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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子吹箫逐凤凰(下) 第十七章

小李眠看着清俊漂亮却冷漠的少年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身上盖着的是她七拼八凑拿来的,她那些又窄又小、缝缝补补到已经不能再穿的小棉袄,勉勉强强五六件才总算搭住他上半身,也多多少少能保点儿暖了。

“你、你睡着了吗?”小李眠蹑手蹑脚上前,小小声地问着,也做好了随时想拔腿就逃的姿态。

清俊少年全无动静,精致昳丽苍白的脸庞靠在假山内凸起的一角,看起来好像是睡熟了,又像是……

小李眠心猛地一突,再忍不住泪汪汪地扑上前去摇他。“大哥哥你、你别死啊,不要血崩,不要死!”

清俊少年被她瘦巴巴的小手勒住,嘶地倒抽了口气——

蠢丫头你真行,还正正压到孤的伤口!

“大哥哥醒一醒,不要死……”小李眠自幼丧母,过得艰难坎何,可最害怕的还是身边的人撒手离她而去。

虽然清俊少年冷漠高傲嘴巴又坏,可是他毕竟是她捡回来的,活生生的,长得真好看,还会冷笑说德胜侯府上下没一个脑子清楚的,尽是一堆沽名钓誉、肮脏可笑之徒——的、的漂亮哥哥。

“再不放开你的小短手,我就真的死了。”他冷冷瞪她。

她吓得缩回手,眨着泪珠犹滚动的乌黑杏眼,破涕为笑。“啊,你没死。”

“就这么盼着我死?”

“没有没有……”小李眠赶紧捧上那一小包茯苓糕,讨好地送到他嘴连。“我是来给你送好吃的。”

他低眸看着那一小块摊在手绢上的雪白糕点,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怎么会有茯苓糕?”

这小穷鬼自己饿得快成竹竿了,每日偷偷搬来给他的都是些侯府下人也看不上的吃食,殷勤地塞给他时,自己还忍不住悄悄吞口水。

坊间盛传德胜侯只宠爱继妻之女,对于前头夫人盛氏所出女儿丝毫不待见,果然是真的。

清俊少年凝视着清秀瘦小的小姑娘,她脸上虽有穷苦的风霜,却没有半点对于命运苛待的扭曲愤很,反倒单纯娇憨善良得令人……令人想在她脑袋瓜上狠狠赏几个爆栗!

“是女乃嬷嬷做的。”小李眠兴奋地分享道,扳着手指头算着。“我三个,女乃嬷嬷一个,百茶姊姊一个,嬷嬷说获苓对身子好,卖很贵很贵的,可是我有三个!”

“你只剩两个了。”他冷冷道。

她一呆,老实的道:“我吃了一个。”

他目光低垂,又落在雪白糕点上,又看向她,眼带怀疑。

“喔,还有一个是留给阿塘哥哥的。”她又殷切地把茯苓糕推到他跟前。“这个是给大哥哥你吃的。”

“阿塘哥哥是谁?”他顿住。

小李眠忽然捂住嘴巴,猛摇头。“不能说的,给侯府的人知道了,会生气。”

继夫人姚氏不喜欢她,李湉也是,她们要是知道阿塘哥哥会翻墙进来给她送好吃的,说不定又要找机会扣她和女乃嬷嬷、百茶姊姊的分例了。

清俊少年冷哼了一声。“谁又非听你说了,多大的脸?”

小李眠。“……”

片刻后,小李眠还是糯糯地主动劝道:“大哥哥吃吧吃吧,吃了就不会血崩了。”

“……你闭嘴吧!”他太阳穴抽搐了一下,随手抄起那小块茯苓糕塞进了她来不及闭上的小嘴巴里。

“唔?”

“我赵玉,还没落魄到需要抢一个小孩的口粮吃。”他声音低微得几乎听不见。

“欸?”小李眠嘴里鼓鼓塞着茯苓糕,疑惑地眨眨眼。

“吃你的吧!”他没好气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她鼓起的腮帮子。“蠢崽子。”

“喔。”她听懂了那个“蠢”字,其实平时她也没少被下人们偷偷骂蠢,虽然不是当着她的面,可她都听见了。

清俊少年沉默了一下,忽然有几分笨拙而不甘愿地模了模她头顶上的小揪揪团髻。“以后,多个心眼,别拿谁都当好人,尤其是你那个继母。”

她倏然抬头,圆圆乌黑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大哥哥不、不劝我讨好继夫人吗?”

“哼!”他嗤笑了一声。“她夺了你母亲的位置,抢走了你的爹,还把你丢到这鸟不生蛋的地儿过着有一顿没一餐的日子,你年纪小尚不能报仇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认仇作亲?这不是没心眼,而是根本缺心少肺……怎么,谁劝你讨好继夫人了?”

她满眼欢喜振奋感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忽然一头又撞进了他怀里,小短手紧紧地抱住他。

“大哥哥谢谢你!”

“……”

蠢崽子,又压到他的伤口了!

可隔天晚上,当小李眠兴冲冲地捧着自己白天好不容易做出的一个荷包要送给漂亮大哥哥当谢礼,却发现假山里已经空荡荡无一人了。

小李眠闷闷不乐了好长的日子,三天两头还是不死心地又钻进假山,可那个漂亮大哥哥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阿塘哥哥倒是来了,又带了一匣子京城酒楼有名的糕点给她,小李眠偷偷模了藏在袖底的那小块硬到能砸死人的茯苓糕,还是心虚的觉得拿不出手。

“阿眠妹妹,过几日是我母亲的寿宴,德胜侯府接了帖,你也一同去吧,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开朗的少年笑吟吟地道。

“我……能去吗?”小李眠有些迟疑。

她长到这么大,连侯府后院都没踏出去一步过呢!

开朗少年被她这话问得一堵,有点尴尬地道:“那是,举凡名门官宦之家的姑娘家,都是要跟着家中主母才能出门访客的,阿眠妹妹,你这几日多多跟夫人请安问好,乖巧些,想必她也不会落下你的,你终归是德胜侯府的大小姐——”

“我、我不想。”她低下头,别扭地蹭了蹭。

开朗少年脸色一正,严肃认真地训诲道:“阿眠妹妹,你现在还小不懂事,可等你再大些了,就知道没有母亲带领着和世交名门仕女们亲近,于你而言很是吃亏的,将来无论婚嫁或是人情交际,都少不了这些……难道你真想一辈子被关在这后院吗?”

“可是……可是因为继夫人,我娘死了。”她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又抬手抹了去,难得倔强地道:“我、我不想跟她请安问好,我不想对着她乖巧。”

而且她无论怎么做,继夫人和李湉也不会对她好的——更何况,这样得来的亲近与好处,她也不要!

她只要……只想要她的阿娘活过来……

小李眠不断地用袖子抹眼泪,小身子却站得挺直。

“阿眠妹妹,你、你太不懂事了!”开朗少年半是心慌半是恼羞成怒,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沉声道:“阿塘哥哥难道会害你吗?你只管听我的便是!”

“我……我听阿塘哥哥的,可、可是除了这件事,我都听你的,好吗?”她最后那句话带着隐隐的乞求和颤抖。

开朗少年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被执拗不懂事的小姑娘糟踢了,他面色微愠地站了起来,强硬地道:“阿眠妹妹,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走了,你自己且好好想一想吧!”

仰望着少年怒气冲冲地翻墙离开,站在原地的小李眠觉得满心的迷惘又委屈,又愧疚又害怕……

——她惹阿塘哥哥生气了,是她错……错了吗?

她想哭,又憋住了,神情黯然地转身走开了,最后不知不觉又钻过了狗洞到后院另一处僻静地,那熟悉的假山前。

小李眠站在假山口发呆了很久,却没有进去,因为她知道里面再没有那个嘴很坏、却说进了她心坎底的漂亮大哥哥了……

“大哥哥……”头颅上几处生死大穴插满了金针的李眠,忽然申吟着微弱喃喃叫唤。“我痛……”

“葛老!”赵玉心一紧,大手牢牢环拥住了她,焦急慌张望向葛老院使,眼带满满求助。

葛老院使聚精会神,顾不得擦去额上豆大的汗水,沉着道:“太子莫急,此是气血窜流,娘娘虽然眼下会受些苦,可这是必经之途,熬过这一阵便有希望痊愈了。”

他闭上眼,理智上明明知道葛老院使医术精湛,所做研判不会出大错,可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妻子痛楚难禁,却无能为力阻止……赵玉依然抑不住心疼如绞,只恨不能以身相代。

“眠娘,忍忍,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就不疼了。”他忍住喉头酸涩,柔声哄慰道,拥着她的臂膀却微微发抖。“我在这儿,别怕。”

“大哥哥……”李眠疼到直缩,在真实与幻觉间紊乱地求援。“我……痛……阿、阿眠是不是也要血崩……而死……就跟、跟阿娘一样……”

“胡说!”他赤红着眼睛低吼,忽地,有些迟钝地问:“眠娘,你刚刚说什么?”

“……茯苓糕……真好……吃……可惜大哥哥……没、没吃到……”李眠在他怀里辗转呢喃呓语,冷汗涔涔的小脸惨白中却浮起了一丝笑容。“大哥哥……”

赵玉泪水夺眶而出,抱得怀里的小女人更紧更紧了。“你想起来了,小阿眠,你想起我了是吗?你——你是不是只想起我?只想起我好吗?”

施完最后一根金针的葛老院使,恨不能把身子缩躲到床拓底下去。

他老人家一点都不想听到太子夫妇的闺中八卦秘闻,更不想这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小心被塞满口东宫腻死人的饴糖啊!

虽然这三年来,葛老院使也没少见太子和太子妃恩爱逾恒的举动,平时也和老妻感慨地赞许太子身分高贵权势滔天,却对太子妃宠溺入骨,连太子妃因宫寒迟迟末能有孕,也仅是吩咐了仔细调养,皇嗣再要紧也比不上太子妃凤体安好的重要。

更对他三令五申,千万不能让太子妃知道因着她幼年身子骨遭罪,致使宫寒严重,没精心调养个三年五载是怀不了胎的。

……一个男人能对女人所爱护的极致,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李眠苍白的脸色渐渐转为涨红,浅浅申吟的痛楚也变成了按搭不住的喘息呜咽,赵玉心慌得几乎魂飞魄散,高大身躯一晃,随即颤抖不止地抱着她,嘶哑高喊——

“葛老!快来看看太子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她痛得很,你还不快想想办法为她止痛?!”

葛老院使心惊肉跳地慌忙上前,急急望闻关切一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娘娘脑中瘀血消散得差不多了,待熬过这半刻钟,气血归经,自然痊愈可期。”

赵玉脸色白惨惨又透着铁青,凤眸尽是犀利严厉的质疑。“此话当真?”

“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这是为太子妃娘娘行针清瘀散血的大半天来,葛老院使终于敢拍胸脯保证的一句话。

其实若非皇后娘娘还让戴嬷嬷送来了一颗北疆族中秘宝“小还丹”,为太子妃护住了心脉、充沛了气海,恐怕太子妃也挨不到脑中积年血团消散,就因体弱气衰而……

葛老院使决定事后得亲自上鸾凰宫好好磕头感谢皇后娘娘才行。

否则若是太子妃有个万一,他这条老命和全家十八口的小命就算赔给东宫也不够了。

赵玉目不转睛地、直勾勾盯着心爱妻子的小脸,看着李眠脸色红得骇人,几乎快滴出血来,他紧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只觉掌心冷汗湿透,心口更是不断往下沉去……

渐渐地,李眠的呼痛声低了下去,脸蛋也慢慢以目光可见的速度血色淡去,逐渐恢复了透着一丝浅粉的气色,她也不再胡言呓语了,而是安静地呼吸平缓,仿佛是睡着了。

“眠……眠娘?”他抖着指尖放到她鼻端下方,在感觉到她轻柔微暖的呼息时,僵硬紧绷了半日的身子这才松懈了下来。

葛老院使不好意思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太子,却也能感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狂喜和满月复欣慰激动与释然。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百福满是纠结又忐忑的求禀——

“启禀主子,陛下有旨,宣主子上殿!”

赵玉神情回复沉静凛冽,随即微微一笑。“孤知道了。”

他动作轻柔如羽地将李眠放回床拓上,大手怜惜地拭去她额上颊边的汗水,低声道:“别怕,等我回来。”

赵玉起身走向葛老院使,恭敬地微俯身拱手。“劳烦葛老在此处看顾太子妃,孤铭感五内,日后必重酬报答。”

“太子折煞老臣了,此乃老臣分内之事,娘娘的玉体安康,请太子放心,有老臣在呢。”葛老院使受宠若惊忙回礼道,“稍后待娘娘苏醒,浸泡药浴固本培元,如此接连三日,过后只需好好养着,当可无恙。”

赵玉感激地一笑,越过葛老院使往寝殿外走去,不忘对百福道:“都安排好了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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