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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女医 第三章 闷声发大财

烤鹿腿是真香,苏照仪撕下一块肉急不可耐的扔到嘴里,“真香啊!”

从没想过盐巴竟会成为一道菜的灵魂,要是再有烧烤用的酱料,那就更完美了。

“姊,真好吃!”杜知明已经记不得他有多久没吃到肉了,一边吃着一边笑道。

如氏虽然没有他俩那么夸张,但也是一脸喜色。

苏照仪吃了两口后,便拿过一个空盘子,将鹿腿上的肉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盘子里,杜知明和如氏见了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两人也一起帮着撕肉。

“给你爹送去。”家人这两个字很微妙,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不是三言两句能说的清的。

对于杜永,苏照仪于他没有任何的亲情可言,但是看在杜知明的面子上,已经给了杜永教训,她也不想过多再为难他。

“哎,我这就去。”杜知明高兴的将盘子送到屋内去。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饭,苏照仪让杜知明磨刀,然后自己亲自上阵将梅花鹿“五马分尸”。

如氏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好端端的女孩子,拿起刀来一点也不含糊,一刀砍下去面色如常。

就连躺着屋里的杜永都看愣了,苏家兴旺时,苏照仪是苏家的千金小姐,吃穿用度都是有人伺候的,苏家败落了,他们是过了苦日子,可是家里也还有如氏操持,苏照仪不过是偶尔帮着打打下手,如今这般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几人心里都有嘀咕,但苏照仪又确确实实是她没错,这事儿是越想越不明白。

“舅母,用盐巴将鹿肉腌制,做成腊肉,这样存放的时间长。”古代没有冰箱,若是这么放着没两天肉就得臭了,这也是她买这么多盐巴回来的原因。

这对鹿茸才是最值钱的,补肾壮阳,生精益血,对男人来说这可是好东西。

今天卖草药的时候,她也顺便打听了一下鹿茸的价格,出价最高的一家铺子给了二十两,这种东西在桃园县能买得起的那指定是大户人家,药铺老板明摆着是中间商赚差价,看来她还得想法子直接卖给大户人家才划算。

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梅花鹿处理好,那边杜知明的药也煎好了,苏照仪洗了手,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屋。

“能听见我说话吗?”苏照仪坐在床边先是喂了对方几口清水,尔后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床上人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她一边吹着汤药,一边小声嘀咕着。

古代医疗条件有限,苏照仪也不是神仙下凡,吹口仙气就能让床上的人起死回生,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把药吃了吧。

“姊,你说他……”杜知明弯着腰,伸长了脖子打量床上的男人,“死不了吧?”

床上的男人脸色苍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要不是还有微弱的气息,和尸体也没两样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男人气息微弱,一勺的药喝一半,吐一半,看着流出来的药,苏照仪一阵心疼,这可都是她的血汗钱啊,“行了,你回屋歇着吧,今晚我守着。”

“姊,还是我守着吧,你、你回屋歇着吧,你的病也才刚好,不能劳累。”杜知明心疼的说道。

上山、下山,又卖药,做饭……这一天下来,他这个大男人都觉得有些乏了,杜知明不忍心再让苏照仪受累。

“这人救都救了,总不能让他死在咱家吧,听话,今夜,于他来说是个坎儿,我在这守着稳妥些。”腿和肋骨的伤并不致命,但肩膀上的伤口若是感染了引起并发症,在古代这才是最要命的。

杜知明完全不懂医术,等他看出男人的反应有异常再通知她,可能他们就要直接给男人收尸了。

“姊……”杜知明不放心,还想再说些什么。

“去睡吧,不需要两人都在这耗着,放心,有什么事儿我叫你,咱家这院子就这么大,我喊一嗓子你保准就能听见。”苏照仪背对着杜知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喂药上。

“那成吧。”杜知明想了会,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你啊,最好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等你醒了,咱们得好好聊聊银子的事儿。”又洒了大半勺的汤药,苏照仪用袖子擦拭着男人脖子上的药汁。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就因为一时心善,这会更是雪上加霜,这要是捡回一箱金子该多好啊。好看的容颜也抵不过现实的骨感,他们家缺的不是好看的男人,缺的是银子啊!

喂完药,苏照仪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当医生的时候,熬夜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她倒也没觉得多辛苦。

夜深人静,苏照仪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母亲,母亲……兄长、兄……”

男人的梦呓声吵醒了苏照仪,她起身,眯着眼睛模了模男人的额头,还很烫。

“哎……”苏照仪叹了口气,扶着床沿站起来,摇晃着走到水盆前,将巾帕打湿拧干,小心翼翼的搭在男人的额头上,“是生是死,就看今晚阎王爷收不收人了。”

“母亲、母亲……”

看着床上的男人,苏照仪无奈的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放心吧,有我在,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男人身上滚烫,但是却止不住的发抖,脖子上、锁骨上布满了一层细汗,苏照仪将被子向上拽了拽,将男人的身子盖得严实。

这人生病的时候精神是最脆弱的,听着男人嘴里念叨着母亲、兄长,想来这两个人是最疼爱他的吧。苏照仪坐稳,张开双臂,隔着被子搂住男人的身体。

摇篮曲怎么唱来着?苏照仪下巴抵在男人的胸膛上,使劲想了一会儿,脑子里除了一首《小星星》,什么歌都没想起来。她从小在育幼院长大,连母亲怀抱的温暖都没感受到过,又怎么会听到母亲唱的摇篮曲呢?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不行,太难听了,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了。”苏照仪被自己逗笑了,自言自语的老毛病又犯了,“睡吧,睡吧,睡醒了就不痛了,你放心,我今晚哪儿都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沉睡的病人也是有意识的,不知何时,温暖的大手缓缓的握住了苏照仪的手,男人的手掌很大,很烫,但是却倍感无力,只要轻轻使劲儿,就能从这大手的禁锢中挣月兑出来,可是苏照仪并没有,她不仅没有挣月兑,反而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别怕别怕,我在你身边……”苏照仪是个医生,早已见惯了生死,与其说一大堆安慰人的话,还不如努力提高自己的医术,将病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别怕别怕,我在你身边”,苏照仪看着男人,就像是在念咒语一般,反反覆覆的说着这几句。

神奇地,男人躁动的身体慢慢安静了下来,被苏照仪搂在怀里像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苏照仪握紧男人的手,眼皮有些沉重,缓缓的合上眼眸,她今天太累了,心想着小憩一会,应该不打紧。

疼!很疼!程郁、程——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手指有了知觉,是一种麻木的感觉,胳膊被什么东西压着,男人拼尽了力气缓缓的睁开眼眸。

陌生的环境,还有……一个女人正抱着自己,这是陌生的面孔,他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昨夜,像是梦境,又很真实。“别怕别怕,我在你身边”,有一个女人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这句话,那个声音很轻柔,很温暖,让他特别的安心,如果自己不是在作梦,那应该就是她的声音吧。

自打懂事以来,这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虽然全身的骨头像被人打碎一样疼,手臂还透着几分麻木感……男人在心中苦笑,无数次,在他儿时生病时,无数次的向老天祈求,希望母亲能抱抱他,希望有人能陪在他身边……

等他长大,早已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时,却被一个陌生女人抱在怀里,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男人尝试挪动手臂,沙哑的声音从嗓中发出。

苏照仪眯着眼睛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迟疑、几分迷糊,几分的困顿……

屋外传来鸟叫声,太阳露出头,光亮照射进屋中。

“你醒了。”苏照仪揉了揉双眼,迷糊着说道,“看来阎王爷昨晚心情好,没来收人,你运气不错。”

苏照仪从男人身上爬起来,挺直了腰杆。

“疼疼疼。”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腰”,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你、是、谁?”男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这个声音,昨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声音!男人的嘴角勾一抹笑容。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向谨慎的男人,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亲切感。

“你的救命恩人。你腿断了,肋骨也断了一根,还有肩膀上有很深的伤口。”这是苏照仪作为医生的职业病,面对病患第一时间就将对方的身体状况告知,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站起身,伸手模向男人的额头。

男人俊美的容颜上先是闪过一丝不悦,尔后又生出几分慌乱。没人敢这般近他的身,就算敢,这会也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她又不是占他便宜,就想看看他还发不发烧而已,男人这般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古人真麻烦。

苏照仪的手心贴上男人的额头,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朋友,你福大命大,烧退了,命保住了,再喝几服药,后面好好养着就行了。”

“朋友?你认识我?”男人的声音还带着沙哑,但是嗓中已感受不到什么阻碍了。

“嗯?不是,你我相遇就是缘分,不妨交个朋友,你若不习惯,那、那我叫你公子吧。”想了一会儿,苏照仪从大脑中搜索一个对古代男人合适的称呼。

“你是谁?”男人退下了眼中的戒备,从始至终眼神都未从苏照仪的脸上移开。

“苏照仪,桃园县的一个平民百姓,我和我弟上山打猎遇见了受伤的你,便把你救回来了。”苏照仪也不想和他打哑谜了,他一直问自己是谁,不过是因为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罢了。“你呢,还记得自己的姓名吗?”

苏照仪半眯着眼睛,等了片刻,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

“谢辞。”

“哦。”苏照仪淡淡的应了一声,听了这个名字并未有任何反应,“天刚亮,你身体弱再睡会儿,我不行了,我守了你一晚上,挺不住了,我要去睡会,有事儿你喊我。”

苏照仪摆摆手,摇晃着身子缓缓的走出门。

“苏照仪……”谢辞口中念着这个名字,没来由的笑了,他腿上夹着木板,赤果着上身,肩膀上缠着白布,里面传来一股草药味。

苏照仪,他的救命恩人。谢辞从未对一个人有如此的好奇心,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苏照仪的脸上,苏照仪是被如氏拉车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发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果然睡了一会儿精神也好了不少。

苏照仪起床简单的梳理了一番,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床上的病人,她还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大夫。

“饿了吧,别嫌弃,昨晚剩的鹿肉,还有今早刚出锅的豆腐花,凑合吃点吧。”苏照仪端着吃食进了房间,谢辞脸色还带着病态的白,但是眸子黑亮,看他显然精神恢复得不错。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嘶——”谢辞挣扎着想要起身,早上两人的见面太过匆忙,苏照仪又急着回房睡觉,所以他还未来得及说些感谢的话。

“我说谢公子,我不都说了嘛,你断了肋骨,好好躺着,别乱动。”苏照仪将鹿肉递到谢辞嘴边,“别客气,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心善,见死不救这事儿,我肯定做不出来。”

苏照仪舌忝舌忝发干的嘴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明明是杜知明心善,不忍心见死不救,她本是不想惹麻烦,甭管是活人还是尸体,她都想当作没看见来着。

谢辞犹豫了一会,慢慢的张开嘴任由苏照仪一口一口喂他进食,“为了给你疗伤,剪了你的衣服,你身上的东西都在枕头边上呢,你看看有没少什么,若是少了,也是带你回来的时候落在山上了,可不是我们偷拿的。”

话得说明白,可不能救了人还让人给当成贼人,这可就太冤了。

谢辞转头瞧了眼枕边,进宫的腰牌还有信号弹,重要的东西都在,他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

喂过了谢辞吃饭,苏照仪起身,理了理裙摆,“我有点事儿要出门,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她今天一定得想法子把鹿茸卖出去。

自打进门,这男人就一直盯着她看,苏照仪承认床上的男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是被异性这么打量,换了谁都有些不自在。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家伙断腿断肋骨的,可不能让他一直耗在他们家,等她忙完鹿茸的事儿,还是得尽快通知他的家人来接人才行。

“杜知明,鹿茸装好了吗?”

“装好了姊,可以走了。”

苏照仪收拾了碗筷,又嘱咐了谢辞几句便出了屋,这时屋外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这丫头从哪儿弄回来的小白脸,咱家哪有多余的口粮养他!”说话的是杜永。

“舅舅,这宅子是我的,银子也是我卖草药赚的,我怎么就不能养了?我还就喜欢模样俊俏的小白脸了,你想怎么着?”

自打吃了昨晚的那顿鹿肉,杜永的脾气倒是收敛了些,不过依然想法子在暗里嘲讽苏照仪。“嘿,你这女儿家家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名声,你弄个小白脸回来,还伺候了他一晚上你都不害臊?”

谢辞听着杜永的话,微微皱眉,眼中透着寒意。

“医者父母心,这话和舅舅你说了也是白说,我的名声和一条人命相比,我自然是选人命的。舅舅吃饱喝足了就好好歇着,你那断手断脚的还得养些日子呢,别总没事儿找事儿,你少说两句话,咱家日后肯定兴旺。”苏照仪也不和杜永生气,变着法的用话噎他。

“你!也不知跟谁学的,伶牙俐齿。”

“还能谁啊,跟你呗。走了走了,表弟,出门办正事要紧。”

一家四口,舅舅、舅母、表弟还有……她。这女子的长相虽是小家碧玉,但性子却是洒月兑直爽,还有从这一早上的对话可知,这个家当家做主的应该是这名女子。

有趣!有趣至极!谢辞闭目养神,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联系上程郁才行。

苏照仪先是带着杜知明来到铁匠铺。

铁匠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个头矮小,皮肤黝黑,但身子十分壮实,特别是一双手臂,孔武有力,他见了杜知明便骂道:“臭小子,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

杜知明还是个学徒,在这铁匠铺,勉强能吃上一天三顿饭,吃的多了还会被老板嫌弃,从早干到晚,一文钱都得不到。

杜知明可是她们家最有力的劳动力,苏照仪怎么可能再让他被别人欺压使唤。

“你是老板?”苏照仪上前一步,冷着脸问道。

“你是谁啊?”铁匠铺老板迟疑的看着苏照仪。

“我是他姊姊,今日前来便是告诉你一声,他不干了。”苏照仪露出职业式的假笑。

这放在现代,杜知明就是个童工。但古代没有童工这一说,杜知明也就是个吃不饱饭、赚不了银子的学徒,苏照仪问过如氏,当初让杜知明过来当学徒,就是她和老板的口头协议,什么文书也没有,无凭无据,没有卖身契,那就是自由身,想走随时能走。

“你说什么?”老板放下大铁锤,明显的不高兴,“我管他吃管他喝,他娘当初求着我收留他,给他口饭吃,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那我那些粮食还不如去喂街边的乞丐呢。”

杜知明手脚勤快,听话,干活不偷懒,主要还不用花银子,这么个免费劳力,老板也不想就这么放手。

“老板手里有我家知明的卖身契吗?”苏照仪还有正事要忙,没空和眼前的人耗,“如果有,今天我带走杜知明那就是有违王法,你可以去官府击鼓告状,若是没有,他便是自由身,想走随时都能走,谁都拦不住。”

苏照仪身子瘦弱,但是气势颇足。

“既然你提到了吃喝,那我也不妨多说两句。杜知明每天天不亮就来你这铺子上工,天黑了才得以回家。你自个儿算算,若是雇个伙计,这一个月你至少也得给三吊钱吧,可杜知明在这,一个月干下来,一个铜板都拿不着。

“再说说这一天三顿饭,都不说吃好,他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这个弟弟老实,也不和家里说,每天回家肚子都饿得咕咕叫,还非说自己在东家这吃撑了。”

苏照仪故意大声说话,惹来街边铺子的人都来看热闹。

“一个铜板没有,一顿饱饭也吃不上,给你这天天免费做苦力,老板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吧。”

“老徐,你这事儿办得也太不厚道了,一个铜板都不给啊,你这伙计干活多勤快啊,你这……”

“可不是嘛,你瞧瞧我铺子里那学徒,父母说送来学本事的,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浑水模鱼,哪像这个小伙子认真负责。”

“这小子是学徒啊,这么卖力干活,我还以为是你大方一回请回来的伙计呢。”

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儿大,大家三言两语的说了起来,铁匠铺老板的面子也明显有些挂不住。

苏照仪今日来不是为了难为人,是要带人走的,看了眼周围的情况,缓和了几分语气,“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日后赡养父母、娶媳妇都要银子,总在你这白干也不是个事儿,今天这人我就领回去了,多谢老板这些日子对我们家知明的照顾,祝老板以后生意红红火火。”

她说完也不给老板说话的机会,拉着杜知明的手腕就把人带走了,身后铁匠铺的老板扯着嗓子说了些什么,不过这些话都被人群的吵闹声淹没了。

苏照仪一心都在那鹿茸上,也不想去和他争论,老天保佑,如氏没把杜知明给卖了,若是她真的傻到签了卖身契,这会苏照仪还要烦恼怎么把人赎出来呢。

“姊。”杜知明闷头跟在苏照仪身后,欲言又止。

“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别老揪着不放,以后啊,你就跟着姊姊我,我们姊弟二人总能在桃园县混口饭吃。做人太老实了总会被人欺负,不好,同铁匠铺老板那样万般算计,心太黑了也不好,惹人厌。做人要学你姊我,对付黑心的人不能手软,看到有人落难了,该出手时也要出手帮一把。”

杜知明听了苏照仪一番话,觉得特别在理,不禁点了点头。

苏照仪心中坏笑,她这个弟弟真是太好拐了。

苏照仪带着杜知明去市集买了半斤糕点,然后又来到田间。

“大树底下等我,别乱跑。”苏照仪说完话,便拿着糕点匆匆走向干活的妇人。

杜知明站在远处观望,也不知苏照仪说了些什么,那些干活的妇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聚到了她身边。

“看着你变开朗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有心了,还买糕点来看我们。”

“可不是嘛,可不能总苦着一张脸,想要有好运气,得多笑才行。”

“对对对……”

几个妇人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和苏照仪闲话,女人聚到一起最爱聊的必然是八卦,都不用苏照仪起头,她们自己就聊到什么张员外、李员外家的八卦上了。

“我听说张员外上个月纳了第十一房小妾,那姑娘是隔壁县城的,可年轻漂亮呢,张员外宠爱得不行。”

“张员外年纪多大了?”苏照仪插话道。

“哎哟,我算算,应该四十有八了。”

“听说大太太气疯了,这两年进了好几房小妾,唉……这女人一多是非也就多了,听说有的小妾借着张员外的宠爱,还敢顶撞大太太呢。”

苏照仪耐着性子陪着几个妇人聊了好一会儿,将县城里大户人家的是是非非都模了个清楚。

“丫头以后多去我们那走动走动。”

“嗯,谢谢陈嫂子,改天我再过去看您。”

苏照仪回到杜知明身边,“走,这鹿茸的买家有着落了。”

四十有八,十一房小妾,一个礼拜才七天,只怕这张员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姊,咱为啥在这守着,不是要卖鹿茸吗,咋不敲门啊?”

两人蹲在巷子的墙角里,盯着张府的一举一动。

“狗眼看人低这个词知道吗?这个词非常适用于大户人家的下人身上,我们若是直接敲门,肯定会被赶出来,还不如在这蹲守张员外。”

她刚从张府门口的商贩口中打听到,张员外一早出门去铺子里了,既然离了家,那他总有回家的时候。

“姊说的在理。”杜知明认真点头道。

临近晌午,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停在了张府的门前,一个身材臃肿穿着贵气的男人被下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正主来了,苏照仪站起身,风一样的冲了出去,杜知明见状紧随其后。

“张员外,张员外!”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照仪长得好看,笑起来模样更是甜美可人,那张员外身边的下人原本是要赶人的,但却被张员外给拦了下来。

“呦,哪里来的小娘子,找我有何事啊?”张员外将苏照仪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看这身上的衣裳应是洗了好多次了,头上、手上也没有任何首饰,一眼便瞧得出是穷人家出身。

“张员外,小女子想和张员外做门生意。”

“什么生意?难道是把你卖给我吗?哈哈哈哈哈……”

那张员外一笑,脸上的横肉跟着一起抖动,身边的几个下人也跟着色迷迷的打量苏照仪。

“你说什么,姊我们走!”杜知明护姊心切,张员外的话不乏羞辱之意,他可忍不了。

“张员外说笑了,咱大庆是有律法在的,拐卖人口的勾当,咱可不能干。”苏照仪笑脸不变,一手拦住要冲上前的杜知明,一手掀开了盖在竹筐上的花布,“这个,张员外您瞧瞧。”

张员外个头矮,扶着手下人踮起脚来一瞧,“哎哟。”顿时眼睛一亮,两根大鹿茸,壮阳补肾,这可是好东西。

“听说张员外前些日子刚迎娶了第十一房小妾,这东西想来应是用得上的,原本城东的李员外找我预订一只鹿茸,不过好事成双,小女子鲁莽,就想来问问张员外,您要是一对都收了,这就是一桩美事,您若是没兴趣,那我也只能拆开来卖给李员外一只了。”苏照仪压低了嗓子看着张员外说道。

“嘿,小娘子,知道的不少啊,我那第十一房小妾这才刚入门。”肥头大耳的张员外这会收起了眼中的色意,略带几分认真的瞧着面前的苏照仪。

“张员外瞧您说的,这桃园县的富户,您若是排第二,谁敢排第一啊,您迎娶小妾那可是咱县城的大事,有谁不知道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违心的话苏照仪是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小娘子的个性我喜欢,这是好东西,那李员外懂什么啊,还就买一只,丢不丢人,要收自然是要收一对的。”富人争的是什么?那还不是个脸面,苏照仪既然提了李员外,张员外又怎么能落下风呢。“说吧,小娘子打算卖多少银子。”

这东西张员外其实早就有心思想买,桃园县的药房他都问过一圈了,不是没有就是鹿茸太小,他看不上,今天难得看见这等上品。

“小女子是实在人,张员外也是爽快人,这对鹿茸,一口价,一百两。”苏照仪和张员外两人对视,苏照仪信心十足,脸上丝毫没有女子的娇羞,反倒是有几分商人的精明。

“哈哈哈哈哈,小娘子是我小瞧你了,行,一百两就一百两,六子拿银子去。”张员外一声吩咐,身边的下人急匆匆的跑进了府。“敢问小娘子这鹿茸哪儿来的?不会是后山……”

“那吃人的后山咱哪儿敢去啊,也不瞒张员外,这是我一远房表弟,你瞧瞧这身子骨多壮实,这鹿啊是他和他爹在他们家那山头逮到的,他们那穷乡僻壤,不像咱这桃园县富庶,这好东西找不着买家,没法子才连夜赶路过来,想来咱们这县城碰碰运气。”

那山头可是个宝山啊,在别人眼里是吃人山,在苏照仪眼里可是金山银山,她可不想把张员外的注意力引到那山头上去。

“老爷,银子来了。”六子气喘吁吁的提着钱袋子跑了回来。

“好,小伙子不错,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也别去李员外那了,你们啊就来我这,我瞧得上眼的,都给你收了。”张员外接过钱袋子高高抛起。

苏照仪一把接过,“那是、那是,李员外哪儿比得上您啊,他啊,不大气。”她笑呵呵的让杜知明将竹筐卸下。

张员外身边的下人急忙接过。

“张员外,小女子就不打扰您了,天热,您回府好好休息。”

“行!”张员外得了这对鹿茸心情大好,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回吧回吧,哈哈哈哈。”

杜知明原本要走,却被苏照仪拉住,苏照仪弯腰恭恭敬敬的对着张员外行了个礼,杜知明有样学样。

原本已经进门的张员外回头瞧了一眼,“小娘子,懂规矩,我喜欢,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进了门。

“一百两,咱、咱家发财了。”杜知明就差一蹦三尺高了。

“财不外露,男子汉大丈夫要沉得住气。”苏照仪虽然这么说,但是嘴角的笑容却也透露出她心情大好,“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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