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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魍魉修理屋,营业中 第五章 被遗忘的孩子

人生在世,谁没遇过几件身不由己的鸟事?

差别只在于,那几件鸟事,是大或小,是简单或困难,是烫手或好打发。

阿修丫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杜清晓这女人,就算你阻止她,她仍是会一头热往前冲,他不跟着去,她也会自己悄悄去,而她本领零分、爆冲力破百,去的下场会是哪个,还需要他猜吗?

他只是在她把事情搞大、搞砸、搞得更难处置之前,提早出手,否则她最后一样是连连惨叫地缩到他背后,拜托他替她收拾残局。

嗯……他这叫:我知道你要去捅马蜂窝,但你会插得乱七八糟,滚,让专业的来!

“喂,你不是要亲口问祂?”

都已经如她所愿,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带她爬墙勇闯校园,来之前,她还去超商买了一罐梅酒灌下壮胆。

抵达案发地,真巧衪也在,不用他们浪费时间改找佳颖,此时不问,更待何时,早问早收工,他十点还有其他案子要接。

杜清晓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来,怯怯懦懦的,像在风中凌乱挣扎:“祂……衪现在的模样身可、可怕吗?”

他意思意思扫视一眼,回她:“一般般吧,颈椎断了,脑袋撑不住,歪了一边,额头冒血,白白那个是脑浆吗?”

你是问我还是问衪呀呀呀呀——杜清晓内心惨叫,并不想知道脑浆外溢是什么景况!

“小女生做不出多狰狞的面孔,再龇牙咧嘴也就那样。”他凉凉补一句。相较起来,衪似乎……更怕他,这也不意外,他上次在楼梯与衪头一回见面,祂逃得多快。

真谢谢你如此“详尽”的解说嘤嘤。

想像力一向旺盛的杜清晓,已经把祂的样子加油添醋勾勒完毕,而且更害怕了呢!

她连做五个深呼吸,心理建设中。

五个不太够,她又做了五个,行,她准备好了!

她探出半边脑袋,视死如归地面对现实,就算害怕到眼缝不敢完全睁开,但对于已敢直视衪的自己,杜清晓给满分!

“咦?”她发出一声困惑,盯着幽暗的楼梯底部,慢慢把眼睛打开,眨了眨,又仔细看:“我没看到人……不,没看到那、那个呀。”

“你没看到?”他很贴心,指指衪所在的正确方向。

杜清晓摇头。“在简餐店时,我现场也看不到,透过玻璃反射才发现衪的。”看不到鬼,她气势茁壮了一点,人也站得直挺一点,双手倒仍是抓紧他衣服背部,问:“……衪真的在吗?”

“嗯。”

“那、那你帮我问衪……是不是叫林静玮?”

你使唤人也使唤得真顺口。阿修丫内心小剧场点点点。

更让他点点点不完的,是他被使唤得也越来越能坦然接受,按她的要求问了。

杜清晓:“衪怎么说?”

阿修丫:“只顾着哭。”

听见那么年轻的小女鬼落泪,杜清晓于心不忍:“你安慰衪两句嘛。”

“吵死了,鬼哭个屁?”

杜清晓:“……”他字典里的“安慰”,与她理解中的“安慰”,是两种不同词意的东西吗?

不给他月兑口第三句“安慰”机会,杜清晓索性自己来,她看不见衪,不代表祂听不到她,是吧?

“是林静玮吗?那么多年了,你一直都留在这里?我记得,事发之后,班上募过款,让你家人筹办后事,也包括了找法师引魂呀……你是不是还有冤屈?或是未完成的心愿?你跟我们说,能帮你做的事,我们尽力帮你,好吗?”杜清晓轻声说,只有她一人的声音,浅浅柔柔,回荡于此。

她望着阿修丫,想从他口中听见,衪做何反应?又或者,回答了什么?

但他没有开口,视线也没落向她,直勾勾看着阒暗一隅,眉心微微蹙起。

杜清晓咬咬唇瓣,斟酌拿捏用词,又问:“那天,你在佳颖身边徘徊,你……是有话想传达给她吗?”不好直问“索命”,只能点到为此。

楼梯间,依旧仅闻她的发问声。

“你的死……跟佳颖有关吗?”这一句,杜清晓挣扎许久,要月兑口的一瞬间,感觉喉头紧缩,无比艰难。

“错了。”阿修丫突然开口。

杜清晓不明白他怎么莫名冒出这句,神情微憨地仰视他。是她哪个字说得不对吗?

“祂说,她不是林静玮。”

“怎么把我叫出来?办公室里不能聊吗?”

佳颖下一节没课,批改学生作业到一半,杜清晓停下手边打字工作,说有事想和她谈谈,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两人转至教室前方的中庭小花园,一泓生机盎然的生态池,围绕在大片树荫中央。

时逢上课时间,学生们全安分在教室听讲,户外很安静,无人干扰。

佳颖出来时,顺手一并拎走保温杯,坐在生态池边的景观石椅上,打开瓶口,喝着热咖啡,等待杜清晓开口。

“佳颖……”

“嗯?”

“你已经这么习惯这个名字了吗?林静玮。”

佳颖动作明显一僵,停滞了好久,眼中翻腾太多复杂,望向杜清晓时,分不清是惊讶或是慌张。

好半晌,佳颖吐口气,搁下保温杯:“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我遇见真正的佳颖了。”杜清晓淡淡说,看见佳颖……不,是林静玮,一脸的难以置信。

杜清晓表情认真,望着她的面容,强调般地点了一记头:“对,真正的郭佳颖,还留在事发的楼梯间,成为被人遗忘的孩子,因为大家都以为衪活着。”

佳颖没说话,静默地与她对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死掉的人是林静玮,留在那里的鬼魂却是郭佳颖,而在我面前的这一个人,又是谁?”杜清晓虽然大略弄懂情况,仍想从当事人口中二度确认。

换魂。

林静玮和郭佳颖的灵魂,互相交换过。

那时,阿修丫这么淡淡说着。

佳颖,或许称她是林静玮,更合适一些——缓缓收回目光,专注觑望生态池水面上,倒映的那张脸孔,既陌生,又熟悉,似有所感叹,浅浅吁吐:“对,我是林静玮,好久没用过这个名字,毕竟实质上,林静玮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静玮幽幽说来,把这则遥远往事,填补得更加详尽。

那一天,佳颖她们,确实将恶作剧付诸行动。

几个顽皮小女生,躲在上层楼梯角落,等她一到,大把的假蟑螂从天而降,楼梯间灯光昏暗,一时难以分辨真伪,林静玮吓得花容失色,惨叫连连,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她的哭声,换来她们更得意的笑,一向惯性吞忍的林静玮,难得脾气爆发,拿起手边扫把,上前跟她们理论。

几个恶作剧小女生一哄而散,只有气焰最嚣张的郭佳颖,想彰显自己谁也不怕,挑衅地故意留在原地。

楼梯间,两人争吵起来,一方问“你干么处处针对我?!”,另一方呛“我就是讨厌你!看你不顺眼!”,然后互揪对方辫子,拉扯衣裙。

最一开始,双辫是林静玮的惯常发型,后来郭佳颖像是与她杠上,也天天扎起双辫,发尾饰品极尽闪亮显眼,硬是把林静玮束发的普通橡皮筋给比下去。

发生在楼梯间的小小对峙,本来就充满危险,只要一个失神踩空,从台阶摔下去,下场都不是闹着玩的。

而事实便是,确实有人摔了下去。

“你说,你看到郭佳颖在我身边?来讨命吗?衪还在吗?你替我问衪一句,祂凭什么?!是祂把我推下去的!”

林静玮愤怒握紧双拳,朝杜清晓说。

当时,郭佳颖动作激烈,不懂拿捏轻重,猛推林静玮一把,林静玮踉跄后倒,求生本能使她伸长手臂,去抓住任何能支撑自己的东西——

情急中,她抓到的,是郭佳颖的手,两人一同跌下楼梯。

那不过是短短几秒钟时间,天旋地转,脑袋空白,一股强烈拉扯感,身躯与台阶碰撞的疼痛,快得来不及感受——

“我昏昏沉沉爬起来之后,看见一具姿势扭曲的身体背对我,血不断地流,她身上制服被染得通红,我很害怕,只能尽快逃离现场……我承认,跑开的那一瞬间,我希望她死了最好!这种恶意霸凌人、不讲道理的坏家伙,死掉最好!”

但当时的林静玮并不知道,躺在那儿的身体,是她的。

直到她跑进女厕,喘吁吁地站在洗手台前,双手还在颤抖,想舀水洗脸,让自己冷静,却在镜中看见郭佳颖时,发出慌张尖叫……

才四年级的孩子,面对如此变故,只能惊慌失措,不知该找谁帮忙。

不久后,“林静玮”的尸体被发现,全校沸腾,尤其是他们班上,根本乱成一团,她更无法站出来说:“我才是林静玮呀……”

“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我爸妈、她爸妈,谁都不信,全当我惊吓过度生病了,多讽刺,最后,我居然用着她的身分活下去……”林静玮由回忆中月兑离,自嘲一笑,眼神却很伤心。

一场恶作剧,结束了郭佳颖的生命,而林静玮的人生,同样凌乱骤变,再也无法回去。

“衪有什么脸来向我索命,是祂害死衪自己——”所以乍听见杜清晓说,鬼魂在她身旁徘徊,林静玮一点也不害怕,她从没做过亏心事,何必要怕?

若连这笔烂帐也要算她头上,她才想问“天理何在”。

杜清晓摇头,轻声说:“不是的,不是这样……”

林静玮神情意外,怔忡看她。

杜清晓继续说:“衪不是要索命,大家都以为死掉的是林静玮,引的魂也是林静玮,在所有人认知中,『郭佳颖』还好好活着,可是衪被遗留在那里,祂很无助,衪觉得只剩你知道真相,衪想要你帮祂,祂说,以前欺负你,是祂太羡慕你总是样样都好,连衪喜欢的班长也比较注意你,就是嫉妒心作崇,祂错了,请你原谅衪。”

这番话,是通过阿修丫口中传达出来,杜清晓已经尽最大努力,将原句逐字还原。

林静玮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叹一口气。

“衪想要我怎么帮衪?”

杜清晓打工结束,领到半个月薪资,特地全部换成新钞,再小心翼翼包进红包袋中。

薪水不多,红包干瘪,撑不出什么惊人厚度,不过已经是她九成九心意——她只留一千块买狗饲料,毕竟小狐崽嗷嗷待哺,食量开始增大,她饿自己可以,饿孩子是万万不行的。

她偷偷模模来到阿修丫家,探头探脑了好一阵子。

屋里头没听见动静,猜想他八成接了工作,出外去修东西了,正好,她求之不得。

物色了几个位置,把红包试摆上去,最好是他一返家,第一眼就能看见的角度,但又不想被路人察觉,顺手拿走,要有些隐密又不能太隐密,吊在门把上好像还行……

阿修丫还没抵达家门口,远远几百公尺就看到某人贼头贼脑、难以抉择的蠢样子,外加手里红包袋太显眼,那行径,简直就像半夜在路边偷放冥婚红包的可疑人物。

“我没兴趣冥婚,你不用往我家门口丢红包。”

杜清晓原地弹起,她刚正想要在红包袋上写一行“非阿修丫本人请勿拆封”,被他突然出声吓一跳。

要藏红包已经来不及,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部看光光了。

第一次看见冥婚红包还指定收件人。阿修丫眼神鄙视了一下下。

“呸呸呸什么冥婚,乌鸦嘴,多不吉利……这是我要给你的红包啦!”她塞过去,他懒得接,自然省略推回去的动作。

“干么给我红包?”他一手拔开门口的障碍物(她),进到屋里,她跟在后头。

“早就该给了,只是我之前手头有点紧……我一领到工资,马上补包,谢谢你上次救我,还一直帮到我出院回家,怕你当面不收,才想用偷偷来这一招。”

“不是给过养气人参饮了?”虽然他一罐都没喝,倒是有人喝得很欢。

“一码归一码,那个归那个,红包归红包。”她认真说。

“我还龟苓膏归龟苓膏哩。”一堆归归归,听了烦。

“反正你收下来就是了!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杜清晓直接把红包压在他马克杯下,并且神速转开话题,红包一事拍板定案,不容翻供:“我跟你说哦!楼梯小女鬼的事件后续,算是遗憾中圆满解决了耶。林静玮答应帮衪向双方父母再坦承一次,而且不管他们信不信,她都请人替衪重新招魂、立牌位,让衪顺利离开那里。”

杜清晓跟去目睹全程,双方父母脸上虽有怀疑,却因为林静玮严肃认真的神情,隐约察觉似乎有几分可信度,更无法否认的,是女儿确实像月兑胎换骨、完完全全变成另一种性格,但一时太难接受这荒谬情节。

拥有女儿的,实际上才是真正失去;而早已接受女儿早夭事实的,突如其来被告知,原来那些眼泪全数白流……种种复杂心思,全写在他们沧桑眼底。

“你等一下回去,记得去买乐透。”阿修丫突然冒出一句。

“咦?”

“衪对你鸡婆的谢意。”刚才,他在门外看见衪了,由于畏惧他,它躲得有些远,露出怯生生笑靥,要他代传一声谢谢。

杜清晓听懂了,鬼的报恩!逢赌必赢!发财了!

她双眼灿亮,双手合十,怎么谄媚怎么来:“借我一百块,中奖我加倍还你,再请你吃饭!”

“穷鬼。”他呿了一声,顺手抽起红包递过去,偏偏她穷归穷,穷得很有骨气,包出去的钱,别想她收回来,她的手立刻缩回背后,死命掐住,不许它们背骨地伸出去。

他改从皮夹掏出百元钞,夹在长指之间招摇,杜清晓的骨气马上归零(借钱就比较有骨气?),开开心心收下,乐颠颠去发大财了。

那雀跃小跳步的模样,教他不忍月兑口下一句——衪那种小女鬼,能力有多强?就算衪想报恩,最多几千块上下,够她喝珍珠女乃茶喝到吐而已。

算了,杜清晓也不是会介意这种事的人,一点点小确幸,她就能乐呵老半天,而且是发自真心的喜悦,不带半分虚伪。

又爱管闲事、又心软、又喜欢揽麻烦上身、明明很怕还是忍不住凑过去……

怎么跟他认识的某个人,好像。

某一个,总难教他狠厉拒绝的人……

他为什么都栽在这类人手中?

唔唔唔唔唔!杜清晓双手颤抖,抓在十指间的大乐透彩券跟着抖动。

四个数字加上特别号,居然中了肆奖!

奖金……一万七千两百九十二块!

身为一个统一发票连续十年没中过两百块的边缘人士,人生好运爆表,只在这一瞬间。

她仔仔细细核对三遍,确定号码正确无误,大乐透的期别也没看错,她确实是肆奖得主的分子之一,开心到把蜷在沙发的小狐崽抱起来,又亲又蹭身这样还不够,跶跶跑进厨房,也把阿嬷亲亲蹭蹭了一遍,被阿嬷笑骂她:“中乐透啰你?”她才大声宣布喜讯。

天外飞来横财,无论金额多寡,就是一个爽字!

她认真分配扣税后的奖金使用明细,阿嬷的综合维他命快吃完了,买!面线摊的遮阳帆布裂了条大缝,下雨天会漏水,换!小狐崽正在磨牙,旧玩具都咬破了;买!小狐崽也需要打预防针、买犬用沐浴乳,还阿修丫的彩券钱,再分他一半的奖金!……

林林总总,加加减减,最后落到她自己身上就是一杯珍女乃的余额。

等不及隔天早上才去,这种好消息,当然要马上分享给“好战友”知道,于是背起小狐崽,熟门熟路又往老地方——

很意外的,阿修丫的家门口,有些……不一样。

门的两侧,挂上一对古风灯笼。

而古风灯笼之下,淡淡暖光间,站着身穿一袭长款唐装的阿修丫,黑发一丝不苟束成乌辫。

看见她时,他神情先是惊讶,后转变为肃穆,一开口就是叫她回去,完全不听她来意。

杜清晓还没来得及多嘴问两句,身后传来一声男性浅笑,说:“既然同为欧阳先生的客人,一块进去吧。”

“她不是客人。快回去。”后头那句是对杜清晓说的。

“小姐是来找欧阳先生吗?”男人客气询问她。

杜清晓仍有些呆:“……欧阳先生?”谁呀?

那男人下颔轻抬,朝阿修丫一努,她哦了声,很本能点点头,原来他姓欧阳?欧阳……修?

瞟见阿修丫眯了眯眼,格开那男人自然熟探去牵她的手,那男人不以为意,微笑,做了个“女士优先”的绅士邀请动作。

杜清晓正好卡在两个男人中间,进退两难,门口那个要她走,门外那个要她入,她该听谁的?

“等一下坐到我旁边,闭上嘴,关起耳,安分当个雕像。”阿修丫突然丢下这几句交代,拉她进屋。

杜清晓只能乖乖照办,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从坐进客厅开始,一动也不敢动,仅剩眼皮无法忍得住不眨,嘴巴紧闭,但要她关起耳朵就太强人所难……

即使她不想听,他们的交谈声,也会飘进她耳朵里,呃,她该不该塞住耳洞呀?

她听见,那男人,名叫柏君意,很古典的名字。

君意君意,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够教人脑补几首诗词歌赋。

他打扮倒很时尚,也许是待会离开这儿,要直接赶去上班,―身俐落白衬衫黑背心,袖子挽至肘上,衬托他高挑修长的好身型,活像动漫里的执事真人版。

他手里捧着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物品,一卷画轴,轻轻搁置长几上,好似怕它滚动摔下,长指丝毫不离半寸。

“这幅画与我闹脾气,已经好几天不肯打开,请欧阳先生帮帮我吧。”柏君意说出来意,眉间浅蹙,略显忧郁,想来此事对他而言,相当严重。

呃,她听错还是他说错?画……闹脾气?

杜清晓很快淡定,反正会出现在阿修丫家的待修物,不能用正常物品看待——对于这项事实,她居然已经感到理所当然了耶,原来心智的强大,真的是能训练出来的呢。

阿修丫接过手,解开绸缎系绳,画轴果然无法展开,杜清晓看不见画中绘制了什么,心里当然无比好奇。

她安分坐着没动,平放膝上的背袋里,小狐崽却不听话,不满受困袋内,不能出来蹓跶玩耍,发出嗷嗷怪声抗议,更在里面抓挠袋子,弄出不小动静,就是要杜清晓抱它出来玩儿。

杜清晓只能暂时抛开雕像cosplay,悄悄探进一只手,顺毛安抚它,要它别闹腾,乖乖的。

狐崽以为她在跟它玩,兴奋地啊呜一口叼住她手指,它现在都能啃狗粮了,一口牙早长齐了,牙嗑肉哪可能不痛?

她没忍住叫了声哎哟,引来两个男人转头看她,她动作一僵,手指还在狐口中接受蹂躏,咬出一掌湿漉漉……

“竟是只小灵狐,很罕见的宠物。”柏君意向她微笑,一双明亮的眸子淡淡打量她,似乎有意与她闲聊攀谈,阿修丫却猛然将她勾进长臂间,低低俯身,用着在场三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乖,去二楼等我,我忙完再陪你。”因为垂着头,他左侧散落的发丝,拂挠在她脸上,足见两人靠得多近,杜清晓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她第一次听见阿修丫用这种软糯哄人的语气说话!好、好、好毛呀!

他干么突然上演这一段?搞得好像她是他的谁,那种说法,简直不要太暧昧,柏君意不误会才有鬼!连她都误会了好不好!

最暧昧,的还是他挂在嘴边的一抹甜笑,简、简直凶残粗暴,毫无关系的人哪会这样笑?!快可以榨出蜜汁了……明明就不是面容和善的本性,他被穿了吗?!

他笑得教她完全不敢反抗,胡乱点头,抱出背袋里的小狐崽往二楼冲。

柏君意:“原来是欧阳先生的人,我还在想,她身上怎么有股独特气息……”

“讲正事。”阿修丫明显不要他将注意力停驻在杜清晓身上。

“好,好,讲正事……”

杜清晓只听到这里,一楼的动静再也传不到二楼。

二楼是更私密的地方,他的卧室。

第一眼看见,是所有墙壁贴满的全景山水图。

图中山棱在云海间若隐若现,由她所站角度望去,仿佛身处群山之巅,远眺周景,毫无阻碍,视野宽阔无垠。

他好像很喜欢山水类的设计,一楼那座巨大玉雕山也是,二楼布置也是。

房间当然少不了家具,但不多,全是木头材质,样式很简单,没太多花哨设计。

毕竟不是自己家,杜清晓不敢胡模乱碰。

原地罚站了几分钟,怀里狐崽在挠她,对她领口蝴蝶结又扯又咬,她差点抱不稳,赶快找了张木椅坐下,把狐崽摆腿上,方便安抚它,揉揉它小脑袋瓜。

小狐崽不安分,好几次想从她膝上下去,又被她动手逮回来。

她直接把它抱高高,一人一狐眼观鼻、鼻观心,对面相视。

“冯小狐,你说,他刚刚干么说,你也觉得他变脸变太快了昀?明明每次开口都没几句好话的人,居然能装出那种声调,我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明知道,他那句话别有用意,也不是真正的绵绵情话,听进耳朵里,却还是会引起心悸,对心脏不太好,这就是传言中的超级夸饰法——好听到耳朵要怀孕了——的真实案例吗?

冯小狐只会嗷嗷回答,小爪子像发现新游戏,努力伸长,想拍她鼻尖。

她索性凑上脸,埋进它的小肚肚间磨蹭,逗得它喉间发出神似嬉笑的呜咽。

“人走了,下来。”阿修丫不知何时上楼,伫在她刚罚站的地方,看着她和它玩闹。

杜清晓应了声“哦”,随着他的脚步回到一楼,柏君意留下画轴,已经离开了。

画轴摆在桌上,依旧呈现卷起状态,她好奇走近,但没敢伸手乱碰,问:“他刚说,这幅画跟他闹脾气,画也会生气,里头画的是什么?真的打不开啰?”从柏君意的语意及神情来猜,她觉得拿画中应该是个绝世美人。

“你问题真多。”

是,我问题真多,可您大爷一个也没打算回呀。

杜清晓转念一想,画轴涉及客人隐私,他不回答才是职业道德,她不该多问,索性改聊来意:“我来是要跟你说,我真的中大乐透了!肆奖!奖金分配我査过了,一万七千两百九十二块哦嘿嘿。”她伸出四指,贴在嘴角上扬的笑靥旁,满脸喜洋洋。

因为完全不出意料,他没有太惊喜,果然小鬼的能力就值一万多,还算高了。

“等我领到奖金,我连本带利外加分红,再一起给你。”她很豪气地说。

毕竟佳颖那次事件,根本算是他解决的,要是没有他与佳颖交谈沟通,谁也不会知道实情,他多分一点,天经地义。

“你以为你是中了一百七十二万吗?”瞧那得意的脸,还嘿嘿哩。

“一万多很好了,我发票两百块都没中过。”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人一生的财运,早在出生前就注定好,若天生不带横财,想有钱,得靠努力赚取。

“对了,刚那个人叫你欧阳先生,你的姓氏呀?”说来好笑,她和阿修丫认识也不是一两天,她居然还不知道他全名,都跟着阿嬷叫他阿修丫。

“嗯。”

“欧阳修?欧阳什么修?欧阳修什么?”她总觉得,“欧阳修”不会是父母取名的优先选择,因为和历史人物严重撞名了,每次上国文课都会被老师同学取笑吧。

他双臂环胸,冷睨她一眼:“就是欧阳修,还要修什么?”

哇,居然就叫欧阳修!欧阳爸爸妈妈取名太惰性……呃,率性了!

“没,欧阳修好,欧阳修很好啊,和伟大古文学家兼政治家同名同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单俐落又好记。”她本能狗腿一下,听见他哼了一声,嘴里似乎咕噜说什么“我比较早”,但她没听得太仔细,想细问,又觉得问了他也不会答她,还是算了,自讨没趣干么。

而且比起这个,她更想问他,在柏君意面前,为什么演得好像她和他超熟的?

她内心斟酌该怎么问,才不显得尴尬,句子在脑子里排列组合中,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抱在她怀里的小狐崽已经忍不住,抖了两下——

一泡热呼呼的尿,痛痛快快宣泄,哗啦哗啦,黄澄澄洒在画轴上。

她又正好一手抱住狐崽前脚,一手托在它尾部,它四肢大剌剌朝向正前方,尿得好舒畅。

杜清晓听见一阵鬼哭神号,由画轴里爆出来一一

“是谁尿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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