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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妻多福 第四章 外头流言不确实

丁佑、宋安最近被安排的活儿是负责照养兰阳院后院的小药田。

自从入夏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药草怕旱,枯得快,时不时就得浇水来保持泥土湿润。

两名小厮从有印象以来都在侯府侍候主子,还真没种过田,在大太阳底下流汗的感觉挺好的,只要见药苗长高或是多长一片女敕叶,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因此倒没什么想跟着主子往外跑的心思。

不过,看到半夏跟茯苓出现,两人眼睛瞬间亮晶晶,扔了水桶就往她们身边凑,还不忘要她们看看他们照顾的药田有多好。

“咗,春天都过了,现在才发春。”朱哲玄抚额看着两个笑得眼儿弯弯的小厮,不忍卒睹,转头走进大堂。

薛吟曦仍一如以往坐在大圆窗的软榻上理事,见他往茶几另一头坐下,没说什么,一如前几日那般,拿起一本册子记录今日送药的人家,送的什么药,又收回什么药。

那些老百姓生性节俭,就算是免费的药,不到很不舒服也舍不得服用。

但药丸保存不易,一段时日不能用就得收回作废,免得药效打折扣不说,反而亏了身子。

朱哲玄这几日都跟着她,自然也知道她在记录这些,他先为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茶水,才道:“表妹一个县令千金,有必要花费这种心思拉拢人心吗?或者是为了舅舅,让他回京述职后职位能升上一升?”

她抬头看他,“我只想替爹娘累积善缘,如果没有他们,我现在也不知在哪里,也许早就死了。”

他搁下茶杯看着她,想到她的个性,若是那年被拐子卖到烟花之地,真有可能会一死了之吧……

这么想着,他心口微微痛了起来,朱哲玄赶忙又拿茶碗喝了一口,将那诡异的感觉抛诸脑后,月兑口就问:“你没想过去找你的亲人——抱歉,我忘了你失忆。”

“无妨,能活着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其他的我不强求,何况我现在还可以帮助那么多人,施比受更有福,我很感恩自己是施予的那个人。”她说。

他哑口无言,能活着就很幸福?那世上的人哪个不幸福?

“至于爹,想必他也不会想当什么大官,其实上一次回京述职,皇上就想将他调回京城,是爹拒绝了。”见他一脸困惑,薛吟曦摇摇头,“你显然不知道爹在京城有个很响亮的称号吧?”

朱哲玄摇摇头,他因为父亲的关系,与外祖家也没多熟悉,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只认识京官,让他更讨厌听什么官场或朝堂的事。

“爹深受皇上喜爱,能免令进宫与皇上话家常,被称为谁都惹不起的七品官。”身为薛弘典的养女,她与有荣焉,也为养父感到骄傲。

京城里的新鲜事多,朱哲玄关注的永远不会是朝堂这一块,但要问他吃喝玩乐上哪里,他可以如数家珍一一比较。

“看来表哥真的不知道。”薛吟曦挺失望的。

也对,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裤怎会关注这些,可心底深处她却不希望他只是个草包废材,至少他此时身处的知庾县是如何在养父的治理下逐渐繁荣,他应该要略知一二。

于是,朱哲玄从薛吟曦的口中得知,知庾县与舅舅曾经上任的其他穷县城一样,贫富不均,富有者多住在城北,那里的宅第都是富丽堂皇,城南及城东则住着小康到稍微穷困的老百姓,可能有几家铺子、几亩良田,至于城西就是穷得响叮当的老百姓,一整片都是斑驳的老屋子。

舅舅到任后施行一连串良政,将贫富差距拉近了些,而除了城北及城东林立的商铺外,新兴的城西也建了好多新宅,而舅母郭蓉坐堂的医馆济世堂就位于城西。

认真说来,朱哲玄来到知庾县初,最常遛达的就是城东及城北,城西还真没逛过,因而一听明天她要去济世堂坐堂,他便想跟着去,毕竟这些日子的偏乡行,那些穷苦人家对他说了不少济世堂的事。

济世堂本来是一间中药堂,后来郭蓉过来当坐堂大夫,再一年又有其他大夫加入。

因为郭蓉并不满足当一个坐堂大夫,她更乐于前往一些小村落去治疗因交通、金钱而无法看病的贫民,所以大多数时间她并不在济世堂。

尽管如此,病患们对她还是十分爱戴,这位县令夫人毫无架子,医术又好,遇到贫困人家连药材都不用钱,简直就是百姓们眼中的活菩萨。

再说到薛吟曦,那就是个面冷心善的美人,不过她在济世堂坐堂的时更短,一来要管中馈,二来她比郭蓉更热衷上山采药,还有药田要顾,一些偏乡病患也是郭蓉看了大半后给她接手照顾,说是要让她累积经验。

这些病患有男有女,郭蓉已婚,个性又直率,男子给她看病并没有太多抵触,但换成花容月貌的姑娘就不一样了,薛吟曦不害羞,男病患却会不自在。

但习惯成自然,时日一久,小姑娘脸上的认真与专注让男病患也严肃对待,不敢轻慢,再也没有什么羞赧腼腆之态。

难怪,她都把他后背看光光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朱哲玄心想。

但一想到她要替某个男子把脉,哪儿不舒服模哪边,他这一颗心就不舒坦……

这一日,天朗气清,城西街道上一如过往熙来攘往。

济世堂内,空气中飘着淡淡药香,大堂内几名药童在各种药材抽屉前忙碌,按药方拿药包药,一个掌柜收钱,另外还有两名负责看诊的大夫,一个是白发苍苍的伍大夫,一个是美丽年轻的薛大夫。

但在两名大夫的看诊桌椅中央,多了一张茶几,桌上有茶点及茶水。

就在半个时辰前,朱哲玄撩袍坐下,悠哉的边喝茶边吃点心,对众人好奇看过来的目光毫不在意,只定定望着替人把脉看诊的薛吟曦,待她的病人看完,下一个上前的只要是男病患,他就叫人往伍大夫那边去。

稍早朱哲玄一现身,济世堂前前后后就进来不少人,搞得整间医馆闹哄哄的,最后还是朱哲玄发了火,一些闲杂人等瞬间吓得快快走人。

“小姐,朱世子又哪里不对劲了?您难得开口让他四处逛逛,他却要来这里。”彼时半夏一脸好奇,刻意大声问道。

“习惯成自然,表妹在哪,本世子就在哪。”朱哲玄答得也大声。

“跟屁虫。”半夏咕哝。

“表妹是我的金主,我替她干活才有饭吃,我得护着她的安全,你有意见?”朱哲玄挑眉。

半夏撇撇嘴,不敢再与他斗嘴。

就此,医馆大堂也比寻常安静几分,大夫伙计各自忙碌,压低嗓门说话,偶而将目光落在朱哲玄身上,又赶忙移开。

但薛吟曦可没打算真让他帮自己选择病患,一两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能顺他的意,让给伍大夫看,但真要来瞧病的男患者,她便交代茯苓几句,让茯苓将患者请到她的桌前。

若是朱哲玄要拦,薛吟曦话也说得直接,“我才是大夫,表哥适可而止就好,再过就请离开。”

一次两次之后,朱哲玄也是聪明人,知道只要薛吟曦没异议,他就可以霸道指定大夫,她有异议他就只能退一步。

此时,朱哲玄就看着她在处理一名男患者,半夏还在一旁帮她打扇。

盛夏时分,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股热气,偌大的医馆窗户大开,门也大开,但没放半盆冰,还是闷热的让人汗流浃背,薛吟曦也不例外,她额上有汗珠,双颊微红,像上了妆般分外吸引人。

朱哲玄见她俯身帮那名脚踝受伤的男子看伤,又是执软布蘸盐水消毒伤口又是细心包紮,而那个男病患脸色微红的看着她……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受伤好来看她吧?

想到这里,朱哲玄心中不爽,心情也阴沉几分,正要起身把人架到伍大夫那边,薛吟曦已经写好药方子,该名病患依依不舍的去取药付费。

朱哲玄正要点下一个病患,就看到排在队伍第一个的蓝袍少年一个箭步奔到她桌前坐下,主动把手放到把脉的枕上,声若洪钟,“薛大夫,我胸疼心跳快,你是把把脉还是帮我模模胸口检査?我可是严家下一代的顶梁柱,这胸疼不能等闲视之。”

朱哲玄皱起眉头,哪里来的熊孩子,他这么大个人坐这里,连看都没看一眼,仅目不转睛的看着薛吟曦,大大的不爽!

他绷着一张俊颜朝另一名伙计勾勾手,问了那熊孩子是谁。

“喔,他啊,他是邻城暴发户严家的大少爷,三不五时就过来要让薛大夫看病,甚至还出重金要她出诊,都被薛大夫拒绝,没办法,只得一次次过来排队看病见佳人了。”

朱哲玄点点头,起身朝薛吟曦走去,正好听到她下起逐客令。

“严大少爷一看就很健康,请出去。”

严春山委屈啊,他一向威风八面,但在这里总有一种被薛吟曦嫌弃的感觉,“我来这里看病,对济世堂而言可是蓬华生辉的幸事,你就这么不喜?”

他是真的喜欢她,偏偏她软硬不吃,他要如何抱得美人归?

此时,朱哲玄走到他身边,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冷声道:“出去。”

严春山眼中只有佳人,丝毫不理会朱哲玄,仍执拗的说着,“你帮我把把脉,看看我的气色,对了,还有舌头是不是不好?要不要扎上几针?”

话语一歇,他主动月兑下外袍,露出精壮的胸膛。

这月兑衣速度是在家练过几百回合了?朱哲玄来不及反应就已让外男在薛吟曦面前坦胸露背,他气啊,正要提起这熊孩子的衣领把人丢出去,就见薛吟曦朝他摇头。

他眉头一皱,这是认真要治的意思。

薛吟曦柳眉也适时一拢,“严大少爷的身体的确不太好,是该扎上几针,请进内室做准备。”她向茯苓看一眼。

茯苓请笑咪咪的严春山跟着她到后方的一间小房间躺下,不一会儿,薛吟曦走进来,她先净手,接着倾身,玉手捏着银针对严春山胸前的几个穴位扎针,动作快狠准。

朱哲玄就站在门口,虽然刚刚薛吟曦跟他解释过,严春山人不坏,只是执拗了点,若不扎几针应付他不会走,倒不如速战速决,可是见她的手指离熊孩子那么近,那熊孩子还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还是觉得吸入的空气都是酸的,心也咕噜咕噜的朝外直冒酸水。

严春山本来还呵呵傻笑,但渐渐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被针扎的地方麻麻的疼了起来。

薛吟曦额上也冒出细细汗珠,一旁的茯苓正要拿帕子,眼前一晃,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伸出来,她一愣,就见朱哲玄已拿着丝帕替主子擦拭汗珠,直接抢了她的活儿。

薛吟曦屏气凝神的扎针,并未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直到完成手边工作才抬头,见朱哲玄手上拿着丝帕,还没反应过来,他陡地牵住她的手走出小房间到看诊的伍大夫面前。

“房里那个病患交给你,本世子浑身不舒服,将薛大夫带走了。”

“你谁啊,为什么带走——”严春山见佳人跑了,连针也没拔就急着走出来,话说一半就呆住了。

眼前的男子相貌出色,一袭银红色的刻丝锦袍气质非凡,就连喰在嘴角的那抹邪笑也足以让女人看得痴,连他都看呆了。

一旁有人说出他的身分,严春山瞬间回神,怔怔的看着俊美男子,“你……你就是庆宁侯世子?”

朱哲玄一挑浓眉,出言恐吓,“对,就是本世子,再告诉你,薛大夫是本世子的表妹,谁敢骚扰她,本世子就跟他急,断手断脚也是——”

“我好了,没事了!”严春山自己动手将针拔了,连外衣也不套就夺门而出,随侍的两名小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急急的追出去。

“我有这么可怕?”他困惑地回头,问向一直想甩掉他的手,但又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只时不时扯了扯手的薛吟曦。

“放手。”她说得小声。

他看着等着看病的长长人龙,几乎都是男性居多,个个看来都没病态,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这才放开手。

“表妹还是别来坐堂了,真正的病人也没几个,不是还有个杜圣文盯着你吗?他闻风而来,你怎么办?”朱哲玄愈说愈担心。

“我习医是为了救人,难道因为几个害群之马就因噎废食?何况给严大少爷扎那几针也不是整他,他气血流通不顺,只是并不严重。”她顿了一下,又说:“还有,我这段时间没来济世堂是因为要看表哥的伤,与杜圣文来不来无关。”

“那……那熊孩子怎么听到我是谁就吓跑了,我这张脸不可能丑到会把人吓跑啊。”朱哲玄是真的想不通。

“噗哧!”

他没好气的看过去,就见茯苓连忙指着身旁的半夏,意指不是她笑的。

半夏也无所谓,笑着道:“世子爷近来跟着我家小姐前往偏乡村落,不知道县里有关世子爷的传言变多了。半夏认为其中有一些可能真是世子爷的辉煌事迹,有的则是被添油加醋过,但知庾县的老百姓们多是不信的,世子爷不必在意。”

朱哲玄水浑不吝惯了,也不是在乎脸皮的人,但流言传什么总得听听。

于是,在回县衙的车上,半夏就将她听到的流言一股脑倒出来。

这里头关于流连花丛、为抢花魁初夜一掷千金,斗蟋蟀斗到打群架,在床上躺半个月的确实不假,但说他受重伤来知庾县是因为意欲玷污世家闺秀,被对方家人发现教训一顿就真的是胡扯了。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还有说京城不少女子都深受其害,只是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不敢张扬,其中还有不堪受辱而自尽,正直的庆宁侯气恨儿子太过荒唐堕落,才将他扔到这里不闻不问。

至于这段日子朱哲玄没再在热闹的城北或城东出没,而是跑到了城西,则说是他知道亲舅舅铁面无私,不好太过肆无忌惮,尽往穷乡僻壤找对象,玩完提了裤子就走。

他祸害女子的事情被一些庄稼汉撞见,气不过要打,没想到朱哲玄武功高强,几脚踢死好几人,引起全村人的愤怒,纷纷拿棍子、菜刀要来拼命,朱哲玄硬生生敲断好几人的手脚,差点没把人家灭村。

说完这个离谱的传言,半夏捧月复大笑后,还难得的安慰起他,“放心吧,这个没人相信的,我家夫人是什么个性,世子爷要真这么做,第一个饶不了您的就是我家夫人,还有我家小姐,世子爷要真的这么混帐,小姐怎么可能还带着您四处走,没事啦。”

朱哲玄委屈地看向薛吟曦

她也点点头,“半夏说的是,口舌是非不必在意,何况这还可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就更不必在意,也无须随之起舞。”

听她这话,她知道放话的是谁?

朱哲玄立刻追问,她却答得含糊,“左右就是些好事无聊之人。”

朱哲玄在回到竹林轩后,愈想愈不是滋味,他根本被这莫须有的流言给妖魔化了,即便大多数人都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但只要有人信了就会没完没了。

不行,父亲早就想放弃他了,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若是这流言传回京城,父亲肯定不会管流言真假,顺势撤了他的世子之位。

思忖再三,朱哲玄急匆匆的去前院找薛弘典,却没见到人。

刘聪说:“大人今日休沐,在后院呢。”

朱哲玄又匆匆返回后院,一到舅舅舅母住的小院,就见院中凉亭内,舅舅跟薛吟曦正在对弈,舅母坐在一旁观棋,身边没有丫鬟小厮,难得的一家三口。

他走过去,三人都只看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棋盘上。

棋逢敌手,战况激烈,朱哲玄忍不住也坐下来观战,随着战局胶着,两方思索时间拉长,更添紧张气氛,最终由薛吟曦险胜,只赢一子。

“女儿棋艺日复一日精进,爹甘拜下风。”薛弘典还拱手一揖。

“真敢说,你从来也没赢过,倒是吟曦下得辛苦,一边下一边还得想方设法不要赢你太多,落了你的面子。”郭蓉可不给丈夫面子,她都是有话直说的。

“我棋艺也极好,表妹,我们来玩一盘。”朱哲玄迫不及待的开口,父女两人战况激烈时,他几度忍不住要开口,但观棋不语真君子,他只能生生憋着。

“极好?”郭蓉笑意满满。

“真的,我在京城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他点头如捣蒜,除了在女人堆中所向披靡外,就属棋艺最强了。

薛弘典也知道今天在济世堂发生的事,半夏早先就过来叽叽喳喳、活灵现灵的描述一遍,当听到外甥牵着女儿的小手不放,他跟妻子还愣了愣。

“既是如此,表妹与表哥就来上一局。”薛吟曦说。

“表妹不必相让,千万不要保留实力。”朱哲玄一脸认真的叮嘱。

郭蓉不厚道的摇头笑了,就连薛弘典看外甥的眼神也充满同情。

不久,真的没有太久,朱哲玄的脸就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怔怔的看着薛吟曦以秋风扫落叶之姿席卷而过,他都还没回过神就全盘皆输!

“承让了,表哥。”薛吟曦起身一福。

他让个屁啊!朱哲玄相信此时他的脸一定涨得红通通的,是羞是臊他不确定,只知道脸颊热得像是要冒烟了。

她的棋艺令人瞠目结舌,再想到她一整天要做的许多琐事,他不知该敬佩她多才多艺,还是鄙视自己无所事事,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废。

“说吧,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然后他就会死命往那件事钻营,练得精深厉害,至少压过她一项也好。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一股拼劲,觉得对未来有了目标。

薛吟曦也正视他的问题,思吟片刻,语重心长的道:“表哥应该先问自己,有什么是表哥会的,这才是表哥该重视的。”

朱哲玄一噎,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完全不想去看喷笑的舅母跟低头憋笑的舅舅,气呼呼的道:“姑娘家像表妹这样动不动就慰人,肯定没人喜欢。”

“表妹不在乎,只是表哥是男子,撇开流言中荒谬造假的部分不提,一些纨裤行径相信就没冤枉表哥了。”她顿了一下,又道:“近日表哥跟着表妹也有一段时日,说句真心话,表哥可以变成一个很好的人,何苦硬是让自己成了纨裤子弟,只盼能引来一丝丝的温暖关注?”

“你多言了,哼。”朱哲玄嘴硬地道。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不但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开心,有种被了解的感觉。郭蓉看他们斗嘴还挺有趣的,尤其是吟曦,不得不说她在他们面前太沉稳,总不像个十几岁的丫头,但与朱哲玄对话时看来就鲜活灵动得多。

不过,肯定没人喜欢女儿这句话,她不爱听!她半眯着黑眸,轻咳一声,让朱哲玄看向自己后才道:“吟曦说你是就事论事,也是关心,多少优秀男儿想娶我家吟曦为妻,你不喜欢吟曦是你眼拙。”

薛弘典知道妻子护短,也最听不得他人说养女有半点不好,赶忙打圆场,“夫人,清风嘴快,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吟曦也是。”

“对对,舅母、表妹,我胡说八道惯了,开口没一句好话,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这废材一般见识。”他自嘲一笑。

薛弘典一愣,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蓉受不了的摇头,才说他几句就做出这般颓丧样,心灵是有多脆弱?

她本想多说几句,薛吟曦却抢先开口,“若表哥自认就是一个扶不上台面的阿斗、浪荡子,随口说的都是废话,恕表妹日后相处也多以废话回应,届时还请表哥大人有大量,不必与我一般见识。”

朱哲玄双拳紧握,黑眸忿忿一眯,纵然好男不与女斗,但他手痒痒的,真的很想捏捏她的脸,看看那清冷神态会不会变。

“好心劝表妹,你这种个性男人可不喜欢,还是多备些嫁妆,不然肯定嫁不出去。”

臭小子还来!郭蓉又怒了,但薛弘典一把搞住妻子的嘴,使了眼色。

郭蓉愣了下,看着女儿,再看着朱哲玄,两人互瞪着对方,这是杠上了啊。

“嫁不嫁得出去,不劳表哥担心。”薛吟曦也不懂自己为何从他自嘲废材开始,胸臆间就憋着一股怒气。

“怎么不担心?温柔乡是英雄塚,你年纪轻轻就性子寡淡,老成持重似老僧,没有一个男子受得了,我就一定不行。”

“很好,若是表哥受得了,我也不行。”

“为什么?你瞧不起我?”

“表哥不是自己说不行?现在又想自荐?”

朱哲玄被问得一愣,对着那双漂亮纯净的眸子,再思及她语意,俊脸蓦地泛红,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犯傻啊!我又没吃错药……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薛弘典一家三口看着那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薛吟曦是因为不曾看过朱哲玄如此狼狈而笑,她不懂朱哲玄这怪异举止因何而来,只觉得莫名其妙,连同胸臆间那突然充斥的火气也消散不少。

但薛弘典跟郭蓉的笑就颇具深意了,他们早因女儿对男女情爱的迟钝与不开窍而伤透脑筋,去年为女儿办了及笄礼后,多少媒人上门,女儿都摇头,可眼下……

夫妻俩回到房里,想到女儿与朱哲玄的唇枪舌剑时难得露出的小女儿神态,就忍不住又笑出来。

虽然朱哲玄过去的行为过于荒唐,但就最近的表现来看,他们勉强接受这可能的半子人选,但前提还是女儿的意愿。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来找他们只是为了下棋吗?

“表哥不是自己说不行?现在又想自荐?”

就是这句话让朱哲玄在奔回竹林轩后起了严重的危机意识。

他算是情场老手,虽然对象都是些较不入流的烟花女子,但正经人家的姑娘他也不想招惹,就怕得娶回家,没了自由。

他一向把自己的心管得很好,这是第二回,他发现自己差点又着了薛吟曦的道,任她牵着鼻子走。

当下,他竟然差点月兑口说出“自荐又怎样,本世子还配不上表妹了”这句话,他一定是疯了!

就在他自我怀疑的当天下午,薛吟曦带着两个丫鬟到邻县,说是找到一名刚从京城回乡的工匠,一去就要五天,也不知在急什么,反正没给他安排活儿。

而他也在恍神五天后才想起那荒谬无比的流言,再次主动去找舅舅,并将那些流言还有自己的担心说出。

“谣言止于智者,你爹不糊涂,不会信的。”薛弘典笑咪咪的拍拍他肩膀,看他的眼神诡异的充满慈爱,让朱哲玄头皮发麻。

隔日,薛弘典又丢给朱哲玄一堆书,要他好好读,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他或刘聪,还说男子汉一生,功成名就再娶贤妻,要他为考功名努力——

朱哲玄听得头昏脑胀,猜想大概是侯爷爹写了什么家书过来,要舅舅鞭策自己,但他开口问,舅舅却说

“没有信也没银子,所以你还是好好听你表妹的话,该干活干活,其他时间就挑灯苦读,求取功名……”薛弘典又是一番勉励如念经般的碎碎念,最后总结,“人生两大乐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舅舅对你期之盼之,亦有信心之。”

翌日,舅舅又找了人来替他做衣裳,说知庾县夏天会特别热,他那些绸缎绫罗都不耐穿,且要跟着薛吟曦上山下海,容易被勾破弄脏,所以要裁制一些棉布长衫,既舒适又吸汗,一天换个两三套也行。

“我没银两治装,舅舅。”他把丑话说在前,薛吟曦没给他半点工资呢。

“呃……没关系,舅舅送你好了。”薛弘典笑得勉强,觉得自己亏大了,想着得再去搜出藏在哪儿的私房钱来支付。

他的确是有点心急,但刘师爷知道两个小辈之间好像有些情生意动,也赞成说要打铁趁热。

就他对女儿的了解,对那些穿得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儿都特别不喜,所以他觉得外甥的衣着风格必须彻底改造,再添点书卷气,看能不能让女儿投入感情的速度加快。

朱哲玄是幼稚了些,但也是因为幼稚,让女儿跟他相处时像个一般少女,薛弘典自忖看人的眼光极好,他相信小俩口若有机会修成正果,朱哲玄绝对会是个宠妻的好男儿,而他的女儿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五天后,不知道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让养父损失一笔私房钱的薛吟曦回来了。

隔日又是到七里庄替二丫复诊的日子,而朱哲玄后背的伤虽已完全康复,汤药也停了,但活儿还是得照做。

“总得干活儿换食宿。”半夏直言,得意的抬高下颚,“我家小姐说的。”

“本世子有说什么吗?”

朱哲玄很不甘愿的承认,自己对薛吟曦好像愈来愈没脾气,而且还很主动的告知他这五天有多乖,哪儿都没去,连舅舅做的两件怪事也说了。

“多读书好,知庾县的夏季也的确会愈来愈炎热,接下来还有秋老虎,爹对表哥有心了。”薛吟曦没多想。

稍后,同样的一群人由薛家车夫驾车,来到了二丫的家,但这一回屋里屋外多了好几个同村的男女孩童,各个呆愣愣,嘴巴开开的仰头看着朱哲玄。

薛吟曦也停下脚步,看着这逗趣的画面。

“哇!真的像二丫说的,长得比薛姊姊还要好看。”

“像仙人。”

“对,像仙人。”

几个小女圭女圭你一句我一句的赞美起来。

某人得意的朝薛吟曦挑挑眉,朝站在孩子中的二丫蹲下来,温柔的揉揉她的头,“这一次也要勇敢喔,我让你的这些朋友带朱哥哥到处走走,让薛姊姊干活,好不好?”

“好。”二丫乖巧点头,笑得开心。

朱哲玄一个吆喝,就将孩子们带离开了,薛吟曦、二丫、何氏、茯苓及半夏则进了屋。

“朱世子真的很像孩子。”半夏受不了的摇摇头。

“我喜欢朱哥哥。”二丫皱眉,她是挺朱哲玄一派,不容许有人说他坏话。

“那个……我得说句公道话,朱世子身分高,但完全不会看不起我们这种穷人家的人,我也觉得他很好。”虽然才见第二次,但何氏也腼腆的投他一票。

看到他温柔与女儿说话时,女儿脸上的欢喜是那么明显,她眼眶都红了,其他孩子看着二丫的眼神都是羡慕,恨不得他也揉揉他们的头。

薛吟曦也想到那一幕,微微一笑,“表哥是很好。”

半夏跟茯苓惊异的互看一眼,但没说什么,薛吟曦也只说了这一句,就开始替二丫拆绷带了。

屋外传来孩子们快乐的嘻笑声,薛吟曦看着二丫频频往外看的眼神,笑了笑,“等换好药就让你出去。”

二丫点点头,心里有点急,好想快点出去。

朱哲玄有些孩子气,他很快就吆喝那些孩子们回家去搜括来各式萝筐、弓箭、弹弓等,再捡了些石头就带队往山林去。

接下来的时间,朱哲玄俨然成了孩子王,他带队探险,不一会儿就抓了不少麻雀、兔子及山鸡,还嫌只有野味不够,又转往一条浅溪去捞鱼虾。

时值盛夏,溪水清凉,一行人玩水玩得不亦乐乎,就连中途加入的二丫也泡了脚丫子,一脸粲笑。

直到一个时辰后,薛吟曦才看到朱哲玄率着一队女圭女圭兵回来。

他跟大多数的孩子一样赤着脚,身上衣衫被他拉高系在腰处,裤管拉高,露出半截腿,衣服半湿,不,很多地方都被打湿了,显然也打了水仗,他脸上笑容很纯真,跟身旁的孩童们一样。

“表哥童心未泯,难怪能跟孩子们玩在一起。”她看着走过来的他道。

朱哲玄莞尔一笑,“表妹是拐着弯说我幼稚吧?错,本世子这叫赤子之心。”

这一天对他来说过得太愉快了,虽然全身臭汗淋漓,但当他陪着那些孩子将借来的萝筐弓箭等物送回,并将那些野味及鱼虾送给他们时,不管大人或孩子脸上都是大大的笑容,一再道谢。

究其因,小鱼小虾是好捞,但朱哲玄送的大鱼大虾并不好抓,那得到深一点的水潭抓才有,没有好的泅泳功夫可办不到,孩童也告诉家中大人,是朱哲玄一人下水潭,还叮嘱他们不可下去,会死人的。

还有那些山中野味,就算设陷阱也难抓到,但朱哲玄有功夫,抓到不少,这些穷苦人家大多只有过年才有机会吃到肉味,如今得这么多野味,自然高兴无比。

朱哲玄一向不缺吃,更不知道有人因为能吃点肉就高兴了,看着一张张纯朴的笑脸,他也跟着开心,这种感觉陌生而特别,但他很喜欢,突然想起薛吟曦说的那句“施比受更有福”。

原来,他也有能力给予,而且是靠自己的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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