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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庶女旺貴人 第七章 不願意分享丈夫

她很想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她很想說國家大事與弱小女子沒有關系。

她真的很想很想置身事外,悶聲發大財,但良知勸退了她的貪欲。

邵玖嘗試進六皇子府,無法確定衛梓青在不在府里,但祖父兄長都不在家,她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求助,誰知不但衛梓青在,裴翊恩也在。

她錯愕、他更錯愕,一把牢牢握住她肩膀。「你為什麼在這里?不想听我的話?」

「有,我出城了,但想到秦府那里沒來得及通知,又趕了回來。」

秦府?裴翊恩眼底冒火,他心心念念著她,她卻心心念念著秦佑哲?他們的感情是有多深厚?不就見過幾回嗎?

「你可真好啊,拿我的話去做人情了。」他嗤笑,表情看起來有些痞,但聲音里濃濃的醋勁兒,酸得讓人眯眼。

「干麼刻薄,那是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對,最好把滿京城百姓全都救下,最好將計劃曝光,最好讓我們的苦心謀劃功虧一簣……」酸話一句接一句。

邵玖听得受不了,連忙搗住耳朵,連聲道歉。「我錯,我的錯,我認錯。」

「你怎麼會錯?哪里有錯,錯的是我,是我不該多事,是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徹頭徹尾錯了,以後永遠永遠不再犯,行不?」她快被他逼瘋,明明是個臭紈褲,怎會出去幾年改行了,不當紈褲、當起惡婆婆?

衛梓青冷眼瞧著,越瞧越好笑,幾時見翊恩這副死德性,是吃味得緊吧,如果她留下來通知的是王府、張府、岳府,大概都不會惹來他這一串話。

「意思是以後我說什麼,你全听?」

「都听,全听,不管合理不合理。」她連連擺手投降。

「放心,我講的話就沒有不合理的。」

呵哈,他哪來的自信?邵玖揚揚眉。妥協不過是為了阻止他念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說。「是,你都對,你說什麼都是真理。」

「那就好,我現在派人送你出京城。」

「現在不行。」

「為什麼?」

「我剛到城門口,發現那里增加許多人,當中還有宮廷侍衛,我入宮時經常打照面,肯定會被認出來。」人怕出名豬怕肥吶,做做菜,好處撈的不多、名聲倒撈到不少,果然有那智者雲︰悶聲發大財才是上上之策。

啥?哪個智者?不認得嗎?邵家玖姑娘咩。

裴翊恩瞪上衛梓青,讓他好好守著小豆丁,結果守著守著把人給守訂親了,這也罷,還讓她在皇帝跟前露了臉?不知道滿京城上下就沒幾個省心的嗎?有龍鳳可攀,誰不想去蹭兩下,她得了聖心,年紀一到,哪家不想捷足先登?

「喂,這不關我的事哦,那是她去給賢妃娘娘守靈,守出來的麻煩。」

衛梓青嘴上說得認真,眼角笑意流淌,翊恩這模樣何止叫做上心?

可惜小丫頭不好拿捏,想做啥全憑心意,表面乖順,心底主意卻大得很,想把人弄到手,他有得累了。

說到玖丫頭,這些年府里靠她提供的點子,財源滾滾、金銀滿倉,若非如此,戶部那群老頭子哭窮喊餓時,四皇兄哪來這麼大的底氣,說不撤兵就不撤兵,非要一路打到底,說來說去靠的就是他這只金母雞。

二皇兄恰恰是漏算了自己,才會誤以為四皇兄在南方被鎖了拳腳。唉,真傻,父皇英年正盛,他這招險棋怎敢走下去?

衛梓青對政治不感興趣,對龍椅不上心,他真沒想要投靠哪個兄弟,更不指望什麼從龍之功,但是身為商人他很清楚,國家不穩定,就甭想安安穩穩賺大錢,所以這些年他的腰包都掏瘦了,只盼著朝廷穩、民生安。

他容易嗎?二皇兄野心勃勃,個兒沒長、膽子卻一年比一年大,竟為了搞死四皇兄弄出通敵叛國,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呃,那個九族……依稀彷佛也包括他自己。

幸好有他這內應,頻頻往南方遞消息,四皇兄和翊恩也算乖覺,一揪二揪,把身邊奸細給逮了個全,還惡毒地拿人家妻兒父母來威脅,嚇得人家不得不撥亂反正。

因此京城收到的音訊是假的,趙國接收的消息也謬誤得離譜,于是在這種情況下,四皇兄順順利利把趙國拿下,二皇兄也理所當然以為四皇兄客死異鄉,然後肆無忌憚地作起當皇帝的春秋大夢,唉,有這樣的哥哥真累心。

「如果你沒讓她做菜給賢妃賀生辰,會有這檔子事?」

呃,這個……是受四皇兄所托,他能說不嗎?做人難呀。「好好好,算我錯,要殺要剛以後再說,玖兒冒險來找我們肯定有事,你打算東拉西扯不說重點?」

贊!就是這句,她朝他比個大拇指,夸獎他上道。

當著他的面眉來眼去?怎麼離京幾年,她跟誰都感情深厚,獨獨和他離了心?

見裴翊恩閉了嘴,她連忙把一只羊皮卷丟給他。

裴翊恩接過手後打開,越看眼神越凝重,原本一派輕松的衛梓青見狀也趕緊湊過去,兩人肩並肩,瞬間嚴肅起來。「這是……」

衛梓青沒說完,裴翊恩立刻接話,「就是。不會錯。」

「我猜對了?真是前朝留下的秘道圖?」邵玖眼楮亮亮的,她以為那種黨爭篡位的大事距離自己三千五百里,永生都踫不上,沒想到……太神了,隨便買幢宅子,就買到……穿越光環是嗎?

「對。」兩人異口同聲。

「獻圖的人有沒有功勞?」

「有,天大地大的功勞。」衛梓青細看地圖,還以為只有四條地道,沒想到居然整整有七條,前朝帝王有多怕死啊?

裴翊恩捋眉低語,「如果衛梓易和前太子聯手……」回過神後,他又接著說︰「玖兒,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這是處民宅,里面住著一對中年夫妻,邵玖不確定他們的身分,但發現他們面對裴翊恩時無比恭謹。

「等事情過後,我親自來接你,你乖乖的,不要出門。」他又使出模頭殺,殺得她的心髒化成一灘水。

「你會危險嗎?」

「這些年我待的地方,什麼時候不危險?」

是啊,冷兵器時代,打仗燒銀子,又哪里不是在燒人命?

乍然重逢,平安的喜悅尚未嘗夠,轉眼他又要置身危險,實在讓人無比抑郁。

嘴巴翹那麼高,在擔心他嗎?念頭飄過,突然間感到無比快樂,他彎下腰對上她的眼楮。「有那張秘道圖,我們的勝利籌碼更多,你安心在這里等我,等事情結束,我立刻上門求親。」

她直覺想說我不要嫁你,但這個時機說這種話……他雖然刻意沉穩,但革命這種事往往是成王敗寇,誰曉得他走出這扇門後,會不會平安歸來?他該得到鼓勵,而不是澆冷水。

邵玖垂眉不語,憂慮在眼底成形。

他想逗她開心,低聲在她耳邊說︰「今晚你睡我的房間,給你的禮物放在床上的楠木箱子里,你慢慢把玩,等玩夠我就差不多回來了。」

愛財的她沒被禮物勾出快樂,眼神閃了閃道︰「我已經不是愛玩的年紀。」

「我知道,你長大了,是可以嫁人的年紀。」

「我不喜歡等待,如果那人讓我等太久,我就會想要和他切八段。」

這是在叮囑他盡早歸來?會的會的,有她的等待,他會歸心似箭。「我知道了,一定個會讓你等太久。」

他捧住她的臉,無預警地親下去,親出她滿臉錯愕,並且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俐落轉身、留下一個瀟灑背影。

手指撫上他親吻過的地方,麻麻的、電電的,沒有心髒病的她卻出現心悸感。她知道……自己很喜歡這份親昵。

不對,怎麼可以?絕絕對對不行!

沒錯,她不可以被他的行為紊亂心緒,等他平安回來,再好好地跟他把道理一一掰扯捋順,她必須堅持、堅定,必須固執到底,她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必須為秦佑哲心如磐石……

木箱里面的東西五花八門,紅紅綠綠的寶石、翡翠、珍珠,什麼東西貴就裝什麼,讓邵玖懷疑,這些年他不是去打仗,而是滿天下去搜集財富了。

邵玖想起他們在信里的對話——

他問你賺那麼多錢干什麼,又不拿來花?

是的,她的錢全藏在暗處,即便周氏對她再好,也沒讓周氏知道,自己不愛綾羅綢緞,舍不得買脂粉首飾,賺的錢就是攢著。

她回信說買安心。

她以為他會嘲笑她的,但是他沒有,回信只表示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喜歡桂花,是因為六歲那年她和爺爺搬了家,搬到非常偏僻的鄉下,她老愛四處玩、但方向感奇差,總是玩著玩著就迷了路。

那天,爺爺帶著她沿著院牆種下一整排桂樹,爺爺說以後迷路了,就順著花香,便可以找到家。她的童年很貧乏,但是有爺爺和桂花,從此豐富了生活。

他不知道她需要錢來買安心,是因為貧窮帶給她多少恐懼。

爸爸過世,爺爺背著她到處借錢辦喪事,爺爺生病,他不但放棄花錢買標靶藥,還從早忙到晚,連口氣都舍不得喘,只想留給她更多。

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卻為她種下一排桂樹,什麼都不知道的他,卻為她蒐羅財富。

他對她的好,好得太過度,讓她不知道怎麼回報。

閉上眼,邵玖內心暗忖著,平安歸來吧,她願意一輩子珍視他,願意為他付出所有,只除了……愛情與婚姻。

她真的把東西一個個拿出來看,擺滿了床,再一一收回去,全都把玩過了,但是他還沒回來。

這天風平浪靜,可整個晚上她翻來覆去,無法成眠。

天亮時分,她一個激靈從床上翻下來,想沖到街上視察情況,卻被叔叔嬸嬸擋下。

叔叔說︰「外面太危險,姑娘還是听裴爺的話,乖乖待在家里。」

她難得地听話了。

為了不讓腦子發揮過度想像,她把禮物再度拿出來玩賞,免得緊張得自律神經失調,全身火氣上揚。

但整整一天,東西拿出來、收回去、再拿出來、再收回去……無所事事的她,覺得全身不得勁。趴著、站著、蹲著,她在不大的宅院里團團轉,還找了張梯子架在牆邊,時不時爬上去眺望。

白天過去迎來黑夜,洗過澡後,她趴在床上繼續等待。

這個晚上天特別黑,月亮躲到烏雲後面,天氣陡然生變,夜風呼呼吹著,夜梟在樹上不時鳴叫,詭異得讓人不安,叔叔嬸嬸也沒睡,大家都揪著心,等待事情發生。突然一陣爆炸聲響炸醒了邵玖的知覺,她猛然跳下床沖進院子。

嬸嬸正守在門口,神情鎮定雙眼炯炯有光,她換上夜行衣,腰間系著一柄長劍。嬸嬸,不對,是俠女,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

看著頭發披散的邵玖,嬸嬸安撫道︰「別怕,有我在,定保姑娘無虞。」

「叔叔呢?」

「裴爺人手不夠,當家的過去助一臂之力。」

人手不夠?可以解釋為——情況危急,壞蛋身處危機嗎?

心髒陡然吊起,她問︰「剛剛我听見……」

「是永安侯府。」

是裴翊恩家里?永安侯府離這里不遠,她急急把梯子挪了面牆,然後爬上去。

侯府大門被炸開,黑煙在空中彌漫,不久兩個女人和一個少年被叛軍拉出來,吼叫聲、尖銳的哭喊聲在空曠的夜里分外清晰。

那是鳳和長公主、裴曦恩和裴駿恩,他們要被帶去哪里?不管哪里,肯定是用來威脅永安侯做某些事的,幸好母親和祖母走得快,否則她們也會被挾持,成為祖父和兄長的弱點。

裴曦恩貌美德好、才華高,作詩寫詞無人能出其右,年方十四,媒婆已經踩破侯府門檻,但經過今晚,她的名聲會一落千丈吧?

拜柳先生所賜,邵玖和裴曦恩交過幾次手。

實在是邵玖「做的詩」太驚才絕艷,以致于柳先生到處宣揚自己的得意弟子,害得邵玖成為裴曦恩的眼中釘,每每遇見就要比試一番。

于是的于是,邵玖成了獨孤求敗,然後的然後,名聲略降的裴曦恩把她當成殺父仇人,手段層出不窮。

唉,永安侯不是還好好地活著,她報啥殺父之仇嘛。

裴曦恩怎麼報的仇?還不就那點兒手段——

第一,毀人名聲。無所謂,反正邵玖視名聲如糞土,她更熱衷累積財富,反正聲譽不過為了謀親事,而她早就是秦府的內定媳婦。

第二,落水意外。沒事,她會游泳,在「英雄」出現之前已經游上岸,在未來婆婆的掩護下,毫發無傷地回到席宴上,听說英雄救不到美人,被逼著「一直救」,差點淹死在湖里。

第三,下藥。沒關系,藥是衛梓青名下醫館生產的,又貴又補身,比較麻煩的是會產生泛濫的賀爾蒙,若意志力堅定倒也不難處理,何況她身上隨時帶著更昂貴的解毒丸。奸夫比較淒慘,找不到女主角,只能自立自強、靠雙手解了不少次毒,放出來後眼眶黑得像熊貓。

第四,盜匪強擄良家姑娘。這個比較嚴重,但自己天生神力啊!

玩過布袋戲沒?對,就是那樣,一手抓一個,扣!盜匪面對面、額頭劇烈踫觸,人雖然都沒死,但一個顱骨凹陷、一個鼻梁斷成兩截,拿繩子綁人時,兩個盜匪乖得像鶴鶉,審都不必審,直接把裴曦恩給供出來。

之後……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失火了。」她指向東方的夜空。

軍隊騎著大馬在路上奔馳,隨著東邊一簇火、西邊一簇火,打殺聲、哭鬧聲,刀刃相對的鏗鏘聲不斷傳來,百姓緊閉門戶,不敢過度好奇,邵玖輕嘆,這回不知道有多少權貴之家要倒大楣。

她提著心,盯著遠方宮殿,他……會平安無事對吧?

接連傳來的砍殺聲撞擊著耳膜,心跳狂奔、呼吸急促,秦佑哲趴在床上不停咳嗽,咳得幾乎喘不上氣。

昨天邵玖帶來消息之後,母親就命人通知各房準備出京,卻不料在城門口被擋了下來,母親不得不另作安排。

他們臨時租了間宅院,默不作聲地搬了家,秦家大宅里只剩僕婢守著。

兩天折騰下來,他臉色慘白、全身無力,強烈的疲憊讓他連手都抬不起來。

他不能死。他一死玖姑娘就要守寡,這些年,是她的鼓舞帶給他希望,助他一關一關往下闖,為了她,他必須堅持下去——因為即使是自己這樣的廢人,依舊有人在意上心。端過僕婢手上的藥碗,他仰頭一口氣把湯藥喝光。

「三少爺,不好了。」在秦夫人身邊伺候的婢女跌跌撞撞闖進來,頭發凌亂、衣服扯開,鞋子丟了一只。

「發生什麼事?」他虛弱地問。

「門被攻破,夫人和大少女乃女乃被抓了。」

家里的老爺少爺自昨日早朝後,再沒有回來,入夜後就陸續听說有官員家眷被太後娘娘宣進宮,現在……即使做過安排,他們還是被找到了。

「扶我出去看看。」

「夫人一再交代……」夫人安排少爺躲在下人房里,就是想保全少爺啊。

「都什麼時候了,快點扶我起來。」見兩人遲遲不動作,秦佑哲難得發怒,道︰「行,我自己來。」

他使出全力,扶著床沿起身,不料月兌了力,整個人摔到地上。

婢女們見狀不得不上前扶起,他苦笑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父母家人皆遭罪,我豈能獨善其身?走吧,他們越晚找到我,就會有越多人無辜傷亡。」

三人踉蹌著走出屋門,踏進院子里,看見家僕小廝們倒在地上,受傷的、死亡的,哀號的、啜泣的,連鉅資雇的保鎌也無一幸免,看來他們非要把秦府給蒯平方肯罷休。

士兵到處穿梭,搜刮財物、抓人,尖叫聲不斷傳來。雖然他穿著下人的粗布衫,但秦家藥罐子名號太響亮,沒多久他就被發現了。

身穿盔甲的士兵上前,一把推開婢女、提起秦佑哲衣襟,動作帶著惡意戲謔,秦佑哲狠狠瞪著對方,士兵揚揚眉、大掌擄過,打得他的臉偏向一方。

呸!他朝對方吐口水,驕傲地別過頭。

這麼弱的反抗?一串哄堂大笑後,他又被狠狠搧兩下,才被拖向門口。

剛出門,他發現母親、嫂嫂們被綁成一串,推操著上馬車。

發現他後,秦夫人掙扎著想上前,卻遭人一腳踹倒在地。

秦佑哲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痛恨起身為男兒的自己竟如此無能,他苦澀地閉上眼楮。

與此同時,一隊兵馬從街道另一邊急馳而來,對方來勢洶洶,士兵們見狀連忙舉刀相迎,雙方交手戰況激烈,溫熱的鮮血四處噴射,鼻息間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秦佑哲只覺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見了。

耳里听著刀劍的撞擊聲,恐懼遍布全身,他不斷發抖,淚水不停淌下。

男人一甩手將秦佑哲拋在地上,舉刀加入戰事,沒有人撐著,他只能癱軟在街道上,以一種不體面的方式,向所有人揭示他的無能。

哭聲充斥耳邊,他已經分辨不出來那是母親還是嫂嫂的聲音,離死亡那麼近,他第一次不再感到害怕。

不知經過多久,武器交擊聲停止了,四周瞬間安靜下來,他被人拉起來,那人在他耳邊問︰「連家人都無法保護,你能護得了妻小?莫非你還想要妻小護你一生,給個體面的說詞,上邵家把親給退了吧!」

話音方落,他听見母親的哭喊聲。「佑兒,你還好嗎?」

他還能好嗎?那話雖惡毒卻真實得讓他無從反駁。是啊,他哪來的自信娶妻生子,他有什麼資格把那樣美好的女子留在身邊?

宮變事件很快落幕了。

清晨百姓紛紛打開門,清理街道上的血漬,但氣氛安靜得近乎詭異,沒有人敢多問兩句,各個神情嚴肅。

「我想回家。」邵玖說。

嬸嬸笑著回答,「裴爺說會來接姑娘,姑娘請再耐心等等。」

「可看起來已經塵埃落定了。」

「當家的還沒回來,或許有漏網之魚,姑娘再多等兩天吧,倘若擔心相府情況,我可以出門打听打听。」

咬緊下唇,也只能這樣了,她點了點頭。

嬸嬸出門,去了好幾個時辰,回到家時已經日頭偏西。

「現在外面亂得很,京衛到處搜捕叛黨余孽,城門還沒開,姑娘家的夫人姊姊還沒有回來,邵丞相和邵大公子仍然留在宮里,但姑娘的父親已經回家。」

「那秦家呢?」

又問秦家?嬸嬸抿唇一笑,裴爺要是知道,陳年老醋又要喝上一盞。「沒事,昨晚秦府夫人少爺被抓時,裴爺及時趕到救了他們。」連宮門都沒進去呢,還真是好運。

「那就好。」她松口氣。

「但也不是每家每戶都那麼幸運。」

「誰家遭殃了?」

「挾持家眷是為逼迫位高權重的官員、王侯們扶持二皇子上位,當時所有人都認定皇上中毒將不久人世,因而反水的臣官、家眷自然沒事,而對皇上忠心耿耿的老臣,其家眷就沒那麼好過了。

「永安侯平日看起來不怎樣,這次倒是硬氣了一回,他帶頭跳出來,指著二皇子狠狠斥責一頓,于是鳳和長公主首先被帶走,人在屋檐下,她卻打死不低頭,再加上裴家姑娘名氣大、容貌好,當場就讓二皇子拉走,听說折騰一整晚,直到皇上控制場面,二皇子才被人從裴姑娘身上拉下來。」

邵玖搖頭,色字頭上一把刀,衛梓易下半身那三兩肉果然給他惹了禍。

「鳳和長公主呢?」

「裴二公子被嚇得發高熱,出宮時神智不清,連親爹都不認得,鳳和長公主找了許多大夫進府。」

了解,嬸嬸的話雖沒說透,她也听明白了,這會兒鳳和長公主大概沒有心情理會女兒吧。

沉沉地嘆了口氣,誰想得到那個自視甚高恣意驕縱的小姑娘竟會淪落到這等場面,接下來呢,她會被逼著自盡嗎?

京城里,氣氛一點一點慢慢恢復。

這些天,邵丞相及邵琀多數時間都待在宮里,即使返家也只是匆匆洗漱,然後又急著趕回去。

這個現象可以證明,宮變之後,邵家在皇帝眼里依舊是根鐵柱子。

祖父命人往莊子送信,讓祖母和母親在那里多住上半個月,許是裴翊恩和祖父通了氣吧,府里並沒有派人到處尋找自己。

有意思的是她家渣爹,一個人待在京城,沒人管束,大可以胡作非為、盡情展現風流底蘊,但他居然哪里也沒去,上衙下衙,難得地勤奮起來。

大概是突然發現老一輩、小一輩都如此成材,自尊心受到重創吧。

而秦府一切照舊,與平日無異。

永安侯也總往宮里去,侯府里不斷召御醫,裴駿恩的病情應該不輕。不過教人意外的是,裴曦恩不但沒有被逼著上吊,皇帝還為了彌補她,封了個縣主名號,可見得鳳和長公主是個護犢子的。

嬸嬸和邵玖去過幾次午門,這幾天砍的人頭,都快排成小型金字塔了。

京城天天有八卦盛傳,尤其這次事件提供了說書人一堆好題材,看來等風平浪靜之後,酒館生意將會興盛不衰。

邵玖沒事干,整日搜集八卦,準備寫成話本子,提供給百味萬源的說書人,借以提高營業額。她怎麼都沒想到,今天的八卦竟然和她有切身關系,嚇得她眼珠子差點滾下來。

嬸嬸說秦家備下二十五箱禮物,敲鑼打鼓往邵家送,說邵玖救了秦家上下三十九口性命,秦夫人萬萬不能恩將仇報,因此決定退親。

邵家渣爹想也不想便把禮物收下,身為主角的她來不及入戲,就被解除婚約了。

邵玖听完,氣到半句話都接不上,她不相信當中沒有壞蛋的手筆,所以生氣了,憑什麼他可以做主她的婚姻。

這次不顧嬸嬸勸阻,邵玖堅持要回家,兩人拉扯間,門打開了,裴翊恩的壞笑出現在眼前。

「要去哪里?」

「要去把我的婚事找回來。」她賭氣回答。

瞬間壞笑崩塌,溫和目光轉為犀利,她賭氣、他生氣,氣她不識好歹,更氣她不明白他的心意。

握住她雙肩的掌心施了力,她痛但不說,就是倔強地抬高下巴,與他對峙。

「就這麼喜歡秦佑哲嗎?喜歡他什麼,我可以學,還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他能學啥?學他體弱氣虛,搞不了太多女人?學他溫和善解,她說的每句話都奉為圭臬?他沒那本事啦,只會強勢霸道,只會否定她的所望,只會……

委屈了、眼紅了,她恨恨捶上他胸口。呃!哥哥有練過,不然肋骨斷折率是百分之百。

「實話實說,退親的事有沒有你的手筆?」

「有。」他認下。

「誰允許你強迫他?他的身體不好,如果……」

「我沒逼迫他,只是點醒他,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哪有本事護妻愛兒?」

「你沒罵他、恐嚇他,逼迫他?」

「在你心里我就這麼壞?」他氣急敗壞,一把將她抱進懷里。這一抱,剛受過撞擊的肋骨疼痛感驟起,但他決定忽略。

他能夠忽略痛覺,邵玖卻無法忽略他身上濃濃的藥草味,推開他,她盯死他的臉,凝聲問︰「你受傷了?」

他沒回答。

她毫不猶豫地將他拉進屋里,霸道女總裁下指令。「衣服月兌了。」

他咬唇裝嬌羞,夾著肩還抖兩下,朝她拋媚眼。「這麼急哦?不要啦,我想把最美的時刻留到洞房花燭夜。」

「少廢話,月兌不月兌?」

「好啦,你不要生氣,我月兌就是。」

那個口氣讓邵玖恨得牙癢癢。不是英雄嗎?不是戰神嗎?在裝什麼啊!

他「羞答答」地月兌下衣服,一件接一件,她發現衣兜里有封染血的信,信封上的字跡很熟悉——是她寫的。

他很快就把自己給剝干淨,手臂上和月復腰間緊緊裹著白棉布。

突然間鼻子發酸,眼淚差點兒控制不住,因為除了覆蓋的部位外,他的身子布滿一道道或深或淺的舊傷疤。過去五年,哪有他信上寫的那樣輕松愜意,他是流著血、喝著藥,還給她寫信的嗎?

「你騙我!」三個字,眼淚順勢滑下。

「我、我……沒有啊!」

「你說戰事順利,功勞一件一件累積。」

「我是啊,還沒回京,皇上已經封我為二品驍騎大將軍。」

「你說趙國不足為懼,打仗比在京城打紈褲更不吃力。」

「對啊,我把他們打得雞貓子喊叫,還有人說我是閻羅將軍。」

「那這個、這個、這個……是怎麼來的。」手指一戳一戳再一戳,她恨不得自己有根魔法指頭,能夠把它們都給戳沒了。

「是你說,疤痕是戰士英勇的勳章,我這才沒涂去疤藥啊。」早知道這些傷會惹出她的眼淚,就不嫌麻煩認真涂藥了,梓青給他捎去一堆藥膏的說。

「那是重點嗎?重點是你受傷卻沒告訴我,是誰說要分享所有秘密的?是誰說要坦白交心的?是誰說友誼是件毫無保留的事情,這就是你的『毫無保留』?」

她在罵他,口氣壞得像巫婆,但是他扯開嘴角,笑著把她東戳西戳的手指攏在掌心中央。「你心疼我對嗎?你喜歡我對嗎?」

她咬牙回答。「不對,我只是基于朋友的情誼。」

「可你會叫其他朋友當面月兌衣服嗎?你會擔心其他朋友像擔心我這樣嗎?是不是比起其他朋友,你更喜歡我這個朋友幾分?」他追著她問。

是,她喜歡他,一天比一天更甚!他是個大粗人、文筆普通得很,和她這個大才女完全無法比拼,但他的信讓她看過一回又一回,心被撩過一遍又一遍,她想拒絕的喜歡,像海浪一波波把她的心沖向他身邊,把喜歡他的感覺沖刷得鮮明亮眼,也沖刷出……更深刻的愛。

「小豆丁,我也很喜歡你,喜歡到無與倫比,兩個互相喜歡的人,難道不應該結親?比起盲婚啞嫁,我們結成夫妻,幸福是不是更有保障?」

「不。」他的話有道理、有邏輯,但她必須堅定自己的信念。

「為什麼不?你真那麼喜歡秦佑哲,比起我還更喜歡?」

「跟他無關。」

「那跟什麼有關?」

她始終不願意在他面前提起宋窈娘,不願意把自己和她拉到天秤兩端秤量,但這回不能不提。「你有妻有女,如果要成親,宋窈娘才是你應該選擇的對象。」

「我不會娶窈娘,我們身分懸殊太多。」

「我也就是個小庶女,親生母親還是名青樓妓子,又怎麼配得上裴大將軍。」

「邵相爺同意把你記在邵夫人名下,你將會是邵氏小輩唯一的嫡女。」

「這不過是扯面遮羞布的事,如果你這麼在意,也可以扯一面給宋窈娘。」

「說透了,你就是在意窈娘。」

「對,我在意,我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丈夫。」她說得斬釘截鐵。

「窈娘為我生下女兒,我不能棄她于不顧,若我是那種不負責任、自私自利的男人,你還能看得起我?」

「我沒要求你棄她。」

「可你卻因為她不肯嫁給我。」

她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他從小所受的階級觀念,妻妾相伴的想法早在他腦袋里根深蒂固,所以只能努力讓自己理智對話,「裴翊恩,我確實喜歡你,你也確實喜歡我,這是件美好的事,難道你不想這份喜歡一路持續,直到我們年老時,情誼依舊存在?」

「我當然希望,但這和婚姻並不違背,成親後,我們還是可以聊天、分享心事,我們會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深刻彼此的感情。」

他很高興她終于承認喜歡。就說吧,如果不喜歡,怎會頻頻給他寫信捎東西,怎會擔心焦慮,又怎會在他失蹤的日子,睡不好吃不下,豆丁身材嚴重縮水。

別的通通不打緊,只要她喜歡他,這就是最重要的。

「不,距離產生美感,過度靠近,缺點就會被發現。而婚姻是男女相互磨的過程,在磨合的過程中,往往會消耗掉太多的感情,到最後我們將會失去彼此的友誼。」

「我反對。如果沒有成親,我們的感情就不會一路持續,因為你的丈夫不會允許我們密切聯系,我的道德也不允許我誘拐別人的妻。只有成親我們才能擁有共同的話題,婚姻不會抹滅情誼,只會鞏固我們的關系。」

「會的,我母親也曾經深愛父親,但錢姨娘、蔣姨娘、田姨娘……一堆姨娘讓她對父親徹底死心,如今只能守著哥哥們和我,假裝自己過得很好。這種建立在女人妥協上的婚姻,我不想要也不稀罕。」

「我听明白了,說來說去你在意的仍然是妻妾問題。我保證這種事不會困擾你,窈娘或許不聰明,但是她純良心善,很好相處。」

純良心善?邵玖超想笑。男人最大的謊言不是「我會愛你一輩子」,而是「我的小老婆真的很好相處」呀。

就算她再愛他,但他身邊有個真愛不滅、真心相隨的宋窈娘,就足以讓她打退堂鼓了,她的宅斗能力是負五,沒有把握的事,她打死不摻和。

她冷冷問︰「你就不擔心我把宋窈娘怎麼了?她可是你心中的朱砂痣。」

「你不會,我對你有信心。」旁人不知,他能不曉得她有多善良仁慈?

他的回答讓她心底的OS滿到爆。「我對自己沒有信心。」

「別小看自己。」

「我沒小看自己,我很清楚自己有多殘暴惡毒,我就是隱藏版灰姑娘家的壞後母,如果你不想吃虧、不想讓宋窈娘和女兒吃虧,就盡快打消和我成親的念頭。」

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嗎?他笑著把她收進懷里。「你的虧我樂意吃。邵丞相已經同意這門親事,只要你不排斥,其他的事全交給我。」

嗄?祖父已經……說到底,她的掙扎奮斗終究無用?她的人生注定被安排?不管她賺再多錢、再有本事,只要活在這個時代,生為女子就是無力回天。

「你怎麼就無法講道理呢?我說不要,是認真的不想要,不是欲擒故縱,不是矯情偽飾,听清楚,我不會嫁給你,就算祖父同意也不行!」

丟下話,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她要回家抗爭,要清楚表達自己的意願,她寧可遁入佛門,也不願意嫁給裴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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