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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廚王妃 第十章 好色的敬王

閻明珠為親兒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先前在各皇親世家中游走,甚至邀京城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出游小敘,心里都是有打算的。

這幾天,在精挑細選出一份名單後,她設宴邀請幾名年齡家世都適合的才女,除了李雪外也包括陳國公府、吏部侍郎府、彥寧伯府、南恩侯府、工部尚書府,哪家的閨女不是好顏色、才藝雙全?

她們含羞帶怯的等著秦王,甚至精心準備才藝,希望能吸引他的目光,但一等再等,盼了又盼,主角卻沒現身。

閻明珠表面上維持笑意,私下不時讓鄭嬤嬤派人去主院催,結果人竟不在,再到月牙齋,得到的是趙莎華早上就出門了,尚未回府。

閻明珠火大的派人出去找,也到宮里問,但等了又等,仍遲遲不見朱漢威出現。

眼看時間逐漸過去,從上午至傍晚,李雪等貴女們再好的妝容也花了,眼里的落寞更是清楚,閻明珠更覺得面上無光,兒子竟放她鴿子!

她勉強撐住笑意,將所有姑娘請回去後,勃然大怒,就听葉誠過來回稟——

「王爺回府了。」

「他回來的時間倒精準。」

到這會兒她還有什麼不明白,自己的兒子根本就是故意的,趙莎華一天都沒見到人,肯定也是他的安排,怕她遷怒找碴,隨便搓磨她。

主院的書房里燈火已亮起,朱漢威正拿著筆寫著川城堤壩修築概要,並提及可派的官員人選。拜重生之賜,他知道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官懂得治水,在水患發生後那名官員仍親自到堤壩視察,堤防崩毀時還跟著搬沙包,試著築起攔水閘。

他寫得專注,每一字大氣俊雅,突然察覺不對,停下筆抬頭一看,就見他母妃眼中冒火,氣沖沖的推開盧公公走進來,接著像個潑婦般一把將他桌上的物什都掃落在地。

瞬間,乒乒乓乓,桌上文房四寶落地,墨汁也噴了一地,寫著修築概要的紙張也染了墨,黑了一大塊,一片狼藉。

朱漢威手上仍握著狼毫,抿緊薄唇看著母妃。

「你到底在想什麼?哀家這麼辛苦替你擇妃又是為了什麼?你就只要趙莎華嗎?你難道沒听說她命中帶克,注定此生無子?」

朱漢威將筆擱在桌角,冷冷看著狀如潑婦的母妃,「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有心人的眼紅之語,再者,我從不是母妃手里的傀儡,您也知左右不了我的決定,何必為此壞了母子情分?」

「哀家不接受,她可是個下堂婦!」她厲聲反對。

「要與本王相伴的女人,本王連選擇的權力都無,還是男人嗎?」他眼神中透著凌厲,「母妃注定只有她一個媳婦,何不敞開心來接受?免得媳婦沒了,連兒子也沒了。」

滿腔的沸騰怒火活像被自家兒子從頭潑了盆冷水,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在威脅哀家?」

「沒有,只是很清楚母妃想要的權勢地位永遠高于兒臣的終身幸福,這是兒臣的悲哀及無能,是兒臣讓母妃認為只有您掌控權勢才能擁有想要的一切。」他搖搖頭,「但趙莎華不是兒臣,母妃看到她,起碼也該保持一份客氣,她不曾欠母妃什麼,更沒有必要忍受您惡意的言語欺壓,直白的說,她沒招惹我,是兒臣不願放手。」

他平淡的口氣中也可以听出對母妃的淡漠,「再說,若沒有遇見她,兒臣不可能回京,也不可能輔佐國事,此時,極可能不是在浪跡天涯就是尋一地方隱居。」

閻明珠抿緊了唇。

「總的來說,沒有她,兒臣便不是眼前的模樣,在兒臣眼中,她八字極好,命格貴重,肯定旺夫益子,有她在身邊,兒臣覺得很幸福,這一點,母妃無法給我。」他話說得直白,不意外的看到她面色在瞬間慘白。

他眸底也閃過一抹悲哀,前世,她看似對自己樣樣上心,卻是將他當成墊腳石,只可惜,他跟她都不曾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閻明珠看著兒子臉上冷傲疏離的神色,知道再爭執下去他也不會讓步,她氣呼呼的甩袖離去。

鄭嬤嬤向他行了一禮,連忙跟上去。

朱漢威目送母妃離開,才問了呂勇,「華兒還未回?」

「尚未回來,爺要不要先回房休息?讓屬下派人收拾這里。」

他點點頭,披了大氅,步出書房往屋里去。

屋子暖烘烘的,他坐在桌前,侍候的小廝走來倒了杯熱茶退下。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片刻之後,趙莎華倒是走進來了。

這一天,在他的吩咐下,她一早就去了京城,還有附近車程都要一兩個時辰的鄰城,她將他指定的店家繞了遍,買了他指定的茶,其中有碧螺春、大紅袍,西湖龍井、普洱菊花、信陽毛尖等等。

但京城賣茶葉的幾家大茶鋪哪種名貴的茶沒有?卻硬要盧公公跟羅英帶著她繞這麼大一圈,一天下來,她還真的有些累了。

「該買的都買回來了,都交給葉總管了。」

他點點頭,親自為她倒了杯茶,看著她喝了兩口,放下杯盞。

「我去準備晚膳?」她其實已經吃過了,畢竟一堆人跟著她,她總不好讓大家餓著肚子回府。

「不用了,我在外面用過才回來的,今天,辛苦了。」他看著她的眼神特別溫柔。

前世對權勢的汲汲營營、不擇手段,機關算盡,卻是慘死,這一世什麼也不在乎,卻遇上一個讓他放在心上的可人兒,那初識的悸動與情愫是那麼美好,每天,只要看她一眼,他就覺得心情極好。

母妃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上一回,他沒料到母妃會那麼快動手,那種驚心動魄害怕失去的滋味,品味一次已足,所以他今天無法留在府里,只有將她暫時安排得遠遠的。

但太皇太妃今日設宴的事,趙莎華住在府中怎麼可能不知?她也明白他的用心,剛剛回府往這里走來時,盧公公還拉了她一把,好讓她避開正臭著臉離開的太皇太妃,盧公公還低低說了句「娘娘果然氣壞了,還是王爺英明,一早就把姑娘派出去辦事兒」。

想到這,她注視著朱漢威,「其實王爺不必太擔心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趙莎華整個人看似柔靜,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她的勃勃生機與對生活的韌性,劉韋軒沒資格擁有她,只有他,才能護她一生。

「我相信,但我想照顧你。」

閻明珠怒不可遏的回到自己屋里,沉默好久,整個人透著一股陰郁之氣。她到現在仍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原本他們母子同心,一起要搶回屬于他們的榮耀,為此他們步步為營,機關算盡,為了得到更多的金錢辦事,朱漢威攬了不少精于各門生意的掌櫃,一年又一年,他手下掌控的生意不少,囊括民生外,酒棧、妓院、賭坊,甚至還經營糧食供應皇家軍隊。

結果他竟然撇下這一切,斷了聯絡。

她揉揉發疼的額際,還有趙莎華,那個東西怎麼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可是兒子是她一手拉拔大,他的個性她自是知曉,一旦認定了絕不會放手。

她怎麼能容忍?陣子閃過一道森冷之光,閻明珠端著茶盞的手晃了晃。

鄭嬤嬤一直在旁候著,也一直看著主子,見狀連忙要過來接她手上的茶盞。

閻明珠搖搖頭,將茶盞放到桌上,她想到李雪提的方法——禍水東引。

藩王無詔入京是重罪,但敬王這些年得以自由進京,全是敏太後給的懿旨,不得不說,敬王的花心讓敏太後很放心,再過幾日敬王就會進京,屆時天天在宮里進出,她只要想個法子讓趙莎華也進宮,讓兩人見到面。

雖然不想承認,但趙莎華的相貌上乘,而且是越看越美的那種姑娘,要吸引敬王不難,屆時她只要讓人透個話給敬王,知道趙莎華是秦王的心頭好,相信他會有一些想法。

第二日,主院廳堂,朱漢威與趙莎華正在用早膳。

見閻明珠走進來,趙莎華連忙起身一禮,朱漢威也起身喚了聲,「母妃,用過早膳了?」

「不用,你母妃沒這種福氣,可以享用趙姑娘的手藝。」她邊挖苦的說邊坐下,再揮揮手,「都坐下吧,哀家有話說。」

朱漢威先坐下,再向站著的趙莎華點個頭,她忐忑的坐下來。

鄭嬤嬤上前為主子倒了杯茶。

閻明珠喝了口茶潤潤喉,這才看著兒子道︰「寧妃懷孕了,受罪不少,不時嘔吐,御膳房的人忙得人仰馬翻,還是無法緩解她的惡心癥狀。」說到這里,她的目光轉而落到趙莎華身上,「太醫說了,保胎藥湯喝多也影響肚中孩兒的健康,既然她有一手好廚藝,就讓她試試,只待三五天,太醫看過若改善,就讓御膳房照著食譜做,我兒不會舍不得借人吧?」朱漢威抿抿唇,「是不想借。」

「我想去。」趙莎華卻道。

他蹙眉看向她。

是個識相的!閻明珠微微一笑,「既然答應了,用完早膳就去整理幾件衣物,晚一會兒,哀家讓鄭嬤嬤親自送你進宮去。」

說完要說的話,她起身離去,鄭嬤嬤也向秦王行禮,跟著主子走了。

朱漢威看著趙莎華。

「我想去看看母親曾經待過的地方,母親服侍過的貴人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母親每每說起御膳房總是語帶懷念,不過這也只是原因之一,我若不去,娘娘肯定不悅,她難得開口要人,我不希望你為難,也不希望你跟娘娘的親情越磨越薄。」她還是認為有緣才能當母子,不需要為了一些瑣事傷了這份緣。

「吃早膳吧。」他的口氣無奈,對她的善良,他無法計較。

她點點頭,將他喜歡吃的芝麻薄餅卷肉挾到他的碗里。

他以筷挾起,咬上一口,表皮酥軟,肉片鮮女敕,他看她也咬了一口,笑了。

趙莎華進宮後,在朱漢威強勢的插手下,就只在兩個地方走動。

一個是離御膳房不遠的偏殿客房,一個就是御膳房,她甚至沒機會與後宮妃嬪接觸,朱漢威可把話說白了,後宮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她在御膳房做的任何一道菜,在送膳的宮女確定安全後,只要出了任何事,都與她無關,同時,她也只為寧妃一人做菜,任何妃嬪都不得指使她,這些話,都是朱漢威讓總管太監一字一句的傳下去的。

宮里的人眼楮都是雪亮的,一听就知道趙莎華是秦王的人,而秦王在宮里人的眼中,那可是比皇上都還要厲害的人物,長相雖然俊美,但全身上下散發的矜貴冷肅氣息,莫不讓人畏懼,因此趙莎華在宮中的日子算是備受禮遇的。

但進宮第四天,就見鄭嬤嬤親自到御膳房找她。

對這名太皇太妃身旁的老嬤嬤,趙莎華必須承認自己也是有些畏懼的。

鄭嬤嬤對她的感覺也矛盾,她知道她是個好姑娘,但她的身分實在配不上秦王,且自己不過是個奴才,怎麼想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自己,主子堅持要將她從秦王身邊趕走,她勸不動,只能听命辦事,畢竟沒人喜歡不听話的奴才,她只希望萬一事情失敗,秦王可以放自己一馬。

拋開過多的思緒,她將來意對她說明,原來敬王今日進京,皇上與敏太後邀了些皇親國戚及輔臣一尚官進宮,設晚宴接風。

太皇太妃道她手藝了得,又在宮中,要她配合御膳房做幾道大菜。

管御瞎房的老嬤嬤正要說秦王的交代時,卻被趙莎華阻止了,還點頭應了。

鄭嬤嬤又開口,「太後娘娘正跟寧妃在百荷宮,寧妃這幾天胃口好了很多,對幾樣小菜很有興趣,太後娘娘讓你跟老奴走一趟,親自為寧妃解惑。」

「是。」趙莎華又點頭了。

管事嬤嬤連忙拉住她,「可是秦王——」

她搖頭一笑,「沒關系的。」是宮中最尊貴的兩個女人開的口,她哪能駁了兩人的意。

鄭嬤嬤帶著她往寧妃的宮殿走去,經過回廊時,不遠處也有太監領路,他正帶著一名風華正茂的俊逸男子迎面而來,只是再走近些,趙莎華就發現那雙眼神不太正,可惜了這樣的好容貌。

男子挑眉一笑,看來是認識鄭嬤嬤的,「鄭嬤嬤,你身邊這位是?」

鄭嬤嬤恭敬一福,「稟敬王殿下,這位是特別進宮替寧妃娘娘負責膳食的趙莎華趙姑娘,是太皇太妃引薦進宮的。」

趙莎華上前行禮,敬王是朱漢威的皇兄,她想起武成帝當年在位,除了太子外,將先後成年的皇子們封王後,即讓他們前往封地開衙立府,這作法一直到敬王都是如此,但到最疼愛的秦王時,雖然也封了王,卻讓他留在京城,秦王也成了儲君外唯一一個留京的皇子,听聞當時前往東北封地的敬王還大鬧一場。

在她思緒翻飛間,敬王朱漢寅已經笑說——

「相逢即是有緣,哪一日本王有幸也能嘗嘗趙姑娘的廚藝呢?」

他那雙桃花眼注視著她,宮女美人是多,但眼前的美人有一雙難得的純淨明眸,很吸楮,他好奇染上後又會是怎樣的風情?

「是太皇太後厚愛,小女子廚藝尚可,不敢讓敬王惦記。」她說得婉轉。

鄭嬤嬤小心看了敬王一眼,倒不見生氣,只是一見美人就心猿意馬。

她再跟敬王行禮,說明要帶趙莎華去見敏太後便告退了,不過在帶趙莎華離開前,她以眼神向引路的太監使了個眼神。

因此兩人離開後,該名太監就在敬王身邊低聲說話。

朱漢寅一愣,隨即饒富興味的看著趙莎華消失的回廊——竟是皇弟的人,這下子,他對她的興趣更高了。

七情不動的皇弟竟然有了紅粉知己,這也很符合他的個性,一張挑剔的嘴找了一個廚藝精湛的廚娘。

這一晚,久未見面的敬王、秦王兄弟終于聚首,其實兩人差了四歲,個性也相差頗多,再加上武成帝獨寵秦王,兄弟倆始終不太親近,但皇室中人,表面功夫一向做得極好。

一陣你來我往的寒暄問候後,朱漢寅舉起眼前的酒杯,笑說︰「皇弟,皇兄敬你一楮杯。」

朱漢威也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仰頭飲盡。

兩旁的宮女再度上前,再注滿一杯。

酒水勁辣,朱漢威喝得頗多,有些微醺,眼神迷離,但別人不知他心里有股悶火,因為眼下這些菜色都太過熟悉,難怪母妃今日缺席,怕他當眾與她杠上,丟了顏面。

朱漢寅酒酣耳熱之際,拍了拍手,喚了一旁的太監,「這御膳房廚藝比上回更好,將掌勺的請出來,本王有賞。」

太監行禮,退了出去。

朱漢寅迅速的瞄了朱漢威一眼,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而在朱紅殿門外,趙莎華在太監的引領下,一步步的往宴會處走去。

她很無言,那一天,鄭嬤嬤說要帶她去見敏太後及寧妃,但還沒見到人,就有宮人來稟,說敏太後知道秦王交代的事,不便打擾她,讓她回御膳房去。

這幾天,她在御膳房掌廚,看到的皆是井然有序,然而她回去後卻是一團亂,眾人像無頭蒼蠅似面帶驚慌,她一問之下才知道,幾個掌廚的突然肚疼月復瀉,但晚上有大宴,各廚負責的菜韻一下子大亂了。

那些宴客御膳對她而言並不難,她只好主動跳出來幫忙,有些復雜工序的菜色也讓她簡化了,畢竟她也只有一雙手,慶幸的是,簡化後的御膳仍相當美味。

好不容易將晚宴大菜完成,可以好好歇息,這時候卻莫名的被召到宴會處來。

她知道規矩,要低眉順眼,不能直視貴人,所以一進入舉辦宴會的大殿,她就依禮一福,因而並未看到朱漢威。

朱漢寅見到她時,眼楮一亮,「抬頭。」

趙莎華那雙澄澈分明的水靈明眸看過去,卻是先看到朱漢威,她愣了一愣。

朱漢威黑眸微眯,對走進殿內的是趙莎華,他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朱漢寅倒不介意美人只看著皇弟發呆,秦王的面貌的確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他笑著起身,走到趙莎華身邊,看著坐在上首的年輕帝王,「這個美人兒,本王喜歡,皇上可否將她賜給本王,一路侍候本王回東北。」語畢,竟直接握住趙莎華的手。

朱錚一怔,知道這個皇叔愛美人,但當眾人面前討人豈不荒唐?不過見眾人的表情,沒有太多驚色,顯然是見慣的。

敏太後卻是低頭喝茶,嘴角微微勾起,宮里也有她的耳目,更甭提這出戲太皇太妃借了她的名,弄個巧遇讓趙莎華入了敬王的眼,還不忘知會她,就是想將這二手貨送給敬王。不過……她的目光瞟向仍坐著喝酒的秦王,他竟沒有任何動作?

趙莎華听到敬王那一席話就怒了,眼下竟還動手!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繃著臉道︰「民女只是來做料理,不是來侍候人的。」

「做料理是侍候人,到本王身邊也是侍候人,有何差別?」朱漢寅笑問。

她正要反駁,朱漢威涼颼颼的聲音響起,「皇兄可能不清楚,華兒是本王的廚娘。」朱漢寅仍是一臉燦笑,「那更好,皇兄可從未向皇弟討過人,生平第一次,皇弟把這個美人兒讓給皇兄,皇兄再找幾個更好的廚娘回報可好?」

「不行,她跟本王簽約,白紙黑字,雙方要照著合約走。」

朱漢寅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這麼多年未見,別這麼不給皇兄面子嘛?」

朱漢威的臉上無半點笑容,眼神甚至更冷,冷得讓在座,就是坐在上首的朱錚都覺得冷了,可見這氣場多強大。

殿內靜悄悄的,空氣凝滯,朱漢寅的笑容也變得尷尬,他知道這個皇弟的能耐,所以從小就厭惡他,及長,他必須到封地過日子,這個父皇最疼寵的弟弟卻可以留個京城當個閑散王爺。

從小到大皆如此,最好的總是留給朱漢威,他曾經想過,若不是朱漢威年齡還小,父皇也早早就立大皇兄為太子,也許連這九五至尊的大位也是留給十三皇弟,但心里忿忿,表情卻是再親密不過,「好吧,君子不奪人所好,皇弟不能割愛,皇兄只好放棄。」

朱漢威點頭,卻是看向上首的敏太後及朱錚,「本王突感不適,先行告退,這廚娘,本王就帶回去了,免得又招了什麼人的眼。」語畢,他還給了敏太後意味不明的一眼。

敏太後的心突突一跳,可能嗎?她知道她幫太皇太妃的事?

朱錚對這皇叔一向有說不明白的尊敬與畏懼,哪敢攔人,急急點頭,讓他趕快出宮。

趙莎華最無辜,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從出宮到坐上馬車,他臭著一張俊顏不說話,她也只能安靜扯著絲帕,盼望快點回王府。

兩人一下車,她忐忑的看著他。

「你回月牙齋。」他丟下這句話,就朝著母妃的院落走去,不要任何人跟著。

但呂勇跟羅英都清楚主子要去找娘娘算帳了,當晚宴出現趙莎華的手藝時,主子就在宴席上派人向他們傳話,去查查怎麼回事?

宮里有主子的耳目,不過問了一下就知道作妖的有誰,也難怪主子會這麼憤怒。

朱漢威強壓住心中怒火,進入內室後看著一向有手腕還一派輕松的母妃,這一次她真的徹底將他惹毛了!

「不是參加宮宴嗎?這麼早就結束了?」閻明珠喝了口熱茶,心情不錯。

她以為事成了,敬王向皇上討要了那東西,兒子才會氣沖沖來找她,但她不怕,兒子的能耐有多少她很清楚,要查到她並不難。

他冷著一張臉,「母妃與我有多年不見,大概不清楚兒臣與母妃記憶中的並不同吧?」「什麼意思?」

「以為我仍眷戀那個位置,對一些人事會容忍?母妃錯了,如今對權勢,兒臣是『無欲則剛』的奉行者,若說有什麼?也只有口月復之欲,而這點的滿足只有華兒辦得到,這麼說,母妃明白嗎?」

她眉頭微蹙,難道他當眾就跟敬王對上了?也不怕他人笑話,為那東西值得嗎?沖冠一怒為紅顏,天下不要了嗎?她還在想著,兒子冷冽如冬風聲音又起——

「母妃不要逼兒臣做出連夜將母妃送走的不孝之舉,母妃應該知道我的個性。」

她抬頭直視兒子那雙不見任何波動的黑陣,臉色微微蒼白,她怎麼會不知道,冷血殘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性子大半都是她手把手教出來的。

但她有傲氣,身旁還有侍候的鄭嬤嬤,身為人子,他竟然連給她留點情面都沒有,就因為趙莎華?

朱漢威已經走了,他說完要說的話,至于母妃怎麼想,有什麼話要駁斥,他都不想听。

閻明珠氣得渾身發抖,握在扶手的手指都掐白了。

鄭嬤嬤看出來了,趙莎華就是秦王的逆鱗,她想勸上一勸,「娘娘——」

「什麼都不要說了!」她氣極了,卻也覺得疲憊極了,揉揉眉心,她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不行!他身邊若有那東西,再來的路都走不下去了!她仰頭閉了閉眼,她還得再想想。

寂靜的夜,趙莎華獨自一人在廚房里忙活兒,沒讓梅心與桃雨在身邊侍候。

她只想一人靜一靜,但一靜下來,才發覺自己的思緒全繞著朱漢威轉,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他自出宮後全程一張臭臉。

只是這個男人她也不是不清楚,他若有心不說,她也問不出什麼來。

罷了,不糾結,她的胃現在倒是誠實,在宮里掌勺時她可什麼都還沒吃,這會兒餓得咕嗜咕嗜叫。

看了看櫃里的食材,還有前些日子讓人采買的篇蓄,這野菜她自己是挺喜歡的,京城里也有城外的小農挑來幾擔便宜賣,但也因為便宜,她不好再煮給朱漢威吃。

眼下只有她一人,她想了想,拿了面粉 了面皮,將篇蓄簡單煨熟加鹽,做成兩顆素包子,大火蒸熟。

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兩顆胖胖白女敕的素包子放置瓷盤,甫坐下要享用——

「叩叩——」

朱漢威敲了半開的門,她回頭一見是他,急急起身,「你怎麼來了?」

他走到她身邊,看著幾上的兩顆素包子不說話。

她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你餓了?我煮東西給你吃。」

「你坐下。」他知道她一定覺得今夜的他脾氣怪異,本想過來解釋,但似乎不用了,她就是個心大的,都知道來做吃的了。

趙莎華看了他一眼,坐了下來。

朱漢威在她一旁坐下,就听到她的肚子發出聲音。

她糗得低頭,他倒是笑了,「吃吧。」

她點點頭,吹了吹熱呼呼的包子,輕輕咬了一口,看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她便要他將另一顆吃了,晚上吃太多容易積食也不好睡,她吃一顆就好。

朱漢威見她堅持,今晚他也沒吃多少,遂拿起另一顆素包子咬了一口,隨即一愣。她卻以為這等野菜做的又沒肉味的素餡包子他吃不下,連忙放下手上的包子,「還是我再做幾個肉包子給你——」

「這是篇蓄做的餡?」

她點點頭,「吃不慣吧?是粗糙了些,但是——」

「我吃過,還吃了不少。」他向她說起當過去征戰缺糧,不得不派人往池塘或原野等地摘這野菜當充饑的伙食,只是舍掉是前世發生的事。

趙莎華知道他征戰不易,倒不知連軍糧都出問題,得靠野菜果月復,忍不住開口,「辛苦了。」

他正咽下另一口,凝睇著她的臉龐,腦中突然靈光乍現,腦中響起另一個相同的輕聲呢

「辛苦軍爺了。」

他想起來了!前世,他為了突擊一個潛入中原的敵方大將,秘密追蹤近十天才逮到機會活逮,而他與兩名心月復又餓又渴,尋到一戶人家,掏銀子要他們隨便做點東西充饑。

當時,只知道是個年輕女子在廚房忙活,送上桌的就是近二十顆這樣的篇蓄素包子,還好奇的瞄了一眼被扔在地上,被他們五花大綁的敵方大將。

他的心月復開口解釋俘虜的身分,示意她不需喂食。

也因此那年輕女子開口說了,「辛苦軍爺了。」

他當時疲憊不堪,也未細看那女子,如今嘗到這似曾相識的熟悉味道,再想到他初次嘗到趙莎華手藝時,也是對篇蓄的味道特別有所感。

原來,他與她的緣分竟然這麼深?那種潛藏在記憶深處的味道,讓他毫不遲疑的點頭成為她食堂的客人。

趙莎華並不知道他想到什麼?但他此刻看著自己的目光太溫柔,不,除了溫柔外,還有一些她解讀不了的東西,「怎麼了?」

他搖搖頭,沒說什麼,這一世雖然也有戰事,但因有重生記憶,倒是好打許多,也沒有追蹤那敵方大將一事,慶幸的是,雖然沒有那件事,卻有之後的相遇,想來兩人不論前世今生皆有緣。

趙莎華原本以為敬王的事就這樣揭過,沒想到敬王竟是顆牛皮糖,動不動就往秦王府里來,但他不是來找她,是打著來看太皇太妃的名義。

好在,太皇太妃並沒有要求她要去見他,倒是客氣的只叫她做茶點。

因要求並不過分,她不好連這也不做,結果就是敬王給的謝禮一個比一個重,她也沒打算退,讓梅心收起來記錄成冊,待離開京城那日就留在秦王府,托葉總管交給太皇太妃,隨便她處置。

此時離過年不到兩個月了,她很想回魏城,也真的想弟妹了,但朱漢威卻更忙,有時候還在宮中過夜,她想見也見不到人。

但從盧公公及葉總管,甚至是呂勇或羅英口中,她知道他派人將月牙齋守得跟鐵桶似的,敬王不是沒有想進來逛逛,但總是被攔劫,禮貌的被請走。

朱漢威當然知道朱漢寅抱持什麼扭曲心態,從來好的東西父皇都給了自己,若能從自己手中奪走最在乎的女人,終于贏了一次的優越成就感是無法用言語形容。

可朱漢威是真的忙,只能拜托心月復守好趙莎華,川城的堤壩修築概要及可派的官員人選的事迫在眉睫。

川城水患是大魏傾倒之始,重生後他遠離爭權奪利的京城,天災不是他能阻止的,但是愛上趙莎華後,他的心也變得軟柔,朝廷仍有一些為國為民的好官,他想先盡人事再听天命,也許,天災在沒有人禍作祟下,大魏子民能逃過這一劫。

他也知道趙莎華想回魏城,不外乎是想念她的弟妹,但他要忙的事還需要一段時日,與其讓她思念弟妹度日,不如將那對龍鳳胎送到她身邊。

因此半個月前,他就派人護送孫容、趙晉元及她的弟妹一路北上,再過幾日就該抵達了,他希望她會喜歡這份驚喜。

但多日未見,他想她了,所以今日還是撥了空,從宮里回府一趟。

趙莎華大概也有五天沒見他,他看來氣色還好,只是一見面,她發現自己真的很想他,一察覺此事,她粉臉突然漲紅,有些手足無措。

「晚膳在府里吃嗎?我去準備。」

朱漢威如黑曜石一樣的黑瞳浮上笑意,「不了,宮里還有一些從川城趕來的地方官,我得跟他們提修堤之事。」

她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分明瘦了些,「你在宮里沒好好吃東西嗎?還是我再去御膳房,就張羅你吃的,我們有合約,我這里也有你預付的——」

他突然伸手搗住她的唇,笑得更溫柔,「敬王住在宮中,我想你也不想跟他踫面吧?」

當然!她點點頭,卻突然感覺到他的指月復在她的唇緩緩移動,她嚇了一跳,連忙拉下他的手,再不安的看向站在廳堂外的梅心跟桃雨。

他低低一笑,他有些魯莽了,「皇上那里有些麻煩,敏太後的手伸得太長,我安排的人事,皇上遲遲不點頭。」

朱漢威看著她面露茫然,笑了笑,這些復雜的政爭太為難她了,「我听盧公公說,你也幾乎都留在府內,怎麼不出去走走?買些東西給京亞或歆亞——」他說到這里,就看到呂勇出現在門口,朝他點點頭。

「我必須回宮了。」他再次握了握趙莎華的手,步出廳堂,看著呂勇,「說。」

「敏太後要皇上將川城趕來的地方官再轟回去,說什麼宮里什麼地方,幾個芝麻小官也放進來。」

趙莎華站在門口,看著兩人越走越遠。

「王爺看來好像瘦了耶。」梅心皺著眉頭說。

桃雨也點頭,「一定的啊,王爺的胃,只有姑娘能滿足嘛。」

那又如何?他連在府里吃一頓的時間都沒有,看他那麼忙,她怎麼提回魏城的事?這不是添亂?可是這樣一天等過一天,哪時候能回去呢?雖然五到十天就有孫容的信送過來,信中表示弟妹及食堂都很好,可她還是想親自看看。

心情太煩雜,她要出去透透氣,趙莎華讓門房備了馬車,帶著兩個貼身丫鬟上街,原是漫無目的,卻在看到京城最大的雜糧行時動念下了馬車。

糧行規模大,門面也大,采購的老百姓也多,就連寬闊的門庭前也擺了一麻袋一麻袋開口的稻米、小麥、花生、芝麻、黃豆等等五谷雜糧。

她正思索著可以買什麼做些可以放的點心,請盧公公送到宮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卻快步往她走過來,她定楮一看,竟是敬王,他身後還跟著兩名侍衛。

「趙姑娘,終于再見到你了。」

朱漢寅那雙桃花眼盡是笑意,見她身上披了件暖裘,手上卻空無一物,想也沒想的就將手里那青銅鎏金手爐往她的手里塞,「天氣冷,給你。」

這手爐相當精致,還瓖了螺鈿珠寶,如敬王這樣身分貴重的皇親國戚才會用,價值不菲。

她想也沒想的就還給他,「小女子沒那麼脆弱,何況天氣尚好。」今年入冬,但第一道雪遲遲沒下,還不算真的嚴寒。

這些日子趙莎華听了不少敬王的事,也是兩個貼心丫鬟替她打探來的。

她們說敬王特別喜愛經人事的女子、寡居的嫵媚少婦,還有和離的美麗小婦人,甚至青樓花魁,在敬王後宮里可是各色美人應有盡有。

桃雨跟梅心向敬王行禮,但心里對這個花心王爺可是沒有半點好感。

朱漢寅對美人表示的疏離無感,若是太好上手,那就辜負了皇弟對她的一片心了。

趙莎華心情已經不太好,又看到另一輛馬車下來的一對男女,她真的悔了,今天出來是該看一下黃歷的。

劉韋軒看到她卻是心情復雜,有點開心,有點忐忑。

但兩人的過往已成過去,他也很不想承認,眼前的女人看不出有自慚形穢之感,還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自信,光采照人,比當年更為迷人。

「你看起來,比上一次看到你更好。」他想也沒想就道。

衣袖卻被身旁的姜映薇狠狠的一扯,還送他一記白眼。

趙莎華一愣,上一次?就是他當街要她回慶安伯府的那一次吧。

她定定看著這個曾經身心相許的前夫,不得不說,有時候老天爺的安排很奇妙,讓她經歷苦痛後才發現,離開他,天地更寬,也知道自己的價值。

「敬王在這里,你眼里只看到某人嗎?」姜映薇瞪丈夫一眼,她這些日子有進宮,曾見過敬王,自然也听到他當眾向皇上討要趙莎華的事,卻被秦王強勢攪黃了,這事也已從宮中傳至宮外,傳得沸沸揚揚。

劉韋軒還真的現在才看到敬王,連忙行禮致歉,姜映薇也堆滿笑臉行禮。

朱漢寅只點點頭,他幾近著迷的盯著趙莎華,他有過太多女人,深深認為經人事的女人比那些完璧少女要有滋有味多了。

趙莎華雖然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一個光看就很想佔有的女人,她靜靜站在那里,全身散發一種吸引人的氣息,那是一種含有內蘊的堅韌底氣,她美,不在外貌,在內里。

「趙姑娘要買什麼?本王陪你逛逛。」朱漢寅神情溫柔的問。

「這不是敬王嗎?歡迎歡迎,請進來用杯水酒,要是本店有什麼入了王爺的眼,盡管說!」糧行大當家從店內大步走出來,兩鬢斑白的他向敬王拱手後,親切的帶著他往店內去。

偏偏朱漢寅還真的要給他面子,身為京城最大的糧商,人脈金錢都有,兩人一向就有往

少了個礙眼的人,趙莎華也不想與姜映薇針鋒相對,也不想再面對劉韋軒那雙好像飽含後悔與溫柔的眼楮,她向兩人禮貌的點個頭,就帶著兩個丫鬟再上馬車。

馬車都走遠了,自己的丈夫還眼巴巴的望著,姜映薇怎麼不氣?

「人家已經找到更好的靠山了,你湊什麼熱鬧,還嫌她最近的名聲不夠響亮?」

劉韋軒看著妻子咬牙切齒說著諷刺話,看著那近刻薄的嘴臉,再想到剛剛溫柔美麗的趙莎華,他不想承認他很後悔。

如今傳言,今上的兩個皇叔都對趙莎華有意,而原本擁有她的自己過去卻強硬的逼她和離,因此在傳來傳去的八卦流言中,雖然也有她克父母及注定無子無女,但說更多的卻是笑話他不識貨、愚不可及。

那些嘲笑對他來說真的是一種打擊,今日再見趙莎華,心里另一個聲音卻附和起那些嘲笑,他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嗎!

「我先回去了。」他突然覺得很累。

「不是要陪我走走嗎?我不管,我看中麗寶閣的一套頭面,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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