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的牡丹(上) 第三章
衣柜里的衣服,从西式的洋装到中式的旗袍,各式各样,令人目不暇给。即使没有试穿,牡丹也知道,眼前每一件衣裙,都是她适穿的尺码。
当她被选中,要送来黑仲明的宅邸时,白艳容就曾经请做衣服的师傅,仔细的量过她的身形。
她心里猜测,每个被挑选、送来这里的女人,都能拥有相同待遇,得到满满一柜子的新衣。
看着衣柜里,那些柔软的真丝绸缎、华丽的法国蕾丝,牡丹有些不知所措。每一件衣裳,都是那么艳丽、奢华,即使是穿惯华服的名媛贵妇面对这些衣裳,也会惊喜不已。
然而,牡丹迟疑许久,不该从何挑起。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最素雅的改良式黑色旗袍,和同色系的高跟鞋。
或许来到这里的女人,都极尽所能的,想吸引黑仲明的注意,所以梳妆台上的首饰,不是镶满了宝石,就是夸张的羽毛或假花。
她用最短的时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长发绾成了发髻,接着就匆匆转开视线,着手在怞屉里东翻西找,才找到最简单的黑色发夹,将发髻固定住。
最后,确认准备妥当后,她拿起宴会包,开门往外走去。
四点五十分。
大厅里头,黑仲明早已等在那儿了。
阳刚而壮硕的他,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打从她走进大斤的第一步,那双黑得让人心慌的眸子,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审视着她的穿着打扮。
牡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悦。
或许,她该选择那些性感的衣服,根据白艳容的说法,他一向喜欢自己的女伴看起来性感诱人。
黑仲明没有把不悦表现出来,甚至没有挑动眉毛,只是用那冷漠的双眼,又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明知道不该如此,但她还是走到他面前停下,几乎是有些挑衅的,抬起了下巴,望着眼底透露不满的男人,等着他开口。
他的口吻很淡,很冷。
「衣柜里头.除了这件之外,难道没有别的?」瞧她包得密不透风,还穿得一身黑,活像是在服丧。
牡丹深吸口气,才没有在他的注视下,转开视线。
「不是。」「其它的衣服不合身?」他又问。
「没有。」黑瞳里的眸光,略略一闪。
她等着他的反应。
原本以为,黑仲明会要她回房,换上那些美丽性感的衣裳,但出乎牡丹意料的,他却连问都没再多问一句,反倒是握住她的手臂,带着她走出屋外,坐上了在大门外等了许久的黑色轿车。
直到坐上车,黑仲明才又开口,冷声盼咐司机。
「到四季。」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
车子一路往城里开去,城区里车来人往,天色虽然已近黄昏,但街上的人潮,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显得拥挤,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为了追逐财富与权力.都齐聚在这座城市里。
霓虹灯从远处亮起,一盏又一盏、一街又一街的绚丽灯光,逐渐取代夕阳,染遍整个夜空。
还没到闹区,车子就拐了弯。
街道两旁都是店家,店面雅致,门上只有低调的店名,只有从店面的玻璃橱窗看去,才能从各色的布料摆设,看得出这里的店家,都是替人做衣裳的。
车子在街道中段一间最优美的店家前停下。
这间店家,甚至连玻璃橱窗都没有,只有一扇旧时王侯家的铆铁铜环厚木门,车才刚停妥,门前就已经有个男人,恭敬的打开车门。
牡丹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黑仲明,却已经走下车,纵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她仍跟着下车。
谨守在门边的另一个男人,穿着同式样的制服,为他们拉开大门。黑仲明看也没看侍者一眼,径自走入门内。
门内,一个身穿洋服、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女人,立刻上前恭迎,秀丽的小脸上,堆满了笑容。
「先生,好久不见。」她伸手接过他的西装外套,交给身后的店员,拿到衣帽间挂好。
「嗯。」「这边请。」那女人说道,对着牡丹微笑,轻声说道。「我是素蓉。」她伸手迎领两人,往店内走去。
这是一间很低调、但很高价的店。
素蓉带领着他们,走进一间独立的房间,房里的布置高雅。不论是宽敞的房间、明亮的灯光、落地的镜子,或是殷勤有礼的服务,都在在显示出,这里的商品,绝对昂贵。
「先生,您今天需要些什么吗?」素蓉问道。
「把你们店里,所有小姐能穿的礼服都拿过来。」礼服?
牡丹抬起头来,看着他如刀凿般的侧脸。
看来,他并不准备放她一马。
笑容满面的素蓉,并没有露出讶异的表情,她的反应就仿佛这是个最寻常的要求,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
「马上来。」素蓉回答,然后退了出去。
黑仲明在沙发上坐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银雕盒子,从里头拿出一根雪茄,再掏出打火机,将雪茄点上,一派从容自在,就像在自家客厅。
牡丹看着沙发上平静淡漠的男人,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不安。她润了润干涩的唇,才能开口。
「我以为,你跟人有约?」她说。
黑仲明看着她,深吸了口雪茄,然后吐出来。
白烟袅袅,缓缓的,扩散开来。
「我们不是要去参加丧礼。」隔着那薄薄的白烟,他往后靠在沙发上,瞧着眼前身材姣好、脸色却莫名苍白的女人。
她有一种矛盾的气质,秀气又勇敢,而她身上那件黑色丝料旗袍,让她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更白。
他也记得,月光之下,她白皙的肌肤,有多么细致。
「我不需要更多的衣服。」她垂眼看着他。
明明她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人,但这个男人就是有办法,即便坐着,都给人强大的压迫感,仿佛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人。
抗拒着突然涌现的忐忑,她力持镇定,试着用最冷淡的口吻回话。
「你可以要我回房换。」她说。
黑仲明冷眼瞧着她,几乎要嗤笑出声。他再吐出了一口白烟,讽刺的说道:「我担心那衣柜里,有更多的死人装。」他都知道,再换几次也一样,她不会挑选出更鲜艳的衣服,要她回房去换,只是在浪费时间。
被人识破的尴尬,教她一时说出不话来。这是她小小的、微微的反抗,却也被他一语道破,揭露得毫不留情。
室内陷入沉默,紧闭的房门,却在这时再度被推开。
举止优雅的素蓉,带着另外三个女人,款款走了进来,她们打扮相同,戴着白手套的手上,都捧着三、四盒白色的长方形纸盒。
快速而无声的,她们打开了纸盒。
「这些都是这一季最新的礼服。」素蓉微笑,站到一旁,用悦耳的声音,柔声解说着。
个女人训练有素的,展开了第一件礼服。
「这一件优雅的粉红长礼服,是刚从法国进口的最流行的款式,上面的蕾丝,全部是由最顶级的洋裁师傅,亲自手工缝制。」素蓉的视线,落到了牡丹身上,却得不到半点响应。很显然的,这件礼服并未受到青睐。
又一件礼服,被仔细拿出来展示。
素蓉并不气馁,继续保持微笑,介绍着一件又一件,从白色纸盒中不断被拿出来的礼服。
牡丹始终不为所动。
那些礼服都很美,但是,她并不想穿着其中任何一件,走出这间店的大门。
美国来的低领银丝贴身迷你裙、希腊女神风格的垂坠洋装、有着流苏和亮片的印度透明薄纱……老天,那块绣着金银线的薄纱,几乎是透明的,虽然里面有内衬,但那么小小的一块布,恐怕没有办法遮掩多少东西。
每一件从纸盒中拿出来的衣裳,都太过于性感,不是露出大半酥胸,就是露出整个背部,至于袖子!制作这些礼服的裁缝,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袖子这种东西的存在。
看着那些一件比一件暴露的礼服,不论是哪一件,都会让她暴露过多。她本来还有选择权,能选择穿哪件衣裳,但当她踏进这间店时,她的选择权就已经被剥夺了。
如果,黑伸明带她来这间店,是打算要教训羞辱她,那么他的确成功了。
面带微笑的女人们,接连拿出许多礼服,都得到不到响应。最后,素蓉接过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亲手取出里头的衣裳。
黑伸明开口了。
「这件不错。」牡丹瞪着那件礼服,双眼圆睁。
那是一件红色缎面、真丝纺制的礼服,前方是垂坠式的u形领口,鲜红的裙摆长至脚踝,但旁边的开技,裁高到大腿边这件礼服的样式简单,没有华丽的刺绣或蕾丝亮片,只有合身的剪裁,和单纯的红。
理所当然的,礼服没有衣袖,甚至还完全没有背面,上半身只靠绕紧的系带,在颈后系住。
穿上这样的衣裳,比全果更难堪!牡丹握紧双手,绝望又愤怒。她不能穿这件,她做不到。
「不。」想都没想,这个字就溜出了她的口。
黑伸明挑起了眉。
他并非不悦。
她分辨得出来。那双黑眸里闪过的光芒,甚至是莞尔的。
不知为什么,这反而让她更不安。
她极力维持着镇定,不泄漏惊慌,怀疑那样只会让他更兴致盎然。「这件礼服太红了。」黑仲明瞧着她,薄唇微勾,一边伸出手,将雪茄的前端,轻敲着茶几上的烟灰缸,淡淡的说道:「我要看。」那是一句命令虽然,他的口气不愠不火,但那确确实实的是一句命令。
我要看。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牡丹全身僵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猎人扼住咽喉的猎物。她知道,她可以拒绝,而他就不会再强迫她。但是.这也代表着,她就此失去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他没有那么善良,会留下一个反抗他的女人在身边。那太过麻烦,只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要出发之前,白艳容就已经警告过她。
黑仲明从不和女人玩游戏,而希望来替他暖床、享受奢华生活的女人,可说是前仆后继,多到需要排队。
我要看。
如果,她想留下来,就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去换上这件鲜红又的可恶礼服。
该死,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牡丹咬了咬牙,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怡然自得的男人,半晌后才转头,望向等待在一旁的素蓉。
「试衣间在哪?」「这里。」回答的人,并不是素蓉,而是他。
「这地方就是试衣间。」黑仲明似笑非笑的,微微挑起了眉。他看似体贴的问道:「有问题吗?」黑仲明所说的话,放眼全上海,只怕也没有多少人敢有意见。
帮忙展示礼服的女人们,尴尬的互看一眼,而见多识广的素蓉,倒是很镇定,还是那么的平稳自然。
「小姐,我们店里,正好有合适的配件,我这就去拿。」说完,她留下艳红的礼服,识相的退了出去,当然顺便带走其它人。
牡丹的双颊,蓦地转为嫣红。
黑仲明注视着她,有趣的猜想着,那美丽的嫣红,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害羞。从他的观察看来,气愤的可能性远比害羞更高。
他可以看见,那双澄澈眸子里,冒出气恼的火气。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就克制住愤怒的情绪。
这个女人看似冰冷,但事实上,脾气却不小。
他非常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挑衅他,那些无言的反抗,的确激起了他心里更强烈的征服。
女人,总是喜欢跟他玩这种游戏。
这次,他以为她会故技重施,再摆出反抗的姿态,但是没想到,她反倒是退缩了,压抑气恼的情绪,乖乖照做。
牡丹能感觉得到,黑仲明的视线里有着一丝玩味。她转开视线,故意不去看他,要求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抬起小巧的下巴,把双手伸到襟边,一颗接着一颗,解开旗袍上的盘扣。
这不算什么。她试图保持镇定,反复说服自己。反正,昨天夜里,他已经看过她的身体。
纵然如此,那灼热的视线,依然教她紧张。
她的呼吸,因为他的凝视,不由自主的变得急促。
就连解着盘扣的双手,也颤抖不已。
镇定下来!
她在心中,训斥着自己。别蠢了,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昨晚他已经看遍一切,现在的,只不过是让他再看一次罢了。
明知如此,她仍无法抵抗那扰人的视线,对她的强烈影响。
在窒人的氛围中,牡丹解开盘扣,月兑去身上的旗袍。然后,她的双手,落到贴身的内衣上。
要穿那件礼服,就得月兑下内衣。
黑仲明的视线,始终紧盯着她,不曾移开过。被他盯着的每寸肌肤,都像是被火拂过般,莫名的烫热着。
昨晚,卧房里只有月光,而此时此刻,灯光大亮,他可以看得更清楚、更仔细……女性的本能,让牡丹想要转身,避开那狩猎般的目光,但是这么一来,就像是对他竖起白旗投降。
她不愿意示弱,竭力维持残余的自尊,稳住颤抖的手,拿起那件性感的红色礼服,僵硬的跨进去,想迅速拉上穿好。
只是,她实在太过紧张,又加上不曾穿过这种款式的衣服,虽然已经将礼服拉上,遮掩盈润的酥胸,但绕颈的系带,却像是跟她作对似的,怎么绑也绑不好,教她挫败得想咒骂。
突然之间,黑仲明站了起来。
她心头一惊,费尽了所有力气,才忍住后退的冲动,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走近,然后伸出手来,越过她的肩膀,接过她手里的系带,慢条斯理的将系带绑好。
高大的男性身躯,靠得很近很近,热烫的体温,不断辐射过来。
她站得笔直,一动也没动,甚至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双眼直盯着他背心上的钮扣。
粗糙宽厚的大手,滑过她敏感的后颈,以指月复慢慢的、慢慢的抚过她的肩,然后才握住她的双臂,猛地强迫她转过身来。
前方的雕花大镜里,正映着身穿红礼服的她,还有那个站在她身后,英俊而邪恶的男人。
眼前的景象,有着异样的刺激,教她的脸儿片火烫的红了起来。
「看。」黑仲明贴在她耳畔,有如恶魔一般,无限邪魅的低语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他缓慢而仔细的,用湿热的唇舌恬咬着她的耳垂,幽暗的黑眸看着镜子,而黝黑的大手,则滑进真丝红布之中,握住她胸前的柔女敕。
红色的布料,绷住他的手,忠实的呈现手部的轮廓,跟大手在衣料下每一次的动作。
牡丹颤抖着,急着想要逃开,但后退的结果,却只是让自个儿赤果的背部,贴抵进他宽厚的胸膛。她被困住了,根本无路可退。
他背心上的钮扣,每一颗都是黄铜镶嵌着蓝宝石,那触觉坚硬而冰冷沁心,弄痛了她细女敕的背部,却无法降低她的体温。
好热……她好热……镜子里的女人,双颊粉女敕,红唇微启,黑眸氤氲,看起来无比魅惑……
「不要装得你好像是献祭的祭品。」黑仲明恬着她雪白的颈,殷勤探索着她的温润,把怀里娇小的身子,用力压向他坚硬饱胀的。「因为,我们两个人都知道,你并不是。」沙哑的嗓音,饱含了,但所说的字句,却让牡丹吓得骤然惊醒。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分?
慌乱袭上心头,而邪恶的长指却在同时侵袭,探入她湿热的身体里。她再次怞气,娇躯一颤,来不及适应他强硬粗糙的指。
「把眼睛张开。」黑仲明开口命令。「看着我。」心头的不安,以及腿间的探索,逼得她睁开双眼。她担忧着,任务是否就此失败,更在意他潜挤入她腿间的指,身子哆嗦着。
睁开眼,镜里的一切,全然一览无遗。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仰靠在男人身上,红色的布料,衬着女人的长腿更白,而男人的右手,隐没在红裙中缓’巨起伏,左手则拢握着女人胸前的。
那画面太过骇人,她心头纷乱,从未觉得如此耻辱,只觉得自己就像个滢荡的妓女,完全屈服在他的掌握之中。
像是要刻意折磨她似的,黑仲明撒出右手的指,然后注视着镜子里的她,慢慢的、慢慢的将沾满她甜蜜的湿亮中指,放到嘴边恬净。
她无法转开视线,只能看着他,缓慢的做完这一切。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会这么的……这么……无数个字眼,在她脑中飞跳,她全身燥热,既羞窘又气恼,无言的瞪着他。
那张英俊的面孔紧绷着,黑瞳异常闪亮。
「记得这个。」深幽的视线,在镜中与她对上。「我相信,这可以让你整个晚上,都维持红润的脸色。」牡丹全身一僵,对他的自信、狂妄与邪恶,感到不可思议。他明明很想要,而在那难熬的片刻,她也以为他会在这里就要了她。
但是,黑仲明没有这么做,他故意撩拨起她的,要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滢荡,看见自己被他主宰的模样。然后,他就退开了。
失去了倚靠,牡丹虚软的双腿,差点就要站不住,狼狈的坐倒在地上。
黑仲明居高临下,静静俯视着她,黑眸里有着未褪的,但薄唇上却扬起嘲讽的微笑。
不要装得你好像是献祭的祭品。
因为,我们两个人都知道,你并不是。
她仰望着他,因为失去了他技巧邪恶的蚤扰,思绪才渐渐清晰。她这才想起,所有来到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会对她做这些事,纯粹是在嘲弄她。
因为,他以为她的不愿,以及抗拒,都只是在玩游戏。
照理来说,她应该要松一口气,毕竟她的秘密,暂时很安全,并没有被他发现。但是在这一瞬间,她却只想起身,不顾一切的,狠狠的甩他一巴掌。
他是故意的!
故意挑逗她,故意用最邪恶的方式,将她撩拨到某个状态后,就停下手,故意让她湿润着、期待着,处于这种……这种……状态……该死的他!该死的男人!
牡丹在心中咒骂着。
但,更该死的是,就如他刚刚所说的,她的确没有办法忘掉刚刚发生的事。至少,在今天晚上,是绝对办不到的,她脸上的嫣红,将整晚不褪。
这就是他对她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