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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妻多福 第五章 死缠烂打杜少爷

“朱世子,您的嘴巴快咧到耳后了。”

回程的马车上,半夏好心提醒看着自己的双手,笑得一脸灿烂的朱哲玄。

“本世子高兴,真没想到给那些东西就能让那么多人快乐,果然,助人为快乐之本啊。”他双手改当枕头搁在脑后,懒懒的靠坐在车厢壁,眸中仍是不可思议。

“可见这段日子,表哥跟着我游走穷乡僻壤是有带着眼睛跟耳朵的。”薛吟曦不疾不徐的说。

他从鼻子哼气,“表妹是不是只对我一个人毒舌?我若没说出那番话来,你是不是始终认为我的眼睛跟鼻子只有装饰用?”

“曾经是这么认为,而且表哥也知道我毒舌是因人而异。”薛弘曦低声笑说。

他气得牙痒痒的,这丫头最近笑容似乎多了,话也是,可她明明笑的是自己,他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感觉对吗?

半夏正要开口接话,茯苓突然拉她一下,示意她别说话,再看向恶狠狠瞪着主子的朱哲玄。

半夏见主子气定神闲的翻阅着医书,嘴角还喰着一丝笑意,她眨眨眼,再看看茯苓,就见茯苓点头。

半夏倏地瞪大眼,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不能啊,她家小姐最是冷静聪敏,绝不可能会让朱世子那俊俏皮囊吸引,可……可她怎么也觉得朱世子跟小姐之间变得不太一样了呢?

马车继续答答前行,渐渐行进到了城东街上,突然,马车一个急停,薛吟曦往前一扑,朱哲玄及时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揽。

陡然接触,两人愣了愣。

薛吟曦诧异他手臂结实有力,贴靠的胸膛也出乎意外的宽阔温暖。

朱哲玄软玉温香在怀的经验多多,拥抱美女不下数百回,但都没有同这回那样,让他心头猛地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将她拥得更紧,担心她受伤。

茯苓也及时抓着车内的置物小柜没受伤,但半夏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额头直接撞上车壁,肿了一个包,疼得痛呼一声。

这一声让薛吟曦瞬间回神,很快的推开他。

“朱世子,小姐没事吧?前面有状况,马车都突然停下来了。”

车夫回头掀帘,得到半夏的白眼一枚,再往里看,朱世子模着鼻子,表情不太自在,而小姐则是脸红红,不过两人都说没事,他纵使觉得奇怪还是放下车帘。

车厢内,朱哲玄看向脸红的薛吟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表妹撞到。”

“我知道,谢谢表哥。”

他又模模鼻子,压低声音,“你是第一次被男人抱吧,浑身僵——”

“表哥慎言。”薛吟曦打断他的话,随即掀帘下了马车。茯苓连忙跟下去侍候。

“世子爷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半夏抚着发疼的额头,瞪向他。

“我在马车里能做什么。”朱哲玄没好气的越过她,也下了车。

“所以不在马车里就能做什么?想得美!”半夏忿忿的也跳下车。

此时街道两旁停了马车及不少老百姓,但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为何路会塞住。朱哲玄正想走到前方去问问,随即听到一阵杂沓的马蹄声——

“让让!快!快让一让啊!”

一辆马车呼啸而来,不少人急急往两边闪避,滚的滚,爬的爬,伴随着的还有不少惊叫和咒骂。

朱哲玄蹙眉,看到驾车的大汉几乎要拉不住控马的强绳,他施展轻功,原本是要跃上马车去操控,却见一名孩童被惊慌避走的行人撞倒在地。

马蹄逐渐逼近,眼见就要踩踏过去,顿时尖叫声四起,还有一位妇女的凄厉哭喊声,

“我的儿啊——”

身形陡地一顿,朱哲玄一掠而过,在千钧一发之际环抱住孩子再一个翻滚,幸运躲过马蹄,但前轮已近在咫尺,他只能急急趴下,随即感到车轮重重辗过他的后背,他咬牙再翻“了几翻惊险闪过后轮,才灰头土脸的站起身,将紧紧护在怀里的孩子抱给那名崩溃大哭的妇人。

接着他一个飞掠,这次总算上了马车,车夫早已抓不住强绳,面色如土的紧紧抓着车辕,朱哲玄揪住疆绳一次次控制马儿,终于将马车停了下来。

见状,两旁的老百姓不约而同的爆出欢呼及鼓掌。

那名车夫见安全了才瘫软下来,哭着向他道谢,胡乱解释着马儿是被一只突然窜出的大狗吓到才失控云云。

幸好,除了有几人在惊慌闪避时摔倒受点小伤外,其他人都毫发无伤,连那名孩童也没事,终是有惊无险。

原本朱哲玄早就是知庾县老百姓们近来最关注的大人物,在经过这件事后,他的名声更大了,不到一天,他从马车下救下孩童,并控制住失控马车的英勇事迹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竹林轩里,朱哲玄简单沐浴过,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薛吟曦正在大堂等着他,桌上也放着她的药箱,等他从净房出来,她立即看向他。

“表妹快帮我擦药,丁佑粗鲁,洗得我伤口更痛了。”朱哲玄一坐到她身边,拉起两边袖子,只见手掌及手肘处都有严重擦伤,“你说,我是不是跟知庾县犯冲,来这里养伤养那么久才好,这会儿又添新伤了。”

薛吟曦没说话,细心察看他的伤口,几处较深的擦伤还渗出血,她先拿白布轻轻擦拭,再撒上药粉止血,接着为一些小伤涂上药膏。

她多次听养父说过朱哲玄在京城有多么不可一世,目中无人还处处惹祸,因而一开始她对他的印象就不好,直到他花光了钱,不得不听她差遣,她才看到不同面相的他,对他的厌恶也减了许多,但她万万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会为了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男孩,不顾己身安危去帮忙。

当时,那辆失控的马车距离她并不远,她清楚的看到如果再迟上一瞬,那孩子就会被马蹄践踏重伤,朱哲玄虽然及时抱住他,却也让自己陷入了极大的危险。

那时她心里的害怕与惊慌前所未有,她原本几乎是什么都不怕的,但那样深浓的惊惧就如鞭子般狂打在她心上,让她甚至忘了呼吸,直到看见他动了、起身了,灰头土脸的笑着将怀里大哭的男童温柔送到那妇人怀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时,他的笑容很动人,她发觉自己眼泛泪光,喉间像被什么梗住,好不容易缓和种种微妙情绪,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她忐忑不安的心突然落了地,不由自主的回给他一个笑容。

她边回想边为他擦药,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没拿捏好力道,手上涂药的小竹片不小心的压进那道长长的伤口里。

朱哲玄立即倒抽口气,瞪她一眼,“表妹怎么也如丁佑一般粗鲁,要知道我这次可是为了救孩子才受伤,你多少也该心疼一下吧?”

痛是绝对会痛的,但与之前被打的痛楚相比算不得什么,但那时也没见他这般眦牙咧嘴,现在这模样反倒像是在撒娇,连口气都显得可怜兮兮,所谓的英勇救人在这张脸上可看不到半分。

不知怎么的,薛吟曦很想笑,意识到这点,她连忙低头压下上扬的嘴角。

很不幸的,某人眼尖,瞧出来了,“表妹居然笑?看我受伤这么开心像话吗?是不是一家人啊?”他忿忿不平外还有些委屈。

“我家小姐正替世子爷敷药呢,没事对您笑什么,想得美咧!”半夏马上否决这个可能。

不久前,意识到小姐被朱世子的皮囊迷了心,她就忧心忡忡,自然更不能接受自家小姐对他笑。

丁佑、宋安也看向薛吟曦,但她那张漂亮的脸上一如既往淡淡的,哪有半分笑意,于是他们齐齐看向主子,摇摇头,无声的表示没那回事,纯粹是主子的幻想。

朱哲玄不干了,他从椅上跳起来,恨恨的说:“薛吟曦,你别敢做不敢当,我受伤你竟然狠心笑了,你快承认,不然我看不起你!”

“我是笑了,表哥,对不起。”她态度认真,还起身向他一福。

“呃……”朱哲玄傻眼,就这么干净俐落的承认了?

屋里的几人也傻眼了,连侍候她多年的茯苓跟半夏都不敢置信的互看一眼,要知道小姐一向都是稳重内敛,情绪不外显的呢。

半夏忐忑不已,在她心里,朱世子除了那张近妖孽的俊容还可以,加上今天做了一次英雄外,其他没有半点配得上她家完美的小姐。

薛吟曦看到半夏困惑及担忧的眼神,但连她也无法清楚解释自己的心境究竟为何,既然不明白就不必纠结,浪费时间。她看着仍怔怔看着自己的朱哲玄,“表哥?”

他有点晕乎乎的看着她,“你跟我道歉?”

是傻了吗,怎么呆呆的?

莫名的,薛吟曦又有些想笑,忙做个深呼吸,“是,表哥把外衫也月兑了吧,车轮不是辗过你的后背,你又抱着孩子滚了一路,身上多少有些擦伤,我一并处理。”

朱哲玄偏着脑袋看着她,是他的错觉,还是她的神情口气真的柔和许多?

不管怎样都是好事,他愈想愈开心,于是她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乖乖的将外衣月兑了,在床上趴下来。

她柳眉一皱,他后背的擦伤比她想像的要轻多了,可见他的内功应该不弱,让她皱眉的是那些布满后背的疤痕。

记得最早看到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她心里不但没有太多感觉,甚至还有些厌恶,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心疼,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陌生、很微妙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很复杂。

她将这些诡异又陌生的感觉抛诸脑后,专心处理好他背后的几道新伤后,让他坐起身来,只见前胸也有几道擦伤,她倾身接近,看着他结实的胸膛,突然感到脸红心跳,想也没想就后退一步,“表哥这些伤都无大碍,我留一瓶外伤药,待会儿表哥让宋安帮着涂上即可。”

说完,她向他一福,匆匆离去。

薛吟曦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男子的身体她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为什么这次会这样?

朱哲玄望着她的背影,一脸哀怨,“有差这么点时间吗?药都擦一半了。”

这两日,衣坊送来几套棉布长衫,朱哲玄穿上后,不得不承认这布料的确舒适又吸汗。

穿着变得素净,少了贵气,头上也仅有一只上好玉簪,其余与平头百姓的穿着几乎无异,这让朱哲玄与那些孩童玩在一起更少了距离,至少“仙人哥哥”不会再从他们稚气的口中喊出来。

“二丫今儿都快哭了,再来的日子,小姐跟世子爷就不会常常过去了,她舍不得你们呢。”

这一晚,半夏一边帮主子梳理长发一边说着,二丫的手只要继续按照主子吩咐涂药做复健,就能慢慢恢复了。

“小姐答应一个月会拨空去看她一回,她不是又笑了。”茯苓跟着笑说。

薛吟曦起身,“晚了,都去歇着吧。”

半夏看了外面一眼,“好像要下雨了?”

但这雨过了一夜都没下,直到清晨才终于下下来,但时间极短暂,不到一个时辰便停了,不过倒也足够将院里院外的花草树木都清洗过一遍,空气中多了清新的草香味。

但也是这一日,薛吟曦迎来第一个坏消息。

她先前去了趟临县找一名返乡的工匠商谈打造手术刀,该工匠一开始信心满满,还粗略打了一块铁片,那薄度的确极佳,但这天那工匠却派人送来一封致歉信,也退回先前的订金,指称他这段日子日以继夜的尝试却一再失败,不得不放弃。

第二个坏消息则是杜圣文又派叶总管来,请薛吟曦到府中看病。

前阵子关于朱哲玄的谣言就是杜府派人散布的,据半夏打听的结果,杜圣文自诩风流,看不惯女人无视他追逐他人,又嫉妒朱哲玄住在县衙,可以与薛吟曦日日相见,于是就有这些流言了。

对于杜圣文的要求,薛吟曦自然还是拒绝了。

但杜圣文也要叶总管转述,她已婉拒他不下十回,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何况他的脚伤是她看好的,一段时日要复诊也是她说的,一个大夫若是言而无信,日后哪还有病人敢给她医治?

“罗罗唆唆的,交代个猪头总管说那么多废话,还不就是要逼你去,走!表哥陪你走一趟!”

不知何时朱哲玄来到前院县衙大厅,掏了掏耳朵,向薛吟曦示意他听得够久了,同时向跟他通风报信的半夏眨眨眼。

半夏别开脸,轻哼一声,若不是为了小姐,她才不会去找他呢,可是这会儿大人跟夫人都不在县衙,除了朱世子也没人可找了。

被说成猪头的叶总管当然知道这美男子是何许人也,什么脸色都不敢摆,连忙拱手见。

朱哲玄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速战速决。”

叶总管哈腰点头,恭敬回说外面马车已备妥,于是,朱哲玄大方的牵着薛吟曦的手就往外走,就是上了马车也没放开。

薛吟曦挣扎无效,只得无奈开口,“放手,表哥。”

朱哲玄依依不舍的放手,但想了想又说:“等等那杜人渣要是敢做出什么不当举止,我还是会牵了表妹的手就走,这不是在占表妹便宜,而是保护你,明白吗?”

话都给他说完了,她能说什么?

朱哲玄握着她那略带薄茧的手就心花开,他觉得她的手天生就是要跟他交握的,怎么牵怎么舒服。

半夏与茯苓对他的那席话,一个翻白眼,一个倒是低头憋笑。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位于城中的杜府,叶总管早早就派人回府通知,不仅薛大夫会来,连朱世子也会同行。

杜府的门大开,几名管事带着一大堆奴仆丫鬟列队欢迎。

“这里是我家大少爷独住的宅院,老爷夫人都住在城北,因为大少爷的脚不利索,才请薛大夫过来,这会儿大少爷应该已在大厅候着朱世子跟薛大夫了。”叶总管一边解释一边引着两人进入大门。

经过假山流水,铺张的雕饰,进到大厅,一样是华丽铺张的摆饰,明晃晃的炫燿杜家有财有势。

杜圣文装模作样的要起来,两旁的随侍连忙攥扶着他,让他得以对朱哲玄拱手作揖,对薛吟曦虚伪致谢。

薛吟曦没啥表情,只是回礼一福,朱哲玄则是点个头就算了,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下,还示意薛吟曦坐在他身边。

这种毫不见外,彷佛身在自家的作派,杜圣文眼角微微一抽:心里更不喜。

前阵子有关朱哲玄的蜚短流长,他可是出了不少力,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朱哲玄高调的吸引各家闺秀,在悦客楼及百花楼进进出出,连百花楼的花魁都因为要陪这位世子爷无法到杜府侍候他,他怎么能不气?

但不管私下如何厌恶朱哲玄,面上他还是得阿谀奉承,将朱哲玄从头到脚赞美一遍,他先是大赞朱哲玄的衣裳价值不菲,走动间似有光影晃动,肯定是京城来的上好料子,又说朱哲玄头上戴的玉簪做工精细,定是京城最有名的翠柏楼的名品。

薛吟曦主仆三都清楚朱哲玄身上的行头价值几何,对杜圣文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唾弃在心里。

赞美完朱哲玄,杜圣文总算能将目光带到薛吟曦身上。

“薛小姐对我的诚意还怀疑吗?平妻之位应该没有辱没你,你一再拒绝,我的心都痛了啊。”他抚着胸口,皱着眉头。

演技很烂啊!朱哲玄一点也看不出他心痛,眸中色心倒是要溢出来了。

在杜圣文的想法中,薛吟曦只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还是个抛头露面的医女,如此条件他还许她一个平妻之位,就是因为那张绝色容颜,不然光是那油盐不进的冷淡个性他就不喜。

不过也是这种清高又有疏离感的模样,让他只要一想到能将她强压在身下好好凌虐逞欲,他就血脉贲张。

朱哲玄见他狭长双眼频冒光,再也忍不住的怒了,用力咳嗽两声。

杜圣文蓦然清醒,对上朱哲玄那隐含警告的漂亮黑眸,心脏陡地漏跳一拍,接着怦怦狂跳,早听过这位京城一霸颜色极好,仔细一看,这双眼眸竟比他见过的女人都要美——

“杜少爷对本世子的眼睛有意见?”朱哲玄冷冷地道。

这个婬胚人渣,竟然敢用这种色迷迷的眼神看他,不想活了吗?

杜圣文眨眨眼,看到那双桃花眼染上熊熊怒火,陡然一惊,在心底暗骂自己,这可是庆宁侯世子,不是可供亵玩的小馆!

他连忙陪上笑脸,“没有没有,只是世子爷眼睛太美,圣文不小心看到失神了,对不起,请喝茶。”他指指早先小厮送上的茶盅。

朱哲玄吱一声,拿起茶盏作势就口,实则一点也没沾唇,杜圣文也拿起自己的茶盏喝一口,放下杯子后看着薛吟曦,“说来能跟世子面对面坐着喝茶,还得谢谢我的救命恩人,薛大夫。”

朱哲玄又假装喝了一口茶,连接话都懒,杜人渣的茶水他可不想碰,没得喝了坏肚子。

“朱世子有所不知,我这双腿是被恶人硬生生弄断的。”他一脸忿忿不平,但看着薛吟曦的目光又放柔,“那时我痛到要昏厥过去,看到薛大夫不顾男女大防,为了我的伤忙碌,还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守了我数个日夜,这等天大恩情,朱世子说说,我该不该以身相许?”

朱哲玄黑眸微眯,一想到那为他诊视伤势的温软小手也在这渣男的两腿来回滑过,他就有一股再劈断那双腿的冲动!

“杜少爷应该清楚,若非我母亲在杜家手里,我根本连治都不会治。”薛吟曦冷冷的说。

杜圣文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他脸色一沉,所有的心猿意马顿时散了,口气欠佳的道:“薛夫人不是全须全尾的送回去了吗,一切都是误会——”

薛吟曦直视着他,“观杜少爷气色极为红润,想来脚疾也无恙,先行告退。”

“对,茶喝了,人也看了,是该走了。”朱哲玄也迫不及待的想走。

半夏跟茯苓连忙跟上,却见主子跟朱哲玄又停下脚步,两人抬头望去,就见一名艳光四射的美人儿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姿色颇佳的丫鬟。

“薛大夫,好久不见。”来人是邻县富商卓家的嫡出二姑娘卓永馨,一看到薛吟曦,她口气带着嘲讽,但越过她看到朱哲玄时,眼睛倏地一亮,“这位公子是?”

“寄居在薛大夫家的门生。”朱哲玄随口敷衍,冲着她对薛吟曦的轻慢样,他就不喜。

“哪是——”

身后杜圣文的声音传来,他马上回头,一个眼神扫过去,既没凶狠也无凌厉,却硬生生逼得杜圣文吞下介绍他的连串词汇。

“门生啊。”卓永馨原本的欣赏顿时淡了,真是可惜了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蛋,她又迅速扫过他全身上下,心里冒出“穷酸”二字,兴趣全无,哀怨的目光也重回杜圣文身上。

虽然杜圣文外貌比不过这个穷酸,后院也是美人如云,但父亲告诉她,杜圣文性格暴虐一事不过是以讹传讹,是有人看不过杜家有权有势所行的污酸之举。

父亲要她嫁给杜圣文,透过联姻搭上杜家在京城当大官的亲戚,让大哥得以攀个小官做,再拉拔一下经商的家里。

为此,媒人还表示卓家承诺会许以可观的嫁妆,没想到杜圣文拒绝婚事不说,还说平妻之位早已许给薛吟曦。

对此,父亲对她冷嘲热讽,说杜圣文不过一个无才无德的纨裤子弟,她居然拿不下来,亏得这些年来家里花了多少银两栽培,没想到竟是一只废棋。

她不服气,求家人再让她试试,她先前曾欲拒还迎,刻意吊杜圣文的胃口,这一次她打算投其所好,让他吃点甜头,没想到又见到薛吟曦!

“卓姑娘,还请让让。”薛吟曦嗓音清冷,两人在她被迫治疗杜圣文的脚伤时就见过几回,彼此是相看两相厌。

卓永馨睨着薛吟曦,她虽出身商家,但卓家离皇商只有几步之遥,因此她一向自诩与高门贵女无太多差别,自是看不起薛吟曦这七品小官的养女。

“薛大夫,听说你医术极好,我这几日心跳时快时慢,很不舒服,你替我把把脉吧。”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朱哲玄厌恶的撇撇嘴角,“你谁啊,滚一边去。”

卓永馨脸色不变,冷哼道:“你一个穷门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儿?告诉你,我爹去年可是差点成了皇商——”

“差点就是没有,蠢没边儿了。”朱哲玄一脸嫌恶,懒得跟她说话。

“卓姑娘,我有两种病患是不看的,一种是端着身分的人,第二种是来者不善的人,这两种病患对我的医嘱通常置若往闻,更不会喝我所开的药,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彼此时间?”薛吟曦不卑不亢的说着。

卓永馨一愣,她的确没打算吃薛吟曦开的药,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外传的精湛医术谁知真假,让她把脉也只是想羞辱她罢了。

“表妹的原则是对的,不过是表哥的错,硬要你走这一趟,简直是浪费时间,走了。”朱哲玄直接牵着薛吟曦的手,另一手略使力推开挡路的卓永馨,就要步出厅堂。

薛吟曦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下意识要甩开,但他却抓得更紧,“你想留下?”

她立刻摇头。

同时,杜圣文也起身要留客,使眼色要两旁随侍攥扶,“等等,薛大夫,朱——”

“你闭嘴,下次再装病骚扰薛吟曦,浪费她的时间,本世子绝对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朱哲玄回头,冷峻的丢下威胁的一串话后,牵着薛吟曦步出杜府。

两名丫鬟赶紧跟上,她们都没想到朱世子有这么威势逼人的一面,半夏甚至觉得刚刚的朱世子是配得上小姐的。

“说什么本世子?哼,穿着比一个平民百姓还不如,杜郎不会被他诓骗吧?”卓永馨娉娉嫋娜的走到杜圣文旁边,取代随侍扶着他坐下。

杜圣文的心情很不好,毕竟朱哲玄若真的要罩薛吟曜那小贱人,他就没戏唱了。

其实从朱哲玄被送到这里养伤,在京城当官的大伯父就差人快马送信来,再三叮嘱朱哲玄是纨裤中的纨裤,绝对不要跟他硬碰硬,会吃大亏,所以朱哲玄来知庾县这么久,自己都不曾与他正面对上,只有上次小小的散布些流言罢了。

杜圣文不甘心啊,他可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女人!

他心火正旺,卓永馨还叽叽喳喳的在批评朱哲玄,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吼,“滚!”

卓永馨脸色煞白,本想立刻离开,但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她深呼吸,换上一张温柔婉约的脸孔,“杜郎心情不好,让我陪陪可好?”

“不用了,你走。”

他知道卓家在打什么主意,说来他后院能有那么多美人,也是拜在京城当官的亲人所赐,许多人都觉得攀上他,一家子就能前程似锦。

卓永馨眼眶一红,哽咽道:“杜郎就真的这么看不上我?少时永馨见你几次,早已芳心暗许,下定决心此生非杜郎不嫁,如果杜郎不要我,那我宁可长伴青灯古佛,就此孤寂一生。”

卓永馨毕竟是娇养长大的,尤其此时美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杜圣文心中一动,突地想到朱哲玄那双漂亮的眸子,眼眸一转,他的视线陡地落在薛吟曦那杯原封不动的茶盏上。

他本打算迷晕朱哲玄再对薛吟曦下手,哪知朱哲玄喝了茶却毫无反应,许是浪迹花丛多年身体习惯了各式助兴药物才没效,而薛吟曦向来戒心极重,给她的那杯加料茶碰都没碰,本以为派不上用场了,现在嘛——

“罢,馨儿如此有心,就陪我坐一会儿。”他的目光又落到她身后的两名丫鬟及两旁的随侍上,“都出去,本少爷不想看到其他人。”

随侍应声退了出去,但卓家两名丫鬟齐齐看向自家小姐。

杜圣文在上声名狼藉,因此老爷虽然有联姻之意,但坚持必须得是平妻,不然起不到太大作用,因此绝不能清白有损,出府前夫人可一再叮嘱她们得盯着姑娘,否则若是出了憾事,她们也活不了。

卓永馨也看出两个丫鬟的不愿,但她不想再被家人视为废棋,不顾她们眸中的担心让她们出去,再在杜圣文温柔的目光下,在他示意的太师椅上坐下。

“喝茶。”杜圣文微微侧头,指着她面前的茶盏。

卓永馨愣了一下,本想说这是早已放在这里的茶盏,但见他难得温柔,她咬咬唇,伸手掀开茶盖,见似乎无人饮用过,她这才松了口气,喝上一口。

“好喝吗?”杜圣文轻声再问,黑眸已经透露出心中的,可惜低头装羞涩的卓永馨并未看到。

“嗯,杜郎这里的茶真好喝。”像要证明自己的话,她又喝了一小口。

不久,卓永馨感觉身体发热,口干舌燥起来,她只好再喝口茶,却愈喝愈糟糕,视线及意识逐渐模糊,直至黑暗笼罩,昏厥在椅子上。

朱圣文狰狞一笑,起身将卓永馨打横抱起,再走到右面墙角,摆放足有一人高的一只骨董蓝瓷花瓶,按了花瓶后方一下,一道小门陡然出现,他抱着她走入密室。

另一边,朱哲玄上了马车,一手还紧握着薛吟曦的手不放。

薛吟曦有些无言,“可以放手了,表哥。”

朱哲玄握过很多女人的手,但真的没有一个像她这么合心意的,不是那种柔弱无骨滑溜溜的,而是柔软温暖,指月复还有薄茧。

他知道那是她练射箭,还有长期替病患施针养出来的,握着她那只时不时想甩掉他的小手,他竟然有一种想要永远牵着的想法,但她都开口了,他只能依依不舍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放开。

薛吟曦有心事,也没注意到他幼稚的行径,她静静的翻看帐本,朱哲玄以为是杜圣文让她心情不好,也没闹她,马车就这么一路静悄悄的回到县衙宅院。

他问她今天还要去哪里,薛吟曦摇摇头。“不出去了,今天谢谢表哥。”

语毕,她向他敛裙一福,随即带着两名丫鬟回兰阳院。

当晚,回府的薛弘典夫妇都到竹林轩来谢谢他对女儿的维护。

“杜圣文肯定有派人盯着县衙,不然,怎么我们夫妻都出门,他的人就到了,还好有你。”薛弘典对杜圣文真的没辙,他是一县之首,不好用私刑报复啊。

朱哲玄挺了挺背脊,“没事的,我会一直保护表妹。”

“好,很好,要一直保护她。”薛弘典慈爱的拍拍他的肩膀。郭蓉也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才转回自己的院子。

“舅老爷跟舅夫人是先去表小姐那里,知道世子出了大力才过来致谢的。”在县衙里混久了,人缘佳的丁佑也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方式。

“舅舅跟舅母对我愈来愈好,你们有没有感觉?”朱哲玄沾沾自喜。

两个小厮用力点点头。

翌日,朱哲玄被分配到的工作是上山采药材,因为跟着去了几趟,他都识得山上能拔的草药,但要带着两个小厮去,他不太想。

“表妹呢?”

“我要去看一个孕妇。”她说。

大肚婆?那肯定得进内宅,罢,他没兴趣。

于是朱哲玄最终带着两个小厮到山上采药,但也不知是否身边少了某人,他意兴阑珊,有气无力,一凑满三竹筐他便快快驱车回县衙。

主仆三人想也没想的就往兰阳院去,宋安跟丁佑熟悉的去整理那些采回来的药材,朱哲安却见薛吟曦正在大堂与几个小管事处理家务。

见到他,她停下手上的笔,“表哥有事?”

“没事,你忙。”

他无聊万分的回到竹林轩,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小厮也回来了。

丁佑皱眉跟他透露,“表小姐心情好像不好,我跟宋安巡了药田要回来时,看到她一连叹息好几声。”

“茯苓还说表小姐尽力了,但指的是什么事我们就不好问了。”宋安补充说明。

朱哲玄抚抚下颚,想了想,跨过厅堂门槛,走了两步后足尖一点,一个飞掠,施展轻功熟门熟路的窝回兰阳院那棵歪脖子的苍天大树上。

不意外的,大堂卷帘窗后,薛吟曦专心的看着那本厚厚的旧医书。

不远处,半夏与茯苓走了过来,正好就站在树底下。

“看吧,小姐还不死心呢,那本书都看多少次了,那上面的字我有一半都不认识,认识的字连起来看也看不懂。”半夏想到那些艰涩的字句,头都要疼了。

“小姐说林嫂子的状况不好,虽然给了她安胎的药包,但只能安安林嫂子的心,至于月复中胎儿能不能转个向,小姐也不敢说。”茯苓叹口气。

闻言,半夏就抱怨了,“没想到京城来的工匠也做不了小姐要的手术刀,看小姐失望的样子,我都舍不得了,还有啊,小姐昨天还骗夫人说她放弃动手术了,可你看小姐这样,哪里像放弃了,不行,我再去找夫人。”

“不可以,小姐就是不想让夫人担心才撒谎的,你怎么可以拆小姐的台,你这样我会生气!”茯苓清秀的脸绷了起来,吓得半夏忙说不会去,才让她的脸色缓和些。

朱哲玄以为薛吟曦无所不能,没想到也有事能难倒她……等等,若是他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是不是就代表他比她还厉害?

他解决困扰她已久的难题,她说不定会佩服他,甚至发展成爱慕,那他牵她小手时她也不会想甩掉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充满斗志。没错,他也可以让舅舅、舅母刮目相看,他不是一无是处,他比他们赞不绝口的女儿还要厉害!

半夏、茯苓正长吁短叹,没注意到朱哲玄从树上悄悄下来,来到她们身后,刻意咳嗽两声,两个丫鬟身子抖了一下,差点尖叫出声。

“朱世子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怎么没声音。”半夏抚着狂跳的胸口。

“喔,本世子来了好一会儿,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他笑说。

半夏跟茯苓对视一眼,神情有些慌,正要开口跟朱哲玄打商量,他已大步越过两人往屋里走去。

“朱世子,等等!”两人急喊。

朱哲玄哪会理会她们,几个箭步已经走进大堂。

内室窗台下,薛吟曦正低头看着案桌上一本旧医书,女敕如青葱的玉指轻捏着狼毫,柔和日光透窗而入,将她整个人镶了一圈淡淡金边。

两个丫鬟略微大声的喊叫令她回神,视线亦从书上移开看着进来的朱哲玄,“表哥怎么过来了?”

两个丫鬟着急地追进来,看着大方坐在软榻另一边的朱哲玄,半夏频频向他使眼色,要他别说出她们刚刚讲的事。

朱哲玄挑挑眉,勾起嘴角一笑,目光就落到薛吟曦身上。

见半夏咬着下唇,茯苓看起来也很不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薛吟曦给了两人安抚的眼神,吩咐道:“给表哥送杯茶。”

半夏动作快,倒了杯茶给朱哲玄,再后退与茯苓站在一块儿,茯苓低眉顺眼,半夏也低着头,但眼睛不忘瞪他。

朱哲玄喝了口茶,“听半夏跟茯苓说你一直在啃这本医书,还为了手术刀具发愁?”

薛吟曦看了两个丫鬟一眼,两人的头垂得更低。

“说来,咱们是一家人,表妹也太见外了,你的事就是表哥的事,来,我看看。”他伸长手就要拿走桌上那本旧医书。

薛吟曦直接将书阖上,“表哥不会有兴趣的。”

“汝非我,焉知我没兴趣?”他邪肆一笑,“表妹还是跟表哥说上一说,要不然我可要去跟舅母说有人骗她了。”

“你!”她语塞。

半夏气得上前一步,“朱世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好了,半夏。”薛吟曦难得大声的打断半夏,她今日本就心烦,实在听不得半夏大声嚷让。

林嫂子的事攸关两条生命,她跟娘亲遍寻多位工匠仍做不出医圣孤本里所描述的手术刀,她们虽然都很沮丧,但母亲行医多年,对生命的无常比她更看得开,反而是她有了执念,不愿放弃。

为此母亲劝慰她多回,她因不想母亲担忧,遂顺其意谎称已经看开,把仍去义庄找屍体练刀的行为解释是为想多了解人体构造,其实私底下她花了不少钱买坊间的各种小刀尝试,只是都不顺利。

“表妹不说话?好,那我现在就去找舅母,真没想到在舅母眼中最乖最聪慧的孝顺女儿也会糊弄她。”他作势站起身。

“表哥坐下吧。”薛吟曦轻叹一声。

朱哲玄眼神异常明亮,俊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他赢了”三个大字。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种种烦躁情绪,再次打开医圣孤本,向他解释上面教导的人体外科手术,再提到林嫂子是一名孕妇,因为胎位不正,自然生产将有很大风险。“其实几本古籍医书上都曾有过记载,前朝有一神医为孕妇剖月复生子,并详细记载麻沸散等物的使用,我跟母亲亦都熟背在心,奈何无器具在手。”此事攸关两条生命,她说得也格外的认真。

她说的这些或多或少朱哲玄都知道一点,除了半夏曾经提过,他偷窥兰阳院时也曾趁夜翻看这本医书,所以听到后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过的美人很多,但薛吟曦该是其中最具韵味的,一双如静湖般的美眸,如樱粉唇,再加上两人的身高差,即便是坐着她也得微仰头与他说话,他因而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光洁的下巴与修长白皙的脖颈,他及时收回往下的眼光,一颗心又再度怦怦狂跳起来。

“我说完了,表哥也可以走了。”她那双澄澈明眸定定的看着他。朱哲玄耳尖莫名烧红,一颗心跳得更快,他突然起身,伸手抓过那本医书。

薛吟曦愣了一下,神情一急地倾身过来,“还给我!”

“放心,这书只是暂借,本世子会替你把那啥劳什子手术刀做出来。”

她柳眉一皱,“可是——”

“表妹别看不起我,这种东西我可能,不,是真的可以帮你做出来,我和那帮狐朋狗友正经事做的虽然不多,但不正经的事做的可多了,相信我吧。”他信心十足的拍拍自己的胸脯,见她忧心的目光又落在医书上,他举起右手发誓,“放心,绝不会弄丢或少页,表哥以生命起誓。”

薛吟曦轻咬下唇,虽然仍旧有些不放心,但如果他真的能做出来,林嫂子的事便可迎刃而解,有希望母子平安,“好,人命关天,表哥若能做出来,那日后便可救治更多的人,但是——”

“我知道,若我不行就别逞强,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走了。”他神情轻松的拿着医书就出去了。

“朱世子说话真粗俗。”半夏咕哝道。

“但却是实诚话,倒是你们……”薛吟曦看着两人,真不知该说什么。

半夏脸儿一红,“小姐,对不起,我们真不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不然,我跟茯苓绝不会说起那件事。”

最过分的还是朱世子,竟用撒谎一事来威胁主子!

薛吟曦也没怎么生气,只训了她们几句,也没惩罚,如此宽容让两个丫鬟更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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