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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秀不甩剋夫名 第五章 真情告白

曹渊默不只在曹家各茶楼及茶肆贩卖江疏梅做的拌酱,还让她以拌酱入菜,为茶楼开发新菜式。

为了让她在摆摊之外有效利用时间制作拌酱,他甚至为她安排了独户的住所。

那是他位于袋底巷已闲置多年的小宅子,据他所说,本是一位鲁东来的大娘所有。

那大娘是卖包子的,后来生意稳定了,有了余裕,便另觅洋山街一间店面。当时因为现银不够,身为包子店常客的曹渊默便买下小宅子以助大娘扩展生意。

虽是闲置多年,但小宅子并没有年久失修、缺砖掉瓦的问题,院里还有一口水井,十分方便。

小宅子砌着围墙及大门,具有相当的隐密性及安全性,建物呈现凹字型,正面是小厅,左右两侧各是卧室及厨房。

曹渊默问道:“你看着还行吗?若有什么需要修整或添置的,我让瑞砚替你张罗去。”

“挺好。”江疏梅满意地环顾这不大的小宅子,走到厨房前。

推开厨房的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有点傻眼,小小的厨房里堆满各式各样的厨房用品、锅碗瓢盆,应是前屋主当初留下的。

“买下这里后我便没再来过,没想到如此精彩。”曹渊默一笑。

“应该都是堪用的东西,拣选一番,我便留下自用吧。”江疏梅说完,踏进光线幽微的厨房,一个不小心踢翻地上一只用来烧水的釜。

釜里瞬间爬出几只黑噜噜的东西,快速地朝她移动。

目光一定,她惊觉那些黑噜噜的东西正是她的克星——小强。

还没反应过来,小强已经飞了起来。

“啊!”她惊声尖叫,转身便跑,正好撞进曹渊默的胸口。

顾不得什么矜持跟男女授受不亲,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嚷着,“小强!小强!”

看着在地上到处爬的酱虫,再看她吓到崩溃的样子,曹渊默毫不迟疑地将她拦腰抱起。

感觉到身子腾空,她心头一震,迎上他带笑的黑眸,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小强?”曹渊默笑视着她,促狭道:“你还给酱虫取名字了?”

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庞,江疏梅暗暗地吞了一口唾沫,“放、放我下来。”这辈子从没被这样公主抱过,她快不能呼吸了。

他将她放下,可她脚尖才沾地,便见小强还在地上乱窜,顾不得矜持跟丢脸,她又一把攀到曹渊默身上,激动地叫着,“不行!不行,你、你快帮我把小强杀死!”

天啊,实在太恶心了!这小宅子太久没人出入,都成小强的巢穴了,她一定要灭小强九族,断它们的根,绝它们的种。

曹渊默再次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她抱起,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叫酱虫小强吗?”

“君权更迭,改朝换代,再强大的王朝都可以覆灭,可它们却从来不曾从世上消失,难道不强?”江疏梅强自镇定,一脸正经,“一只小强会生下千千万万只小强,绝对不能留它们活口!”

闻言,曹渊默忍俊不住笑了起来,盯着怀里的她,“如今的你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拳打嫡兄跟我,唯有酱虫是你的克星?”

听他说完,她有点尴尬又歉疚地看着他还有瘀伤的左眼窝。

“今儿早上我娘见了我,还问我这伤怎么来的呢。”他打趣道:“不过就是酱虫,至于如此害怕?”

“如果你曾经不小心吃过小强,就知道有多可怕了。”江疏梅露出害怕又嫌恶的表情,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跟味道……”

是的,她吃过小强,在很小的时候。爸妈出门摆摊,女乃女乃给她热了一碗加了皮蛋的咸粥,她却误把小强当成皮蛋给放进嘴巴里……

不行,她不能再回想,因为她头皮发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吃过酱虫?”闻言,他笑意一敛,浓眉一撑,难道又是江秋荫所为?

看她吓得花容失色,可见酱虫在她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好个江秋荫!

“你到旁边躲着,我这就去把小强给灭了。”说着,曹渊默将她抱到远处放下,回去消灭她口中绝不能留活口的酱虫。

他一脚一只地踩死酱虫后,拿扫把跟畚箕将虫尸扫起,搁到墙角。

见把她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了的小强已经被消灭,江疏梅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杀小强这么寻常的事,却让她对他生了崇拜跟感激。

想想从前那个人前优,人后却背着她花天酒地的渣男看见小强时,可是叫得比她还惨烈呢!

回头见江疏梅躲在角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曹渊默却是笑不出来。

他痛恨着不断在她生命里留下伤口的江秋荫,也怜惜着即使变得如此坚强却还抹不去那阴影的她。

“你在那儿别动,我来整理吧。”他说。

“咦?”她一怔,堂堂一个大少爷要帮她整理?不等江疏梅回答,曹渊默已经走进厨房开始动作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厨房的杂物就被他清空,露出原来的样貌。

看着地上成堆的锅碗瓢盆,他说:“你挑拣过后,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先搁着,明儿我着人来清理。”

虽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他却因为劳动而一头一身的汗,原本白净无瑕的袖角及衣角也被厨房里的煤灰尘埃弄脏。

他的脸脏了,汗水自他的额头、眉骨,沿着那好看的脸庞往下滑落,不知怎地竟让她看傻了。

性感——惊觉自己脑海中竟跳出这两个字,江疏梅不禁又心跳加速,赶紧回过神来。

“谢、谢谢你。”她莫名有点心虚,不敢直视他。

刚才脑子里是起了什么化学变化?她是太久没有谈恋爱才会……江疏梅倒抽了一口气,她一鼓作气地抬起眼看着眼前的他。

迎上她那奇怪的眼神,曹渊默微愣,“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好得很。”

她这是在晕船吗?他一表人才,是个赈济孤儿、行善不欲人知的高富帅,关于那在京城与人争风吃醋的传闻,如今看着似乎也另有其因。

他这阵子又帮了她不少忙,还在王玉谚及谭彬的魔爪下救了她,得知她想帮助弱势女子后更是毫不犹豫地要助她创业……

遇上如此完美的男人,十个女人有九个肯定都是要晕船的。

可她不能晕啊!

他在得知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后便深感歉疚,先不说她一个穿越者受之有愧,就说或许这般帮她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对她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倘若她因为他的温情相助而会错意,那实在太蠢了。

再说他是曹家少爷,而她是众人皆知的灾星庶女,有着云泥之别的他们在这种封建制度的年代里是不被接受的组合。

为了不制造不必要的困扰,她不能让两人之间的界线模糊,他们就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没有其他。

☆☆☆

决定接下拌酱订单后,江疏梅将煎饼摊子的营业时间缩短,只卖早午两餐,午末便收摊回到袋底巷的小宅子制作拌酱。

她的拌酱在几家酒楼茶肆都获得不错的好评,但卖得最好的是曹家旗下的几家。

曹渊默将她领进云山茶楼与掌厨的盛师傅碰面,并让他们研讨,半个月内便设计了十几道以各种口味拌酱入菜的新菜色。

据曹渊默说,曹老爷自一病不起后便食欲不振,虽说最近在他亲自侍候汤药下,身子已见起色,可食欲还是不见提升。

之前他带木耳拌酱回去给曹老爷下饭,平时吃不了半碗饭的曹老爷竟把一碗白米饭都嗑光了。

顾客的肯定及喜爱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回馈,卖掉最后一份素食煎饼,江疏梅开始收拾摊车,准备回袋底巷试炒新口味的拌酱。

现今她做的拌酱都是素食的,昨天她抽空去干货行买了一些鲍鱼、鱼干、虾皮及香菇,准备炒制荤食拌酱。

“女人啊,真是吃香……”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江疏梅抬眼一看。

只见老威晃过她摊前,他故意扯开嗓门,嘲讽地说着,“只要有好皮相,就有攀龙附凤的机会。”

他停在王大娘摊前,话中拈酸,“我说王大娘你真是可惜了,要是年轻个二、三十岁,又遇上什么多情的大少爷,就不用卖一辈子的蒸糕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在讽刺谁,可没人附和他。

一旁的查叔对江疏梅使了个眼色,要她别搭理。

她颔首一笑,继续收拾着,把老威的酸言酸语当是狗吠。

她与云山茶楼合作的事,整条闽水街上的商家及摊贩都知情,多数人都是为她高兴、给予祝福,但也有一些人跟老威一样看着便眼红。

老威之前被曹渊默当众敲打后,再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对威婶动手,虽然羞辱性质的护骂并没有少过,但威婶已经少挨了许多拳头及巴掌。

“不知哪来的野鸡,以为有对鸡翅膀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可笑呢!”老威站在王大娘摊前继续说着,为的不只是羞辱江疏梅,也是想让所有人听见他这些损人的话语。

“鸡就是鸡,穿金戴银还是鸡,真是下贱。”老威没完没了地骂,就是想引战。

自从那次被曹渊默当众敲打后,他心里便一直不舒坦,大庭广众下不能动手,回到家里,他也怕动了手,妻子真一状告到曹渊默那儿去,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之后眼看江疏梅得了曹渊默的青睐,将拌酱卖进茶楼去,他心里越发妒恨。

深知她身后有靠山,他本来已不太敢再去招惹她,可昨晚跟兄弟们喝酒到天明,他现在酒还没醒,有酒助胆,又看着她生意兴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鸟气了。

“老威,你少说两句,快回去吧!”一旁的查叔听他越说越过分,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说谁了?”老威声量大了起来,“我有指名道姓吗?”

“我说老威,你可别太过分。”王大娘也提醒着他。

江疏梅对他视若无睹,迳自收拾着摊车。

她那冷静又淡漠的态度及样子,让引战不成倒成了箭靶子的老威更恼火了。

“喂!”他扑到她的摊车前,重重地播了摊子一下,“你不是最爱惹事吗,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江疏梅抬起头来看着他,神情冷淡,眼神沉静又犀利。

刚从茅厕回来便见老威在惹事,威婶赶紧跑过来,“别……你累了就先回家去歇着吧!”

老威转头看着她,一股火往脑门窜去,已忍了许久的拳头便往她脸上招呼。

威婶哪堪重击,立刻倒地不起。

老威指着她骂,“老子忍你很久了!看老子今天不……”他话未说完,有人扣住了他的肩膀。

他转头,只见江疏梅两只彷佛要吃人般的眼睛正直视着他,他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朝他的脸直击一拳,接着又将他踹在地上,扑上去狠狠地给了他几记重拳。

众人见状不由惊呼。

老威无力招架,像头奄奄一息的病虎般仰倒在地。

江疏梅抓起他的衣领,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咬牙切齿,“我也忍你很久了!”

语罢,她揄起拳头想再给他一击。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转过头,看见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行了。”

曹渊默的出现让激动的她冷静下来,“他……”

他深深凝视着她,眼神像是在对她说“交给我”。

她松开了拳头,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有多疼。

这时,王大娘已经去扶起倒地的威婶。

“威婶。”曹渊默目光一沉地直视着她,只问了一句,“死心了没?”

听了他这句话,威婶悲从中来,点头泪下。

看着终于想开的威婶,江疏梅很是欣慰,再看着身姿挺拔、神情坚定又威严的曹渊默;她则是忍不住打心里崇拜着。

原来他不是姑息、不是无视,他只是在等一个契机,等当事人愿意往前一步接受别人的帮助。

她不自觉地盯着他看,唇角眼尾都是钦佩的笑。

他目光一瞥,与她四目相对。

迎上他那坚定又炽热的目光,她羞得将脸一撇。

这回,老威彻底踢到铁板。

有曹渊默出头,又受到江疏梅及其他人鼓励,威婶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长期殴打羞辱致使她身心受创的男人。

曹渊默信守承诺替她写了状纸,状纸到了衙门那里,立刻开堂做出定夺。

威婶是个孝媳,亦是慈母,在曹渊默的诉请下,官老爷将屋舍及四名儿女交给她,而她也愿意一肩揽起照顾婆母的责任。

老威的母亲是个好人,向来心疼媳妇,看儿子一天到晚打骂媳妇,她也是不舍,只可惜她无力维护媳妇,因为老威同她死去的丈夫一个样,都是脾气暴戾、喝酒便失控的男人。媳妇愿意照料她,她毫无异议地同意了官老爷的安排。

就这样,老威在官老爷的判决下,于两日内搬离他们的房舍,只将那卖肉夹馍的摊车归了他。

他在闽水街上闹了这么大的事,还招惹了曹渊默,其余摊贩们都不想跟他往来,他摆了没几日的摊便另寻他处,再也没出现过。

空下的那个摊位在曹渊默的帮忙下由必须养家的威婶顶了,其实那肉夹馍本就是她娘家的行当,她做得比老威还熟练。

江疏梅拿自己的拌酱与威婶研究一番,让威婶的肉夹馍添了新风味,深获好评。

而她的见义勇为以及助人的大度善良,亦获得闽水街摊贩们的盛赞。

☆☆☆

这日一早,江疏梅在摆摊前先将前一晚做好的拌酱送至云山茶楼,却见平时不曾这么早便现身茶楼的曹渊默居然已经在跟金掌柜说话。

见他两人神情凝重,她也不好立刻上前,直到曹渊默发现了她的身影。

“你来了。”

她走上前,“我送拌酱过来,一共三十罐,是今天答应给客人的数量。”

金掌柜唤来伙计接下拌酱,并道:“东西不轻,以后姑娘说一声,我着人去拿便可。”

“不碍事,就几步路。”她笑了笑,“我看着瘦弱,可力气大得很。”

金掌柜一听,想起她之前把老威狠狠修理一顿的事,笑了,“我相信是的。”

“瞧。”曹渊默打趣地,“整条闽水街都知道你能拳打猛虎、脚踢蛟龙。”

她难为情地干笑一记,看着金掌柜手中那包打开的茶叶,顺口问了句,“看掌柜跟曹少爷方才一脸凝重,那茶怎么了?”

金掌柜微顿,望向曹渊默。少爷在此,这事轮不到他说。

“是这次从西罗山送来的翠岭。”曹渊默解释着,“可能是制茶时出了差错,这批翠岭品质不佳。”

“是吗?”她问:“那该怎么办呢?”

“冲泡之后,其实若不是行家品不出差异,不过……”金掌柜又看了曹渊默一眼,苦笑着,“少爷说曹家不能砸了自家招牌,所以这批茶得销毁。”

“嗖?销毁?”她一怔,“我听说曹家的翠岭是顶尖茶种,这么销毁了岂不可惜?”

“虽说可惜,曹家也不能自砸泉庆第一茶商这块金招牌。”曹渊默说。

江疏梅的脑筋迅速地转了一下,灵机一动,“可以交给我吗?”

闻言,曹渊默跟金掌柜都疑惑地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他问。

“点石成金。”她眼底闪过一抹慧黠。

“点石成金?”曹渊默跟金掌柜异口同声地道。

“翠岭冲开之后能喝出其品质高低,如若不冲开它,而是把它做成别的东西呢?”她一脸胸有成竹。

“你有什么想法?”曹渊默一脸期待。

她咧嘴一笑,“用翠岭做成的糕饼来佐茶,二位觉得如何?”

看着她那犹如繁星闪耀的黑眸,曹渊默不知不觉中对她露出了宠爱的眼神。

而这一切,金掌柜都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可他在欣然而笑的同时,眼底却流露出隐隐的忧心。

同为男人,他亦年轻过,从少爷脸上那温柔的神情及热烈的眼神,他看得出少爷已经深深被这位江家庶女吸引着。

曾经,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别人;而今,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

可惜他们两人一为天一为地,男为云女为泥,纵有再多爱恋也是徒然。

☆☆☆

宝显寺位在泉庆的东南方,是泉庆三大名刹之一,已有三百多年历史。

宝显寺主祀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寺内正殿奉祀着菩萨木雕像,高七尺二,足踏莲花,双手拱合胸前,佛身两侧有一千零八只手,手势各异。

最令人称奇的是,每只手掌中都精雕着一只睁开的慧眼,造型优美,雕工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廖氏一早备了香烛、鲜花及供品,带着家丁及嬷嬷丫鬟们前来参拜,祈求丈夫身体康健,甥媳妇胎稳顺产,以及儿子能觅得好姻缘,赶紧成家为曹家延香续火。

参拜结束,步出宝显寺,他们便往停轿的寺后巷子前去。

主从六人行至巷内,四名家丁便去备轿,突然有一衣衫槛褛的黑瘦男子自旁边窜了出来,一把将丫鬟嬷嬷推开后持刀挟持了廖氏。

顿时,惊叫声四起。

“你是谁?快放了我们夫人!”家丁们见状便要上前抢下廖氏。

“不准过来!”男人用刀抵着廖氏的脖子,一脸惊惶,“钱!我要钱,快交出来!”

“你小心,别伤了我家夫人!”嬷嬷害怕地求着他。

廖氏被这突发事件吓得脸色苍白又腿软,声音颤抖,“我、我给你钱,你别……”

“放开那位夫人。”忽地,巷口传来一年轻姑娘的声音。

众人一愕,不约而同望向声源,只见一身着朴素衫裤,身形纤细,年约十八的姑娘正走过来。

“别做傻事。”江疏梅无畏地走上前,两只眼睛直直看着廖氏身后的男子,“我明白生活不易,但那不是你犯罪的理由跟借口,趁着还来得及,快放了这位夫人,刀子不长眼,要是你不小心伤了她,可就来不及了。”

“什……”男人迎上她那正直的目光,更显慌张,“别、别过来,我只要一点钱给我家老娘跟孩子们买些吃的就好了,你别……”

这时,三名家丁见他稍稍松懈,竟鲁莽行事扑向他。

男人一惊,直觉勒着廖氏的脖子往后拖。

廖氏一个不稳跌坐在地,男人为自保,立即伸手强拉她以做护身符,见状,江疏梅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推开他,一手将廖氏往前拉。

男人拿刀的手挥舞着,不长眼的刀便在她脸上划下了一道血痕,可她像是感觉不到脸上有伤,轻轻松松没两下功夫便将男人制服,男人趴倒在地,自知逃不掉了,竟哇哇痛哭。此时嬷嬷丫鬟们已扶起吓得腿软的廖氏,检查着她有无受伤。

“你这该死的东西居然敢挟持我们夫人!”家丁们见男人被制服,生气地道:“夫人,咱们送他去见官吧,这种人一定要让他——”

“夫人。”江疏梅打断家丁的话,“可以给他一条活路吗?”

家丁激动地道:“这种人怎么可以放过他呢?要是他再犯……”

家丁话未说完,廖氏已用手势制止了他,然后以感激的眼神看着仗义相救的江疏梅。

“姑娘,你的脸受伤了……”除了感谢,她还感到歉疚,姑娘家的脸可不比男人,要是破相了,那该如何是好?

江疏梅朝自己脸上模了一把,只觉得有些刺刺的,血珠子落在手指上。

“一点小伤,不碍事。”话锋一转,她语带恳求,“可以请夫人高抬贵手,饶他一次吗?”

廖氏微微皱眉,看着趴地痛哭的男人,看他那破旧的穿着及眉眼中的愁苦,她当然看得出来那是生活艰苦的人。

眼尾一瞥,她看见宝显寺的飞檐……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悲悯众生,闻声救苦,化身无数以解救灾难。她既皈依在菩萨座下,应也该师法追随菩萨才对。

“姑娘救我一命,这事就由姑娘说了算吧。”她说。

闻言,江疏梅喜出望外,“多谢夫人。”说着将那男人拉起。

男人眼泪未干,脸上满是感激,“多谢姑娘,多谢夫人,小人……”话未尽,他又哽咽了。

江疏梅霸气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位大哥别哭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槛。”说着,她自腰间取出荷包拿了一串钱给他。

男人愣住,“姑娘,这是……”

“拿着。”她将串在一起的十文钱塞到他手里,“给你母亲及孩子买吃的吧!日后要是饿了,就到闽水街的煎饼摊子来找我。”

男人感激涕零,“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他对着江疏梅及廖氏又是几个鞠躬,然后转身离去。

“姑娘。”廖氏唤着,真诚地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改日我亲自登门致谢。”

“夫人言重了。”江疏梅摇头一笑,“只是小事,不足挂齿,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廖氏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已经一个欠身告辞,转身而去。

☆☆☆

江疏梅自炕里端出烤盘,看着烤盘上淡香扑鼻的饼干,一脸满意。

她从前可是在烘焙上下了一番功夫,交了不少学费呢,果然投资在自己身上是永远都不会亏损的。

她将自曹渊默那儿取来的翠岭捣碎研磨出两种不同粗细的茶粉,粗的用来烤饼,细的则拿来做糕。

今天她烤的饼干有两款,一款是用翠岭所做的茶香苏梅豆渣饼,一款则是杏仁玫瑰豆渣饼。

干燥玫瑰不常见亦不易取得,她能得到这两包全凭运气跟缘分。

事由是这样的,昨天收摊时跟查叔闲聊一番,他说他老家有位亲戚是走商,带了许多持有的干货,其中便有干燥玫瑰,于是她拜托查叔请这位亲戚把剩下的干燥玫瑰留给她。

将饼干取起放盘冷却,江疏梅又开始炒制拌酱。

这一个月来,拌酱已卖出近四百罐,如今还有两张百罐的单子等着,扣除包材跟食材,她的净利已有千文。

拌酱生意能做得这般好,说来都要感谢曹渊默的帮忙,如若没有他鼎力相助,一切不会如此顺遂。

也因此在得知他的茶出问题必须销毁后,她自告奋勇地提出想法,只希望能以此回报他的恩情,替他分劳解忧。

炒好一锅子的酱料,试了一下味道后再斟酌调味,她将锅子取起置于一旁放凉。

突然,外头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哪位?”她问。

“是我。”

听见曹渊默的声音,她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问打开门,满脸期待。

门外,曹渊默神情严肃,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他没说话,只是迳自地进门、关门。

“你……”江疏梅正要说话,他却突然一把捧着她的脸,两只眼睛像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般注视着她的脸。

迎上他那专注又炽热的目光,她心头一悸,“这、这是做什么?”

“听说你脸上被划了一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在生气。

她一懵,他早知道她脸上挂彩?消息未免也太灵通。对了,他有个能变男变女跟他一起深入虎穴的朋友,难道……

“不是吧?今天那夫人是你那个朋友乔装的?”不可能啊,那身形体态根本是两个人。

曹渊默像是听不见她的话,神情严肃且专注,细细检视着她的伤势,用手指轻抚着她脸上那一道泛红的痕迹。

“划得不深,应该只有皮破了。”他松了一口气,随后以严厉的口气训斥她,“你好大的胆子,对方手里有刀,你也敢扑过去,是谁给你这胆子的?你就不怕……”话未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神情愠恼,可眼底深处又有着藏不住的惊慌与关爱,“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不准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听到没有?”

明明语带警告,声音里却充满了……爱吗?那个字钻进江疏梅脑子里的瞬间,她整个人一愣。不对,他怎么会对她有“爱”?她又怎么可能感觉到“爱”?

错觉,都是错觉。

她回过神,拨开他的手,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在心里喊着,稳住啊!

“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江疏梅强作镇定以掩饰她的心慌意乱。

曹渊默深深凝视着她,“我娘说的。”

“你娘说的?她怎……”话未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陡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娘是那位……”

他笑叹,“你今天在宝显寺后巷救的那位夫人便是我娘。”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久久发不出声音。

“我娘一回府便跟我及我爹说起你的英勇事蹟,夸你心地善良,不只救了她,还接济那个挟持她的人,求我娘给那人一条活路。”曹渊默说着这些话时,两只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她,眼里满是佩服跟宠溺。

江疏梅一时回不了神,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不只是因为她因缘巧合救了他娘,也因为他眼底那让人明明白白却又无法理解的关爱及宠溺。

他一听说她受伤就立刻跑来?只是道小伤口,需要劳驾他这么急匆匆地赶来,还对她说着这些明明听着没什么,却让她心头小鹿乱撞的话?

“看在你救了我娘的分上,这次不说你。”他慎重地道:“以后可不准再做如此危险的事了。”说着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厅里。

她想抗拒的,可又不由自主地顺从着他。

进到厅里,曹渊默将江疏梅按在椅子上坐下,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你坐好。”

旋身,他去外头打了一盆干净的水净手。

回到屋里,曹渊默自腰间取出一只制作精美的小瓷圆罐,打开瓶盖,以手指轻箍一点白色膏状物,一手抬高她的脸,“别动。”

说着,轻轻将那药膏涂抹在她脸上。

那药膏是凉的,可江疏梅的脸却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这药膏可以疗癒伤口并袪痕淡疤。”他悉心地叮嘱着她,“一日三回,你要确确实实地将药膏用完,听见了吗?”

面对他的体贴关心,她的心脏狂震到让她胸口发疼。

不行,这个男人不行喔!江疏梅心里有个声音在制止着她。

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波动,她警觉地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涂。”

“我帮你不好吗?”曹渊默黑眸一凝,彷佛要扣住她的心神般。

“不好。”她身体往后挪,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曹少爷这般待我,就不怕我一时会错意,对你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吗?”

他微顿,兴味一笑,“所以你现在对我有想法?”

望着他那夹带着一丝狡黠的眸子,她内心羞怯,急辩,“你如此照拂关心,任谁都会胡思乱想吧?”

“那你可知道……”他唇角轻扬,“多少姑娘希望我待她们这般好?”

看着他那笑得迷人又可恶的脸庞,她竟慌得想逃。

“我知道泉庆有很多姑娘为你神魂颠倒,可我不是那些姑娘。”

“我知道你不是。”曹渊默深深注视着她,“正因为你不是,我才只待你这般好。”

闻言,江疏梅陡地瞪大眼睛,他的意思是……他对痴缠着他的没兴趣,但因为她不像别的姑娘那般觊觎着他,反倒让他有了兴致?

男人果然都是天生的狩猎者,有着征服的。

“你的意思是,唾手可得的你不稀罕?”她用有点严厉的眼神盯着他。

听着,他蹙眉苦笑,“你可冤死我了,我待你好是因为我就是想待你好。”

“为何?”她语带质问。

“为何?”曹渊默微顿,两只幽深的眸子专注地注视着她,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咦?”江疏梅疑惑地望着他。

他看着眼前勇敢善良又聪颖积极的女子,一股暖流在他四肢百骸中流窜。

从没有一个女子给过他这样的感觉,自她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天,他的心神便被她牵引着,他甚至因为寻不着她的踪迹而感到懊恼沮丧。

明明知道她很勇敢坚强,他却一心一意地想保护她;明明对她的心意全无把握,他却已经犹如飞蛾扑火。

他讨厌失败及挫折,所以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可因为是她,他竟不在乎。一开始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情,可他不是个蠢笨之人,当这个女子的喜怒哀乐左右着他的心绪,当她受了一点伤,他都心疼得要命之时,他便知道自己对她已无可自拔。

就连旁人都瞧出他对她的心意,怎么她却像是根木头似的不为所动,甚至是浑然不觉呢?

“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呢?”曹渊默叹了一记,眼底满是无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你好?”

迎上他那过分炽热的目光,江疏梅胸口一缩,脸颊瞬间热胀起来。

她知道他这炽热的眼神代表的是什么,因为知道,她更慌了。

怪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告白示爱,怎么这次会如此手足无措?

“从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天,我就无法忽略你的存在,你说……”他如炽的目光锁住了她,“这算是一见钟情吗?”

闻言,她陡地一震,“一见钟情?”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十年前吧?难道他在当时就已经对原主有……

“慢着,当时我才八岁,你……”她用一种“你是变态吗”的眼神质疑地望着他。

曹渊默好气又好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你在罗池边救了小顺的那一次。”

“喔。”江疏梅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泉庆女子柔弱多娇,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坚毅果敢的。”他深深凝视着她,“那天你便吸引了我,甚至让我期盼着能再见上你一面。”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直率告白,她惊疑之中又夹带着一丝甜腻的欢愉。

江疏梅想到什么,直视着他,语带试探,“你该不会是可怜我,所以才对我这般好?”

“如若我只是同情怜悯你,又怎么会到了……”他目光一凝,“迷恋的地步。”

听见他用“迷恋”两字形容对她的情意,她双颊泛红,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只知读书、不解风情又不谙风月的书呆,他撩得让人心荡神驰,没有一丝的不悦。

懂撩又长了一张教人移不开视线的帅脸,她都快觉得自己是韩剧里被高富帅男主角猛烈追求的女主角了。

“你呢?”曹渊默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你对我又是如何?可有一丝一毫的……”

“我不敢想。”她老实地。

他一顿,眉心一挣,“不敢想?”

“能得你的青睐,不知有多少泉庆的千金闺秀们艳羡着我,可是……纵然是喜欢,我也不敢想。”

他苦笑一记,“因为我是曹渊默?”

她点头,“因为你是曹渊默,是天上的星星,是我构不着的人。”

“你不必伸手构,因为我就在你面前。”他眼底满是藏都藏不住的情意及倾慕。

这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就算他是世界首富的儿子,只要他敢追,她便敢爱。可这是婚嫁全凭父母做主,讲究门当户对的封建时期。

她骨子里终究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没那么天真浪漫,就算被他吸引着,就算几乎抵挡不住他如此直接猛烈的求爱攻势,她还是知道什么叫“现实”。

“你是泉庆第一茶商盛安记的少爷,光是在东南各省城便有十余家商号的,而且还是第一位出身商贾的举人,而我……”江疏梅眼底有着无奈。

她不笨,打从他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并一步步介入她的生活,她便隐隐感觉到他对她的“特别”。

她不是迟钝,只是不想去面对。

守好那条界线,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生意伙伴,可若擦去那条界线,他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曹家接纳不了这样出身的我,就连我都知道自己不该高攀。”

“我并不在意你的……”

“我不是自惭形秽,不是自卑,也不是瞧不起自己。”江疏梅打断他,冷静地道:“我只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而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吧?”

曹渊默沉静地注视着她,细细地聆听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神情本来有点沉凝,甚至是懊恼沮丧的,可听着听着,他的唇角慢慢上扬,弯成了一道愉悦的弧线。

“你说了这么多……”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就是想说你其实明白我的心意,而且你也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她涨红着脸。

“你说你不敢想,而不是不想。”曹渊默深深一笑,“如若你想都不想,又何来敢不敢的困扰?”

迎上他那炽热又带着狡猾的眸光,江疏梅不自觉咬唇。

如果她不要也不想,怎么不是直接拒绝他,告诉他“我不要,我对你一点兴趣跟感觉都没有”,而是……完了,她被他抓住小瓣子了。

“你……你明知我们不可能,你以为我们能得到祝福跟认可?”她语带质问。

他炽热的视线坚定地锁住她,“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为何需要别人的祝福跟认可?”

她心头一震,因为她发现眼前这家伙是认真的。

可是即便他父母终究拗不过他答应了,也顶多给她一个妾的名分,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你应该知道你的父母及亲族不会对此事妥协。”她直视着他,“而我,不再是会吞下委屈的人。”

“我不会让你委屈。”曹渊默沉声道。

他太认真,认真到她动摇了。

然而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甚至必然落至两伤,这样的恋情她不想要,不是胆小,只是不喜欢麻烦。

“当你必须在亲情、责任、伦理道德及爱情之间做出抉择时,便会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了。”

曹渊默趋前,伸手轻抬她的脸庞。

她脸一热,惊羞地看着他。

“所以说,你并不是不接受我,而是害怕这终究是一场美好却短暂的梦……”曹渊默声线低沉却温柔,深深地撩拨着她的心。

江疏梅毅然迎上他满是情意的黑眸,“难道这还不足以令人却步?”

他沉吟须臾,凝视着她,那直接又炽热的眼神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她已经快承受不住他那火热的视线,也扛不住这霸气又直接的攻势了。

“无妨。”他勾唇一笑,“我会比你更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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