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庶女旺贵人 第七章 不愿意分享丈夫
她很想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很想说国家大事与弱小女子没有关系。
她真的很想很想置身事外,闷声发大财,但良知劝退了她的贪欲。
邵玖尝试进六皇子府,无法确定卫梓青在不在府里,但祖父兄长都不在家,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求助,谁知不但卫梓青在,裴翊恩也在。
她错愕、他更错愕,一把牢牢握住她肩膀。“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想听我的话?”
“有,我出城了,但想到秦府那里没来得及通知,又赶了回来。”
秦府?裴翊恩眼底冒火,他心心念念着她,她却心心念念着秦佑哲?他们的感情是有多深厚?不就见过几回吗?
“你可真好啊,拿我的话去做人情了。”他嗤笑,表情看起来有些痞,但声音里浓浓的醋劲儿,酸得让人眯眼。
“干么刻薄,那是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对,最好把满京城百姓全都救下,最好将计划曝光,最好让我们的苦心谋划功亏一篑……”酸话一句接一句。
邵玖听得受不了,连忙捣住耳朵,连声道歉。“我错,我的错,我认错。”
“你怎么会错?哪里有错,错的是我,是我不该多事,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彻头彻尾错了,以后永远永远不再犯,行不?”她快被他逼疯,明明是个臭纨裤,怎会出去几年改行了,不当纨裤、当起恶婆婆?
卫梓青冷眼瞧着,越瞧越好笑,几时见翊恩这副死德性,是吃味得紧吧,如果她留下来通知的是王府、张府、岳府,大概都不会惹来他这一串话。
“意思是以后我说什么,你全听?”
“都听,全听,不管合理不合理。”她连连摆手投降。
“放心,我讲的话就没有不合理的。”
呵哈,他哪来的自信?邵玖扬扬眉。妥协不过是为了阻止他念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是,你都对,你说什么都是真理。”
“那就好,我现在派人送你出京城。”
“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刚到城门口,发现那里增加许多人,当中还有宫廷侍卫,我入宫时经常打照面,肯定会被认出来。”人怕出名猪怕肥呐,做做菜,好处捞的不多、名声倒捞到不少,果然有那智者云:闷声发大财才是上上之策。
啥?哪个智者?不认得吗?邵家玖姑娘咩。
裴翊恩瞪上卫梓青,让他好好守着小豆丁,结果守着守着把人给守订亲了,这也罢,还让她在皇帝跟前露了脸?不知道满京城上下就没几个省心的吗?有龙凤可攀,谁不想去蹭两下,她得了圣心,年纪一到,哪家不想捷足先登?
“喂,这不关我的事哦,那是她去给贤妃娘娘守灵,守出来的麻烦。”
卫梓青嘴上说得认真,眼角笑意流淌,翊恩这模样何止叫做上心?
可惜小丫头不好拿捏,想做啥全凭心意,表面乖顺,心底主意却大得很,想把人弄到手,他有得累了。
说到玖丫头,这些年府里靠她提供的点子,财源滚滚、金银满仓,若非如此,户部那群老头子哭穷喊饿时,四皇兄哪来这么大的底气,说不撤兵就不撤兵,非要一路打到底,说来说去靠的就是他这只金母鸡。
二皇兄恰恰是漏算了自己,才会误以为四皇兄在南方被锁了拳脚。唉,真傻,父皇英年正盛,他这招险棋怎敢走下去?
卫梓青对政治不感兴趣,对龙椅不上心,他真没想要投靠哪个兄弟,更不指望什么从龙之功,但是身为商人他很清楚,国家不稳定,就甭想安安稳稳赚大钱,所以这些年他的腰包都掏瘦了,只盼着朝廷稳、民生安。
他容易吗?二皇兄野心勃勃,个儿没长、胆子却一年比一年大,竟为了搞死四皇兄弄出通敌叛国,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呃,那个九族……依稀彷佛也包括他自己。
幸好有他这内应,频频往南方递消息,四皇兄和翊恩也算乖觉,一揪二揪,把身边奸细给逮了个全,还恶毒地拿人家妻儿父母来威胁,吓得人家不得不拨乱反正。
因此京城收到的音讯是假的,赵国接收的消息也谬误得离谱,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四皇兄顺顺利利把赵国拿下,二皇兄也理所当然以为四皇兄客死异乡,然后肆无忌惮地作起当皇帝的春秋大梦,唉,有这样的哥哥真累心。
“如果你没让她做菜给贤妃贺生辰,会有这档子事?”
呃,这个……是受四皇兄所托,他能说不吗?做人难呀。“好好好,算我错,要杀要刚以后再说,玖儿冒险来找我们肯定有事,你打算东拉西扯不说重点?”
赞!就是这句,她朝他比个大拇指,夸奖他上道。
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怎么离京几年,她跟谁都感情深厚,独独和他离了心?
见裴翊恩闭了嘴,她连忙把一只羊皮卷丢给他。
裴翊恩接过手后打开,越看眼神越凝重,原本一派轻松的卫梓青见状也赶紧凑过去,两人肩并肩,瞬间严肃起来。“这是……”
卫梓青没说完,裴翊恩立刻接话,“就是。不会错。”
“我猜对了?真是前朝留下的秘道图?”邵玖眼睛亮亮的,她以为那种党争篡位的大事距离自己三千五百里,永生都碰不上,没想到……太神了,随便买幢宅子,就买到……穿越光环是吗?
“对。”两人异口同声。
“献图的人有没有功劳?”
“有,天大地大的功劳。”卫梓青细看地图,还以为只有四条地道,没想到居然整整有七条,前朝帝王有多怕死啊?
裴翊恩捋眉低语,“如果卫梓易和前太子联手……”回过神后,他又接着说:“玖儿,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处民宅,里面住着一对中年夫妻,邵玖不确定他们的身分,但发现他们面对裴翊恩时无比恭谨。
“等事情过后,我亲自来接你,你乖乖的,不要出门。”他又使出模头杀,杀得她的心脏化成一滩水。
“你会危险吗?”
“这些年我待的地方,什么时候不危险?”
是啊,冷兵器时代,打仗烧银子,又哪里不是在烧人命?
乍然重逢,平安的喜悦尚未尝够,转眼他又要置身危险,实在让人无比抑郁。
嘴巴翘那么高,在担心他吗?念头飘过,突然间感到无比快乐,他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有那张秘道图,我们的胜利筹码更多,你安心在这里等我,等事情结束,我立刻上门求亲。”
她直觉想说我不要嫁你,但这个时机说这种话……他虽然刻意沉稳,但革命这种事往往是成王败寇,谁晓得他走出这扇门后,会不会平安归来?他该得到鼓励,而不是浇冷水。
邵玖垂眉不语,忧虑在眼底成形。
他想逗她开心,低声在她耳边说:“今晚你睡我的房间,给你的礼物放在床上的楠木箱子里,你慢慢把玩,等玩够我就差不多回来了。”
爱财的她没被礼物勾出快乐,眼神闪了闪道:“我已经不是爱玩的年纪。”
“我知道,你长大了,是可以嫁人的年纪。”
“我不喜欢等待,如果那人让我等太久,我就会想要和他切八段。”
这是在叮嘱他尽早归来?会的会的,有她的等待,他会归心似箭。“我知道了,一定个会让你等太久。”
他捧住她的脸,无预警地亲下去,亲出她满脸错愕,并且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俐落转身、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手指抚上他亲吻过的地方,麻麻的、电电的,没有心脏病的她却出现心悸感。她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份亲昵。
不对,怎么可以?绝绝对对不行!
没错,她不可以被他的行为紊乱心绪,等他平安回来,再好好地跟他把道理一一掰扯捋顺,她必须坚持、坚定,必须固执到底,她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必须为秦佑哲心如磐石……
木箱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红红绿绿的宝石、翡翠、珍珠,什么东西贵就装什么,让邵玖怀疑,这些年他不是去打仗,而是满天下去搜集财富了。
邵玖想起他们在信里的对话——
他问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又不拿来花?
是的,她的钱全藏在暗处,即便周氏对她再好,也没让周氏知道,自己不爱绫罗绸缎,舍不得买脂粉首饰,赚的钱就是攒着。
她回信说买安心。
她以为他会嘲笑她的,但是他没有,回信只表示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喜欢桂花,是因为六岁那年她和爷爷搬了家,搬到非常偏僻的乡下,她老爱四处玩、但方向感奇差,总是玩着玩着就迷了路。
那天,爷爷带着她沿着院墙种下一整排桂树,爷爷说以后迷路了,就顺着花香,便可以找到家。她的童年很贫乏,但是有爷爷和桂花,从此丰富了生活。
他不知道她需要钱来买安心,是因为贫穷带给她多少恐惧。
爸爸过世,爷爷背着她到处借钱办丧事,爷爷生病,他不但放弃花钱买标靶药,还从早忙到晚,连口气都舍不得喘,只想留给她更多。
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为她种下一排桂树,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为她蒐罗财富。
他对她的好,好得太过度,让她不知道怎么回报。
闭上眼,邵玖内心暗忖着,平安归来吧,她愿意一辈子珍视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只除了……爱情与婚姻。
她真的把东西一个个拿出来看,摆满了床,再一一收回去,全都把玩过了,但是他还没回来。
这天风平浪静,可整个晚上她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天亮时分,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想冲到街上视察情况,却被叔叔婶婶挡下。
叔叔说:“外面太危险,姑娘还是听裴爷的话,乖乖待在家里。”
她难得地听话了。
为了不让脑子发挥过度想像,她把礼物再度拿出来玩赏,免得紧张得自律神经失调,全身火气上扬。
但整整一天,东西拿出来、收回去、再拿出来、再收回去……无所事事的她,觉得全身不得劲。趴着、站着、蹲着,她在不大的宅院里团团转,还找了张梯子架在墙边,时不时爬上去眺望。
白天过去迎来黑夜,洗过澡后,她趴在床上继续等待。
这个晚上天特别黑,月亮躲到乌云后面,天气陡然生变,夜风呼呼吹着,夜枭在树上不时鸣叫,诡异得让人不安,叔叔婶婶也没睡,大家都揪着心,等待事情发生。突然一阵爆炸声响炸醒了邵玖的知觉,她猛然跳下床冲进院子。
婶婶正守在门口,神情镇定双眼炯炯有光,她换上夜行衣,腰间系着一柄长剑。婶婶,不对,是侠女,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看着头发披散的邵玖,婶婶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定保姑娘无虞。”
“叔叔呢?”
“裴爷人手不够,当家的过去助一臂之力。”
人手不够?可以解释为——情况危急,坏蛋身处危机吗?
心脏陡然吊起,她问:“刚刚我听见……”
“是永安侯府。”
是裴翊恩家里?永安侯府离这里不远,她急急把梯子挪了面墙,然后爬上去。
侯府大门被炸开,黑烟在空中弥漫,不久两个女人和一个少年被叛军拉出来,吼叫声、尖锐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夜里分外清晰。
那是凤和长公主、裴曦恩和裴骏恩,他们要被带去哪里?不管哪里,肯定是用来威胁永安侯做某些事的,幸好母亲和祖母走得快,否则她们也会被挟持,成为祖父和兄长的弱点。
裴曦恩貌美德好、才华高,作诗写词无人能出其右,年方十四,媒婆已经踩破侯府门槛,但经过今晚,她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吧?
拜柳先生所赐,邵玖和裴曦恩交过几次手。
实在是邵玖“做的诗”太惊才绝艳,以致于柳先生到处宣扬自己的得意弟子,害得邵玖成为裴曦恩的眼中钉,每每遇见就要比试一番。
于是的于是,邵玖成了独孤求败,然后的然后,名声略降的裴曦恩把她当成杀父仇人,手段层出不穷。
唉,永安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她报啥杀父之仇嘛。
裴曦恩怎么报的仇?还不就那点儿手段——
第一,毁人名声。无所谓,反正邵玖视名声如粪土,她更热衷累积财富,反正声誉不过为了谋亲事,而她早就是秦府的内定媳妇。
第二,落水意外。没事,她会游泳,在“英雄”出现之前已经游上岸,在未来婆婆的掩护下,毫发无伤地回到席宴上,听说英雄救不到美人,被逼着“一直救”,差点淹死在湖里。
第三,下药。没关系,药是卫梓青名下医馆生产的,又贵又补身,比较麻烦的是会产生泛滥的贺尔蒙,若意志力坚定倒也不难处理,何况她身上随时带着更昂贵的解毒丸。奸夫比较凄惨,找不到女主角,只能自立自强、靠双手解了不少次毒,放出来后眼眶黑得像熊猫。
第四,盗匪强掳良家姑娘。这个比较严重,但自己天生神力啊!
玩过布袋戏没?对,就是那样,一手抓一个,扣!盗匪面对面、额头剧烈碰触,人虽然都没死,但一个颅骨凹陷、一个鼻梁断成两截,拿绳子绑人时,两个盗匪乖得像鹤鹑,审都不必审,直接把裴曦恩给供出来。
之后……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失火了。”她指向东方的夜空。
军队骑着大马在路上奔驰,随着东边一簇火、西边一簇火,打杀声、哭闹声,刀刃相对的铿锵声不断传来,百姓紧闭门户,不敢过度好奇,邵玖轻叹,这回不知道有多少权贵之家要倒大楣。
她提着心,盯着远方宫殿,他……会平安无事对吧?
接连传来的砍杀声撞击着耳膜,心跳狂奔、呼吸急促,秦佑哲趴在床上不停咳嗽,咳得几乎喘不上气。
昨天邵玖带来消息之后,母亲就命人通知各房准备出京,却不料在城门口被挡了下来,母亲不得不另作安排。
他们临时租了间宅院,默不作声地搬了家,秦家大宅里只剩仆婢守着。
两天折腾下来,他脸色惨白、全身无力,强烈的疲惫让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不能死。他一死玖姑娘就要守寡,这些年,是她的鼓舞带给他希望,助他一关一关往下闯,为了她,他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即使是自己这样的废人,依旧有人在意上心。端过仆婢手上的药碗,他仰头一口气把汤药喝光。
“三少爷,不好了。”在秦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女跌跌撞撞闯进来,头发凌乱、衣服扯开,鞋子丢了一只。
“发生什么事?”他虚弱地问。
“门被攻破,夫人和大少女乃女乃被抓了。”
家里的老爷少爷自昨日早朝后,再没有回来,入夜后就陆续听说有官员家眷被太后娘娘宣进宫,现在……即使做过安排,他们还是被找到了。
“扶我出去看看。”
“夫人一再交代……”夫人安排少爷躲在下人房里,就是想保全少爷啊。
“都什么时候了,快点扶我起来。”见两人迟迟不动作,秦佑哲难得发怒,道:“行,我自己来。”
他使出全力,扶着床沿起身,不料月兑了力,整个人摔到地上。
婢女们见状不得不上前扶起,他苦笑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父母家人皆遭罪,我岂能独善其身?走吧,他们越晚找到我,就会有越多人无辜伤亡。”
三人踉跄着走出屋门,踏进院子里,看见家仆小厮们倒在地上,受伤的、死亡的,哀号的、啜泣的,连钜资雇的保鎌也无一幸免,看来他们非要把秦府给蒯平方肯罢休。
士兵到处穿梭,搜刮财物、抓人,尖叫声不断传来。虽然他穿着下人的粗布衫,但秦家药罐子名号太响亮,没多久他就被发现了。
身穿盔甲的士兵上前,一把推开婢女、提起秦佑哲衣襟,动作带着恶意戏谑,秦佑哲狠狠瞪着对方,士兵扬扬眉、大掌掳过,打得他的脸偏向一方。
呸!他朝对方吐口水,骄傲地别过头。
这么弱的反抗?一串哄堂大笑后,他又被狠狠搧两下,才被拖向门口。
刚出门,他发现母亲、嫂嫂们被绑成一串,推操着上马车。
发现他后,秦夫人挣扎着想上前,却遭人一脚踹倒在地。
秦佑哲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痛恨起身为男儿的自己竟如此无能,他苦涩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一队兵马从街道另一边急驰而来,对方来势汹汹,士兵们见状连忙举刀相迎,双方交手战况激烈,温热的鲜血四处喷射,鼻息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秦佑哲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里听着刀剑的撞击声,恐惧遍布全身,他不断发抖,泪水不停淌下。
男人一甩手将秦佑哲抛在地上,举刀加入战事,没有人撑着,他只能瘫软在街道上,以一种不体面的方式,向所有人揭示他的无能。
哭声充斥耳边,他已经分辨不出来那是母亲还是嫂嫂的声音,离死亡那么近,他第一次不再感到害怕。
不知经过多久,武器交击声停止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他被人拉起来,那人在他耳边问:“连家人都无法保护,你能护得了妻小?莫非你还想要妻小护你一生,给个体面的说词,上邵家把亲给退了吧!”
话音方落,他听见母亲的哭喊声。“佑儿,你还好吗?”
他还能好吗?那话虽恶毒却真实得让他无从反驳。是啊,他哪来的自信娶妻生子,他有什么资格把那样美好的女子留在身边?
宫变事件很快落幕了。
清晨百姓纷纷打开门,清理街道上的血渍,但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没有人敢多问两句,各个神情严肃。
“我想回家。”邵玖说。
婶婶笑着回答,“裴爷说会来接姑娘,姑娘请再耐心等等。”
“可看起来已经尘埃落定了。”
“当家的还没回来,或许有漏网之鱼,姑娘再多等两天吧,倘若担心相府情况,我可以出门打听打听。”
咬紧下唇,也只能这样了,她点了点头。
婶婶出门,去了好几个时辰,回到家时已经日头偏西。
“现在外面乱得很,京卫到处搜捕叛党余孽,城门还没开,姑娘家的夫人姊姊还没有回来,邵丞相和邵大公子仍然留在宫里,但姑娘的父亲已经回家。”
“那秦家呢?”
又问秦家?婶婶抿唇一笑,裴爷要是知道,陈年老醋又要喝上一盏。“没事,昨晚秦府夫人少爷被抓时,裴爷及时赶到救了他们。”连宫门都没进去呢,还真是好运。
“那就好。”她松口气。
“但也不是每家每户都那么幸运。”
“谁家遭殃了?”
“挟持家眷是为逼迫位高权重的官员、王侯们扶持二皇子上位,当时所有人都认定皇上中毒将不久人世,因而反水的臣官、家眷自然没事,而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老臣,其家眷就没那么好过了。
“永安侯平日看起来不怎样,这次倒是硬气了一回,他带头跳出来,指着二皇子狠狠斥责一顿,于是凤和长公主首先被带走,人在屋檐下,她却打死不低头,再加上裴家姑娘名气大、容貌好,当场就让二皇子拉走,听说折腾一整晚,直到皇上控制场面,二皇子才被人从裴姑娘身上拉下来。”
邵玖摇头,色字头上一把刀,卫梓易下半身那三两肉果然给他惹了祸。
“凤和长公主呢?”
“裴二公子被吓得发高热,出宫时神智不清,连亲爹都不认得,凤和长公主找了许多大夫进府。”
了解,婶婶的话虽没说透,她也听明白了,这会儿凤和长公主大概没有心情理会女儿吧。
沉沉地叹了口气,谁想得到那个自视甚高恣意骄纵的小姑娘竟会沦落到这等场面,接下来呢,她会被逼着自尽吗?
京城里,气氛一点一点慢慢恢复。
这些天,邵丞相及邵琀多数时间都待在宫里,即使返家也只是匆匆洗漱,然后又急着赶回去。
这个现象可以证明,宫变之后,邵家在皇帝眼里依旧是根铁柱子。
祖父命人往庄子送信,让祖母和母亲在那里多住上半个月,许是裴翊恩和祖父通了气吧,府里并没有派人到处寻找自己。
有意思的是她家渣爹,一个人待在京城,没人管束,大可以胡作非为、尽情展现风流底蕴,但他居然哪里也没去,上衙下衙,难得地勤奋起来。
大概是突然发现老一辈、小一辈都如此成材,自尊心受到重创吧。
而秦府一切照旧,与平日无异。
永安侯也总往宫里去,侯府里不断召御医,裴骏恩的病情应该不轻。不过教人意外的是,裴曦恩不但没有被逼着上吊,皇帝还为了弥补她,封了个县主名号,可见得凤和长公主是个护犊子的。
婶婶和邵玖去过几次午门,这几天砍的人头,都快排成小型金字塔了。
京城天天有八卦盛传,尤其这次事件提供了说书人一堆好题材,看来等风平浪静之后,酒馆生意将会兴盛不衰。
邵玖没事干,整日搜集八卦,准备写成话本子,提供给百味万源的说书人,借以提高营业额。她怎么都没想到,今天的八卦竟然和她有切身关系,吓得她眼珠子差点滚下来。
婶婶说秦家备下二十五箱礼物,敲锣打鼓往邵家送,说邵玖救了秦家上下三十九口性命,秦夫人万万不能恩将仇报,因此决定退亲。
邵家渣爹想也不想便把礼物收下,身为主角的她来不及入戏,就被解除婚约了。
邵玖听完,气到半句话都接不上,她不相信当中没有坏蛋的手笔,所以生气了,凭什么他可以做主她的婚姻。
这次不顾婶婶劝阻,邵玖坚持要回家,两人拉扯间,门打开了,裴翊恩的坏笑出现在眼前。
“要去哪里?”
“要去把我的婚事找回来。”她赌气回答。
瞬间坏笑崩塌,温和目光转为犀利,她赌气、他生气,气她不识好歹,更气她不明白他的心意。
握住她双肩的掌心施了力,她痛但不说,就是倔强地抬高下巴,与他对峙。
“就这么喜欢秦佑哲吗?喜欢他什么,我可以学,还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他能学啥?学他体弱气虚,搞不了太多女人?学他温和善解,她说的每句话都奉为圭臬?他没那本事啦,只会强势霸道,只会否定她的所望,只会……
委屈了、眼红了,她恨恨捶上他胸口。呃!哥哥有练过,不然肋骨断折率是百分之百。
“实话实说,退亲的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有。”他认下。
“谁允许你强迫他?他的身体不好,如果……”
“我没逼迫他,只是点醒他,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哪有本事护妻爱儿?”
“你没骂他、恐吓他,逼迫他?”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坏?”他气急败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这一抱,刚受过撞击的肋骨疼痛感骤起,但他决定忽略。
他能够忽略痛觉,邵玖却无法忽略他身上浓浓的药草味,推开他,她盯死他的脸,凝声问:“你受伤了?”
他没回答。
她毫不犹豫地将他拉进屋里,霸道女总裁下指令。“衣服月兑了。”
他咬唇装娇羞,夹着肩还抖两下,朝她抛媚眼。“这么急哦?不要啦,我想把最美的时刻留到洞房花烛夜。”
“少废话,月兑不月兑?”
“好啦,你不要生气,我月兑就是。”
那个口气让邵玖恨得牙痒痒。不是英雄吗?不是战神吗?在装什么啊!
他“羞答答”地月兑下衣服,一件接一件,她发现衣兜里有封染血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很熟悉——是她写的。
他很快就把自己给剥干净,手臂上和月复腰间紧紧裹着白棉布。
突然间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儿控制不住,因为除了覆盖的部位外,他的身子布满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旧伤疤。过去五年,哪有他信上写的那样轻松惬意,他是流着血、喝着药,还给她写信的吗?
“你骗我!”三个字,眼泪顺势滑下。
“我、我……没有啊!”
“你说战事顺利,功劳一件一件累积。”
“我是啊,还没回京,皇上已经封我为二品骁骑大将军。”
“你说赵国不足为惧,打仗比在京城打纨裤更不吃力。”
“对啊,我把他们打得鸡猫子喊叫,还有人说我是阎罗将军。”
“那这个、这个、这个……是怎么来的。”手指一戳一戳再一戳,她恨不得自己有根魔法指头,能够把它们都给戳没了。
“是你说,疤痕是战士英勇的勳章,我这才没涂去疤药啊。”早知道这些伤会惹出她的眼泪,就不嫌麻烦认真涂药了,梓青给他捎去一堆药膏的说。
“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受伤却没告诉我,是谁说要分享所有秘密的?是谁说要坦白交心的?是谁说友谊是件毫无保留的事情,这就是你的『毫无保留』?”
她在骂他,口气坏得像巫婆,但是他扯开嘴角,笑着把她东戳西戳的手指拢在掌心中央。“你心疼我对吗?你喜欢我对吗?”
她咬牙回答。“不对,我只是基于朋友的情谊。”
“可你会叫其他朋友当面月兑衣服吗?你会担心其他朋友像担心我这样吗?是不是比起其他朋友,你更喜欢我这个朋友几分?”他追着她问。
是,她喜欢他,一天比一天更甚!他是个大粗人、文笔普通得很,和她这个大才女完全无法比拼,但他的信让她看过一回又一回,心被撩过一遍又一遍,她想拒绝的喜欢,像海浪一波波把她的心冲向他身边,把喜欢他的感觉冲刷得鲜明亮眼,也冲刷出……更深刻的爱。
“小豆丁,我也很喜欢你,喜欢到无与伦比,两个互相喜欢的人,难道不应该结亲?比起盲婚哑嫁,我们结成夫妻,幸福是不是更有保障?”
“不。”他的话有道理、有逻辑,但她必须坚定自己的信念。
“为什么不?你真那么喜欢秦佑哲,比起我还更喜欢?”
“跟他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
她始终不愿意在他面前提起宋窈娘,不愿意把自己和她拉到天秤两端秤量,但这回不能不提。“你有妻有女,如果要成亲,宋窈娘才是你应该选择的对象。”
“我不会娶窈娘,我们身分悬殊太多。”
“我也就是个小庶女,亲生母亲还是名青楼妓子,又怎么配得上裴大将军。”
“邵相爷同意把你记在邵夫人名下,你将会是邵氏小辈唯一的嫡女。”
“这不过是扯面遮羞布的事,如果你这么在意,也可以扯一面给宋窈娘。”
“说透了,你就是在意窈娘。”
“对,我在意,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她说得斩钉截铁。
“窈娘为我生下女儿,我不能弃她于不顾,若我是那种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男人,你还能看得起我?”
“我没要求你弃她。”
“可你却因为她不肯嫁给我。”
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从小所受的阶级观念,妻妾相伴的想法早在他脑袋里根深蒂固,所以只能努力让自己理智对话,“裴翊恩,我确实喜欢你,你也确实喜欢我,这是件美好的事,难道你不想这份喜欢一路持续,直到我们年老时,情谊依旧存在?”
“我当然希望,但这和婚姻并不违背,成亲后,我们还是可以聊天、分享心事,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深刻彼此的感情。”
他很高兴她终于承认喜欢。就说吧,如果不喜欢,怎会频频给他写信捎东西,怎会担心焦虑,又怎会在他失踪的日子,睡不好吃不下,豆丁身材严重缩水。
别的通通不打紧,只要她喜欢他,这就是最重要的。
“不,距离产生美感,过度靠近,缺点就会被发现。而婚姻是男女相互磨的过程,在磨合的过程中,往往会消耗掉太多的感情,到最后我们将会失去彼此的友谊。”
“我反对。如果没有成亲,我们的感情就不会一路持续,因为你的丈夫不会允许我们密切联系,我的道德也不允许我诱拐别人的妻。只有成亲我们才能拥有共同的话题,婚姻不会抹灭情谊,只会巩固我们的关系。”
“会的,我母亲也曾经深爱父亲,但钱姨娘、蒋姨娘、田姨娘……一堆姨娘让她对父亲彻底死心,如今只能守着哥哥们和我,假装自己过得很好。这种建立在女人妥协上的婚姻,我不想要也不稀罕。”
“我听明白了,说来说去你在意的仍然是妻妾问题。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困扰你,窈娘或许不聪明,但是她纯良心善,很好相处。”
纯良心善?邵玖超想笑。男人最大的谎言不是“我会爱你一辈子”,而是“我的小老婆真的很好相处”呀。
就算她再爱他,但他身边有个真爱不灭、真心相随的宋窈娘,就足以让她打退堂鼓了,她的宅斗能力是负五,没有把握的事,她打死不掺和。
她冷冷问:“你就不担心我把宋窈娘怎么了?她可是你心中的朱砂痣。”
“你不会,我对你有信心。”旁人不知,他能不晓得她有多善良仁慈?
他的回答让她心底的OS满到爆。“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别小看自己。”
“我没小看自己,我很清楚自己有多残暴恶毒,我就是隐藏版灰姑娘家的坏后母,如果你不想吃亏、不想让宋窈娘和女儿吃亏,就尽快打消和我成亲的念头。”
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吗?他笑着把她收进怀里。“你的亏我乐意吃。邵丞相已经同意这门亲事,只要你不排斥,其他的事全交给我。”
嗄?祖父已经……说到底,她的挣扎奋斗终究无用?她的人生注定被安排?不管她赚再多钱、再有本事,只要活在这个时代,生为女子就是无力回天。
“你怎么就无法讲道理呢?我说不要,是认真的不想要,不是欲擒故纵,不是矫情伪饰,听清楚,我不会嫁给你,就算祖父同意也不行!”
丢下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她要回家抗争,要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愿,她宁可遁入佛门,也不愿意嫁给裴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