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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厨王妃 第十章 好色的敬王

阎明珠为亲儿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先前在各皇亲世家中游走,甚至邀京城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出游小叙,心里都是有打算的。

这几天,在精挑细选出一份名单后,她设宴邀请几名年龄家世都适合的才女,除了李雪外也包括陈国公府、吏部侍郎府、彦宁伯府、南恩侯府、工部尚书府,哪家的闺女不是好颜色、才艺双全?

她们含羞带怯的等着秦王,甚至精心准备才艺,希望能吸引他的目光,但一等再等,盼了又盼,主角却没现身。

阎明珠表面上维持笑意,私下不时让郑嬷嬷派人去主院催,结果人竟不在,再到月牙斋,得到的是赵莎华早上就出门了,尚未回府。

阎明珠火大的派人出去找,也到宫里问,但等了又等,仍迟迟不见朱汉威出现。

眼看时间逐渐过去,从上午至傍晚,李雪等贵女们再好的妆容也花了,眼里的落寞更是清楚,阎明珠更觉得面上无光,儿子竟放她鸽子!

她勉强撑住笑意,将所有姑娘请回去后,勃然大怒,就听叶诚过来回禀——

“王爷回府了。”

“他回来的时间倒精准。”

到这会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根本就是故意的,赵莎华一天都没见到人,肯定也是他的安排,怕她迁怒找碴,随便搓磨她。

主院的书房里灯火已亮起,朱汉威正拿着笔写着川城堤坝修筑概要,并提及可派的官员人选。拜重生之赐,他知道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官懂得治水,在水患发生后那名官员仍亲自到堤坝视察,堤防崩毁时还跟着搬沙包,试着筑起拦水闸。

他写得专注,每一字大气俊雅,突然察觉不对,停下笔抬头一看,就见他母妃眼中冒火,气冲冲的推开卢公公走进来,接着像个泼妇般一把将他桌上的物什都扫落在地。

瞬间,乒乒乓乓,桌上文房四宝落地,墨汁也喷了一地,写着修筑概要的纸张也染了墨,黑了一大块,一片狼藉。

朱汉威手上仍握着狼毫,抿紧薄唇看着母妃。

“你到底在想什么?哀家这么辛苦替你择妃又是为了什么?你就只要赵莎华吗?你难道没听说她命中带克,注定此生无子?”

朱汉威将笔搁在桌角,冷冷看着状如泼妇的母妃,“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心人的眼红之语,再者,我从不是母妃手里的傀儡,您也知左右不了我的决定,何必为此坏了母子情分?”

“哀家不接受,她可是个下堂妇!”她厉声反对。

“要与本王相伴的女人,本王连选择的权力都无,还是男人吗?”他眼神中透着凌厉,“母妃注定只有她一个媳妇,何不敞开心来接受?免得媳妇没了,连儿子也没了。”

满腔的沸腾怒火活像被自家儿子从头泼了盆冷水,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在威胁哀家?”

“没有,只是很清楚母妃想要的权势地位永远高于儿臣的终身幸福,这是儿臣的悲哀及无能,是儿臣让母妃认为只有您掌控权势才能拥有想要的一切。”他摇摇头,“但赵莎华不是儿臣,母妃看到她,起码也该保持一份客气,她不曾欠母妃什么,更没有必要忍受您恶意的言语欺压,直白的说,她没招惹我,是儿臣不愿放手。”

他平淡的口气中也可以听出对母妃的淡漠,“再说,若没有遇见她,儿臣不可能回京,也不可能辅佐国事,此时,极可能不是在浪迹天涯就是寻一地方隐居。”

阎明珠抿紧了唇。

“总的来说,没有她,儿臣便不是眼前的模样,在儿臣眼中,她八字极好,命格贵重,肯定旺夫益子,有她在身边,儿臣觉得很幸福,这一点,母妃无法给我。”他话说得直白,不意外的看到她面色在瞬间惨白。

他眸底也闪过一抹悲哀,前世,她看似对自己样样上心,却是将他当成垫脚石,只可惜,他跟她都不曾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阎明珠看着儿子脸上冷傲疏离的神色,知道再争执下去他也不会让步,她气呼呼的甩袖离去。

郑嬷嬷向他行了一礼,连忙跟上去。

朱汉威目送母妃离开,才问了吕勇,“华儿还未回?”

“尚未回来,爷要不要先回房休息?让属下派人收拾这里。”

他点点头,披了大氅,步出书房往屋里去。

屋子暖烘烘的,他坐在桌前,侍候的小厮走来倒了杯热茶退下。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片刻之后,赵莎华倒是走进来了。

这一天,在他的吩咐下,她一早就去了京城,还有附近车程都要一两个时辰的邻城,她将他指定的店家绕了遍,买了他指定的茶,其中有碧螺春、大红袍,西湖龙井、普洱菊花、信阳毛尖等等。

但京城卖茶叶的几家大茶铺哪种名贵的茶没有?却硬要卢公公跟罗英带着她绕这么大一圈,一天下来,她还真的有些累了。

“该买的都买回来了,都交给叶总管了。”

他点点头,亲自为她倒了杯茶,看着她喝了两口,放下杯盏。

“我去准备晚膳?”她其实已经吃过了,毕竟一堆人跟着她,她总不好让大家饿着肚子回府。

“不用了,我在外面用过才回来的,今天,辛苦了。”他看着她的眼神特别温柔。

前世对权势的汲汲营营、不择手段,机关算尽,却是惨死,这一世什么也不在乎,却遇上一个让他放在心上的可人儿,那初识的悸动与情愫是那么美好,每天,只要看她一眼,他就觉得心情极好。

母妃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上一回,他没料到母妃会那么快动手,那种惊心动魄害怕失去的滋味,品味一次已足,所以他今天无法留在府里,只有将她暂时安排得远远的。

但太皇太妃今日设宴的事,赵莎华住在府中怎么可能不知?她也明白他的用心,刚刚回府往这里走来时,卢公公还拉了她一把,好让她避开正臭着脸离开的太皇太妃,卢公公还低低说了句“娘娘果然气坏了,还是王爷英明,一早就把姑娘派出去办事儿”。

想到这,她注视着朱汉威,“其实王爷不必太担心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赵莎华整个人看似柔静,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勃勃生机与对生活的韧性,刘韦轩没资格拥有她,只有他,才能护她一生。

“我相信,但我想照顾你。”

阎明珠怒不可遏的回到自己屋里,沉默好久,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之气。她到现在仍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原本他们母子同心,一起要抢回属于他们的荣耀,为此他们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为了得到更多的金钱办事,朱汉威揽了不少精于各门生意的掌柜,一年又一年,他手下掌控的生意不少,囊括民生外,酒栈、妓院、赌坊,甚至还经营粮食供应皇家军队。

结果他竟然撇下这一切,断了联络。

她揉揉发疼的额际,还有赵莎华,那个东西怎么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可是儿子是她一手拉拔大,他的个性她自是知晓,一旦认定了绝不会放手。

她怎么能容忍?阵子闪过一道森冷之光,阎明珠端着茶盏的手晃了晃。

郑嬷嬷一直在旁候着,也一直看着主子,见状连忙要过来接她手上的茶盏。

阎明珠摇摇头,将茶盏放到桌上,她想到李雪提的方法——祸水东引。

藩王无诏入京是重罪,但敬王这些年得以自由进京,全是敏太后给的懿旨,不得不说,敬王的花心让敏太后很放心,再过几日敬王就会进京,届时天天在宫里进出,她只要想个法子让赵莎华也进宫,让两人见到面。

虽然不想承认,但赵莎华的相貌上乘,而且是越看越美的那种姑娘,要吸引敬王不难,届时她只要让人透个话给敬王,知道赵莎华是秦王的心头好,相信他会有一些想法。

第二日,主院厅堂,朱汉威与赵莎华正在用早膳。

见阎明珠走进来,赵莎华连忙起身一礼,朱汉威也起身唤了声,“母妃,用过早膳了?”

“不用,你母妃没这种福气,可以享用赵姑娘的手艺。”她边挖苦的说边坐下,再挥挥手,“都坐下吧,哀家有话说。”

朱汉威先坐下,再向站着的赵莎华点个头,她忐忑的坐下来。

郑嬷嬷上前为主子倒了杯茶。

阎明珠喝了口茶润润喉,这才看着儿子道:“宁妃怀孕了,受罪不少,不时呕吐,御膳房的人忙得人仰马翻,还是无法缓解她的恶心症状。”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转而落到赵莎华身上,“太医说了,保胎药汤喝多也影响肚中孩儿的健康,既然她有一手好厨艺,就让她试试,只待三五天,太医看过若改善,就让御膳房照着食谱做,我儿不会舍不得借人吧?”朱汉威抿抿唇,“是不想借。”

“我想去。”赵莎华却道。

他蹙眉看向她。

是个识相的!阎明珠微微一笑,“既然答应了,用完早膳就去整理几件衣物,晚一会儿,哀家让郑嬷嬷亲自送你进宫去。”

说完要说的话,她起身离去,郑嬷嬷也向秦王行礼,跟着主子走了。

朱汉威看着赵莎华。

“我想去看看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母亲服侍过的贵人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母亲每每说起御膳房总是语带怀念,不过这也只是原因之一,我若不去,娘娘肯定不悦,她难得开口要人,我不希望你为难,也不希望你跟娘娘的亲情越磨越薄。”她还是认为有缘才能当母子,不需要为了一些琐事伤了这份缘。

“吃早膳吧。”他的口气无奈,对她的善良,他无法计较。

她点点头,将他喜欢吃的芝麻薄饼卷肉挟到他的碗里。

他以筷挟起,咬上一口,表皮酥软,肉片鲜女敕,他看她也咬了一口,笑了。

赵莎华进宫后,在朱汉威强势的插手下,就只在两个地方走动。

一个是离御膳房不远的偏殿客房,一个就是御膳房,她甚至没机会与后宫妃嫔接触,朱汉威可把话说白了,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她在御膳房做的任何一道菜,在送膳的宫女确定安全后,只要出了任何事,都与她无关,同时,她也只为宁妃一人做菜,任何妃嫔都不得指使她,这些话,都是朱汉威让总管太监一字一句的传下去的。

宫里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一听就知道赵莎华是秦王的人,而秦王在宫里人的眼中,那可是比皇上都还要厉害的人物,长相虽然俊美,但全身上下散发的矜贵冷肃气息,莫不让人畏惧,因此赵莎华在宫中的日子算是备受礼遇的。

但进宫第四天,就见郑嬷嬷亲自到御膳房找她。

对这名太皇太妃身旁的老嬷嬷,赵莎华必须承认自己也是有些畏惧的。

郑嬷嬷对她的感觉也矛盾,她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但她的身分实在配不上秦王,且自己不过是个奴才,怎么想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自己,主子坚持要将她从秦王身边赶走,她劝不动,只能听命办事,毕竟没人喜欢不听话的奴才,她只希望万一事情失败,秦王可以放自己一马。

抛开过多的思绪,她将来意对她说明,原来敬王今日进京,皇上与敏太后邀了些皇亲国戚及辅臣一尚官进宫,设晚宴接风。

太皇太妃道她手艺了得,又在宫中,要她配合御膳房做几道大菜。

管御瞎房的老嬷嬷正要说秦王的交代时,却被赵莎华阻止了,还点头应了。

郑嬷嬷又开口,“太后娘娘正跟宁妃在百荷宫,宁妃这几天胃口好了很多,对几样小菜很有兴趣,太后娘娘让你跟老奴走一趟,亲自为宁妃解惑。”

“是。”赵莎华又点头了。

管事嬷嬷连忙拉住她,“可是秦王——”

她摇头一笑,“没关系的。”是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开的口,她哪能驳了两人的意。

郑嬷嬷带着她往宁妃的宫殿走去,经过回廊时,不远处也有太监领路,他正带着一名风华正茂的俊逸男子迎面而来,只是再走近些,赵莎华就发现那双眼神不太正,可惜了这样的好容貌。

男子挑眉一笑,看来是认识郑嬷嬷的,“郑嬷嬷,你身边这位是?”

郑嬷嬷恭敬一福,“禀敬王殿下,这位是特别进宫替宁妃娘娘负责膳食的赵莎华赵姑娘,是太皇太妃引荐进宫的。”

赵莎华上前行礼,敬王是朱汉威的皇兄,她想起武成帝当年在位,除了太子外,将先后成年的皇子们封王后,即让他们前往封地开衙立府,这作法一直到敬王都是如此,但到最疼爱的秦王时,虽然也封了王,却让他留在京城,秦王也成了储君外唯一一个留京的皇子,听闻当时前往东北封地的敬王还大闹一场。

在她思绪翻飞间,敬王朱汉寅已经笑说——

“相逢即是有缘,哪一日本王有幸也能尝尝赵姑娘的厨艺呢?”

他那双桃花眼注视着她,宫女美人是多,但眼前的美人有一双难得的纯净明眸,很吸睛,他好奇染上后又会是怎样的风情?

“是太皇太后厚爱,小女子厨艺尚可,不敢让敬王惦记。”她说得婉转。

郑嬷嬷小心看了敬王一眼,倒不见生气,只是一见美人就心猿意马。

她再跟敬王行礼,说明要带赵莎华去见敏太后便告退了,不过在带赵莎华离开前,她以眼神向引路的太监使了个眼神。

因此两人离开后,该名太监就在敬王身边低声说话。

朱汉寅一愣,随即饶富兴味的看着赵莎华消失的回廊——竟是皇弟的人,这下子,他对她的兴趣更高了。

七情不动的皇弟竟然有了红粉知己,这也很符合他的个性,一张挑剔的嘴找了一个厨艺精湛的厨娘。

这一晚,久未见面的敬王、秦王兄弟终于聚首,其实两人差了四岁,个性也相差颇多,再加上武成帝独宠秦王,兄弟俩始终不太亲近,但皇室中人,表面功夫一向做得极好。

一阵你来我往的寒暄问候后,朱汉寅举起眼前的酒杯,笑说:“皇弟,皇兄敬你一睛杯。”

朱汉威也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

两旁的宫女再度上前,再注满一杯。

酒水劲辣,朱汉威喝得颇多,有些微醺,眼神迷离,但别人不知他心里有股闷火,因为眼下这些菜色都太过熟悉,难怪母妃今日缺席,怕他当众与她杠上,丢了颜面。

朱汉寅酒酣耳热之际,拍了拍手,唤了一旁的太监,“这御膳房厨艺比上回更好,将掌勺的请出来,本王有赏。”

太监行礼,退了出去。

朱汉寅迅速的瞄了朱汉威一眼,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而在朱红殿门外,赵莎华在太监的引领下,一步步的往宴会处走去。

她很无言,那一天,郑嬷嬷说要带她去见敏太后及宁妃,但还没见到人,就有宫人来禀,说敏太后知道秦王交代的事,不便打扰她,让她回御膳房去。

这几天,她在御膳房掌厨,看到的皆是井然有序,然而她回去后却是一团乱,众人像无头苍蝇似面带惊慌,她一问之下才知道,几个掌厨的突然肚疼月复泻,但晚上有大宴,各厨负责的菜韵一下子大乱了。

那些宴客御膳对她而言并不难,她只好主动跳出来帮忙,有些复杂工序的菜色也让她简化了,毕竟她也只有一双手,庆幸的是,简化后的御膳仍相当美味。

好不容易将晚宴大菜完成,可以好好歇息,这时候却莫名的被召到宴会处来。

她知道规矩,要低眉顺眼,不能直视贵人,所以一进入举办宴会的大殿,她就依礼一福,因而并未看到朱汉威。

朱汉寅见到她时,眼睛一亮,“抬头。”

赵莎华那双澄澈分明的水灵明眸看过去,却是先看到朱汉威,她愣了一愣。

朱汉威黑眸微眯,对走进殿内的是赵莎华,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朱汉寅倒不介意美人只看着皇弟发呆,秦王的面貌的确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他笑着起身,走到赵莎华身边,看着坐在上首的年轻帝王,“这个美人儿,本王喜欢,皇上可否将她赐给本王,一路侍候本王回东北。”语毕,竟直接握住赵莎华的手。

朱铮一怔,知道这个皇叔爱美人,但当众人面前讨人岂不荒唐?不过见众人的表情,没有太多惊色,显然是见惯的。

敏太后却是低头喝茶,嘴角微微勾起,宫里也有她的耳目,更甭提这出戏太皇太妃借了她的名,弄个巧遇让赵莎华入了敬王的眼,还不忘知会她,就是想将这二手货送给敬王。不过……她的目光瞟向仍坐着喝酒的秦王,他竟没有任何动作?

赵莎华听到敬王那一席话就怒了,眼下竟还动手!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绷着脸道:“民女只是来做料理,不是来侍候人的。”

“做料理是侍候人,到本王身边也是侍候人,有何差别?”朱汉寅笑问。

她正要反驳,朱汉威凉飕飕的声音响起,“皇兄可能不清楚,华儿是本王的厨娘。”朱汉寅仍是一脸灿笑,“那更好,皇兄可从未向皇弟讨过人,生平第一次,皇弟把这个美人儿让给皇兄,皇兄再找几个更好的厨娘回报可好?”

“不行,她跟本王签约,白纸黑字,双方要照着合约走。”

朱汉寅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未见,别这么不给皇兄面子嘛?”

朱汉威的脸上无半点笑容,眼神甚至更冷,冷得让在座,就是坐在上首的朱铮都觉得冷了,可见这气场多强大。

殿内静悄悄的,空气凝滞,朱汉寅的笑容也变得尴尬,他知道这个皇弟的能耐,所以从小就厌恶他,及长,他必须到封地过日子,这个父皇最疼宠的弟弟却可以留个京城当个闲散王爷。

从小到大皆如此,最好的总是留给朱汉威,他曾经想过,若不是朱汉威年龄还小,父皇也早早就立大皇兄为太子,也许连这九五至尊的大位也是留给十三皇弟,但心里忿忿,表情却是再亲密不过,“好吧,君子不夺人所好,皇弟不能割爱,皇兄只好放弃。”

朱汉威点头,却是看向上首的敏太后及朱铮,“本王突感不适,先行告退,这厨娘,本王就带回去了,免得又招了什么人的眼。”语毕,他还给了敏太后意味不明的一眼。

敏太后的心突突一跳,可能吗?她知道她帮太皇太妃的事?

朱铮对这皇叔一向有说不明白的尊敬与畏惧,哪敢拦人,急急点头,让他赶快出宫。

赵莎华最无辜,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从出宫到坐上马车,他臭着一张俊颜不说话,她也只能安静扯着丝帕,盼望快点回王府。

两人一下车,她忐忑的看着他。

“你回月牙斋。”他丢下这句话,就朝着母妃的院落走去,不要任何人跟着。

但吕勇跟罗英都清楚主子要去找娘娘算帐了,当晚宴出现赵莎华的手艺时,主子就在宴席上派人向他们传话,去查查怎么回事?

宫里有主子的耳目,不过问了一下就知道作妖的有谁,也难怪主子会这么愤怒。

朱汉威强压住心中怒火,进入内室后看着一向有手腕还一派轻松的母妃,这一次她真的彻底将他惹毛了!

“不是参加宫宴吗?这么早就结束了?”阎明珠喝了口热茶,心情不错。

她以为事成了,敬王向皇上讨要了那东西,儿子才会气冲冲来找她,但她不怕,儿子的能耐有多少她很清楚,要查到她并不难。

他冷着一张脸,“母妃与我有多年不见,大概不清楚儿臣与母妃记忆中的并不同吧?”“什么意思?”

“以为我仍眷恋那个位置,对一些人事会容忍?母妃错了,如今对权势,儿臣是『无欲则刚』的奉行者,若说有什么?也只有口月复之欲,而这点的满足只有华儿办得到,这么说,母妃明白吗?”

她眉头微蹙,难道他当众就跟敬王对上了?也不怕他人笑话,为那东西值得吗?冲冠一怒为红颜,天下不要了吗?她还在想着,儿子冷冽如冬风声音又起——

“母妃不要逼儿臣做出连夜将母妃送走的不孝之举,母妃应该知道我的个性。”

她抬头直视儿子那双不见任何波动的黑阵,脸色微微苍白,她怎么会不知道,冷血残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性子大半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但她有傲气,身旁还有侍候的郑嬷嬷,身为人子,他竟然连给她留点情面都没有,就因为赵莎华?

朱汉威已经走了,他说完要说的话,至于母妃怎么想,有什么话要驳斥,他都不想听。

阎明珠气得浑身发抖,握在扶手的手指都掐白了。

郑嬷嬷看出来了,赵莎华就是秦王的逆鳞,她想劝上一劝,“娘娘——”

“什么都不要说了!”她气极了,却也觉得疲惫极了,揉揉眉心,她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不行!他身边若有那东西,再来的路都走不下去了!她仰头闭了闭眼,她还得再想想。

寂静的夜,赵莎华独自一人在厨房里忙活儿,没让梅心与桃雨在身边侍候。

她只想一人静一静,但一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思绪全绕着朱汉威转,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自出宫后全程一张臭脸。

只是这个男人她也不是不清楚,他若有心不说,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罢了,不纠结,她的胃现在倒是诚实,在宫里掌勺时她可什么都还没吃,这会儿饿得咕嗜咕嗜叫。

看了看柜里的食材,还有前些日子让人采买的篇蓄,这野菜她自己是挺喜欢的,京城里也有城外的小农挑来几担便宜卖,但也因为便宜,她不好再煮给朱汉威吃。

眼下只有她一人,她想了想,拿了面粉擀了面皮,将篇蓄简单煨熟加盐,做成两颗素包子,大火蒸熟。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两颗胖胖白女敕的素包子放置瓷盘,甫坐下要享用——

“叩叩——”

朱汉威敲了半开的门,她回头一见是他,急急起身,“你怎么来了?”

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几上的两颗素包子不说话。

她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你饿了?我煮东西给你吃。”

“你坐下。”他知道她一定觉得今夜的他脾气怪异,本想过来解释,但似乎不用了,她就是个心大的,都知道来做吃的了。

赵莎华看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朱汉威在她一旁坐下,就听到她的肚子发出声音。

她糗得低头,他倒是笑了,“吃吧。”

她点点头,吹了吹热呼呼的包子,轻轻咬了一口,看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她便要他将另一颗吃了,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也不好睡,她吃一颗就好。

朱汉威见她坚持,今晚他也没吃多少,遂拿起另一颗素包子咬了一口,随即一愣。她却以为这等野菜做的又没肉味的素馅包子他吃不下,连忙放下手上的包子,“还是我再做几个肉包子给你——”

“这是篇蓄做的馅?”

她点点头,“吃不惯吧?是粗糙了些,但是——”

“我吃过,还吃了不少。”他向她说起当过去征战缺粮,不得不派人往池塘或原野等地摘这野菜当充饥的伙食,只是舍掉是前世发生的事。

赵莎华知道他征战不易,倒不知连军粮都出问题,得靠野菜果月复,忍不住开口,“辛苦了。”

他正咽下另一口,凝睇着她的脸庞,脑中突然灵光乍现,脑中响起另一个相同的轻声呢

“辛苦军爷了。”

他想起来了!前世,他为了突击一个潜入中原的敌方大将,秘密追踪近十天才逮到机会活逮,而他与两名心月复又饿又渴,寻到一户人家,掏银子要他们随便做点东西充饥。

当时,只知道是个年轻女子在厨房忙活,送上桌的就是近二十颗这样的篇蓄素包子,还好奇的瞄了一眼被扔在地上,被他们五花大绑的敌方大将。

他的心月复开口解释俘虏的身分,示意她不需喂食。

也因此那年轻女子开口说了,“辛苦军爷了。”

他当时疲惫不堪,也未细看那女子,如今尝到这似曾相识的熟悉味道,再想到他初次尝到赵莎华手艺时,也是对篇蓄的味道特别有所感。

原来,他与她的缘分竟然这么深?那种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味道,让他毫不迟疑的点头成为她食堂的客人。

赵莎华并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但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太温柔,不,除了温柔外,还有一些她解读不了的东西,“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这一世虽然也有战事,但因有重生记忆,倒是好打许多,也没有追踪那敌方大将一事,庆幸的是,虽然没有那件事,却有之后的相遇,想来两人不论前世今生皆有缘。

赵莎华原本以为敬王的事就这样揭过,没想到敬王竟是颗牛皮糖,动不动就往秦王府里来,但他不是来找她,是打着来看太皇太妃的名义。

好在,太皇太妃并没有要求她要去见他,倒是客气的只叫她做茶点。

因要求并不过分,她不好连这也不做,结果就是敬王给的谢礼一个比一个重,她也没打算退,让梅心收起来记录成册,待离开京城那日就留在秦王府,托叶总管交给太皇太妃,随便她处置。

此时离过年不到两个月了,她很想回魏城,也真的想弟妹了,但朱汉威却更忙,有时候还在宫中过夜,她想见也见不到人。

但从卢公公及叶总管,甚至是吕勇或罗英口中,她知道他派人将月牙斋守得跟铁桶似的,敬王不是没有想进来逛逛,但总是被拦劫,礼貌的被请走。

朱汉威当然知道朱汉寅抱持什么扭曲心态,从来好的东西父皇都给了自己,若能从自己手中夺走最在乎的女人,终于赢了一次的优越成就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可朱汉威是真的忙,只能拜托心月复守好赵莎华,川城的堤坝修筑概要及可派的官员人选的事迫在眉睫。

川城水患是大魏倾倒之始,重生后他远离争权夺利的京城,天灾不是他能阻止的,但是爱上赵莎华后,他的心也变得软柔,朝廷仍有一些为国为民的好官,他想先尽人事再听天命,也许,天灾在没有人祸作祟下,大魏子民能逃过这一劫。

他也知道赵莎华想回魏城,不外乎是想念她的弟妹,但他要忙的事还需要一段时日,与其让她思念弟妹度日,不如将那对龙凤胎送到她身边。

因此半个月前,他就派人护送孙容、赵晋元及她的弟妹一路北上,再过几日就该抵达了,他希望她会喜欢这份惊喜。

但多日未见,他想她了,所以今日还是拨了空,从宫里回府一趟。

赵莎华大概也有五天没见他,他看来气色还好,只是一见面,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一察觉此事,她粉脸突然涨红,有些手足无措。

“晚膳在府里吃吗?我去准备。”

朱汉威如黑曜石一样的黑瞳浮上笑意,“不了,宫里还有一些从川城赶来的地方官,我得跟他们提修堤之事。”

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分明瘦了些,“你在宫里没好好吃东西吗?还是我再去御膳房,就张罗你吃的,我们有合约,我这里也有你预付的——”

他突然伸手捣住她的唇,笑得更温柔,“敬王住在宫中,我想你也不想跟他碰面吧?”

当然!她点点头,却突然感觉到他的指月复在她的唇缓缓移动,她吓了一跳,连忙拉下他的手,再不安的看向站在厅堂外的梅心跟桃雨。

他低低一笑,他有些鲁莽了,“皇上那里有些麻烦,敏太后的手伸得太长,我安排的人事,皇上迟迟不点头。”

朱汉威看着她面露茫然,笑了笑,这些复杂的政争太为难她了,“我听卢公公说,你也几乎都留在府内,怎么不出去走走?买些东西给京亚或歆亚——”他说到这里,就看到吕勇出现在门口,朝他点点头。

“我必须回宫了。”他再次握了握赵莎华的手,步出厅堂,看着吕勇,“说。”

“敏太后要皇上将川城赶来的地方官再轰回去,说什么宫里什么地方,几个芝麻小官也放进来。”

赵莎华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越走越远。

“王爷看来好像瘦了耶。”梅心皱着眉头说。

桃雨也点头,“一定的啊,王爷的胃,只有姑娘能满足嘛。”

那又如何?他连在府里吃一顿的时间都没有,看他那么忙,她怎么提回魏城的事?这不是添乱?可是这样一天等过一天,哪时候能回去呢?虽然五到十天就有孙容的信送过来,信中表示弟妹及食堂都很好,可她还是想亲自看看。

心情太烦杂,她要出去透透气,赵莎华让门房备了马车,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上街,原是漫无目的,却在看到京城最大的杂粮行时动念下了马车。

粮行规模大,门面也大,采购的老百姓也多,就连宽阔的门庭前也摆了一麻袋一麻袋开口的稻米、小麦、花生、芝麻、黄豆等等五谷杂粮。

她正思索着可以买什么做些可以放的点心,请卢公公送到宫里,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却快步往她走过来,她定睛一看,竟是敬王,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

“赵姑娘,终于再见到你了。”

朱汉寅那双桃花眼尽是笑意,见她身上披了件暖裘,手上却空无一物,想也没想的就将手里那青铜鎏金手炉往她的手里塞,“天气冷,给你。”

这手炉相当精致,还镶了螺钿珠宝,如敬王这样身分贵重的皇亲国戚才会用,价值不菲。

她想也没想的就还给他,“小女子没那么脆弱,何况天气尚好。”今年入冬,但第一道雪迟迟没下,还不算真的严寒。

这些日子赵莎华听了不少敬王的事,也是两个贴心丫鬟替她打探来的。

她们说敬王特别喜爱经人事的女子、寡居的妩媚少妇,还有和离的美丽小妇人,甚至青楼花魁,在敬王后宫里可是各色美人应有尽有。

桃雨跟梅心向敬王行礼,但心里对这个花心王爷可是没有半点好感。

朱汉寅对美人表示的疏离无感,若是太好上手,那就辜负了皇弟对她的一片心了。

赵莎华心情已经不太好,又看到另一辆马车下来的一对男女,她真的悔了,今天出来是该看一下黄历的。

刘韦轩看到她却是心情复杂,有点开心,有点忐忑。

但两人的过往已成过去,他也很不想承认,眼前的女人看不出有自惭形秽之感,还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光采照人,比当年更为迷人。

“你看起来,比上一次看到你更好。”他想也没想就道。

衣袖却被身旁的姜映薇狠狠的一扯,还送他一记白眼。

赵莎华一愣,上一次?就是他当街要她回庆安伯府的那一次吧。

她定定看着这个曾经身心相许的前夫,不得不说,有时候老天爷的安排很奇妙,让她经历苦痛后才发现,离开他,天地更宽,也知道自己的价值。

“敬王在这里,你眼里只看到某人吗?”姜映薇瞪丈夫一眼,她这些日子有进宫,曾见过敬王,自然也听到他当众向皇上讨要赵莎华的事,却被秦王强势搅黄了,这事也已从宫中传至宫外,传得沸沸扬扬。

刘韦轩还真的现在才看到敬王,连忙行礼致歉,姜映薇也堆满笑脸行礼。

朱汉寅只点点头,他几近着迷的盯着赵莎华,他有过太多女人,深深认为经人事的女人比那些完璧少女要有滋有味多了。

赵莎华虽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却是一个光看就很想占有的女人,她静静站在那里,全身散发一种吸引人的气息,那是一种含有内蕴的坚韧底气,她美,不在外貌,在内里。

“赵姑娘要买什么?本王陪你逛逛。”朱汉寅神情温柔的问。

“这不是敬王吗?欢迎欢迎,请进来用杯水酒,要是本店有什么入了王爷的眼,尽管说!”粮行大当家从店内大步走出来,两鬓斑白的他向敬王拱手后,亲切的带着他往店内去。

偏偏朱汉寅还真的要给他面子,身为京城最大的粮商,人脉金钱都有,两人一向就有往

少了个碍眼的人,赵莎华也不想与姜映薇针锋相对,也不想再面对刘韦轩那双好像饱含后悔与温柔的眼睛,她向两人礼貌的点个头,就带着两个丫鬟再上马车。

马车都走远了,自己的丈夫还眼巴巴的望着,姜映薇怎么不气?

“人家已经找到更好的靠山了,你凑什么热闹,还嫌她最近的名声不够响亮?”

刘韦轩看着妻子咬牙切齿说着讽刺话,看着那近刻薄的嘴脸,再想到刚刚温柔美丽的赵莎华,他不想承认他很后悔。

如今传言,今上的两个皇叔都对赵莎华有意,而原本拥有她的自己过去却强硬的逼她和离,因此在传来传去的八卦流言中,虽然也有她克父母及注定无子无女,但说更多的却是笑话他不识货、愚不可及。

那些嘲笑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打击,今日再见赵莎华,心里另一个声音却附和起那些嘲笑,他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吗!

“我先回去了。”他突然觉得很累。

“不是要陪我走走吗?我不管,我看中丽宝阁的一套头面,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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