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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药娘 第六章 口头定下亲事

“明韬妹妹,你真的不恨你爹娘吗?”

换成是他一定有埋怨,同样是爹娘生的,为何厚此薄彼,像他姊姊过得多惬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想要什么爹娘都会买给她,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戴不完的首饰、精致的吃食、婢仆成群。

娘说:“儿女是父母心中宝,修了三生才有缘来做亲,父母疼儿女是天生的,唯有惜福才能再得来世缘。”

即使他爹一心钻营也没忽略三个孩子,长子继承家业,所以在教管上稍微严厉些,次子调皮,那就放任他好好的玩耍,反正不求他上进,只要他不闯祸、不惹事,平平安安长大,日后娶妻生子就成。对唯一的女儿他也是娇养的,从不舍得让她吃苦,锦衣玉食养得娇女敕,即使凶名在外也盼她嫁得如意郎君。

反观他的明韬妹妹,就像没人要的小可怜一样,他搬到温家宅子隔壁已多时,却一次也没见着爹娘兄长回来探亲,好似死在外地了,对女儿实在无情,生个女儿还不如一块猪肉。

看着温希忠掉头就走,也没想过请妹妹吃一顿饭的表现,向来话多的雷霆风沉默了许久,他原本就心疼温明韬没爹娘照顾,看到一家人的冷漠对待他心都痛了。

“有什么好恨的,他们把我生下来就是最大的恩惠,让我能看到天、瞧见水,闻到花香,听见蛙鸣鸟叫声,吃到好吃的东西,遇见对我好的人……”她很满足了,不再强求。

像她前一世的老妈什么都管,太强势了,从她刚上幼稚园穿的衣服、小背包、鞋子袜子,到了长大后的发型、化妆品、包包的颜色,连手机都不能锁,方便她随时查看,通讯软体对话框里的一句话也要查问老半天。

不过在失去后她才想念老妈的唠叨和她处理事情的明快简洁,有虎妈在,当个妈宝也不错,省事多了,得罪人的事有人做,她安心当大小姐。

“对对对……我就是对你很好的人,你要把我牢牢放在心里。”雷霆风点头如捣蒜,直说自己是好人。

温明韬露齿一笑,整个人神采飞扬,像山顶上的宝石闪着莹光。“我会记得你。”

一听她会记住他,雷霆风又一番傻乐。“明韫妹妹,你这是要回去了还是再逛一逛,离城门关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让马车跑快些还能赶得上。”

看一看天色,又想起在城里的爹娘,她螓首一摇。“不了,抱了一叠银票不安心,早早寄回了省得提心吊胆。”

“好,都听你的。长顺,听见了没,让马儿跑起。”他也不太放心,那么多银子。“是!公子。”代替车夫赶车的长顺轻应了一声,扬起马鞭一挥,马车动起来了。

马头一转,是出城的方向,偏西的日头让云彩染上一抹霞红,成群的归鸟掠过天空,飞向彩云深处。

“对了,雷二哥……”

“是霆风哥哥,你又忘记了。”他不喜欢她的语气太疏离,之前明明还好得很,是谁又说了闲话。

雷霆风心里憋闷着,他不觉得自己与她过于亲近的行径有多引人侧目,反而认为身边的长舌妇太多,放着自家的活不干专嚼人舌根,若让他瞧见一个踹一个,瞧见两个踹一双,踹到没脸开口。

“别老惦记着这些无所谓的称谓,男儿当做大事,不记挂芝麻小事,你想一辈子无所事事吗?”她希望他有自己的事做,而非靠着祖荫坐吃山空。

雷霆锋还是只惦记称呼问题,“我还是喜欢你喊我霆风哥哥。”只有她才能喊的称呼。

她没顺他意,只是直接说明请托。“我有件事要托你做,帮不帮?”

“帮。”他回答的很快。

“你不用考虑一下?”虽然她想来想去只有他的身分最合适,假使他拒绝,她也会想办法说服他。

“不用。”他摇头摇得更快,好像她不让他帮忙就是对不起他。

“我想置地种药材,但不能挂在我名下。”一旦用了她的名字就留不住,她爹会据为己有。

他想了一下,“多大?”

“二十亩左右。”大了她没法管。

“太小了,祖父给了我一块两百亩的田地,还附了庄子,我给你……”一想到他的田地归她管,雷霆风忽地兴奋莫名。

“不行,我不能要你的,而且太大了我无法管理。”她才一个人,不能旁的事都不做只管往地头跑,她平日要上山采药,看医书、研究医书上药草的药性,还要调配药方,看看是否可用,接着是制作寄卖的药丸,每个月固定的量不能少。

“我叫人帮你管,你出嘴不出力。”也才两百亩而已,他在京城的田庄有两倍大,外祖母还说小了些,日后他成亲时送个更大的,让他在里头跑马,和三、五好友吃喝玩乐。

她还是摇头,“我没那么大的野心,二十亩足矣!”

他皱着眉头,“小了点,要不一百亩,我悄悄的办了,你契纸收了,自个儿藏好别让人发现。”

“二十亩。”她坚持。

“明韬妹妹……”别太固执了,只听过嫌少的,还没听过有人把银子拒之门外。

“你若办不好我请别人……”只是难保消息外流,管得住嘴的没几人,一旦说溜嘴就白费功夫了。

“不找别人,我来。”明韬妹妹太难搞定了,雷霆风心里虽有埋怨,可又冲劲十足地要将此事办好。

她抿唇笑看他埋怨又忍耐的神情,难得的解释几句,“田地太大瞒不住,人多口杂,肯定会传到我爹娘耳中,到时他们会理直气壮收走或变卖,或给我两个哥哥当娶亲的聘礼,反正到最后不会是我的。”

这二十亩田她要做为实验药田,实验栽培一些温家药田没有的药材,如果成功了,再大规模种植,供应药草市场。

“明韫妹妹,你爹娘太不应该,明明是你辛苦所得他们凭什么强取豪夺。”连买块田也要细细斟酌,小心翼翼的藏好,明韬妹妹太辛苦了。这是什么父母嘛!没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还要剥削她?简直猪狗不如。

“不算太坏,本来父母在就不置私产,以免不公,是我起了私心,想把山上的药草移至山下来,这样我也不用爬大半天的山才摘得到。”以此为理由比较容易说服人。

她还是会上山,只是次数比以往少一些,毕竟有些药草只适合在阴冷潮湿的山里生长,移至平地有可能一夕枯死,或是长得不好。

“好,我帮你办,一定让你满意。”他暗暗添个几亩地,她肯定看不出来,反正二十亩跟二十五亩差不多。

当时答应帮忙买地的雷霆风着实只想添几亩地而已,可是一添再添,忍不住添到五十亩,还多了一个小庄子。

当温明韬乘着雷家的马车来到镇外,看到三户十五口人的佃农在田里栽种药草苗时,她真的觉得自己眼花了,哭笑不得,她的实验田呢!她本来要一亩一亩的细分,一亩地只种一种药草,分批轮植,短期的先收成再种生长期长的……可是看到油绿绿的一片,她真狠不下心拔除,只好忍他一年了,至少这种上的药草价值很高。

“先说一声谢了,这银票给你……”

看完了田地,几人回到车上,她从雕花小木匣抽出五百两的银票,中等田一亩约七、八两,好一点的九两、十两银,这些应该是够了。

“拿回去,我有。”他不收。

“你有是你的,亲兄弟明算帐,如果你不拿银子我就不要了。”这种便宜她不能占。“明辍妹妹……”何必生分,他的就是她的。

“雷公子,不要随便碰我家小姐。”春草用力一推。

雷霆风又要依以往的习惯去拉小姑娘的手,想把银票塞回她手中,谁知尚未碰到手,一赛股重力推了他一下,他当下讶异得睁大眼,脸色铁青。

“这是在干什么,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明韫妹妹,我还会吃了她不成?”这丫头太不识相了,他恼怒在心。

春草愤愤地道:“你不会吃了小姐,但会害她名声受损,外面都在传……”

打从那天他们一起去县城再回桃花镇,镇上就多了许多不堪入耳的流言。

“春草!”别人爱说由他们说,伤不了她。

“说,到底在传什么?”雷霆风看了欲言又止的春草,又盯着神色淡然的温家妹妹,一双黑阵变得又黑又沉,深不见底。

“小姐你不难过,但奴婢替你抱屈,那些人什么有的没的乱传一通,这事不能瞒着雷二公子,他也有责任!”春草气愤地挥着拳头。

真的不在意的温明韬无奈的笑笑,她鲜少出门,只在后院里制药,别人说什么与她何干,嘴生在别人脸上,捂也捂不住,还不如任其说到累了,她不回应自然烟消云散。

可看她的丫头为她抱不平,好笑之余也有些感动,当初是看春草吃得多没人敢买才买下她,比一般丫头便宜了一半价,没想到捡到个忠心为主的,她的运气不错。

“雷二公子,你真该去听听那话传得多恶毒,说小姐占了一墙之隔的便利勾搭上你,不仅半夜翻墙过去私会,还把你迷得色令智昏、晕头转向,把个烂山芋当香饽脖,闻着香、吃得臭……”有些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太污耳朵了。

“是谁先传出来的?”他脸色铁青。

“还不是唐青青……”

“唐青青是谁?”

春草气恼地说:“镇长的女儿。”仗着她爹那点势,整日像蝴蝶似的飞来飞去,这边沾点蜜,那边说两句闲话,好人都被她说臭了。

“是她!”老在他面前转来转去,故意等在桥头上和他偶遇,他避开了,她又从后头追上来,邀他花前月下。

“她真的很不要脸,还跑到我家小姐面前叫小姐不要勾引她的未婚夫,天晓得她的未婚夫是谁,根本没听过她订亲了,结果她说雷二公子你是她看上的夫婿,别人都配不上你,只有她这个镇长千金才与你是天生一对,你们很快就要结亲了。”春草越说越气,气到往车壁上一捶,竟把车壁捶凹了。

“镇长千金?哼!等她爹不是镇长,看她还凭什么大放厥词!”养出个仗势欺人的女儿,镇长这位置也做到头了。

“镇长人还不错,就是有一点不好,怕老婆。”温明韬嘴角微扬,镇长是真怕老婆,镇长夫人一声“站住”,他整个人僵住不动,乖乖等她冲上来往他背上敲一棍。

而这个老婆万分宠女,自然唐青青也是个霸道性格。

“人再好有什么用,没教好女儿就是他的错。”雷霆风沉着脸说。

明天一早就跟祖父提一声,把镇长换了,要比权势,前首辅大人随便拉一个学生出来都比镇长官大。

“希望镇上能安静几天……”她也不想被人指着鼻头骂,尤其连祖父都被牵连了。

“明韬妹妹尽管高枕无忧,这件事我摆平,保管明天起什么杂音也没有。”敢多嘴多舌就全部捉起来,关上十天半个月再放出来,让他们反省反省舌头太长的下场。

她一笑,未再说什么,将头靠在春草肩头,这一幕落在雷霆风眼里,只觉得她小小的身子显得好瘦小,彷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他想要好好地把她护在身边……

说话间,马车已经回到家门口,健壮的宝马狂驰撒欢,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好马用来拉马车可惜了。

“明韬妹妹,我送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雷霆风跟着下车,若非春草站在门口一挡,他都要跟进去了。

“不用了,几步路而已,我还认识自家门。”温明韬没回头的走进家门。

随后防贼似的春草赶紧关上门。

看着阖上的门板,目光中多了一丝冷意的雷二公子快步走向自家府邸,眼底有着戾色。但他没发现天都暗了,屋内却还没点起一盏灯,雷老爷子眼神深沉的盯着窗外,似乎在遥望着什么。

“祖父,桃花镇镇长该换人了。”

“换了又该怎么做?”声音一出,竟有些沙哑。

“推新镇长上任。”

“你跟照舟说一声,让他来办。”县官出面名正言顺。

雷霆风一听,面露小小的不自在,“我不太想见他,可不可以换别人去?”雷老爷子回过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底发毛。

“你说要换的,自是由你去说明。”

“祖父……”他的语气为何有点沉重?

“霆风,你十五岁了,有些该负的责任还是逃避不了。”真快,孩子都长大了,快超过他的个头了。

“你是说……”雷霆风眉一蹙,以为父亲又来逼他了,想让他用联姻的方式拉拢朝臣。

“太子没了。”雷老爷子轻轻一叹。

他背脊一僵,双阵慢慢睁大,“祖父,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你别开玩笑吓我……”太子怎么会没了,不可能!

“我也希望是一场笑话,但三天前在皇家马场上,太子与众皇子骑马玩乐,谁知马场上竟出现一条手臂粗的赤炼蛇,一口咬在马腿上,惊了马,太子从马背上摔下来……”他说得哽咽,老泪纵横。

“这样就死了?”太子又不是纸做的,一戳即破。

“他当场摔断颈子,太医到时早已断气。”那么年轻的生命呀,断送在争位的恶斗中。

“那些狗娘养的,连太子也敢谋害……”那么好的人居然还是逃不掉有心人的残害。

“霆风,不得胡言。”明知道的事也不能说出口,那是皇室的内斗,臣子管不着,只能三缄其口。

眼眶泛红的雷霆风憋着怒气,却憋不住眼底闪动的泪光,“太子还说要等我回去,他让我做先锋官,我们一起将北虏抢去的土地夺回来,他说过的,我……”他泣不成声,双膝跪地。

雷老爷子另一个身分是太子的太傅,他教了太子五年,在他还不是太子时,当时雷霆风年纪虽小却也当过两年伴读,在皇宫内带着年长数岁的皇子调皮捣乱,还曾把皇后的凤袍当画布,画出不成样的锦绣山河。

太子就像雷霆风另一个大哥,两人可说是打小玩到大的玩伴,他们以为这份情谊会延续很长很长,可是……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你爹打算让你回京,进京畿营……”那个被权势迷红眼的儿子,他太急功近利了,眼前看到的是封侯立爵,却瞧不见一地荆棘。

“他疯了吗?那是四皇子的地盘,他的野心众所皆知,害死太子的人一定是他。”雷霆风震惊地止住了眼泪,连他都知道四皇子不可信,而他爹居然向敌对阵营靠拢。

四皇子的母妃周贵妃乃当朝宠妃,在后宫的地位不亚于皇后,两人平分秋色,一度差点拿了凤印代管后宫,若非皇后的娘家是开国功臣,硬将此事压下,周贵妃早已是后宫最尊荣的女人。

“他的确是疯了,我便是看出他向四皇子卖好的迹象,才毅然辞去首辅之位,看能不能敲打敲打他。”谁知却是执迷不悟,越走越远。

“祖父,我要回京送太子一程,我不能让他孤零零的走。”皇子没有朋友,只有为利益聚合的幕僚,如今太子一死,那些人也就不会管他了。

“不行。”

“祖父……”他眼露恳求。

“你爹正等着你自投罗网,他不只要让你进京畿营,还为你安排了一门亲事。”他在京中留有人,他的眼线定时送来密信,告知他京里发生的任何事,他也才会这么快得知太子死亡的消息。

“什么!”他愕然,紧接着怒气升起,为父亲的无耻感到痛心。

“因为太子的缘故,民间一年禁笙乐喜庆,因此你大哥的婚事将往后推一年,你暂时不会定下婚事,至少能拖上一年半,不过年后你就走,我让陈将军带你。”跟在将领身边才能学到真正的行军布阵,而放眼目前有能耐的将领,也只有陈将军合适,其他人他不相信。

“西南军?”为何不是西北军?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雷老爷子苦笑的拍拍他的肩膀。“西北太苦了,风沙太大又少雨,夏天高温会热死人,冬季一到冻死无数人,粮食短缺,军衣供不上,物资艰难……”他心疼。

“祖父,我不怕吃苦。”他得替太子戍守边疆。

“吃不吃苦固然是我担忧的,更要紧的是西北军已在燕家人手上,那是六皇子的舅家。”

雷老爷子的意思是,西北军容不下前太子党的人。曾经身为太子的太傅,雷霆风又跟太子交好,落在那些人眼里,他们就是太子党。

“这些皇子手伸得真长,难怪太子斗不过他们。”雷霆风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心里难受得要命。

“只有西南军信得过,陈将军是忠于皇上,没人收买得了,碧血丹心,铁铮铮的汉子……”

听祖父这么说,雷霆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祖父的话。

雷老爷子看孙子坚定的神色很是欣慰,但想想孙子此去怕就是要花几年的时间,心中又冒出一点担忧,他决定下帖猛药。

“说起来你去了西南也好,流言可以消停一些,为了这个流言,老温已经在替孙女相看亲事了。”雷老爷子抚了抚胡须说。

“明韫妹妹要嫁人?”

虽然不是现在,可是一听到有这个可能性,大惊失色的雷霆风内心有如烈火灼烧,痛得他背都挺不直,形同老叟般屈着身,茫然的按着胸口不知所措。

一别经年,这一去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至少要三年以上他才能从西南回转,在军中寻一适当位置。

而三年后,温明韬已十五了,正是议亲年岁,到了那时即使尚未成亲,只怕也定下人家了,只等过门。

思及此,雷霆风的牙都快咬崩了,他没有办法想象她成为别人的媳妇儿,感觉有人从心头挖去一块肉,心口空落落的,痛到麻木而失去一切知觉。

到此刻,他要是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就太蠢了,早在江照舟出现时,他的心其实就已经提醒了他,只是两人走得太近,始终在身边,他竟然没有立刻领会……

“人家有爹有娘,时候到了不就要上花轿,不知道这杯喜酒你能不能喝到。”雷老爷子一脸笑呵呵,有意无意地朝孙儿胸上扎针,谁叫他太迟钝了,不扎上两针哪会醒悟。

“不成,明韬妹妹不嫁人,她是我的!”奋力一喊,雷霆风心中豁然开朗,没错,这就是他要的。

“哼!臭小子,开窍了。”分明天天绕着温老头的孙女打转,却只会做些傻事,一点也不晓得把握机会献殷勤。

“祖父,这事你得拦着,不能让明韫妹妹许人。”他急了,苦着脸求人,就怕搁在心上的人儿飞走了。

“怎么拦,我还仗势欺人不让人嫁不成。”

“要不然你先上门提亲定下这门亲事,等我回来再行六礼迎娶。”人是他的就不怕被抢走了。

“呸!你想得美了,三年不是三天,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变,要是你变心了,和个西南美人好上了,我拿什么脸面向温家老兄弟交代。”

这世上最不能信赖的是人心,他不能拿一个小姑娘的终身开玩笑,还是最得他欢心的小姑娘,万一出了差错,定下亲事就不是结亲,而是害人。

孙儿的品性他是相信的,三岁看老,不会变到哪去,他一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动。可是世事难料,谁敢赌那个万一,就算他无心也止不住别人的有心算计,西南多夷人,夷女多情、善养蛊,要是遇到看上眼的男人,不管是不是两情相悦,先回家再说。

“我不会变的,祖父,你要帮我这个忙,别让你的孙媳妇花落他家。”已经十五岁的雷霆风更为俊逸了,高大的身板足以和祖父比肩,却做小儿态拉着祖父袖子不放。

闻言,他气笑了,手指往孙子眉心一戳,“还孙媳妇呢!你要不要脸,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就白日作梦了。”

“脸不要了,能讨到老婆我连里子都扔了,是你说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可是牢牢记住了。”他拿祖父说过的话说嘴,十足十的耍赖到底。

“啧啧啧!我还教出了个无赖不成。”他哈哈大笑,他的原意是成大事者能舍得下颜面,不管是求或是闹,能达到目的便是本事,管旁人怎么议论,没想到这句话会被孙儿用在这里,真是急得失了分寸,病急乱投医,把平日说的玩笑话当真。

“祖父,你想我在西南都不安心吗?我要是相思难耐跑回来你可怨不得我。”雷霆风半带威胁的说着。

雷老爷子一听,吹胡子瞪眼,“真长进了,连逃兵这种事你也说的出口,真给我长脸。”

“祖父……”他还想求一求。

雷老爷子手一挥,神色肃然,“罢了、罢了,我先和老兄弟谈一谈,定下口头婚约,以三年为限,若是你不能及时回来或传来音讯,婚事就做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好,谢谢祖父。”得偿所愿的雷霆风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

“别急着谢,人家尚未点头呢!老兄弟也是疼孙女的人,也不知看不看得上你。”

这小子平日太浑了,正经事也没干上一桩,他自个看了都嫌弃,何况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大夫,一生阅人无数。

“祖父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你可是舌战百官的老首辅,平民百姓哪是你的对手。”他拍起马屁来有模有样,为定下小未婚妻不遗余力,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

“少贫嘴,你爹那边还不知要出什么烂招呢!咱们得防着,要记住一件事,能力高的人才有说话权,连自己都无能保护又如何护住别人,只能任人摆布。”他语重心长地叮嘱孙子,又在心中希望儿子不会先斩后奏,为从龙之功而不管不顾。

“是的,祖父,我知道。”他爹跟沙筑的堤防一样不可靠,水一漫上来就散了。

“还有,不要常常往温家跑,现在已经有流言传出,你也该谨慎些保护人家的名节……等等,你要去哪里?”这小子不能安分一时片刻吗,他话还没说完呢!

“我去找明韬妹妹。”见一次,少一次,他得赶紧拢住她的心,别被野小子拐跑了。雷老爷子一听,气得都想打人了,怒喝,“回来。”

雷霆风臭着一张脸,不甘心地往回走。

“我刚说过的话你就抛在脑后了,先不碰面,等我明日过去和老兄弟说说,成与不成都不能失了和气,结亲不是结仇,要人顺了心意才是……”

“……是。”他垂着脑袋答应。

能不见面吗?对雷霆风而言当然不行。

不过才三天,在雷老爷子提过两家的亲事隔日,笑容满面的雷霆风又爬上墙头,冲着背对他磨药的小人儿直喊——

“明韬妹妹、明韬妹妹,我来看你了,你好吗?”她连背影都好看,真不愧是他的明韫妹妹,她是他的、是他的了,温爷爷答应祖父的口头之约,三年内不与人议亲,等着他抬聘礼上门。

没病没灾能不好吗?头也不回的温明韬在心里叹息。

“下次你干脆在这里开道门,省得爬上爬下。”

她是在嘲讽他三天两头翻墙,没半点规矩,可没听出深意的雷霆风却是双眼一亮,眯着眼睛笑。

“一会儿我叫人来敲墙,在这里弄个月洞门,门边种上你爱吃的葡萄,每回从底下走过时随手摘下一串,你肯定喜欢。”

闻言,她僵直着颈肩缓缓转头,狠瞪他,“你敢敲墙,我把你脑袋敲成筛子!”他当真无法无天,全然无视礼法。

“是你说的,我照做还不成。”他说得委屈,可澄澈眼眸可看出他的蠢蠢欲动,他真的觉得那面墙很碍事,让他不能时时刻刻瞧见明韬妹妹的身影。

“用耳朵听,用脑子思考该不该做,三思而行,凡事不一定能随心所欲,做事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他不笨,只是少了磨练的机会,雷府这柄大伞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明韬妹妹,我祖父前几日来过了。”雷霆风一跃而下,一堵墙挡不了他,自个儿拉了张藤编小圆凳坐在她身侧。

“你祖父哪天不来。”一得空就往温家来,有时拉着祖父下棋,有时讨教医道,都当自个儿宅子了。

他欢喜又带了一丝紧张地碰碰她手臂,“我祖父是来说你和我的事,他是笑着回去的。”

“你和我?”温明韬脑海中空白了一下,随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两家人坐谈小儿女之事,而且是笑着回去,结果如何还有什么猜不着呢!

看着笑得让人没法说他一句不好的少年,温明韬心里泛起小小的涟漪,虽然很轻、很淡,几无波纹,却是她老灵魂中久违的一抹悸动。

“你等我好吗?最多三年我就回来。”他一脸期盼,又有些叫人心疼的不安,不确定她是否愿意。

“你要去哪里?”

“西南。”他勉强的勾唇。

“去干什么?”一听西南,她蛾眉不自觉一蹙。

“参军。”这句话他说得有力多了,他确实怀着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

“参军?”她讶然,文官之首的孙子去参军?这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他应该去考科举,为何雷老爷子会这样安排?

“参军没什么呀!你也晓得我平时就好动,又跟着卢教头学了一身功夫,不去阵前杀几个敌人祭旗太可惜。”他说得眉飞色舞,好像真砍下无数颗脑袋,正朝她炫耀辉煌战绩。

“我要听实话。”他的神情太假。

口沫横飞的雷霆风蓦地一顿,眼角抽了抽,但看她绷着小脸,终究不敢隐瞒,“因为我爹要安排我的婚事,我得跑远点让他逮不到,我爹是户部的,管不到兵部,一旦我入了军营他就没法把我捞出来。”

这理由听来很合理,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皇家二三不能说的事,如果他祖父不曾为首辅她会信,但只要牵扯到皇家就一笔烂帐,但这件事他既然不想说,她也没必要多问,再说了,多问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知道西南有多远吗?”

他取过药材帮着切药,动作有模有样地,可见没少做,不知不觉中他成了温家一员。一边切药他一边说:“就是远才要去,要不然我爹三天两头派人去骚扰,借故把我绑回去拜堂成亲我多冤呀!”

想象他说的那情景,温明韬都要同意这挺悲惨,为了利益,他都成了祭品。

“西南虫多、蛇多、瘴气多,他们当地以吃虫子居多,你能接受?”

“吃……吃虫子?”他脸色发白。

“对,吃虫子,竹虫、蝎子、蜂蛹……你知道的虫子都能吃,或烤、或炸、或炒,西南多泽地,耕地不多,粮食不足就用虫子代替……”其实不难吃,她喜欢吃炸得酥酥的,会爆浆的则敬谢不敏。

前一世的她曾跟同学进原始森林采集植物,在当地的村庄过夜,人家请他们吃虫子大餐,她是少数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其他人的反应就像他……他这样去得了西南吗?

“不要说了,我……我要吐了……”太恶心了,虫子怎么能吃。

“你还去吗?”光听就受不了,他哪能去。

“……去。”他白着脸,眼神坚毅,“但是……明韬妹妹,你那些一撒就让动物倒成一片的驱兽散多给我一些,还有防蛇防虫、防水土不服,应急治疗疫病的药丸多准备些……不行,我回去开个单子,你什么药都要给我。”他扳着指头数,几乎想得到的药他都想带上。“西南也有大夫,还有巫医。”

他倏地脸色惊恐,“难道会用虫子做药?”

温明韬差点笑出声,“或许会。”

听了之后他面上惨白无血色,“明韬妹妹,我能不能活着回来就靠你了,我还要娶你,不能死……”

她一听,嗔瞪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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