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六章 不死心试图勾搭
姊妹争夫是什么情况呢?
一早出门的于香檀不在府里,她去送即将上京的好友梅双樱,几个好友在城门口话别,这次一分别,再见可能经年了,难舍之情溢于言表,好友的离开令人鼻酸。
她没有落泪,只是不舍,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好的姊妹终会分离,只能各自珍重。
不过她前脚刚一踏出大门,后脚挖墙角的人就来了,始终没相中一门好亲事的于香婕高不成、低不就,想以庶女之身嫁到好人家,近在咫尺的柳笑风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出身好、人品佳、相貌堂堂,又是柳城少城主,钱财方面更是多得不在话下,若能得此乘龙快婿,她还用得着把小小的于家放在眼里吗?早就提脚踹开。
她早忘了自己曾被柳笑风踢出门的事,一心想攀上这高枝,因此逮着机会就对寄居在此的柳笑风示好,偏偏嫡妹跟他身边的下人防贼似的,今日她一见嫡妹离府,马上涂脂抹粉,换上最艳的衣裙,发上插满形形色色的簪子、银钗,她认为好看的全插上了,还往大厨房走了一趟,看灶上炖了什么便自行取走。
“站住。”
看到于大小姐出现,隐身暗处的战五倏地现身。
“啊!你……你是谁,怎么在二妹妹院子……”猛地一惊的于香婕瞪大眼,随即又使坏想往嫡妹身上泼脏水,污蔑她偷人。
“于大小姐,我家公子正在休息,请你离开。”不讲情面的战五冷言相向,不肯放行。
“我煮了蔘芷红枣炖乳鸽,想让柳哥哥尝尝,你看这鸽子汤正热着,得赶快给柳哥哥补补身……”她做势要从战五身侧穿过,无视他的阻拦。
“不用。”战五又上前一拦。
见到一尊门神似的大男人挡在面前,对自个容貌极有自信的于香婕十分不满,但她表面上仍装出羞怯贤淑的样子,“通融一下嘛!这位大哥,这盅乳鸽我炖了好久,都入味了,汤汁鲜美肉女敕滑,柳哥哥一尝味道肯定停不了口。”
“我家公子挑食。”意指主子不食鸽子汤。
“试试又如何,我又没下毒……”喝口汤又怎样,她想喝都喝不到,闻着发馋。
蔘芷红枣炖乳鸽是于香檀一大清早命人炖的,给她娘补血用的,虽然于夫人年岁不大,但早年生孩子还是伤了身子,她特意让林芷娘开了食补单子,每隔三日炖一回,固元补气、气血通畅。
“下毒?”一听到这敏感的两个字,战五立即抽剑一指。
“啊!你……你要干什么?”被剑抵颈项,脸色一白的于香婕惊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汤盅,她觉得离死不远,两腿打颤。
“你在汤里下毒?”哪来的天胆。
主子体内的毒尚未清完,他们当下属的看他除毒所受的苦也十分难过,恨不得以身相替,替他受苦。
可这女人心怀不轨,居然又想来加害,她当他们战字辈的护卫全死了不成,由着她添料下药。
“没……没毒,我从厨房拿来的……”她唇瓣抖了一下,两眼直盯着亮晃晃的长剑。
“没毒?”战五怀疑的问了一遍。
“真没毒,我喝一口给你看。”盖子一掀,她真喝了一口,还当战五的面吃下一块鸽子肉。
“看来真的没毒。”他太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
看他把剑移开,收入剑鞘,于香婕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先前的矫揉造作。“我炖得软烂好入口,筷子一拨就骨肉分离,舌尖一抿肉就化开了,汤汁很甜……”
“你不是说从厨房拿出来的?”他记得她说过。
她一噎,嘴角笑得一抽一抽。“不就在厨房吗?不然要在哪里炖汤,你在院子架炉子烧柴不成?”
说完,她又要向屋子走去,战五再一次拦阻。
“还是不行。”
看他左阻右挡,原本脾气就不是很好的于香婕忍不住露出本性。“为什么不行,又没下毒,我用了一上午炖汤的心意只有柳哥哥能体会,你只是下人,别在这狐假虎威。”
战五面色冷肃。“我家公子有洁癖。”
下人?他官居六品,是虎威校尉,一个市井庶女也敢瞧不起他,太过狂妄了,战五在心里讽笑,对她的客气悉数收回。
“嗄?”什么意思?
“你喝过了公子不会碰。”战五眼中一闪讥诮。
于香婕一听,脸黑了一半,几乎要将手中的汤盅往地上砸去。“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晚说都一样。”主子不用来路不明的饭食。
“你……你……”他居然耍弄她,让她白白浪费时间和他耗。“不喝也能聊聊天,我们天水城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开春的融冰像打雷似的,轰隆隆的很好看。”
不知不觉中,柳笑风已在于府待了快四个月,从秋末到初冬,又说冰天雪地便赖着不走,在别人家度过一个没有年味的年节,转眼上元节过了,如今已是二月二,龙抬头。
因为他长期滞留不走,把于香婕萌发的芳心挠得心瘸难耐,由痴生臆,臆生妄想,认为她是于府长女,这门贵亲应该是她的,当初说媒的肯定找错人,长姊未说亲哪有妹妹先订亲的道理。
不知天高地厚的于香婕把柳笑风当囊中物看待,不止一次想利用美色将人勾搭到手,可是她用尽心机仍不得其门而入,懊恼地把于香檀给怨上了,怪她阻拦自己的好姻缘。
只是她若晓得嫡妹百般辛苦地推掉她求之不得的婚事,不知会做何感受,怕是会直接恨上。
“不用。”主子有他的未婚妻陪,她算哪根葱、哪根蒜,也敢厚着脸皮缠上来。
又一句不用,她真的忍不了,一开口就火气十足。“你是柳哥哥吗?凭什么替他回绝,来者是客,我尽地主之谊招待他有什么不对,你一个奴才竟敢代主子做主,你的心有多大,不怕掉脑袋?”
“不劳费心。”同是于家女儿,差别竟如此之大。
“你给我让开,我要过去,这里是我家,我才是主人,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在自己家走动,你是土匪还是流寇,撒泼到我家后院,你要再不让路我就大声喊人了!”她想做的事没人档得住。
“……”泼妇。
其他没露面的战字辈十分同情战五,撒拨耍赖的女人最难缠,他们宁可面对一百个杀手也不愿和有理三扁担、无理三扁担的悍妇对上,女杆如虎,咆哮百万雄兵。
“来人呀!有贼,快来捉贼,他有刀,要杀人……呃!唔、唔……”她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战五身形如风,往于香婕咽喉处轻轻一点,她顿时哑了,惊慌不己的无声啊啊啊,不过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嘴巴开开阖阖呜呜啊啊。
“发生什么事?”他好像听见女子的喊叫声。
正在研究兵书的柳笑风从屋里走出,早春的风还有些寒意,他披着紫貂大氅,显得贵气清俊。
看傻眼的于香婕眼露迷恋,不由自主地往前一走,忘了不能说话的事,笑着摆弄姿势,但是……
“公子,少夫人曾吩咐过,除了她院子里的人,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他依令行事。
“既然如此,她是怎么回事?”太脏了,口水都流下来了,没听说于府有傻子。
“属下拦过她,但她非要进来,还说她才是主人,属下是奴才,属下没法子拦。”她的确是主人,他再蛮横也不能喧宾夺主。
“奴才?”柳笑风勾着唇,笑得极冷。“这个奴才七品县令见了都要行礼巴结,本公子的奴才可不是你一个不入流的庶女能轻慢,他领的是官俸,身有官职。”
啊……啊……啊……我不知道呀!我没对他不敬,只是当柳哥哥你的下人……
说不出话的于香婕啊啊不停,一双手比来又划去,还想拉柳笑风的手告状,让他为她做主。
但是她还没碰到人,紫色大氅一晃,颀长的身影已在几步之外,她心急地又想追上去。
“于大小姐请留步。”没看见主子眼中的厌恶吗?她是哪来的勇气敢一再的冒犯。
又来挡我,你阴魂不散吗?于香婕气愤地伸手一推,想把战五推开,但他动也不动地运气将人弹开。
“把她的哑穴解了。”哑巴也挺闹腾,没有声音更吵闹,疯猴似的乱闯。
看到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柳笑风想到未婚妻对这些花木的宝贝程度,不由得会心一笑。他不想让一个疯女人因一时的气恼而破坏她精心照料的花草,若让于香檀瞧见一地的落叶残花,说不定会气急败坏的怪罪他没护好她的花,拿起板子想抽他。
“是。”
战五一出手,于香婕又能说话了,她根本没记取教训的数落起柳笑风身边的人,还要他重重处罚。
“柳哥哥人太好了,那些眼高于顶的下人才会不把你放在眼里,不知尊卑、自做主张,连我都敢拒于门外,也不想想我是你什么人,他好大的胆子……”哼!一旦她成了少城主夫人,得罪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放过。
终于能靠近柳笑风让她什么都管不了了,脑袋发热心儿枰枰跳,想也不想有话直说。
“吵。”
她一滞,以为听错了,又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搔首弄姿。“柳哥哥,二妹妹这院子太偏僻了,又有点阴冷,煞气重,你不妨移到我的院子,我好细心的侍候你,二妹妹太冷了,活像个冰人,哪有我知情知趣、善解人意,我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丢出去。”这么大的脸她爹娘没发现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较于于家庶长女的自我澎涨,寡廉鲜耻,一见到高门公子就想整个人贴上去的样子,于香檀可人多了,也没那么势利,她只是个性使然,不喜“活人”。
在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下,柳笑风发现自己对于香檀的认知是错的,带了太多偏见,他以为的贪婪、自私、狂妄是不存在的,事实上她是很在意朋友的人,心善、人美、有慈悲之心,待人以诚。
他看过她一把抓起匣子里的银票数都不数,眼睛不眨一下的塞给有急用的小神医,一句也不问她要用在何处,全然信任,而且给了就给了,根本不指望借的人还钱,还说银子是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
“啊——你想干什么,敢碰我,我是柳哥哥的人,谁碰我一下叫他活活打死你!”不肯走的于香婕满院子撒泼,又叫又踢地还咬人,捉着战五的衣服不放手。
“你是我的人?”人无脑胆子就大。
她点头如捣蒜,眼尾勾呀勾的频送秋波。“是呀是呀!我是你的人,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给你铺床、打伞、红袖添香,陪你夜半弹琴诉情衷。”
“爬出去。”
嗄,他在说什么?“柳哥哥……”
“像狗一样的爬出去。”他指着离开清凌院的垂花门,面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可我是人……”又不是四足畜生。
“你不是说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刚说过的话就反悔了?”柳笑风眸色深沉。
“但是……”她才不做那么丢脸的事,柳哥哥一定在考验她,她多使点劲他必会为她倾倒。
“爬出去,还是打断你的双腿扔出去,任择其一。”他最近果然变得善良多了,还能给人选择的机会。
“我都不要,柳哥哥真爱吓唬人……”她掩嘴咯咯笑,扭着小蛮腰向柳笑风扑去。
“打断她的腿。”省得祸害他人。
“是。”
一见战五走近,真要朝她两腿下手,吓得腿软的于香婕当场像死了爹娘似的哭声震天。
“我爬、我爬,不要打断我的腿……呜呜……柳哥哥好狠的心呐,我也不过迷恋你绝世容颜而已,你竟然不念旧情……”呜,他的眼神好可怕,像要挖出她的心……
她和他之间有旧情?尽往脸上贴金。“看来你的腿是不要了,烧烤人腿肉应是一道不错的佳肴。”
“啊——我走、我走,不要吃我,我就要走了!”她吓得走不动,脸白如纸,连滚带爬地远离修罗殿,恍若有百鬼千鬼在后头追着。
风很轻,枝头的女敕芽冒出一点翠绿,小小的女敕色结成一粒粒的小球,看似果实,却许久之后才绽放。
在院子里逛了一圏的柳笑风又回到屋里,他抬头看看珠串玉的垂帘,听着挂在窗户外清脆的风铃碰撞声。
突然间,他有种风平浪静的感觉,不去想、不去争,浸婬在岁月静好、安逸自在中,就当个富贵闲人。
“公子,那边开始找人了。”
战一的声音一出,先前面色闲适的柳笑风双目一利,射出冷厉的寒色。“还能拖多久?”
“最多两个月。”迟恐生变。
“我的毒尚未清完。”他要做七次九针透穴,如今只做了三次,还差四次……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看能不能请求林姑娘开药,公子迟迟未归,连老夫人都着急了,唯恐公子出事,正派人暗中寻找。”连年节都没回城过年,不免让人多想。
“那女人呢?”她大概盼着他的死讯。
“城主夫人很沉得住气,按兵不动,不过她让人偷偷跟着老夫人的人,若有消息立即回报。”
想不劳而获的行径实为可耻,她只不过想等一个结果,好看看能否如愿以偿。
“她肯定想着柳城是她儿子的,我是半个死人了,不足为惧。”但她太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一件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左氏所生的柳默风正伺机而动,他身为庶子,排行为二,对城主之位颇有想法,若自己不在了,必有一争的野心。
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好像已接受庶子的身分,默默甘于辅佐之位,一旦凶狠起来可是如狼似虎。
能先于顾云烟生下二公子,在善妒的她狠厉的手段下坐稳侧夫人的位置,左氏绝非愚昧之人,她所生之子更非池中物,母子俩都擅于利用形势,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什么也不用做,等着两名嫡子自相残杀,一旦一方落败或是两败倶伤,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拾得好处。
其实也是他爹放纵的缘故,不想顾云烟得意猖狂,以为未来城主之位如囊中取物,又担心长子真的活不过十五,早夭而亡,因此默许另一个儿子悄然壮大,起制衡作用。
“公子,还要继续盯着夫人吗?”她看来胸有成竹,四下拢络城主手下的幕僚,想为己所用。
“让十三、十四他们盯着,她不可能没有一丝行动,如果她知道我还活着。”此时的安逸维持不了多久。
“公子连老夫人也瞒着吗?”战一原先是老夫人亲卫,后来老夫人将自己给了主子,在他心中两人皆为主。
“瞒。”非常时期不得不瞒,若是瞒不了,整个于府会卷入风波之中,誓必成为顾云烟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不知不觉,柳笑风已将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于香檀放入心中,即使他不愿承认,但是早已有迹象,早些年他便把于府当成岳家,不自觉中常有往来,从未正面决裂。
若是他真有心退婚,只需把恶人做足了,也不去管祖母如何想及阻止,只要对于父不给脸面,多番折辱,以权势逼迫于府退让,再恶意对待小舅子,恶言折辱岳母,夺一府生计,人在走投无路之际还能不屈从吗。
可他什么也没做,以礼相待,只单单针对想做寡妇的未婚妻,因她诚实的态度激怒了他,让他恼怒之下生出恶感,继而想毁掉她的信念,让她无法如愿以偿。
也许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心里有她了,当初从鬼门关走过一回后,两小无猜初见之时,他讶于她的娇小柔弱,小脸白净如雪花,让人心生怜惜,他并不反对这桩婚事,还有些少年意动,心想着是她也好。
只可惜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一条鸿沟,不想他活的继母从中作梗,暗中使人散布不利于她的言论,当时的他信以为真,再加上她孤冷的性情,直来直往的言行,那份好感逐渐被消磨了,取而代之是针锋相对、舌枪唇剑。
他是天之骄子,怎么就入不了一名身分低下的商家女的眼,在她眼中他与寻常人无异,他来不见喜色,他走亦不相送,彷佛他来来去去有如过路人,不留下半丝影子。
“还有两个月……”柳笑风轻声低语。
“公子……”是还有两个月,主子要尽快清毒回到柳城,不然他身子骨逐渐康复的事绝对瞒不住。
“我知道,我不会毫无防备的。”他不能连累于府,所以时间一到必须离开,否则会为他们招来灭门之祸。
“公子,属下去准备一下。”他跟兄弟去扫尾,把主子长期滞留天水城的痕迹扫除,只留下他偶尔来探视未婚妻的消息。
要不是于香婕突然闯入,谁也不晓得柳城少主此时在于府做客,他的行踪是隐密的,不向外透露。
“嗯,去吧!顺便把我在天水城买的几个铺子归于少夫人名下,她也该置办嫁妆了。”
呵,他想娶她了!
“是。”战一应声。
“找到少城主了吗?”
在柳城这边,也有人关心着柳笑风的死活,那人在意的不是他的生,而是何时死,才有举城缟素,为他举办轰轰烈烈、盛况空前的葬礼,有一城的百姓哭行送葬。
实在拖太久了,居然还不死。
她等这一天一等就是十九年,那个贱人的儿子虽然不久于世,可依然在她眼皮底下蹦跶,叫她等得好恨。
一切都是她的、她的!是她先遇上那个人的,芳心暗许,一见钟情,他原该是她的男人。
谁知竟是一眼相误,错付真心,在她满心欢悦等着他来迎娶时,他却娶走了她的姊姊,宣称此姝为他心悦之人。
呵!好大的错愕生生打脸,将她打得溃不成军,几乎疯癫,怎么也不敢相信日夜的期盼成了自做多情。
夺夫之恨、夺夫之恨……
容貌依旧,但眼角多了几条细纹的顾云烟仍美得惊人,由她细致光滑的面皮看来,可见十余年前是多么风华绝代、美艳娇俏,是顾府二房最为骄傲的一朵娇花。
当年她艳冠群芳,无人能出其右,十一、二岁起便求亲者众,她众星拱月,如星子般闪烁,美貌成佳话,为顾府带来无上光采和荣耀,几乎一枝独秀,美名远播。
但是没人知道顾府长房更深藏一朵遗世独立的幽兰,如果顾云烟的美是张狂外放的,如同开得极艳的牡丹,顾云霞便是养在空谷中的洁白小花,不沾染尘土,清灵出尘。
她们的美各有千秋、不分上下,都是令人目光一亮的绝色美女,只是顾云霞生性腼腆,不爱出风头,又被爹娘娇养着,不喜成为他人注目的对象,故而少有人知晓她的美貌不输柳城第一美人的隔房妹妹。
然而美得过于自信便是自大了,在众多吹捧中长大的顾云烟以自身的美丽为傲,她认为这世间容貌出众的男人都属于她,只有她挑他们的分,没有一人能逃过她的美、不为她倾倒,她是男人都想得到的倾城佳人。
可是柳向天却舍她而就顾云霞,无异是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让她痛得不能醒,以为在梦中。
她不恨柳向天,对他爱到深处无怨尤,却恨极了从中作梗的姊姊,连带着也容不下姊姊所生之子。
“还没消息,不过传出有人在天水城附近看见他的身影。”一名婆子上前回话,那人是城主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心月复,二房的人,姓牛。
“又去见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了。”顾云烟掩嘴轻笑,但笑意不达眼,带了一丝凌厉的冷意。
“八成是,他每年都会去一趟,停留个三、五天,然后又体力不支,灰溜溜的回来。”几乎没变过,每一回都是被扛着回来,而后至少卧床月余才又缓过气来。
“这次时间有点久。”她以拇指指甲剔着中指指甲,莫名地感到烦躁和不耐。
“是久了些,不过想是时候不多了,想多聚一聚吧!”再不相好一番就没机会了。
“就他们两个?”她仰头大笑,笑得发间的珠钗、金步摇为之颤动,好像听了令人捧月复的笑话。
“姑娘,您别看他们表面不和,谁知道是不是暗通款曲已久,您看少城主每回都吵着老夫人要退婚,可哪一回成了?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牛婆子一双老眼看得准,没点什么怎么老往那儿跑,节礼也从不曾少。
少年情思模不透,反反复覆费疑猜。
顾氏抚着鬓间细发,笑得有如小姑娘。“牛妞,我已经不是姑娘了,乘风都长得比我高了。”
“在奴婢心中,您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烈焰女子,奴婢的姑娘。”牛婆子本名牛妞,是顾府的家生子,比顾氏大三岁,早年是服侍她的大丫头,后来嫁给府里的管事,之后两夫妻一起陪嫁过来,丈夫管着主子的嫁妆铺子。
“烈焰吗?过去的事我都记不得了……”她陷入回想,嘴角一抹酸到叫人心疼的苦涩。
“姑娘……”她太委屈了,为了一个男人舍弃满身光华,那人还不知珍惜手中至宝。
她一叹。“还是喊我夫人吧!”
“是的,夫人。”牛婆子从善如流,姑娘怎么说怎么是。
“你说那死崽子会在哪里?”居然连柳老夫人出动暗卫也找不到,实在太怪异了。难道真死在外面了,死得无声无息?
此时的顾云烟一脸深思,她不以继子的死为乐,也不乐见他的快活,在即将得偿所愿的同时,她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输了。
说不上来,却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明明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为什么感受不到半丝喜悦?
因为她得不到那个男人的心吗?
顾云霞死了快二十年,他还是放不下她,连她生前所住的云霞小筑也不准人去,仍然保留着,未有过任何变动,时时缅怀,无法忘记,往往一待就是大半天。
有那么深情吗?为什么是顾云霞?
不能是她吗?她比姊姊更爱他,与他更相配,为何他眼中没有她,始终留恋早已逝去的芳魂?
她恨,她能不恨吗?
活着的人竟然比不上死去多年的一堆白骨,叫她如何不怨、不恨,就算表面处之泰然,她的伤在心底,永难抹灭。
“除了天水城还能去哪里,他那身子骨可走不远,天水城已是极限了。”别人十日的车程,他至少要走二十天到一个月,走走停停,还得不时下车看诊吃药,调养身子。
“也是,这些年也没看他去过哪儿,他连顾府都不去。”她指的是她的娘家。
因为没有儿子,顾府长房已搬去别院居住,由二房老爷接掌家主之位,虽未分家也形同分家,两兄弟间感情不和睦,有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各有解不开的心结。
顾二老爷气恼兄长的女儿夺走他相中的女婿,让他心肝宝贝伤心欲绝,即便小女儿最终还是嫁入城主府,却由元配沦为继室,逢年过节的祭祀都得在正妻牌位前执妾礼。
顾大老爷则过不了心里的坎,觉得二弟私心太重,同是顾家女儿,谁嫁不都一样,为什么凡事二房都要抢在前头,不顾兄弟之情。
最后的导火线却是顾云霞的死,长房二老怀抱丧女之痛时,二房却处心积虑想把女儿送进城主府,而在卑劣的手段下居然也成功了,姊妹先后同嫁一人,长房自然无法接受,他们觉得太不知羞耻了。
后来隔阂日渐加深,顾大老爷毅然决然的决定离开,几乎是被净身出户,没分走顾府的家产,只带走长房的东西。
所幸妻子的嫁妆还算丰富,给了女儿大半陪嫁后还有不少私房,两口子花用不多,还有富余,靠着庄子的出产和铺子的租金也过上不错的日子,甚至比在顾府还好。
不过因为长房的离开,顾老太爷很不高兴,因为他认为长房的私房是顾府的,两夫妻如今无儿无女,死后的银钱还不是归顾府所有,他俩这一走,银子还拿得回来吗?不晓得要便宜了谁。
顾老太爷是担心媳妇的嫁妆被她娘家拿回去,顾府不得半点好处还落得弃子逼媳的坏名声,令二房在人际往来中遭受白眼、人脉尽失。
“夫人,少城主也太看重于府那小丫头了,像是被她迷了魂似的。”别人不清楚,她可明白,少城主平日看谁都不搭理,眼睛都长在头顶了,唯独他的小未婚妻还能亲近几分。
闻言,顾云烟不以为然的挥手。“他能着迷多久,能不能过门还难说呢,也就此时还能欢喜几日。”
“可是清凉寺的定一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说续命再生的人能帮少城主度过死劫,您看我们该不该防一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凡事或许有意外,不可过于笃定。
“这……”柳笑风那身子骨还好得起来?
顾云烟是亲眼目睹过继子发病时的危急,平日看来与常人无异,可一发作几乎丧命,好几回都快断气了,命悬一线,是靠老夫人用宫中秘药,千年人蔘、灵芝什么的硬是救回来。
天生短命的人怎么可能因与另一个人结亲而转换命格,原则上她是不信的,但出自定一大师之口,她又有些不确定。
“牛婆子,我看也没你说得那么玄,谁知道续命再生的人是不是于府二小姐,也一错了,根本不是她,当年人家只是溺水而已,也不知道有没有断气,怕是有人想邀功报上去,以假乱真省得再胡乱找人。”旁边一个嬷嬷反驳道。
“杨姊姊,定一大师可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他说过的话都很灵验,当初每个太医诊脉后都摇头,说少城主拖不过十五,你看现在少城主都十九了,很快就二十了,难道又要改口说他拖不到弱冠吗?”没人发觉他几回濒死最后都安然无恙吗?
头上插了一支亮晶晶的金簪,杨嬷嬷吸口气的扬高声音,“那就把人娶回来,放在眼皮底下盯着,入了咱们城主府还不是插翅难飞,夫人说什么是什么,任由您摆布。”
顾云烟一听,有点意动了。“听来似乎不错,她的死活拿捏在我手上,婆婆磋磨媳妇是家常便饭。”
“会不会弄巧成拙?”牛婆子添了一句。
“一个小丫头还值得你担心呀!她今年也才十六岁,我们几个见过世面的还弄不死她?”杨嬷嬷说得两眼发光,好像要大展手脚,把人整得死去活来。
“可是……”牛婆子还是不放心,有引狼入室的感觉。
“别可是了,以少城主那身子成得了事吗?日后那位还不是当小寡妇的命,一旦……呃,那个了,有个人守着也不堕夫人的好名声,善待一两分也就得了,难道还要供起来?”
杨嬷嬷舌粲莲花,说得头头是道。
“唉,别没事找事才好。”
杨嬷嬷睨了牛婆子一眼,取笑她心思重。“夫人,听老奴的不会错,咱们城主还惦记那一位,爱屋及乌,连她儿子也顾惜有加,您若把此事办成了,他还不高看您一眼,认为您是好后娘,并无私心,说不定因为这件事还多来您屋子几回,商量儿子的婚事。”
一提到心尖上的那个人,顾云烟竟把杨嬷嬷的话听进去,她频频模着腕上三两重的金镯子和发上嵌五色宝石的祥云衔雀金簪。“找个人去问问,少城主是不是在于府。”
“这事老奴去办就好,夫人不用操心,若是人真在天水城,要不要顺便提亲,定下日子?”打铁要趁热,顺竿子往上爬,机会错过不再来。
“有必要那么急吗?”她还在考虑。
“夫人,别犹豫了,您等得了,少城主等不了呀!要是一拖再拖拖出了事,您说要挂白还是要挂红,于家二小姐是过门还不过门?她这寡是守定了,但夫人的名声就说不得了,人家会以为您故意不给继子娶媳妇,让他九泉之下无人祭拜……”呵呵,五百两银票就要到手了,还有一匣子珠宝首饰。
“夫人,三思而行。”牛婆子提醒。
“思什么思,再思就是一口棺了,夫人想想城主的想法,他是希望您贤良呢,还是当个
恶妇,等了二十年总要豁出去一搏,我杨柳从小侍候您到大,还会害您不成?您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让城主心中有您?”
杨嬷嬷这一番话,顿时让顾云烟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