉她——

寻了好几条街不见她的身影,不知不觉,又绕回两人方才分别时的路段,街头艺人仍在唱着高亢音律,这一次,是单身情歌。

抓不住爱情的我 总是眼睁睁看它溜走

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 为何不能算我一个

为了爱孤军奋斗 早就吃够了爱情的苦

在爱中失落的人到处有 而我只是其中一个

爱要愈挫愈勇 爱要肯定执着

每一个单身的人得看透 想爱就别怕伤痛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

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

孤单的人那么多 快乐的没有几个

不要爱过了 错过了 留下了单身的我独自唱情歌

(词:易家扬)

谢谢你的激励。

他苦笑,突然有点心酸酸,被唱出情感共鸣了。

于是他趋近聆赏的观众群,顺手掏了口袋里的纸钞,投入打赏箱,一旁伸来的手,与他做了相同的动作,他偏首一望,随即顿住。

“你——还没走啊。”余善舞干笑收回手,不自在地退开一步。

“你一直在附近?”

“嘿呀……”她不知所云地应和。就躲到骑楼下藏藏羞咩,她这辈子做过的蠢事,大概没几性能超过这个了,自作多情还被打枪,超花痴的,好羞耻。

话又说回来,一天内遇到两次,巧合得有点过火了,他不会当她是变态跟踪狂吧?她真的没有花痴到这地步啦!

像要撇清什么,赶忙道:“那,第二次说掰掰。”

“小舞!”他没有迟疑地喊住她,说出那在相遇时就该对她说的话——“我心里一直有你,不曾改变。”

她回眸,愕愕然望去。

他摊开手,露出那两张捏皱的电影票根。“要不要跟我一起,告别单身?”

这一次,她没有让自己花太多时间在发呆上,话尾甫落,她便张嘴回应:“好!”

连一秒都没耽搁到,显得很迫切很花痴很饥渴很不矜持……但,那又如何?上一回,她就是发呆太久了,她才不要再错过一次,然后又在未来的无数年里捶肝!

邵云开微微一笑,一个大步上前,张臂牢牢将她拥入怀中,落下的吻,急切而冲动,热烈地吞噬芳唇。

兜兜转转,果然还是他啊……

余善舞脑袋晕乎乎的,除了他炽热双唇碾磨唇心的热度,其余什么也无法思考、无法顾及了——包括,路人的耳语抱怨。

“泥马的!听首单身情歌疗伤都要被闪,单身狗没人权吗……”

这进度好像有点太快了。

他们后来,牵着手一起离开时,他有问她:“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里?”

彼此都是成年人了,她当然知道,去他住的地方,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他也尊重地征询了她的意愿,是她自己说,要去他那里。

至少今天结束以前,她还不想跟他分开。

他们在路上租了一堆的DVD回家看,他在放片的时候,她调笑道:“这次不用我坐影厅头,君坐影厅尾了。”

回眸见她带笑拍了拍身畔的沙发位置。

他移步而来,将她纳入臂弯。

刚开始,他们有稍微放一点注意力在电影上,期间交换几句闲聊,说说这两年彼此的生活、还有工作,当然,也交换了几个啾啾小吻,到后来,就只专注在接吻了。

刚晋升为情人,情正浓时,他们亲吻、拥抱、碰触对方,空气中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旖旎氛围,那是一种时间、地点、对象、还有情境,什么都很对的状态下,自然而然就会发展的事情。

他们从沙发吻到地板,然后在地板上,一点一滴剥除身上多余的衣物,浓情密意地身体交缠,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与女人的身体,可以如此交流,也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如此极致的温柔,让女人心醉神迷、感动到骨子里……是她接触过的男人太少,还是他是特例?

这一晚,他们吻了很多次,用指掌记忆对方的身体线条、用感受对方的激越与脉动,她的唇被吻肿了,感官也因为承载过多的欢愉,最后的意识, 是疲惫地陷在柔软枕被间,完完全全睡死过去。

再一次醒来,天色已经亮了。

一醒来,就看见枕边的男人支肘,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呃,早安。”她微窘地发声,还不太习惯跟男人一丝不挂地在床上醒来。

“早。”他温温地回应。

他的样子,好像一夜都没睡。

该不会——他从昨晚就这样看着她到天亮吧?

她有些崩溃地想,自己睡着时不晓得会不会磨牙?有没有打呼?流口水?形象大崩毁?

不过看他眸色温软……嗯,应该是没有毁太多。

男人指节轻挲她睑容,举止流露出的,是那种不经心、却教人酥到骨子里的温存。“清醒了吗?聊聊?”

“呃?”一大早的要聊什么?最好不是要聊昨晚的细节!

“情人节过了,如果你只是一日激情,现在就告诉我。”人往往,会在环境、氛围的迷惑下一股子脑热,冲动地作下决定,但是冲动情绪过后,终究会清醒,回归理智。

他其实知道,她多少是有那么一点脑热冲动的,在那当下,他没有理性地把持住,无可否认是出于私心,他想留她一晚。

应该说,能留下她,相陪一晚,也好。

所以他卑劣地,没有对她说清楚。

“另外,昨天没告诉你,我前妻怀孕了,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余善舞眨眨眼,刚清醒的脑子不大好使,一下子没能完整理解他想表达的语意:“所、所以呢?你跟她还会藕断丝连?”是这样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在男女关系上,我们结束得清清楚楚,她现在身边也有另一个追求者了,不会有这方面的模糊地带。”

“那不就好了吗?”她又不是无知小女生,当然知道有过一段婚姻纪录的男人,身上必然少不了一些切不掉的责任与包袱,不管是财产、孩子、还是对前妻的照护,这些都在她可以预期和理解的范围,只要不是暧昧夹缠就好。

那不就好了吗——

如此理所当然,如此轻描淡写。

寥寥数语,便令他展眉,舒了心,“谢谢你的包容。这是否表示,昨天的话依然算数,你没打算收回?”

“干么要收——难道你想收回?!”她一眼瞪来。抓错重点了?这个才是?!

“没。”他轻笑,倾前啄了她一口。“我不后悔对你说过的每句话。”

“……喔。”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

她有些脸热羞臊,却没拒绝他的靠近。

说来有点害羞,昨晚他们这样缠过来又抱过去,几乎该做的都做过了,但他除了用唇、用手、用任何方式去制造男女间肌肤相亲的快乐,就是不曾真正地,进入她的身体。

如今想来,这或许是他不言于外的体贴,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后悔,所以替她留了余地。

不过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他移靠而来的身体,贴着她,细细亲吻,从唇际,到颈肤,贴着她颊畔耳语,作最后的确认:“——可以吗?”

轻浅的吐息,拂掠过耳颈,引起一丝丝痒麻颤意,撩搔着心。

“可以。”她明确回应,没有模糊地带,双手捧着他的颊,主动亲吻。

手机铃声响了,是她的。

两人互看了一眼。

要接吗?他的眼神在问。

“……还是接一下好了。”是家人的专属铃声,她昨晚没回家,哥会担心。

邵云开尊重民意,松手让她去接,还贴心地帮她捞来床头的手机。

“喂,二哥我在忙回去再说掰。”三秒钟讲完电话,速战速决,完全没浪费一秒让对方有机会开口。

邵云开傻眼了一秒,然后停不下来地开始发笑。

“你笑什么啦!”她恼羞成怒,抓起旁边的抱枕砸他!

他笑趴在她身上。“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开心而已。”

他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所以他很少笑。

但她总是可以她总是笑,也总是能让他发自真心地笑。

吸了吸气,犹带笑意的嘴角吮吻她,细细吮去佳人嗔恼。

“小舞,看着我——”深深望进她眼底,确认她眸心倒映着他的形影。

“嗯……”她哼了哼,一时适应不来,那撑胀的充实感,微疼地瑟缩了下。

不让她退,几回凿探后,进入到深处,便定住不动,张臂拥抱她。

“这是我和你,最近的距离。”是他们,最极致的亲密。

心贴着心,每一寸肌肤密密相贴,身体相连,交融着体温、呼吸、与心跳,用最甜蜜的方式,进入彼此的生命中,感受对方最幽微的情绪与脉动。

不确定是哪句话、哪个举动触动了她,她心房微微一悸,那微妙的反应,也诚实地反映在生理上,绞得他头皮一麻,差点就不管不顾,怎么爽快怎么来。

但他不想。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她值得被更庄重、更珍惜、更美好地对待。

……

这场清晨的欢爱,持续了很久,最后在彼此的怀抱中,颤抖着攀上极致。

过后,他细吻她汗湿的发,身体仍贴着她,分享着彼此的体息、脉动,绵绵温存。

细碎的吻游移至唇心,她皱了皱眉。“咸咸的。”

他笑,唇瓣胶着了会。“你的味道。”

“欸,别模那里啦……”

他一顿,听她略略别扭地再道:“都是疤,很丑。”

“我不觉得。”掌心轻挲她腿侧,这片肌肤曾历经过严重的烧烫伤,经历数次的植皮与治疗后,看上去没那么狰狞,触感也说不上太好。但这每一道疤,都能救她,让她活下来。无论是她的味道、还是她每一寸肌肤,他都用心受着、记忆着,那都是属于她,一个独一无二的余善舞。“不过如果你介意可以做美容手术。”女人爱美的心情,可以理解。

“呃……再看看好了。”如果他不觉得丑的话,那就算了,她其实满怕疼的。

之后,他们一同洗了澡,吃过早餐,他送她回家。

他在要不要登门造访的抉择中,稍微挣札了一下。这种情况下,跟彻夜未归的新科女友一同上门“见家长”,绝非明智之举。别期待女方家长会和颜悦色说——“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但藏头缩尾不敢面对,观感也没好到哪去。

“我先跟我哥聊聊,今天就不请你进去了。”倒是余善舞,在车快开到她家时,替他作了决定。

“嗯,记得给我电话。”

她下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出声。“干么一副『绝对会黑掉』的表情?放心,我不是猪队友。”

他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她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完了,是她哥。

她匆匆忙忙开车门。“快走、快走——”

“……”真的不是猪队友妈?他有点没信心。

不等她哥出来逮人,赶紧自己先进屋挡驾。

果然,一进门就见余善谋双手环胸,站在阳台斜睨她。“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还好跑得快。她侥幸地想。

“二哥,我记得我离外宿不回家要报备的年龄很远了。”不要一副未成年少女监护人的嘴脸好吗?

“对呀,我也永远记得你高中偷偷谈恋爱,骗我跟大哥说要去图书馆K书这件事。”余善谋皮笑肉不笑。

被讽刺得一脸窘,索性恼羞成怒。“你很奇怪耶,高中初恋你嫌太早不成熟;这几年不谈恋爱你嫌我滞销;现在有对象你又有意见,很难伺候耶!”

好,至少确认不是一夜。余善谋心情当下有好一点。

只是昨天以前连个迹象都没有,今天就突然冒出来,很难让人太乐观看待。

“高中那个,是因为他真的很鸟,不适合你。”他还记得,那是个中文系的男大生。

他问对方有多喜欢小舞?那人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居然很奇葩地回他:“愿盖金屋以贮之。”

而他妹居然还觉得这回答挺浪漫的,不知道是不是陷入爱河的女生,眼睛都会被狗屎糊到?

“……我自己那个时候也很鸟好吗……”她低哝。

那时每次要出去跟那个男生约会,二哥动不动就唱衰她,嘴贱几句:“余阿娇,你长门宫盖好了吗?”这一类的。

以前还会偶尔顶嘴,觉得他根本对谁都有意见,她交往的对象没一个满意的。

但后来事实一次次证明,她哥是对的。

初恋那一个,他不切实际。

之后交的第二个,他说太大男人。

接下来的第三个,他评都不评,直接说:“反正你忍不了多久,不用造口业。”然后因为对方太爱碎念,她确实忍无可忍,两个月就掰掰了。

二哥看人很准,总是能看见她看不到的地方,她再铁齿钢牙,也不敢挑战权威。

再后来的追求者,她问他:“选哪一个比较好?”

二哥当下没有回答她,没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之后这几年,她再也没有因为谈恋爱的问题跟他顶过嘴,但这一回,她比之前的任何一段恋情,都还要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同,她真的觉得邵云开很好。

余善谋瞟她一眼。“找个时间,约出来吃饭,认识一下。”

“你已经认识了……”

“什么?”

“……邵云开。”被他说过,很有心的那一个。

“那个佛系医生?他不是结婚了吗?”

“就……”她很含糊、很含糊地低哝几个字。

离婚了。

这三个字,很简单,但在世俗的眼里,却很沉重?

她有些担心地观察兄长神情,他一声也不吭,沉默了好一阵,让她有些捉模不住。

“你自己有认知,可能会面临的处境吗?”

她点头。“我知道。”都年过三十,不是小女孩了。她承认,之前谈的那几段恋爱,年少轻狂的成分居多,还不够成熟,但这一次,是真的有想清楚,这个男人适合她。

“瞧,那没事了。”淡淡一句,揭过。

意思就是,暂时无事,退朝。

余善舞回到房里,松口气。至少他没有多说什么?

二哥不会轻易对一个人作出评断,但只要一开口,就是正中靶心、一抢毙命,她刚刚还真有点怕他评。

想起邵云开还在等她电话,赶紧模出手机拨打,向战友报告——西线无战事,警报解除。

“那就好。”至少还有意愿约吃饭。“这件事不能拖,确定好时间告诉我。”一拖,就真显得漫不经心、诚意全无了。

“唉哟,你不要紧张啦,我哥毛没那么多。”

最好是。

我妈人很好、我爸说没关系、我哥说不用拘礼……完全就是猪队友的标准台词,人家说随意,不代表你真的可以随意,真信了,便从此一路黑到底。

这厢还在挂心女方亲友的观感,那厢,却在烦恼另一件事,两人思想完全处于平行时空。

“欸,交往第一天,就把情侣该做的事全做完了,往后会不会愈来愈无趣?”

啧,失算。恋爱专家说过,男女交往要像拆礼物包装那样,包个好几层,每拆掉一层,就有一层的惊喜和期待感,这样才能维持恋爱保鲜值。

“……”另一头?直接用无言的点点点回她。

“我是很认真在发问!”不是闹场。

赶进度到好像电影快打上Ending了,只好一夜……呃,一页交代完剧情,可她不想只有一页的保鲜值啊。

“你以为男女交往,能做的只有这些?”

“不然咧?”她还有漏掉什么吗?

“我会慢慢让你知道。”不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会让她知道,他的真心,保鲜值不止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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