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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贤妻 第十章 赵秀秀自寻死路

原以为今年片叶无收的茶园居然在唐汐知灵机一动下起死回生,村民们如火如荼的投入了采茶与新茶的制造,先前对唐家有怨言的一些村民也自惭形秽的到了安家请罪,送来了一些礼品。

唐汐知将一切交给安大娘做主,安大娘是个心软的,一见众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就原谅了他们。

明眼人都知道,唐汐知这是把人情送给了安大娘,而安大娘那性子会原谅众人也是可想而知,足见唐汐知的原意就是不欲与村民们计较,此举自然令众人对安家更是感恩戴德,要知道以安硕现在的地位,一挥手随便就能灭了那几家的。

小南村的新茶是带着蜜香的红叶白毫茶,在众志成城之下大肆开展,不过唐汐知暂时将新茶存仓,并未贩售,还是先出了金叶银毫,毕竟这才是小南村的根本,即使茶园受虫害,总也是有没有受损的茶树,每家还是能采些正常的茶叶制成金叶银毫,否则期盼每年都有大量浮尘子来啃咬茶叶达到大量产出根本不实际。

这次的新茶并没有让林大爷取名,而是安硕出了一个奇招,在尚未真正上市时快马加鞭的先将茶叶送到了京里让雍王品尝,顺便请他赐名。雍王喝完茶后大喜,很快的回了信,将此茶赐名为“南山嬉春”,指此茶出自小南村的山里,喝了之后心中的喜悦如同春日嬉戏一般,加上此茶确是春茶,嬉春也有众人争抢之意,让这看起来有些轻快的名字更加了些稀罕的味道。

定了茶名,时间也过了夏至,代表山上的茶叶无法再收了,南山嬉春茶便正式在歙县开始贩售,唐汐知也将重心从茶园摆到了县里的茶行去。

原以为唐汐知会像当初销售金叶银毫般把南山嬉春茶往大户人家送,想不到她并没有这么做,反倒是受了安硕的启发,大手笔的分出了大半的存茶,直接运送到京里,让雍王去处置,若这茶能够在京里受到贵族吹捧,绕一圈再回到外头卖,那价格肯定要飙上几倍。

这样的手法让雍王啼笑皆非,心中也佩服唐汐知经商的天赋与胆气,吃定他堂堂一个王爷绝不会贪墨了该属于安家的那份,竟是把今年超过一半的茶都交出来了。

而南山嬉春茶在京里要销出去就简单了,雍王让雍王妃办了一个品茶宴,将京里附庸风雅的文官们都请了过来,每个人喝上几杯,之后京里便掀起了一股疯抢南山嬉春茶的风潮,这股旋风也刮到了周围的府州,一时之间徽州的南山嬉春茶灸手可热。

偏偏因为数量稀少,价格瞬间被抬高了好几倍,让跟着安家种茶的小南村民今年都赚了个盆满钵满,对安家更是信服与感谢了。

而在此风潮之前,在小南村热闹滚滚的收新茶时,曾经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家对新茶眼红了。

原本遭到小南村民排挤,赵家过得十分憋屈,春日的虫害好不容易让他们抬起头嘲笑那些跟着安家种茶的傻瓜,想不到安家那个厉害媳妇一折腾,竟然又将茶叶做了起来,大大打了赵家的脸。

赵父派了几个小毛孩到安家的茶园里去模来一些已经制好的新茶,此时茶叶才刚送给雍王,都还没取名,赵父这一喝简直惊为天人,断言这茶必然大卖,脑子里那一点小心思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赵家在小南村也不是贫户,甚至算得上小有积蓄,因为他们家的茶园比安家还大,而且一直是自己做茶,卖茶的收入还算可以,因此赵家的孩子们在外一向趾高气扬,所以见安家发达,他们是一千一百个不情愿,都想着要扳回一城。

赵父也算是果断的,在小南村民学习和唐汐知制茶时,赵家茶园也偷偷采茶制茶,完全没让村里人知道。

不过大伙儿也不是瞎子,更别说几家的茶园也就是挨着边,赵家那里偷偷模模在做什么,众人是心知肚明,很快的就有人把赵家学安家制茶的事通知给唐汐知,也痛骂了赵家的无耻,明明是他们自己不跟着安家种茶,现在看势头好了,又想来占便宜。

唐汐知对此却是十分镇定,只说赵家学不去的,要众人放心。

就这样过了立夏,过了采茶季,京里的消息也依次传回来了,说什么王爷命名的南山嬉春茶在京里造成轰动,现在一斤茶叶都炒到十两银了,还是供不应求云云。

唐汐知仍捏着手里的茶叶不放,赵父的心思却动了,他自己的制茶工坊已经试验多次,却怎么也做不出真正南山嬉春的味道,甚至有不少茶还做废了,比粗茶还难喝。不过眼见安家就要赚大钱了,茶叶的价格一直上涨,叫他如何按捺得住。

这时候,有动作快的商人直接来到产地的小南村收茶,只是正宗的南山嬉春都在唐汐知手里,她不卖,别人也没办法。赵父见机偷偷找来这批人,说自家也制南山嬉春茶,只是与安家的不同出路,让那些商人将他家的茶收了。

由于赵父手上有先前从安家模来的正宗南山嬉春茶,他就用这一点点茶叶骗倒了那些人,约定一个月后来收取五百斤茶,如果以一斤十两来算,五百斤就是五千两,这对于小南村的村民来说无疑是个天价。

于是这一个月,赵父就卯足了全力研究南山嬉春茶的制法,可是那种蜜香他就是制不出来,就算好不容易茶汤颜色接近了,味道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眼看交货日期在即,他愁得头发都白了,要知道为了取信于那些商人,他付出了极大代价,如果交不出茶,他可是要反过来赔偿的啊!

赵秀秀见父亲焦头烂额,家里一堆茶都快发臭了又拿不出手,心里一急,想到唐汐知与^安硕都在县里,安家只剩安大娘及几个老弱奴仆,竟出了个损招,带着自家兄弟上安家,想强掳安大娘做人质,逼迫唐汐知交出制茶的方法。

此时村里的人正聚集在安家,因为唐汐知连夜赶了回来,要发放第一次收茶的货款给大家。

沉甸甸的银子在手,大伙儿都是眉开眼笑的,听她说要再等茶价再上去一点才开始卖时,众人都心服口服的任凭处置,一点意见也没有,毕竟他们这第一次收的卖茶钱就比他们往年租茶园的租金收入多了超过十倍啊!

赵秀秀便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找上门来,将安家的大门擂得又急又响,一边敲一边还大声说道:“安大娘!你快出来,我是赵秀秀,我有要紧的事找你!”

一屋子人听到她的叫嚷,全是一脸纳闷。

安大娘站起身,说道:“这赵秀秀虽然性格不好,但毕竟都是村里人,她喊得这么急,怕是有什么事,我去外头看看……”

“娘,等一下。”唐汐知拦住了她,“让我去吧,天知道她又想生什么事。”

安大娘想想也对,赵秀秀那可是个不讲理的主,每回带来的只有麻烦,自己可应付不来,自家媳妇聪明,必然能想到方法对付她。

于是唐汐知请村民们在屋子里等着,自己与杨柳迎了出去,让杨柳开门,想不到门才开了个缝,赵秀秀带着三个兄弟,手里拿着棒棍就这么挤了进来。

“唐汐知?你居然在?”看到眼前的人不是安大娘,赵秀秀愣了一下,有些提防地问道:“安硕也回来了?”

“没有,他在县里。”唐汐知坦然答了。

赵秀秀瞳孔先是一缩,随即是狂喜的情绪涌上。“所以家里剩你一个和安大娘?”

“没错。”唐汐知处变不惊,很是镇定地指着赵家兄弟手上的棍棒,“你们赵家一群人来势汹汹的,想做什么?”

“你还敢问我想做什么?我们赵家被你害惨了!”赵秀秀蛮不讲理的将怒气全发泄在她身上。

“我没害过你们赵家,我甚至连你们家门都没踏进去过。”唐汐知淡然地回答。

“哼!我家现在制不出茶,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怂恿村子里的人排挤我们,我们也能学会新茶的制法,那银子就该是我们赚的!”

敢情别人都不能赚银子,只有她赵家能赚,这么无耻的话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唐汐知也是服了。

“你之前口口声声说我是骗子,还说你们赵家一定不会跟着制新茶,这件事有整个村子的人作证,你现在用这个来指责我,觊觎我新茶的制法,不觉得羞愧吗?”她言语犀利的反击回去,理智而不倨傲。

屋里的村民们听着这一幕,心忖难怪安硕不喜欢赵秀秀,这么泼辣不讲理的女人谁娶回^去谁倒楣,幸亏他眼光好,挑了贤慧又漂亮的唐汐知,不仅带起了安家,也带起了整个村风子。

赵秀秀才不管谁对谁错,总之她觉得自己身后有人,占了上风,那就是硬道理。“那也是你坑害我们赵家的阴谋诡计,我才不认!唐汐知,我也不怕跟你说,现在我们赵家因为你的新茶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要你把制新茶的方法交出来,有钱大家一起赚,否则你今天要落在我手里,有你好果子吃!”

这番话实在太过无理太过奇葩,村民们都听呆了,就连唐汐知心里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赵家是怎么教女儿的,居然能教出这种性格,根本不能讲道理了。

“如果我不交呢?”唐汐知突然觉得跟她说话简直浪费时间,这出闹剧也该结束了。

“你不交,那我只好将你和安大娘带回去慢慢教训,总是会磨到你教!”

赵秀秀这也是破罐子摔破了,依她的想法,安硕每次离家最短也都是个把月,她只要从唐汐知手上弄来制茶的方法,到时候将家里的茶做好卖出去,得到那几千两后举家远走高飞,到另外的地方重起炉灶,谁能奈何得了他们?

“你想对我们动手?”唐汐知定定地望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是要上衙门的?”

赵秀秀冷冷一笑。“在衙门抓到我们之前,我们早就把小南村制茶这一套都学会,然后远走高飞了,谁有证据?以后我们就用这一套方法来打小南村,打压得小南村里的茶都卖不出去,看着你们这些欺压我们赵家的人一个个倒楣,就只配做个穷鬼!”

唐汐知不再说了,只是摇摇头,连一点惊吓或抗拒的动作都没有,反而让赵秀秀及她的三个兄长又惊又疑,不懂她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不过很快的,他们就知道答案了,屋子里村民听得满肚子火,一股脑儿冲了出来,有的拿着扫把,有的拿着棍子,不待他们解释便围了上去一阵好打,连赵秀秀也没放过。

“你这阴损的丫头,居然想出这恶毒的方法想害安家媳妇!”

“赵家就没一个好人,还想拖整个小南村陪葬!”

“你们自己技不如人还怪别人,老子这辈子看过的就你们赵家最无耻!”

赵家四兄妹挨了村民好一顿揍,还是唐汐知怕他们太生气打死人了,才让他们停手,不过倒是将赵家人綑得紮紮实实,叫来里正林大爷将这几个人送官府办了。

“我不认!你们说什么我们都不认!到了衙门,我一定要告你们动私刑打人!小南村的暴民这是要逼死我们赵家啊——”赵秀秀死命挣扎着不肯走,她那看着村人的疯狂眼神,让人不由心里一寒。

唯独唐汐知一如往常的淡定,只在赵秀秀耳朵旁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安静下来,脸上神情有如槁木死灰,再也不敢闹腾——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安家茶行背后的人是雍王?而你想要的南山嬉春茶是雍王指定的贡品……”

赵家完了。

歙县的县令郝富贵一看是安家的案子,原本冷笑着想置之不理,不过雍王府一道命令过来,冷笑瞬间变成了冷汗,他再怎么不甘也得秉公处理……不,是得往重刑处理。

赵秀秀及她的三个兄长以强盗伤人、掳人未遂论处,杖责一百后判了流刑,赵父赵母听到儿女犯下这么大的案子,什么心思也不敢再有,把家里的茶园、土地与房舍全低价贱卖出去,换成金银钱财打点官兵,就跟着儿女去流放了。

而赵家的土地房舍先不说,至少茶园在转了一圈后来到了安家手里,被唐汐知一口气全买了下来,安家的茶圔扩大了一倍有余,加起来几乎占了村子里所有茶园的三分之二,可以预见明年能产的茶叶更多了。

另一方面,安硕将新茶献给雍王后,雍王当然也没忘了待自己一向亲厚的皇兄,他让人将新茶包装得精美,特地在下朝后拎着茶叶来到御书房,与皇帝分享了。

在小太监试了毒,将茶盏端来时,光是闻到那茶香,皇帝便舒展开为了国事而紧皱的眉,待茶汤一入口,即便是他这个尝过各式好茶的人也不由赞了一声。

“好茶!皇弟,你这茶汤色独特,香气浓郁,里头还有种甘味甜而不腻,确是好茶。”

两兄弟关系一向很好,因此即使皇帝已经称帝,雍王也已封王,他们也没有坚持君臣之礼,常年以来还是兄弟相称。

皇帝也是爱茶之人,忍不住又品了一口,口中啧啧有声地赞美道:“上回你拿来的金叶银毫已经够让朕惊讶了,现在又来个南山嬉春,朕都不知道你的封地居然还能出这么多好茶?”

“我也不知道啊。”雍王有些没好气地道。

“嗯?”皇帝倒是从他这句话听出了些端倪。

“这么说吧,皇兄,你说说我去年献给你的金叶银毫,还有今年的南山嬉春,比起你年年收取的那些贡茶,优劣如何?”雍王故意拐弯抹角地说道。

明知道他这么说有点吊人胃口的嫌疑,皇帝还是极有耐性地答道:“若以茶的品相来看倒是不相上下,但你治下的金叶银毫及南山嬉春,胜在味道新鲜,特色突出,要一举成名并不困难。”

“我也是这么觉得。”雍王果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顺水推舟地道:“可是我治下既然有这么好的茶,为什么从未扬名?”

“那就得怪你对封地的管辖太松散了。”皇帝意有所指地瞄了他一眼。

雍王有些尴尬地模了模鼻子,其实他疏于管理封地也有一点向皇兄示好的意思,毕竟地方经营得太好会显得中央无能,要知道徽州府才那么一点大,若真要用心治理,没有不好的理由,他只是不想破坏与皇兄的关系,若不是皇帝盯着,他搞不好直接定居在京师,把封地扔一边都有可能。

皇帝确实从来没猜疑过雍王,反而要他多花点心思在封地上,反正徽州就算兵强马壮又能威胁到什么?何况那里是祖上崛起之地,治理得不好祖上无光,雍王爵位是要传给子孙的,世代繁荣皇家也才有面子。

不过今日雍王不是来讨论自己治下到底严不严格,而是另一件令他终于正视起自己责任的事。“其实我在徽州的这几年里,听到的都是这块土地茶种低劣,制出的口味不佳,曾经我也想让下面的人去研究,可是衙门送来的茶都难喝极了。

“而这次的金叶银毫其实是出自一名农妇之手,这名农妇可不简单,她原本是歙县富商的掌上明珠,却遭当地县令欲强纳为妾,抵死不从来拦我王妃的轿子,宁可嫁给我王府的一名侍卫,这名侍卫便是茶农之子,也就是我上回带到宫里见皇兄的安硕……”

雍王将唐汐知的背景提了一遍,也说到了安家茶行卖茶的过程中,茶行受到的打压,不得不来向他求助。

“……之后我派出王府的人调查,居然发现那县令郝富贵只是个幌子,真正不想让安家茶行开下去的其实另有其人,甚至我问过其他各县的茶农,几乎只要哪家制出了茶,都会受到类似的打压,搞得徽州没有人敢制出好茶,顶多弄些粗茶养家活口。”雍王说得义愤填膺。

他可以选择松散地管理自己的封地,不代表可以容忍其他人把手伸进他的封地内搅风搅雨。

皇帝听得眉头大皱。“竟有如此大胆之人?”

“此人大胆之处还不只如此。”雍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这话又要说回安硕一家人,当他们也察觉有人刻意在打压徽州的茶业时,又联想到那人竟连我都查不出端倪,此次我决定彻查,那人必然会对我不利,于是安硕便向我建言,要我加强防卫,我果真遭到了刺客攻击,王妃及世子坐的楼船甚至被火烧了,幸得安硕舍命相救。这件事上回我已向皇兄禀报,安硕也得了赏赐,却因为当时皇兄忙于西南都蛮族的纷扰,我怕分了皇兄的精神,没能说清楚原因,只能暂时先放一边,但这回有了力道更强、滋味更好的新茶,只怕那人又要再出手了。”

“大胆!”听到这里,皇帝也怒了,“原来你遇袭背后还有这么深的原因?那人若只是想要卖茶的利益也就罢了,竟然已目无法纪到不尊皇室,只要是挡了他路的人,即使是王爷也要除去吗?”

“所以皇兄,这回除了送茶给你,我还想求你帮助。”雍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能不能借点人给我,帮我查查这事?”

“朕又没有不允许你建军,王府本就有亲兵的编制,多一点都能上万人,是你自己懒得管,现在倒好意思来向我借人。”皇帝差点没翻他一个大白眼,“不过这次算是例外,朕借你五千兵马,够你将那人给揪出来了。”

“谢皇兄。”终于得到皇帝的首肯,雍王也松了口气,毕竟这样像避难似的躲在京城还真有点憋屈。

兄弟俩谈妥,雍王便欲退出御书房,想不到此时首领太监送来一封急奏,皇帝便将之前的话题打住,先看起了急奏。

急奏的内容怕是很不妙,只见皇帝的神情由惊讶变成凝重,最后是一脸铁青。

“皇弟,只怕那事你要让别人去查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雍王也神情一肃。“什么事?”

皇帝将急奏递给了雍王,沉声道:“西南的都蛮族不服镇压,大举入侵了!”

上次都蛮族大举侵边,朝廷派了两万大军镇压,虽然一时将对方击败,都蛮族却没有因此安分下来,反而化整为零改为小股人马不断试探攻击,弄得西南边军烦不胜烦,许多边境城镇也被劫掠走大批银粮。

也因为每次来的人都不多,侵入的方位也千奇百怪,不免麻痹了西南边军,以为都蛮族也就只能这样小打小闹,想不到这回他们竟集结了五、六万兵力,而且武器马匹倶都充足,杀得西南边军一个措手不及,还差点被拿下兴文县,守城官兵于是快马加鞭的传信回京求助。

皇帝立即号令雍王率十万大军亲征西南,因为雍王手底下没几个信得过的兵将,遂立刻派人送信去给远在歙县的安硕,问他愿不愿意从军,若是愿意,即刻由歙县出发至西南与雍王的大军会合。

这便是由王府编制跳到朝廷编制了,如果能在边疆立功的话,无疑是升官发财的光明大道,可是换个角度来说,都蛮族在朝廷历年来的不断打压下都没能成功压制,代表这个功不是那么好立,可能随时会丢了性命。

雍王也知此事吉凶参半,便让安硕自己选择,毕竟安硕是王府的救命恩人,他虽有心想提拔,却也不愿逼他参战真的丢了性命。

再说小南村,此时唐汐知与安大娘正讨论着中秋要不要到县里凑热闹,当地中秋有个舞香龙的习俗,由稻草紮成五只香龙,一只有三十余丈,舞动起来要出动几十个大汉,虎虎生风,祈求五谷丰数、花好月圆,其热闹奔放比起年节都不遑多让。

四月府试完后,安槐成功取得童生的资格,居然考了个府案首,可乐坏了苏夫子,对于年底的院试,苏夫子断定安硕可以直接参加了,因此在中秋节前放了他的假,让他回小南村跟家人团聚几天,接着就回县学全力拼考秀才。

儿子回来了,安大娘自然欢欣,唐汐知也很高兴,不枉她千辛万苦将小叔子送到县学,果然有了回报。

这一天午膳,唐汐知便使尽了浑身解数,替安槐操办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茶香炖鸡、蘑菇炒肉、炝三鲜、火腿山笋、杨梅肉丸子、虎皮豆腐等等,看得安槐口水直流。

此时,安硕回来了,他已经收到消息,当下便有了决断,抱着满月复的心事,不知如何向亲人开口,尤其一进门就受到热烈欢迎,满桌的菜,亲情的喜悦,这一切温馨都美好得令他不忍破坏。

既然说不出口,就只能默默坐下来吃饭了,明明美食在前,佳肴可口,他却提不劲多大的劲,勉强熬过这一顿,唐汐知让叶婶撤下了碗盘,送了几杯金叶银毫上来。

自然,对于饭后解腻,还是滋味清淡甘爽的金叶银毫比较适合。

这个时候,唐汐知才悠悠地看向了安硕。

“好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瞧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顺耳的话,幸好我们已经吃饱了,也不至于为了你食不下咽。”

安槐险些没笑出来,安大娘也是瞪了自己阴阳怪气的大儿子一眼,安硕则是为难地模了模头,还是那般憨厚,原来大家都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亏他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

不过他要说的事,的确也不能再拖了。

“娘,汐儿,还有槐子,我……我想告诉你们——我决定从军。”

“什么?”安大娘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在王府当差当得好好的,现在也是个六品官了,还从什么军?”

“我觉得我现在高不成低不就……”

“不行!”安大娘厉声反对。“你去从军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万一有个……有个差池,你要我们婆媳怎么活?”

“娘,其实我想过了……”

“不行!”

安硕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唐汐知。

唐汐知同样被这个消息打击得七荤八素,要按着桌子脑袋才能不那么晕眩,不过再怎么难受,她也能想到安硕会做出这般决定必有他的盘算。

他不是个冲动的人,身为他的妻子,在这个时候不能被情感蒙蔽,一个劲儿的反对他,反而该理解他的苦心,助他做出最好的决定。

“娘,你让他说。”唐汐知深吸了口气,定定地望着安硕,“如果他有理,我们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如果他只是一时没想清楚,我们也才知道从哪里开导他。”

“好,你说!”安大娘仍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瞪着安硕。

安硕叹了口气,认真且严肃地说:“我做这个决定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我自己。六品官在村里听起来很大了,但到了京里根本什么也不是,手里没有实权,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这次从军,便是王爷提拔我的一个机会,如果立了大功,升官加职不待多说,我手里也能握有实权,有点底气抵抗那些觊觎我们家业的人。”

安槐此时插口问道:“这次带兵是雍王殿下亲征?”

“是。”安硕明白弟弟为什么只提起这个,给了他感激的一眼,“我于王爷有恩,所以王爷绝对会尽力保我周全的。”

他将目光转向安大娘。“娘,我们安家能有如今的富贵,那是靠了汐儿,可是即使只是小小的茶叶生意,也有人不断打压觊觎,甚至谋财害命。再说以后槐子若是金榜题名,那也得从小官开始做起,槐子没有背景,官场险恶,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

“如今我有了这个机会,也想出去闯一闯,我能保证等我凯旋归来,我们安家绝不会只有现在这样,以后只要有我在,汐儿可以安心卖茶,槐子可以做个清白的好官,我也希望让娘以后能出去向人夸耀,说你有一个光宗耀祖的好儿子。”

厅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安槐暗恨自己不够努力,让哥哥要用命把家扛着;安大娘心中仍然不舍亲儿,但否决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至于唐汐知,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竟是最平静的那一个。

“男儿志在四方,如果真是鸿鹄,小小的小南村也关不住你。”唐汐知没有看向安硕,反而看向了安大娘,目光沉静,“娘,让他去吧。”

唐汐知如何不明白,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如今他便是要去披荆斩棘,让她日后行事都不再需要怕任何人,不再顾忌会得罪谁。

如果她阻了他,或许他会听话,但日后就只能看他一直消沉下去,他的志气、他的勇敢都会日渐消磨殆尽,这并不是她所想看到的他,所以她放他去,就如同他对她有信心,她对他亦是一样,她相信在他成功之后,所有的苦难终究会化为甜蜜。

安大娘虽是愁容满面,不过方才安槐一问,她也知道了安硕身后有王爷保驾,所以也不再那么惊慌了。

“硕子,你既然决定了……什么时候要出发?”她声音有些乾涩地问。

安硕垂下眼。“求得了娘的谅解,等一下便出发。”

他是由县里赶回的,行李还在马上,连整理都不用。

安槐见众人依依不舍,兄长仍是一脸惭愧,便说道:“哥,你安心去战场杀敌吧,家里还有我呢!等你回来了,我肯定已经考上秀才,说不定连举人都考上了呢!”

安硕扯了扯唇角,拍拍安槐的肩,算是受了他这份情。

“娘,槐子,我要离开了,汐儿……”他看向了唐汐知,唐汐知却是微低着头,不发一语,连看都不看他。

安硕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家门,安大娘要送,被他拦了下来,母子两人又依依不舍地叙了番话,才将人送走。

待安硕出了门,安大娘转头,看着垂首沉默的唐汐知,忍不住说道:“儿媳妇啊,你不去送送硕子?”

唐汐知娇躯微震,抬起头来,却是满脸泪水。

“我……我不敢送他。”平时说话利索的她,此时却哽咽了,“我怕自己一开口,会求他留下来……更怕自己一开口,他真的舍不得走了。”

这是安大娘与安槐第一次看到唐汐知哭,都狠狠地揪了心。

她是何等坚强的女子,就连刚入门时被安大娘一阵折磨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却因丈夫远征而哭得妆发齐花,平时优雅干练的形象荡然无存,他们这才明白她放安硕离开,内心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多大的挣扎,多大的心酸。

安大娘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自己真的娶了个好儿媳妇,整个心都挂在了儿子身上,安槐更是难过得鼻酸,长嫂很贤慧,却得自己担着思念及忧虑的苦。

听到门外马蹄声响起,唐汐知这才急急站了起来,却因为身体僵硬久了脚麻,差点没摔了个跟头,只能扶着桌子跌跌撞撞的往外奔去,但当她奔到大门外,却只能看到马蹄扬起的尘埃。

唐汐知终是忍不住蹲来,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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