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三千 第七章 挟恩逼婚传恶名
位在百花湖畔的秦国舅府邸,近几年来都清静少有人迹,今日却来往车马众多,除了闻讯而来府里关切的鲁国公本人,连皇后唐双也派人来关切,秦府上下好不容易送走了贵客,极品商行总管事堂善和商行帐房阮子君又随后进入书房,这一进,过了两个时辰才见阮子君从书房里走出来。
秦府管家刘邺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要帮贵客们准备膳食点心茶水,管制人员进出,这人多口杂,还得再三叮嘱,免得出啥岔子,各地商行分部的管事也陆续前来,本该在当日借米成功之后便平息的事件,意外的引起众人的关注,这倒是秦慕淮始料未及。
秦慕淮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这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查清楚了吗?”
没想到度过了霉米事件的危机,却又惹来一堆麻烦事。
“查到了,源头应该是朱府。”堂善说着,看了秦慕淮一眼,见他一眼扫来,忙不迭又低下头去,“此事千真万确,小的确认过好几次了,的确是朱府的下人们传出来的,说朱大小姐因为想嫁给您而出言逼婚,可不知怎么传的传到外头去便成了朱大小姐因为想嫁给爷而设计了霉米事件,又有人说朱大小姐心肠歹毒,心机深沉……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所以大家都知道了霉米事件,不只如此,福悦商行里还有人说……”
“说什么?”
“说难怪朱小老板前阵子买了这么多的米在仓库里屯着,原来早就知道秦国舅用得着,想拿来逼婚来着……”
秦慕淮越听脸色越难看,“所以你的意思是朱大小姐救了咱们秦家,却成了世人口中心思歹毒之辈?”
“是。”
“混帐!”
“是小的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秦慕淮瞪了堂善一眼,堂善忙地低下头,看似伏低认错,却一脸欲言又止。
“你还想说什么?”
堂善抬眼道:“爷,其实大家的臆测也不无道理,若说事先真不知情,那朱家小姐备这么多米在仓库里干么呢?就这么巧的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大方的拿出手?虽说朱大小姐也没真的拿米来要胁咱们,可她那日在朱府提出要爷娶她一事……可是事实?”
传言四起,这几日听到耳朵都要烂了,可也没听自家爷说过一句,这逼婚不逼婚的,合该是他家爷说了算吧?可他家爷一个字也没提过啊,那日从朱府回来之后,也是风平浪静的,要不是这四处都闻讯来了人问,恐怕他这个商行总管事都要被蒙在鼓里呢。
“没这回事。切莫再胡说一字,辱了人家姑娘闺誉。”秦慕淮淡淡地带过。“永远不要忘记,人家是我们商行的恩人,切莫人云亦云,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是,爷。”堂善小心翼翼看他一眼:“那……敢问爷……那日您去朱府,朱大小姐究竟开出什么条件呢?”
“她说想好了再告诉我。”秦慕淮冷冷地看了堂善一眼,“比起这个,你是不是更应该要关心那些霉米是怎么出现在鲁国公府的仓库内?这么多天了,就没有查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堂善再次把头低了下去,说到这个他就汗颜,还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小的把下面的人全都盘查了一遍,因为那些米都是之前就运送过来,在仓库也放了约莫十天半月了,大家都知道那几十袋的米都是要拿来给鲁国公府开粥棚用的米粮,运进米仓后就没有人再去动过它,后来出货到鲁国公府,鲁国公府的管事也是瞧过的,当时也没发现有问题……要真说何时被混进了霉米,那恐怕也是进了鲁国公府之后,毕竟咱们其他米仓的米也没发现有任何问题,出事时还补了一车子米给鲁国公府,那米也都是好的……”
“意思就是问题出自鲁国公府?”
“是,可鲁国公府的管事却一口咬定是咱们的米有问题,都怪当时没有当着鲁国公府管事的面一一清点验收,现在真要争,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若鲁国公一定要把责任怪在爷身上,那……”
“先不论责任归属,把事情查清楚才是最重要的,若如你所言问题出自鲁国公府内,那这些动手脚之人的目的是什么?打击鲁国公府?还是为了打击咱们极品商行?再怎么说那些米都来自咱们商行,就算鲁国公府出了事,我们也一时撇不开关系,这是一箭双雕吗?”秦慕淮眯起了眼,“出事前,米价及供市是否有什么异况?”
堂善被自家主子这么一问,陡地拍了下脑袋,“有的,爷,如意商行前阵子在四处买米呢,把京城里能买的米都买了!说是商行今年入冬所备的米粮不足,都给高价买了!所以事发时我们整个京城都调不到米!都说缺呢!”
“如意商行?”秦慕淮微凝着眉,“他们这是想越俎代庖了吗?以我对如意商行老板罗格的了解,此人虽行事不够端正,却也没太大的胆子,要真想着拉人上位也该先找福悦商行才是,没道理来捋虎须……除非,他们的目的不是商行的排位……”
“目的若不是商行,那就是为打垮鲁国公府?没道理啊!事发在粥棚,就算出事也可以把责任推给我们,鲁国公府岂那么容易击垮?顶多就是咱们因此事和鲁国公府撕破脸,闹了个不愉快,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黄了您和郭三小姐的婚事……”堂善说到这里突然愣愣地看着他家爷,“该不会……真为了这个?”
闻言,秦慕淮沉了脸。
堂善没看见,还在自顾自地说道:“可您跟郭三小姐成婚能碍着如意商行的谁啊?我们极品商行早就是京城第一皇商了,就算联个姻怎么了?还不是第一皇商?又不能再进了个名次去!还能抢如意商行什么?再说了,秦家跟鲁国公府本来就已经是亲家,又不差娶没娶一个郭三小姐……”
真是越想越不解!
“究竟是谁说我要和郭沅成婚的?”这话,问得凉虞尔地。
堂善一听这又低又沉又冷冰冰的嗓音,脑子一下麻了,说话的音调瞬间低了几分,“爷……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鲁国公早想把郭三小姐许配给您……”
“本国舅可应了?”
“是没有……可,爷也没有说过不要啊……”
“鲁国公从没正式对我开过口,我又要如何开口拒绝?”
“话是如此,可爷若真不想,或许早点表个态让鲁国公知情才好,您要娶郭三小姐的传言早就传遍京城……”
“所以这是本国舅的错罗?”
“不是的!当然不是!爷若真不要,自然就不要娶!管旁人说什么呢……就算爷说要娶朱大小姐,自然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堂善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大概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秦慕淮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道:“加派人手盯紧如意商行和鲁国公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来禀告,一个都不准落掉。”
“是,爷,那霉米的事……”
“就算商行的帐,不需要再跟国公府的管事争,就当这事过去了。但无论如何,事情还是要查清楚。”
“小的明白,谨遵爷的指示。”堂善恭敬的躬身要退开,却再次被秦慕淮给唤住,他抬起头来望着自家爷,好半天才听见一句——
“找个身手好一点的跟着朱小老板,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堂善愣愣地看着自家爷,终是一笑,“爷还是觉得朱大小姐很可疑吧?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么巧……”
“有任何事都速来禀报。”秦慕淮淡淡地打断堂善的话,“记住,是任何事。”
☆☆☆
极品商行从京外调来京城的米已在前些日运达京城,这几日进京的新米依秦慕淮的指示要依数还给福悦商行,福悦商行的管事却再三婉拒,毕竟朱小老板有交代当初那些米就当送出去了,商行也不需要这么多的米来过冬或贩售,结果商量半天的结果是这几车子的米一半进了福悦商行的米仓内,另一半进了极品商行的米仓内,没补上的另几车子米,也依秦慕淮的指示以三倍的米价支付给福悦商行,算是皆大欢喜。
时序深冬,距上回霉米事件都过了快两个月,转眼就要过年了,霉米事件却依然没查出个始末,可能对方太担心或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整个鲁国公府和极品商行,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京城都安静太平,连嚼舌根的话题也少了,传来传去都是太子要选太子妃一事,本来板上钉钉是齐国公府家的谭大小姐谭晴,现又传出鲁国公府家的郭三小姐也在选妃之列,自然地,秦国舅与郭三小姐的事又被牵扯进来。
都说郭三小姐郭沅之所以也被推上选妃之列,是因鲁国公对霉米一事很不谅解,又有一说是因为郭三小姐对自己的生日礼云丝衫被转送给朱家大小姐很不满,这才对秦国舅死了心,打算在太子妃之位上博上一博。
不管是什么,都是些传言。
前世,秦慕淮娶的女人是孔香凝,范襄娶的人是谭家大小姐,当然,这些都是朱冉冉未入京之前的前世,这一世她既已入了京,还解了秦慕淮今年要遭遇的第一桩祸事,之后所发生的某些事,恐怕都会因之而改变……
朱冉冉坐在有点颠簸的马车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氅,双手还捧着手炉,明明怕冷,却让阿零把马车的帘子给打开,窗外漫天的雪花不时地从外头飞进来,惹得阿零老是鬼叫鬼叫的。
“小姐,您这样会着凉的!鼻子都冻红了!”
“雪花多美啊,是不?在家里瞧和到外头瞧还是不一样的,对吧?”朱冉冉贪恋着车窗外的雪景,边说身体还边哆嗦。
“雪花是美,可小姐的身子重要,今儿下这么大的雪小姐还偏要出门!”
“我不是来接爹爹回家吗?爹爹来信说今儿就可以到,通往京里的路不就这一条?这样我还可以早点见到爹爹。”朱冉冉没说的是,她今日眼皮一直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而今日偏偏是她爹回京的日子,说什么她也无法安心的在家里等,看着风大雪大也忙赶着出门。
“可雪这么大,若老爷的车队耽搁了呢?小姐不就扑了个空?”
“城外有间客栈,如果真扑了空就先在那里住上一宿,要是爹回京也铁定会在那里先做休整的。”
阿零听了忍不住努努鼻子,“若客栈满了呢?没房了呢?小姐要睡马车里?”
朱冉冉听了一笑,挪出抱着手炉的手轻推了她一下,“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搞得我心烦!说点别的吧!”
阿零听了点点头,很快转了话题,“小姐,您说这已逝的郭二小姐曾是秦国舅的妻子,若郭三小姐嫁给秦国舅也算合情合理,可若真成了太子妃,那这太子和秦国舅之间的关系也未免太乱了,郭三小姐还得跟着太子叫秦国舅一声舅舅吗?”
“这事不用你这个小丫头来操心好吗?”朱冉冉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何况,你这么说把我置于何处?”
闻言,阿零嘴巴张大大地,“小姐,您还没死心啊?外头把您传成什么样子了?那霉米事件一天抓不出罪魁祸首,小姐就会是人人口中的那个嫌疑人,大家都说这一个局铁定都是小姐设计来逼婚的,还说小姐不要脸,哥哥害死了人家妻子还想着要嫁给国舅爷,那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小姐,奴婢可以求求您不要再喜欢秦国舅了吗?奴婢可替小姐您委屈死了!”
朱冉冉很是无辜的眨眨眼。“为什么不要喜欢他?就因为那些传言?那些传言不是我让你传出去的吗?”
“奴婢什么时候帮小姐传……”阿零一吓,一挪,噗地便在马车里跪下,双手举高,“奴婢对小姐的忠心可是日月可监,阿零绝不会做出伤害主子的事来,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奴婢啊!奴婢可以发誓——”
“这誓可不能乱发,快起来!”朱冉冉伸手拉她一把,“你这丫头怎么动不动就跪下了?就算是奴婢也不是这样乱跪的!”
“奴婢不起来!奴婢真的没有乱传小姐的流言——”说着阿零又要跪下去。
“本小姐知道你没有乱传,是本小姐叫你那日说话大声点才被人听了壁脚传出去的……懂吗?傻丫头!”
嗄?阿零一愕,想起了那日小姐的确有交代她说话得大声点,怕石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小姐,您是故意的?故意让大家都听见才让奴婢说话大点声?”
“嗯。”
“为什么?这对小姐有什么好处?小姐逼婚国舅倒也没什么,可是传成小姐因为要逼婚国舅而设计了那场阴谋就成大事了,要是小姐因此被抓去审问抓去关——”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难不成我们大业王朝的衙门是听坊间传言办差的吗?要诬告也得有证据,拿不出证据就是诬告,你真看见有人去状告我吗?”
“没有……”
“那不就对了,你理那些传言干么?”
“那小姐为什么要把您逼婚国舅爷的事传出去闹得街头巷尾都知道?”这件事就算想破她的脑袋瓜子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女子最重名声,逼婚这样的事传出去只会被笑没行情,没礼教,能得什么好?
朱冉冉看着一脸懵的阿零,淡淡地扯了扯唇,“只有这样,以后他真的想娶我的时候才有借口啊,因为他是被逼的,铁定是被朱冉冉逼得不得不娶……世人只会怪我朱冉冉不知羞耻,而不会怪他狼心狗肺娶了一个害死自己妻子的家族之女为妻。”
闻言,阿零看着自家主子,眼眶蓦地一热,“小姐……您何必这样?天底下想娶您的男人多了去,您何必为了一个秦国舅如此委曲求全?他就这么值得您把自己的名声都赔了去,只为了可以嫁给他?”
朱冉冉不在意的笑了笑,“值啊,当然值,为了保他周全,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了这辈子可以嫁给他,我也什么都愿意舍。”
只求今生可以圆一回前世的梦。这些,旁人不会懂,也不需要懂,只要她自己明白就行了。
“小姐,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车夫突然在外头道。
朱冉冉听了心一惊,面色不改,探头往后一望,果真见到跟在他们后方的几匹马,她掀开了车帘,问车夫,“何以见得?雪这么大,出京的路也只有一条。”
“是,小的本来也以为是这样,可之前后头只跟着一匹马,现在对方人马越来越多,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感觉来者不善。”
“老皮,会不会是你多虑了?也许对方只是在赶路……”阿零边说边把头探到车窗外,果真见那队人马越来越近,近到她都看见对方个个都蒙面还黑衣黑裤,心一慌,道:“快!老皮!加快马速!看来真的是追我们来着,每个都蒙着脸见不得人的样子!”
老皮方才就警戒着,听阿零这一说,忙挥鞭赶车,叫道:“前面不远就是客栈了,如果我们可以来得及赶去那里应该就安全了!”
车夫话才刚说完,一枝羽箭已凌空而来直直地射在马车上——
之前或许尚存有一丝侥幸,接下来纷飞而至的羽箭却是实打实地,马车的速度再快也赢不了后头那些骑着马的人,习过武的阿零和老皮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训练有素,绝非一般鸡鸣狗盗之流。
阿零心一紧,抓住了朱冉冉的手,急道:“小姐,等会若真打起来,您就想办法逃,跑到树林里躲起来也行,记住,一定要努力的往前跑不要回头,您若有半分迟疑只会连累奴婢和老皮而已,毕竟他们要找麻烦的对象一定是小姐您,不会是奴婢和老皮,奴婢这么说,小姐可明白?”
朱冉冉看着这个此刻说话认真无比的丫头,心里暖暖地,“你这是叫你家小姐只顾自己逃命就好?”
“不然咧?小姐又不懂武,您只能跑,您若被抓了,我和老皮就算再厉害也不必打了,只有双手投降的分!”
朱冉冉听了点点头,“说的有道理,此时此刻我也只能是个拖油瓶,扯后腿的存在。”
“小姐终于听懂了,所以等会小姐记得跑快一点,跑到树林里就躲起来——”阿零话未落,前方老皮突然大叫一声,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小姐,小心!”
要不是阿零立马抓住朱冉冉,恐怕朱冉冉此刻已被瞬间疯狂奔跑的马给甩飞出去。
后头追赶的人马已来到马车两侧,车窗未关,朱冉冉与其中一位伏低身子的黑衣人对上了眼,那人眉疏俊目,看着她的眼神竟让她隐隐有股熟悉感……
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汗,视线不由得往那人持逼的手背上望去,那在死前最后记忆里的刀疤并不存在!她感到松了一口气,胸口上瞬间涌上的窒息感稍稍褪了去,却彷佛刚刚又死了一回。
黑衣,黑裤,刀,蒙面人……恐怕会是她这一世的恶梦。
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她试着告诉自己这些黑衣人和前世那些亲手砍她脑袋的黑衣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这太难,毕竟这些人的目的似乎都是想要她的命……
不同的是,前世的她来不及细看太多,但这一世的她还有点时间,她不该错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也许,老天爷会让她再重生一次?若真有,那她至少可以因为多知道一点细节而能趋吉避凶,让自己挣条活路。
想着,朱冉冉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在这批人的衣料上头。
虽是一身黑衣黑裤,那布料及织工却一眼可看出是上品,又因对方靠得极近,驰骋中飞扬起的衣摆内侧隐隐可见一个图腾,只可惜在一片混乱又尘土飞扬中有些看不清,但清楚明白的是此人手里攥着一把刀,却没有朝马车里头的她挥过来,反而与同伙上前企图要拉住狂奔的马。
看来,此行他们奉命要捉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既是如此,朱冉冉稍稍放下了心,毕竟她暂时无性命之忧……
她转头对阿零交代道:“阿零,他们要活捉我而不是杀了我,等会马车稳住之后,你和老皮无论如何必须保住性命去帮我讨救兵。”
“小姐!奴婢不要!奴婢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那我就死定了!听话,只管逃,一定要去讨救兵,反正你们两个是打不过他们这一群人的,听见没有?”
“可是——”
朱冉冉严厉的打断她,“这是命令,不许违抗!”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疾驶狂奔的马车陡地一个往前俯冲,终是惊险的停下,朱冉冉整个人被晃到头晕想吐,还来不及从摔跌的地板上爬起,马车外头的人已经动作迅速的跃上马车来将她们给拖下去。
数把刀同时落在朱家主仆三人身上,刀光在雪花里闪耀,不知是被亮的?还是被前世记忆中那抹在她纤细脖颈上的刀光给吓的?朱冉冉有瞬间睁不开眼,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冰冻了,想动也动不了。
“你们想干什么?谁派你们来的?确定没找错人?”好一会,朱冉冉才找到舌头似的,定定的望住眼前这个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
“福悦商行朱小老板朱冉冉,没错吧?”其中一位黑衣人很直接的回应她。
“是,我是朱冉冉,你们主子要找的只有我对吧?那就放他们走,不要伤及无辜。”
“你好像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另一个黑衣人开口说话了。
和方才那位不同,此人说话轻柔淡定,这嗓音令朱冉冉陡地一颤,再次定定的望住他——
是方才在马车旁疏眉俊目的那位,可此人的手背上分明没有疤!所以,一切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此人绝不可能是前世那位杀了她的人!
镇定点,朱冉冉!
深吸了一大口气,朱冉冉才继续道:“你们在京城不动手,非得挑个我出城的日子才动手,不就是不想节外生枝吗?反正你们个个蒙着脸他们两个也认不出你们是谁,放他们走又何妨?就算他们要回京通风报信,这一来一回也够你们把我藏好或是杀了,不是吗?”
话说了一串,朱冉冉试着与这群人讲道理,可惜眼前这人似乎油盐不进,长手一挥,直接下令——
“全绑了!给我带走!”
☆☆☆
雪停了,树林里灰扑扑地,朱冉冉三人被绑在了树干上,除了朱冉冉,老皮和阿零已经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两人的嘴里都被塞了块破布,身上满布着鞭打的血痕,令人触目惊心。树林里冷风阵阵,朱冉冉纤细的身子颤抖不已,脸色一片死白,两片被风吹得干燥的唇更因为冷被她咬得见了血。
“都这样了,你还不说吗?朱大小姐,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再晚一些,这树林里可能还有熊及狼群出没,你的奴仆们可是全身是血,将它们引过来可就死路一条。”
“那你们呢?”
“什么意思?”
“你以为狼群吃人还挑人吃吗?我们要死了,你们不走也只有跟着陪葬的分,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吧。”话说得狠,可朱冉冉实在太冷,冷到都快没力气说话了,这狠话听起来也是半点说服力也无。
被她这么一提醒,为首的那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越来越暗的天色,神情显露出一丝不耐。
“我的耐性快用完了,朱大小姐。”
“这位先生,我的话也早说完了,你再问个一百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就是刚好米仓有这么多米,便对国舅爷出手相助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打小便喜欢他,他有困难我出手相帮有什么问题?难不成你以为我有通天本事可以提早知道你们要整他,所以才把米仓都填满了好等这一天可以帮他?顺便要胁他娶我吗?那我去当算命仙得了!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帮他?因为你们想害他却没害成所以便记恨到我头上?害惨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究竟是谁?”
朱冉冉一字一句说的在情在理,堵得为首那位只能狠狠瞪着她。
“老大……要不就这样吧?就算她坏了咱的事,可也不是故意的,她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们的计划……”
老大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你这是在怜香惜玉?”
“小的不敢。”此人连忙低下头去,小声地道:“小的只是不想多节外生枝,毕竟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根基也还不稳,警告警告也就算了,若真杀了她,恐怕那朱爷或是秦国舅会把京城都翻过来查,这对我们兄弟百害而无一利啊……”
就在此人说话的同时,远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轰隆隆地,可见阵仗不小,众黑衣人皆是一惊——
“怎么回事?那马蹄声好像是朝树林的方向来?”
为首的黑衣人眯起了眼,仔细倾听那急骤的马蹄声,的的确确是朝着树林他们的方向而来,而且越来越近。
“老大,我们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先杀了她再撤不迟!”说着,为首的黑衣人举起了刀便要朝朱冉冉砍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枝疾射而来的飞箭凌空而至,精准无误的把本欲砍上朱冉冉的刀给射偏了,刀箭相击,震得黑衣人虎口一疼松了手,转头侧望不由得一愕,怎么也想不到那射出凌空一箭又策马驰骋而来的人,竟是极品商行的头子秦慕淮……
该死的!怎么把他给引来了?
“快撤!”黑衣老大快速的拾起被打落在地的刀,翻身上马,纵马飞驰,未有半点犹豫。
众人见状也飞速策马跟上,顾不得细问老大为何跑这么快,明明刚刚来的人只有一人,跟在后头的人马虽不少,但还在老远呢,老大那模样像是方才前来的是千军万马……
率先赶来的秦慕淮没有再追,看见被绑在树干上的朱冉冉,立即下马上前以剑割开树上的绳索。
早已浑身冰冷僵硬的朱冉冉立马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她全身打着颤,眉睫上沾着雪还有泪,望着他的面容却带着一抹笑。
“你来啦……”说着话,口里吐出的却是像雪一样冰的气息。“我好冷,我好像快死了,秦慕淮……”
“不准你说胡话!”秦慕淮边说边将她一把抱起,把颤抖不休的她用他身上披着的毛氅紧紧裹住。
后头紧跟而来的一队人马到来,秦慕淮看着他们,下令道:“留下四人帮忙处理朱府的车夫及丫头,其余的人给我追,不要落下任何线索!”
“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