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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贤妻 第九章 危机一举变转机

楼船失火一事,因为雍王的介入,很快便调查出了结果,果然是有人刻意纵火。

那船上的厨子被烧死,但尸体却是被捆绑着的,而船夫则消失无踪,在向船东询问之下,发现那船夫根本不是船东平时雇佣的那些人,可以见得这件事必然是有人暗中谋划已久。

而这一船人中身分最高的便是雍王妃了,雍王能确定这次火烧船针对的就是雍王妃,因为他自己也在出门办事时遇到了袭击,幸亏他先前听了安硕的建言加强护卫,才没让对方得逞,也因此他对前往太平县赏菊的王妃感到十分不安,便连夜赶去,结果真的出事了。

虽然没能查出幕后主使者,不过有人胆大到行刺雍王及雍王妃一事无庸置疑,只要耐心等候,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雍王与雍王妃决定暂时回京,向皇帝禀报这件事,因为那幕后主使人的势力竟然无惧堂堂亲王,要知道雍王可是皇帝的亲弟弟,颇为受宠,有人势力大到几乎能一手遮天还敢针对皇室,对王朝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安硕果然也受到了雍王的赏赐,甚至将他升到了王府仪卫的位置,那可是相当于六品官,不过这也只是个名称罢了,雍王不可能真的让他去掌仪仗,一样让他管理王府侍卫,只是有了品级管理起来才顺畅。

不过安硕一听到雍王要回京,便知自己这个管理王府侍卫的差事瞬间变成个吃白食的。

他很清楚雍王是想给他个事少钱多的肥缺,性格正直的他却觉得受之有愧,于是他向雍王提出愿意替王府回京的车队掌仪仗,算是变相保护雍王夫妇,等雍王抵京,他再自己回歙县。

算算日子,安硕赴京再返回可能也接近过年,甚或年后了,那时正准备开采春茶,反正雍王不在王府,他便请求雍王能不能放他回家管理茶园,等到春茶采收完他再回王府任差事。

雍王一听,自然是痛快的答应了,毕竟有安硕的保护,他们夫妻也安心许多,雍王世子更是乐坏了,那孩子现在崇拜安硕崇拜得紧。雍王可是听王妃说了,安硕一拳就能打穿几寸厚的木板墙,让他对安硕的怪力咋舌不已。

而安家的春茶更有他雍王府的一份,今年王府下半年花费宽松许多,还有余裕照拂西南的军费,可都是靠了安家茶行卖的金叶银毫,听说明年安家会带动整个小南村一起制茶,光是想象那进项,雍王就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安硕回家一趟,将自己升职要护送雍王回京,年节前后返回的事告知,同时将王府给的赏赐带回来家里,那一箱箱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简直闪花了安大娘的眼,幸亏唐汐知是见过大场面的,对这些富贵之物较能把持得住,否则她都要怀疑自己丈夫是抢了王府。安硕只简单的说明了自己救了雍王妃与雍王世子,但唐汐知很清楚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晚上饭后将他拖回房间剥光,一身的伤痕果然让她眼眶红了。

安硕急忙安慰她,又说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只是伤了皮肉,无损筋骨,好不容易才将她劝住了,入睡时他还得到了媳妇心疼的温柔慰藉,很是好好的享受了一番。

在安硕护卫雍王夫妇上京时,也差不多是小南村里大多数人家茶园租约到期的时候,约莫有七成的人愿意跟着安家制茶,毕竟他们都看到了安家这一年又是盖新房子买佣人,又是买土地开茶行的,也期待自家能跟着他们的脚步致富。

至于剩余的那三成人,大部分是受到赵家蛊惑,赵家原本只有赵秀秀痛恨安家,但赵秀秀在自家父母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咒骂安家不知好歹,竟宁可让安硕娶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也不管两家情谊,不让安硕娶她。

赵家父母原就宠女儿宠到不分青红皂白,这么一说他们也觉得安家不够意思,等听到安硕骂过赵秀秀,唐汐知还在村里人面前奚落她,夫妻俩就炸了,不仅与安家老死不相往来,平时也往死里诋毁安家,有些人被赵家说动,对于安家便没了好感。

而其余不愿跟随安家的,大多是做事保守的村民,认为稳定的租金比起制茶来得令人安心。

唐汐知可不管这些人,她与村民们打了份契约,让他们将毛茶卖给安家茶行,还订了很高的收购价格,让村民充满信心,不过前提当然是村民们愿意跟着她学习种茶及制茶,茶的品质达到她要求的标准才行。

为了这么高的获利,小南村的村民都拼了,秋冬之际,唐汐知一家家的教导他们如何种出好茶,如何疏枝,如何防寒除虫施肥等等,每个学到手艺的都对她十分信服,对未来又更增加了信心。

即使是天寒地冻的冬季,小南村也展现了无比的朝气,每户人家都精神奕奕,笑容可掏,也由于几乎是整村人一起努力,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村民之间都有种类似战友的情谊,小南村前所未有的团结,可乐坏了林大爷。

至于那三成没有跟随安家的村民则自成一个小团体,每天诅咒着别人的失败,相形之下倒显得他们有些阴阳怪气,令人不喜。

只可惜这些情况安硕都看不到,一直到了过年前,他仍然未能从京城回来。

为了转移安大娘的注意力,唐汐知特地带着她,乘马车到县里置办年货,顺便将安槐接回家,有了能言善道的安槐,安大娘果然暂时缓和了大儿子进京久久不返的担忧。

他们一家三口和叶婶、杨柳等奴仆,热热闹闹的在新宅里过了一个新年,很快地便到了元宵。

因为安槐在县学的成绩相当好,夫子们也说他根基深厚,鼓励安槐参加今年二月的县试,通过后再参加四月的府试,以取得童生资格,所以过了元宵后,安槐便准备回县里备考。

对于安家来说这可是大事,所以唐汐知便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县里,除了茶行生意之外,同时还要照顾安槐,虽说他住在县学里,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唐汐知不时的塞些银子进去,安槐的吃住穿都十分舒心,自然在学业上也能更心无旁骛的努力。

另一方面,安硕进了京,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回家,想不到雍王竟带他入了宫,禀告皇帝安硕救了他一家人,皇帝讶异之余接见了安硕,嘉奖一番之后又是一堆赏赐。

皇帝赏赐之物自然不能马虎,就是这堆黄白之物拖慢了安硕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多找几个人帮忙,将皇帝赐的几个箱子运回家里。

二月初,就要开始准备采春茶的时候,安硕终于回来了,为了赶时间,他甚至绕过了县里,直接赶回家,当安大娘看到那几箱御赐之物时,因为有先前王府的赏赐铺垫,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当她听说箱子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能盖好几间像他们新家那么大的房子时,还是觉得有些晕眩。

“娘,汐儿呢?”安硕都回来好一阵子了,唐汐知却没有出来迎接,他有些急了。

“你媳妇到县里去了啊!”安大娘如今穿着绸缎衣物,头上还插着玉簪,因为不需劳动,身上也养了些肉出来,还真有些贵妇人的气势,“因为槐子二月要考试,你媳妇这阵子可是累坏了,家里县里两头跑,还要到茶园里教村子里的人制茶,我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安硕心疼了,望着母亲欲言又止。

安大娘没好气地朝着他挥了挥手。“快去快去,把媳妇儿找回来好好帮她补补,我老人家在家里住着舒服,有叶婶还有老李许婆子他们,不需要你服侍。”

原本觉得久久才回家,就要扔下老娘去找媳妇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既然安大娘都开口了,安硕便马上又出了门,这次可没再慢吞吞的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就朝着县里奔去。

当安硕不眠不休来到安家茶行,已经是隔日的巳时正左右了,问了茶行里的帮工,发现唐汐知并不在,他又策马去了县学。

果然,这次顺利的见到了她,恰好安槐将她送出县学,而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食盒,应该是唐汐知特地拿来给他加菜的。

安硕不只心疼,还自责,照顾弟弟原该是他的事,现在全丢给了她,瞧她整个人消瘦不少,下巴都尖了,原本就不到巴掌大的脸蛋变得更小,一副弱柳扶风的身段,他心目的仙女越来越飘渺,好像真的快要羽化而去。

他原想上前招呼,但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定住了他的脚步。他突然想看看她一个人在县里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怎么会把自己忙成那样。

唐汐知身边还跟着杨柳,主仆两人没有上马车,而是转身走了一段路来到了附近的布庄。

安硕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唐汐知与杨柳出来了,一人抱着两匹布,看那颜色花样就知道是做给安大娘与安槐的,说不定连他这个连过年都赶不回来的失职夫君也有一件新衣。

然后,他见她匆匆的去到了一家茶楼,看时间也该用午膳了,这家茶楼的东西还算可以,在县里颇有口碑,她选这里用膳无可厚非……

安硕才这么想着,就看到唐汐知与杨柳从茶楼里出来,接着走了几步路,进了县里最大的酒楼,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匆匆走了出来。

安硕皱眉一想便知道了,他媳妇儿不是去用膳,而是去收帐了,她连安槐都照顾得妥妥当当,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这回,唐汐知终于坐上马车了,安硕慢悠悠的骑在马上远远跟在后头,看着她回到了安家茶行,他在茶行外注视着她打发茶行里的帮工和杨柳先去吃饭,自己则坐在柜台前,开始拨算盘看帐本。

现在午时都过了吧?她怎么还不用膳?

安硕觉得自己胸口越来越疼痛,疼的是她对自己如此亏待,痛的是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于是他不再偷偷看着她了,大大方方的走进茶行,若他再不出现,他相信她到天黑之前都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东西。

发现一道阴影遮去了光,唐汐知抬起头。“客人需要什么茶……”

话说到一半,当她看到眼前那张日渐刚毅严肃的脸庞,便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眶渐渐红了,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浓重的疲惫顿时上涌。

她对他是不放心的,甚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上回看到他救了火烧船上的雍王妃与雍王世子,弄得自己全身是伤,这回伴随雍王入京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在他延迟回家的时候她又无法得知消息,那种煎熬令她只能用满满的忙碌来忽视。

现在他终于出现了,完好如初,她都说不上自己是安心多还是埋怨多。

“我回来了。”他顿了顿,又一脸歉然地补了一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唐汐知只是朝他柔柔一笑,接着眼前一黑,十分干脆地昏了过去。

县里的大夫看过唐汐知,做出了脾胃衰弱的诊断,也就是过度劳累加上饮食失调——累出病来了。

安硕吓得魂都飞了,强压着唐汐知休息,不准她再忙碌,因此她被按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镇日喝着苦药,食物的补充也没落下,好歹将她养了点肉回来。

她原本忙碌的事自然由安硕接了下来,安槐成功的通过了县试,茶行的生意也是安硕管着,至于茶园那边,因为安硕不懂,只能靠唐汐知去年在安家茶园教出的几个帮工和买回来的管事指导其他村民整理茶园,等到清明左右开始采茶。

可是在这个期间,茶园出了问题。

毕竟安家茶行的人虽受唐汐知指导,但资历尚浅,同时村里人也因为自家大多有种茶的历史,不会全都听安家茶行的人的话,在唐汐知不在时,他们很多时候是凭着自己的想法来照顾茶园。

偏偏今年春季干热,需加强灌溉,村民却轻忽了,以至于遭了虫害,茶树长出的新芽都被虫咬得卷曲起来,该是女敕绿的茶叶都变得枯黄,卖相一点都不好。

这情况吓坏了小南村的村民们,跑到安家茶园一看,状况比其他家好,只有小部分遭了虫害,村民们顿时后悔不迭,怎么就不好好听话,连忙派了黄大婶的儿子黄昆到县里找安硕夫妻求救。

这阵子唐汐知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因为接近安槐考府试的时候,所以她全副心思都扑在替安槐准备考试的东西,倒是真把茶园放一边了,原本她想着有了去年的经验,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但黄昆的到来当真把她与安硕吓了一大跳。

“你说什么?村子里的茶园都遭虫了?”唐汐知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而一旁的安硕脸色也难看得很,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只怕又要忙起来了,这件事她不可能放着不管……别说她,就是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黄昆很快将情况和唐汐知说了一遍,她却听得眉头大皴。“今年春雨少,怎么大家没有多帮茶树浇水施肥吗?”

黄昆的目光有些闪躲。“那不是冬天都施过肥了,土也够力了?何况咱们山里的茶园不时起雾,从来不缺水的……”唐汐知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们就不多施肥也不灌溉?我的人是这样教你们的?他们应该有说,今年起雾的日子明显缩短,所以水一定要足吧?”

“这……”黄昆垂下了头。

“还有,我记得曾经教过茶园里的帮工,平时用金铃子熬成油,兑水喷在茶树上,可以防虫,你们跟着做了吗?”唐汐知又问。

黄昆更不敢看她了。“那金铃子可不便宜……”

唐汐知无奈了。“可是你们为了贪这小便宜,却损失了茶树更大的利益。”

黄昆完全无言了,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安家媳妇儿,求求你帮帮忙啊!”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怕太迟了……”唐汐知一心想带起小南村的茶业,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自己也是心急如焚,转头便向安硕说道:“夫君,我要回村去看看。”

“我陪你去。”安硕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安槐要考试了,还有茶行……”唐汐知话说到一半,却被他硬生生打断。

“那些都有人处理,我陪你回去。”她应该知道,他更放不下她。

既然说服不了他,唐汐知也就放弃了,夫妻两人稍微整理了些行李,便与黄昆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小南村。

此时小南村的气氛一片低迷,许多人的茶园已经被虫咬得枯黄一片,都放弃整理了,原本是一个两个来找安大娘想办法,最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竟是在安家前站了一大批人,其中一些哭诉着今年茶园血本无归,还不如当初租出去给别人,吓得安大娘不知如何是好。

这其中自然不乏有人埋怨着唐汐知,说什么安家媳妇干么要说服他们将茶园收回自家种,这才第一年就亏得找不着北了。

林大爷急匆匆赶来,听了这些话也不由生气,认为村民简直不知好歹,却也没办法,现在村民都有着一股怨气,不让他们发泄出来,万一在安家闹起来,安大娘一个人招架不住那就不好了。

有那几家没跟着安家种茶的,之前受尽排挤,现在可趾高气扬了,在赵秀秀的挑唆下,一群人来到安家门前说尽了风凉话,当然也有支持安家的人,觉得这事不能怪在唐汐知头上,结果双方人马就在安家前面吵了起来。

“我就说吧,那唐汐知就是个骗子,你们还不相信!”赵秀秀可得意了,“当初她找你们就只是要利用你们赚钱,现在茶园做垮了,遭虫了,她人不就跑不见了吗?”

“我媳妇儿是病倒了,她先前在茶园和县里跑进跑出,我家槐子又要考试,她身子骨单薄,怎么受得了……”安大娘还想解释。

“那都是借口,不然你叫唐汐知出来跟大家解释啊!”赵秀秀就是知道安硕与安槐,还有唐汐知都不在,特地来挑衅的,“我看啊,你们家自己盖了大房子,就恶毒的想坑害其他村民,怕人家越过你们家去是吧?什么带着大家种茶,我呸!她就是刻意陷害你们,让你们今年茶圜的收益不好,这样安家就可以一家独大了。”

“你可别乱说,安家媳妇不像那种人啊……”支持安家的村民才开口,马上被来势汹汹的赵秀秀打断。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一早就知道唐汐知是个恶毒的女人了,否则她一个外乡人,怎么会那么好心教大家种茶?说她没有图谋鬼才相信!我看你们的茶园准备倒光赔钱吧,说不定安家会把你们的茶园都买下来,以后小南村的茶就只有安家一家了……”赵秀秀越说越起劲,自己都觉得这是真的了。

“哇啊!谁敢夺我的祖产,我跟她拼命!”

“安家媳妇太过分了!安大娘,你们安家存的是什么心啊?”

“喂喂喂,你们这话说得过了,安家人一向敦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存心坑害你们?”

“明明没的事,被你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不是冤枉安家媳妇吗?”

双方直接吵了起来,甚至你推我挤,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安大娘吓得倒退了一步,赵秀秀看得开心了,甚至煽动众人上安家抢东西当补偿,总比自家血本无归好。

埋怨归埋怨,动手这就太超过了,里正林大爷一听,直接气呼呼地挡在了安大娘前面,其他支持安家的村民也守着安家的大门,才没让赵秀秀得逞。

赵秀秀正酝酿着怎么赶开林大爷这个挡路的老头,让她可以趁乱进安家搜刮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谁敢对我娘动手?”

这个冰冷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赵秀秀更是本能的身体一缩,整个人跳到了一旁。

“硕子哥?”她倒吸了口气,“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是叫你永远不准来我家吗?滚!”安硕根本没回答她的问题,连面子也不想留给她。

赵秀秀气得直跺脚,一眼瞄到安硕身旁的唐汐知,计上心头,便指着唐汐知说道:“硕子哥把害大家赔钱的罪魁祸首带回来了!大家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村民被这情况弄得迷糊了,脑子一犯浑加上怕唐汐知走了,居然真的有人被煽动,朝她伸手抓去。

安硕将唐汐知往身后一拉,冷哼一声。“谁敢动她?”

“为什么不敢动?是她害得大家这么惨,她当然要负责!”赵秀秀依旧不屈不挠。

“是她害的?今年春季少雨炎热,原就容易有虫害,如果每个人都按汐儿教导的乖乖施肥灌溉,用金铃子油兑水杀虫,今天大家的茶园会有这场灾难?”安硕锐利的目光扫过了每个反对唐汐知的人,“你们敢说自己没有自作主张,为了省钱省力气,疏于照顾茶园?”这是铁铮铮的事实,那些来闹事的村民原就理亏,听到安硕振振有辞,自己心里有愧,竟是未敢迎上他的目光。

安硕真的怒了,若是冲着他来,他还没这么愤慨,但冲着他媳妇儿就是不行!

“天灾原就不可预防,教了你们还不去做,现在倒有脸来找我媳妇讨说法了?她费心劳力到自己都病倒了,把自己私家的手艺教给别人,现在还要被倒打一耙,我倒希望她不要再帮忙了!”

“这……”这下换林大爷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安硕,“硕子啊,你先别激动,大家这不是急了吗?没人敢动你媳妇的,真的。”

几个比较理智的村民也连忙附和。“是啊!安硕,我们也知道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没有好好听你媳妇的话,以后再也不会了。”

“安家媳妇啊,你教教我们怎么办吧?”

唐汐知偷偷地拉了下安硕的手,让他的怒气微微消了些,不过虽然众怒平了,但她的心情却没有好一些。

她站了出来,一脸凝重地道:“既是遭了虫害,就只能那样了,总不能叫茶叶复活。只是今年的茶怕是卖不出好价钱,我得先到茶园里看看……”

一听,赵秀秀像抓住了什么把柄,又趁机闹了起来。“看吧看吧,跟着她就是亏钱亏定了!这个女骗子……”

安硕铁青着脸望向她。“我叫你滚!”

赵秀秀三番两次在被众人面前被他污辱,再也忍不住了,反正嫁到安家是没希望了,他们夫妻也别想好过,她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我又没站在你们安家的地,凭什么你叫我滚我就得滚?”赵秀秀只是站在安家门口,还真没进去,“我偏要说,唐汐知就是个骗子,你当初娶了她是瞎了狗眼,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

村子里的人这算是听出一些味道了,赵秀秀爱慕安硕的事众所皆知,原来她是由爱生恨,挟怨报复来了,难怪安家提倡的事她都竭尽全力反对,他们其中有些人差点被拿来当枪使,一时之间心里都十分不好受,也对赵家起了非常大的不满。

“赵秀秀,如今我是六品王府仪卫,我叫你滚,你就得滚。”安硕对于泼妇的处理方式相当利落。

众人听得一惊,不敢相信安硕在王府里已经如此有地位,自己刚才居然还想找他麻烦……

赵秀秀更是脸色泛白,尖叫道:“不可能!”

安硕脸色一沉。“你可以不相信,但你要是再不滚,那就死!”

赵秀秀当然没死,只是灰溜溜的被赶回了赵家,这次丢了这么大脸,还彻底得罪了个六品官,先不说赵父会如何责罚她,估计她自己好一阵子都不敢在村民面前蹦跶了。

安硕和唐汐知跟着众人巡视了几个遭受虫害的茶园,发现茶园的确没照顾好,施的肥不够,水分也缺乏,茶树看起来都气息奄奄,有些枝头上都能目视到害虫停留在上面。

这种茶树上的害虫不过米粒大,称作浮尘子,通体青绿色,由于繁殖期短,一个不慎就会对茶园造成大规模的损害,浮尘子会吸取茶叶内的汁液,造成叶片卷缩,叶缘枯褐,最终导致茶叶掉落枯死。

见到唐汐知抑郁的神情,村民们都猜测今年茶园大概没希望了,心情也坠至谷底,但这也只能怪自己太过自以为是,明明人家都派人来手把手的教了,还不好好学,现在造成了苦果,也只能自己承担。

“安家媳妇啊,今年的收成就算了……你放心,明年我们还是跟着你种茶。”

“对对对,明年我们肯定会听你说的,叫我们怎么种我们就种,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或许是安硕先前一番话如惊雷轰顶,又或许是他的身分已经高到村民都仰视不到,大伙儿纷纷自省起来,看着唐汐知难过,也不由出口安慰,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唐汐知很想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笑容,但眼下看着可说是满目疮痍的茶园,她实在笑不出来。

最后一站,唐汐知来到自家的茶园,而身后的村民也全散尽,只剩下安硕一个人。

她目光幽幽地看着满山遍野的茶树,安家茶园算是维持得最好的,遭虫害的地方只有小小的一片,可是连她让人精心呵护的茶园都免不了出事,可想而知今年浮尘子肆虐得的确相当厉害。

安硕在唐汐知身后,看着她默默不语的颓丧模样,心里很是着急。

他从没像现在这么痛恨自己,她累了病了他帮不上忙,现在茶园受创他依旧帮不上忙,他明明娶了她是想让她享福,让她不再担惊受怕,可是现在她的烦忧他却无计可施,只能在后头干着急,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瞧着她的背影,彷佛山风一吹就能将她刮走,那么柔弱又那么无助,安硕的心痛极了,忍不住一步上前,由背后抱住了她。

“没关系的。”安硕郑重地说道:“顶多我们今年茶园的钱不赚了,先补贴给村民,有了这次教训,我们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唐汐知一愣,她一直将难受的情绪放在心底,但他这么一抱,几乎让她的掩饰骤然失去了作用,她哽咽一声,直接往后靠在他身上。

“夫君,我是不是错了?”唐汐知并不是不内疚,“如果我不鼓吹大家和我们一起种茶,至少他们把茶园租出去,还是能有租金收入的。”

“你也和他们一起犯傻了吗?这种老天爷才能决定的事,怎能说是谁的错?就是时机不好,我们再等等就是了。”安硕沉声道:“你放心,就算有人怪你,顶多以后不让他们跟我们种茶,不管是什么样的责难都冲着我来就好,你无须介意那些。”

唐汐知沉默了一下,突然噗嗤一笑。“不过你吓唬赵秀秀的样子真令人解气,连其他人都被你吓坏了,我都以为她会直接昏过去。”

“我不是吓唬她。”安硕闷着声道:“她再不识好歹,我真的会宰了她,没有任何人比你重要。”

明明话说得重,唐汐知却听得轻飘飘的,心儿都甜蜜起来。她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安硕的侧面下巴,顿时觉得他好高大,好可靠。

“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她说道。

“什么?”安硕以为自己听错了,压抑住心中狂喜,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唐汐知转过了身,俏皮地一推他。“我喜欢你呀,呆子!”

安硕毫无防备的被她这么一推,差点掉进茶树丛里,幸好他武功底子好,只弄掉了一些茶叶便站稳身子,不过即使一身狼狈,他仍是为了她的话傻笑不止。

“我也喜欢你,汐儿。”他忙不迭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唐汐知觉得他更傻了,笑着来到他身边。“我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你那么喜欢我,你以为我会嫁吗?”

她伸手替这呆子拍去落在他身上的茶叶,基本上这么容易掉的都是被虫咬过的半枯叶子,她拿起一片都已经成了黄绿色,边缘微褐的女敕茶叶,下意识放在鼻间闻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闻,却让她僵在当场,久久不能动弹。

“汐儿,你怎么了?”安硕见她表情不对劲,紧张地问道。

唐汐知美眸一眯,顺手由旁边的茶树摘了一片同样是半枯黄的茶叶。“安硕,你闻闻看,这茶叶是不是多了一种味道?”

安硕很认真地闻了一闻她手上的叶子,迷惑地说道:“好像是,多了一种甜味,似乎是什么水果味。”

唐汐知不语,绕着茶园走了一圈,从不同的茶树上挑下一些受浮尘子之害的半枯茶叶,仔细地一一试闻,甚至放了一片在嘴里,感受着青涩的茶叶传来的味道,她的眼睛慢慢亮了。

“夫君!”她惊喜地跳到他身上。

安硕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住,却只见她双眼晶亮亮地直盯着她,满脸的喜意。

“怎么了?”他瞪大眼睛问道,突然觉得应付自家媳妇的情绪变化比上战场杀敌还难。“你愿意陪我冒个险吗?”她笑逐颜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当然。”安硕根本不懂她想做什么,不过只要她开口,他无一不跟随。

唐汐知欣喜地吻了上去,安硕得了这天大的便宜,自然是抱她抱得更紧了,原本该是萧瑟充满绝望的茶园,在这一刻也弥漫着情意。

没有人知道,日后小南村茶叶的传奇,便是从这一记甜蜜的亲吻开始。隔日,唐汐知与安硕便在茶园里忙碌了起来。

他们夫妻俩没有找任何人帮忙,想着在自己茶园里采些茶,两人天黑就上山,正准备开始时,却看到山路那端慢慢地冒出了一个个黑影。

林大爷、黄大婶、黄嫂子、李大叔、杨大郎、丁赫……约莫十几个村民,甚至连杨大郎五岁的儿子都坐在自己父亲肩膀上来了。

“安硕,你们要采茶吧?反正我们今年茶园是不行了,干脆来帮你的忙!”李大叔笑道。

“放心,不收钱的,管吃就好,我家儿子馋安家媳妇那一口菜吵了好久了。”杨大郎憨厚地说道。

他这一番话惹得大家都笑了。

唐汐知捣住了嘴,内心说不出的感动,原来村民真的不怪她了,甚至愿意上山来帮她的忙,这一刻,她真心希望自己今天准备做的事会成功,她一定要带着大家致富,把小南村茶叶的名声打出去!

既然都已经来了,矫情的话也不必多说,由于安家茶园受损的部分并不大,唐汐知教导他们暂时不要采安然无恙的茶树,一定要挑着那些遭了虫害又还没掉落的卷曲半枯女敕茶叶采下。

众人吆喝了几声,便精神饱满地开始采茶,唐汐知则是在一旁边采茶边教授着众人采茶的手法及方式,不过一个早上过去,众人采了好几箩筐的茶,几乎把受损的茶园部分全部采尽。

唐汐知也相当大方,茶园的工坊原就有灶房,这阵子因为茶园遭虫害,她让村里的帮工先回去了,灶房里还有帮工留下来的食材,她便依着这些食材大展身手,用猪油炒了磨菇和木耳,炖了一大锅的红烧肉,酱萝卜炒山芋,还有一些她以前做的榨菜、肉酱等等,配上白米饭和小米粥,就是这么简单的菜色也吃得众人欲罢不能。

由于茶园无茶可采了,唐汐知决定开始教大家制茶,制作的方式完全依照金叶银毫,先是晒茶,静置,接着杀青,揉茶发酵,只是在发酵的阶段,唐汐知怎么都不满意,便将茶叶包起来放软,又重新揉茶,半成品的茶叶居然出现了许多白毫,让唐汐知和大伙儿都惊喜不已,一直到这个时候,大伙儿才确定唐汐知想做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道这被虫咬过的茶,最后能带给他们什么惊喜?

这批茶叶原本就是半枯叶,最后烘茶的时候,唐汐知稍稍调整了一下热度和时间,不那么热也不需太久,约莫不到两个时辰,唐汐知将完成的茶叶放到了大家的面前。

唐汐知、安硕、林大爷,还有一大群村民呆呆地盯着茶叶,发现这被虫咬过的茶,上头的白毫比先前的金叶银毫还多,颜色也稍微深一些,茶叶可能因为干枯过,微微呈现赭色,视觉上虽然没有金叶银毫那么喜人,不过散发出来的甜香味可是更胜一筹。

“光是这茶香里渗出的甜味,就知道这茶不会差。”林大爷深思道。“我们来喝喝看吧?”唐汐知屏着气息道。

“好!”众人异口同声回答。

安硕随即转头提茶壶去烧水,也没端着个六品官的架子,见他如此随和,村民们对他们夫妻也越来越感佩。

不一会儿,水烧得滚烫了,安硕将茶壶提了回来,唐汐知想了一想,还是耐心地等了一下,因为她总觉得这种甜香味不适合太热的水温。

待到水温降了一些,黄嫂子取来一堆茶杯,唐汐知便就着杯子一人一杯冲好了茶。

等茶叶泡开的时间可谓无比漫长,茶汤透红,色似琥珀,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诱人,终于可以喝的时候,众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着杯子深深吸了口茶香,接着满怀期待喝了一口。

只见众人的眼中都散发出光芒,还有不信邪的又多喝了几口,那种入口的香浓鲜甜,几乎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味道正极了……”李大叔的茶都喝完了,又重新沏了一杯,“茶里的甜香味喝起来很像,很像那个……”他一时说不出来。

这时杨大郎那五岁的儿子也凑热闹跟着品茶,接着突然冒出一句,“像蜂蜜啊!”

不仅是李大叔,每个人都被他说得愣了一下,皆着面露喜意。

林大爷甚至高兴地拍起手来。“说得对,说得对,就是蜜香味!安家媳妇啊,这会儿你又制出新茶啦!”

杨大郎也笑道:“想不到被虫咬过的叶子居然能制出茶来,茶里还带着蜜香,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味道,安家媳妇你简直神了。”

唐汐知笑着摇摇头。“是老天爷眷顾大家,哪里是我的功劳。”

黄大婶也喜孜孜地拍了她一下。“你就别谦虚了,除了你这脑子,谁会想到用枯茶叶去制茶?”

李大叔更赞道:“没有安家媳妇这种精神,也制不出好茶啊!”

安硕原就口拙,现在看大家称赞他媳妇儿,也只是乐呵呵地看着,好像大家夸赞的人是他一样。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安硕心里激起的波涛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在这样的绝境之下,唐汐知都能毫不放弃,最终杀出一条血路,制成了新茶,这样的精神与毅力何其可贵?相形之下他即使有了目前的地位,却仍无法为她挡风遮雨,害她仍需辛苦的披荆斩棘。

他还要努力再努力,直到自己能为她撑起一切。

他这傻愣愣发呆的样子没少被大家嘲笑,反正他也没有因为当官了就摆架子,大家也待他和原本一样随和。

黄大嫂瞧他一迳儿盯着自家媳妇笑,忍不住开口调侃,“安硕,你也说句话,你觉得这茶怎么样?”“很好很好。”安硕也只能冒出这句话来。

“除了很好呢?”黄大嫂穷追猛打,似乎看这二愣子吃瘪也是一种乐趣,“你就没有什么要对你媳妇说的?”

众人全静了下来,想看看安硕要对唐汐知说什么,想不到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言简意赅地击中了每个人的心,因为那是每个人都想说的话——

“汐儿,谢谢你,今年咱们小南村的春茶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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