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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神鷹 第三章 龍蛇混雜

石家堡內宅客廳。

石家慶與石家輝兩對夫妻在商談——

「我看這些武士全是酒囊飯袋,連一個‘浪子三郎’這等不人流的角色都逮不住,實在氣人。」石家慶氣呼呼地說。

「大哥,你一定看過跳蚤,微不足道德小東西,要捉它可不容易,不必急,逮他只是遲早的問題。」石家輝笑著說。

「老二,跳蚤雖小,可是吸血的,抓跳蚤就是要逼出放跳蚤的人,他是目前我們所知道的唯一關鍵人物。」

「好!那我親自出馬。」

「我看——」月女開口︰「抓人不是好辦法,二叔親自出馬去對付一個無名小卒,更是笑話——」

「大嫂的意思——」

石家輝對這位花中之花的大嫂可是相當服貼,從來沒違背過,禮上還加三分。

「跟蹤監視,不打草驚蛇,才能追出幕後人。」

「對!大嫂的見地的確高人一等。」

「那也未必,既是商量,誰都可以說出心里的看法供參考。」

「是,對極了!」石家輝搶著附和。

茹萍見自己的丈夫在月女面前變成了應聲蟲,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但又不敢形之于色,只把嘴閉得更緊。

就在此刻,二夫人姍姍進廳。

四人起立。

「二娘,關于‘玄功解’爹怎麼說?」石家慶急問。

石家輝急加一句︰「娘,您問出來沒有?」

「唉!」二夫人搖頭︰「一個好端端的人忽然會中風,真是做夢也想不到,他不能說,也不能寫,光是瞪眼啊啊叫,看樣子——他像是否認這檔事,根本就沒得到什麼‘玄功解’,可是——無風不起浪,這——」

「二娘,我想——爹是不是另有打算!」月女說。

「就算早先另有打算,現在人已經中風,什麼都是空的,不會還守著這個秘密?」二夫人的眉頭皺得很緊。

「我相信爹的表示。」石家慶沉聲說。

「大郎,別忘了爹一向固執,也許他老人家想不到懷璧其罪,匹夫無罪,怕為石家堡招來禍患,索性隱秘不宣,我們只消看這虎龍蛇聚集太原,便可想見後果。」月女淡淡地說,但話中之意卻相當夠份量。

「說到這里,我想到件事——」

「什麼?」

「那些五方神聖何以不見動靜?」

「這很簡單,天下第一堡不是浪得虛名,還真的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招惹,每個人都想由別人出頭,自己伺機收漁人之利,所以全都意存觀望,誰也不願先出頭替別人墊腳,二叔的看法如何?」

「我正這麼想,大嫂先說了。」石家輝忙不迭地附和。

「家慶,你現在是堡主,得拿主意?」二夫人接話。

「我想——」石家慶沉吟了一下︰「先有‘浪子三郎’,又出現個‘浪子十三’,兩人同稱是‘天理人道者流’,這絕對不是巧合,二者之間必有關聯,所以‘浪子十三’該列為首要的查究對象,抽絲剝繭,必能追出真相。」

「好,那就積極行動吧!」二夫人點頭。

早晨。

空氣清新,陽光艷麗,露珠眨眼,野花迎人笑。

「浪子十三」瀟灑地走在曠野的小路上,腳不沾塵,有如行雲流水。

眼前,叢林如常,圍繞在山腳下,像女人的裙擺。

「浪子十三」來到林緣——

「站住!」

暴喝聲中,兩行武士從林中步了出來,很規則,左右各十二,就像是號令下的行動,齊齊轉面相對,變成了兩道挾持的人牆,一色地襟繡紅龍,龍口多了一個珠,有別于一般的紅龍武士。

「浪子十三」站住。

「石家堡特級護衛!」「浪子十三」輕語了一聲。

特級武士是百中選一的武士,勢派的確不同凡響,個個是神充氣盛,顯示出攝人的彪悍,夸大一點說,仿佛是兩列待機而動的野豹,每一個都有其單獨的攻擊力。

一個錦衣人從中央小路緩緩步出,風度絕佳。

「浪子十三」穩立如山,注定正面來的錦衣人。

距離五步,雙方正面相對。

「原來是石二公子,幸會!」「浪子十三」持蕭拱手。

「的確是幸會!」石家輝也抱了抱拳。

「二公子是狩獵而來?」

「可以這麼說。」

「怎不見有所獲?」

「有,就是你‘浪子十三’!」

「噢!」「浪子十三」笑了笑︰「想不到我‘浪子十三’變成來二公子的獵物,這麼說——二公子對在下有所指教?」

「‘浪子十三’,」石家輝跟著笑笑︰「看來你很有風度,不愧是‘天理人道者流’的開山人,本公子當然不能不講理,希望你能繼續保持風度,隨本公子回堡澄清一些問題。」

說完,冷冷地望著「浪子十三」,靜候反應。

「在下早就有意登門拜訪,可惜眼前沒空。」

「你的意思是不去?」

「在下剛說過眼前沒空。」

「你不想喝敬酒?」石家輝臉色沉了下來。

「難道二公子要在下喝罰酒?」

「恐怕只好如此了。」

「如果在下敬酒罰酒都不喝呢?」

「‘浪子十三’,這由不得你。」

「動武嗎?」

「看來沒別的路了。」

「浪子十三」微微皺了皺眉頭。

「二公子,在下與貴堡從無瓜葛,二公子找在下實在教人駭異,動武沒來由而且也會傷和氣,如果有什麼問題要澄清,何不當面講?」

「本公子言出必行。」

「在下也很少改變主意。」

「那你準備自衛。」

「二公子,在下還有句不中听的話——」

「什麼?」

「如果要動武,在下輸得起,二公子可能輸不起。」頓了頓又道︰「在下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浪子,而二公子卻是堂堂天下第一堡的少主,要是輸了就難以下台,所以請二公子多多考慮。」

「浪子十三」的態度很誠懇。

「嘿!」石家輝冷笑了一聲︰「‘浪子十三’,你倒是大言不慚,你以為你是老幾?石家堡的命令還沒人敢違抗,給我拿下!」

說著,猛一揮手。

左右兩列武士的前面兩名立即拔劍欺身,從四個角度發劍攻擊,森森劍芒如網罩出,封死了每一寸空間,在這事態之下,只有嚴密封擋一途,但必須不留任何間隙,否則必有一劍鑽隙臨身。

可煞作怪,如此凌厲緊密的招式竟然沾不上「浪子十三」,他的身形怪異地一旋一扭,仿佛故意給他留了空隙,從容地月兌出劍網之外。

「頭一個照面禮讓!」「浪子十三」傲然昂首。

石家輝臉色變了變。

四武士易位急撲,四支劍猶如駭電狂飆,嘶空暴卷。

「嗚!」刺耳的銳嘯乍起,一溜烏光閃耀,凌空劃一個圈,叮當聲中,劍芒迸射,人影爆開,四武士的兵刃全部月兌手而飛。

「浪子十三」鐵蕭橫胸,氣定神閑。

四支劍在落地以前,已被別的武士接住。

特級護衛在一個照面之下兵刃月兌手,是前所未有之事,四武士呆住了。

石家輝的臉色又是一變,但瞬即恢復正常。

「退下!」他輕喝了一聲。

四武士躬身,狼狽退回原位。

石家輝上前兩步。

「‘浪子十三’,你的身手不賴。」

「好說,謬贊!」

「本公子很高興能遇上夠格一搏的對手。」

「非動手不可麼?」「浪子十三」又皺眉。

「本公子說過要帶人回去,帶尸體亦可,除非你乖乖地束手就縛,否則你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

「二公子有把握贏在下?」

「讓事實來證明。」

「如此,請!」

「準備!」

石家輝的劍緩緩離鞘,清冷的劍先給人一種森寒之威,行家一望而知這是一柄寶刃,寶刃加上上乘劍術,自然是相得益彰。

「這是青霜,大公子使的該是紫電?」

「你怎麼知道?」石家輝心里犯了嘀咕。

「石家堡傳家的兩柄名劍知道的不止在下一人。」

「算你有眼光。」

劍與蕭同時揚起。

二十四名武士個個神色肅然。

雙方凝立對峙,氣勢均無懈可擊,空氣跟著凍結,許久,青芒乍閃,烏光破空,一場驚心動魄的劇斗展現出來。

上乘的劍法,玄奧的蕭招,加上金鐵交鳴,金刃破風,蕭聲震耳驚心,交織成有聲有色的驚人畫面。

空氣已被攪碎,空間也被撕裂,分不清招式,只見一青一黑兩道光影幻起的各種圖形,每一個圖形都是要命的。

武林天下罕見的搏擊,有福才能目睹。

二十四名武士已經忘了自我,全被吸進了旋渦之中。

盞茶功夫過去,雙方交換了近五十招,仍是不分上下之局,這對石家輝而言,是頭一次棋逢對手的搏斗,但也給了他莫大的壓力,因為他的確不能敗,堂堂天下第一堡的少主如果敗在剛出道的「浪子十三」

手下,傳揚出去,對家門和本身都是一種傷害,現在他才深深體會到「浪子十三」所謂我輸得起你輸不起這句話的涵義;對手的武功大大出乎他預料之外,但勢成騎虎,他必須打下去,而且必須要打贏。

突地,石家輝在一口氣攻出十八劍之後跳出圈子。

「二公子,怎麼,不打了?」

石家輝沒出聲,擺出一個很奇怪的架式。

二十四名武士這才透過氣來。

「二公子準備施展‘石門三絕劍’?」

「浪子十三」神態依然從容,表現出超人的氣質和風度。

「你居然也懂‘石門三絕劍’?」

石家輝表面從容,但內心卻相當震驚;石門三絕劍又稱奪命三招,不到萬不得已不輕易施展的,所以知道德人極少,現在只亮架式便被點破,他能不吃驚嗎?

「當然懂!」

「當然懂——這當然二字何解?」

「因為在下曾經對某一個人作過承諾,所學絕不與奪命三招對抗。」

說著,把蕭收了回來。

「噢!有這等事,你對誰作的承諾?」

「歉難奉告。」

「‘浪子十三’,抗與不抗是你的事,本公子不吃這一套,今天非把你撂下不可,石門三絕劍向不易亮相,你倒在石家獨門劍招之下應該引以為榮。」

最後一個字出口,腳下已開始移動,沉穩踏實的步子充滿了殺機。

「那在下只好失陪了。」

「你插翅難逃!」腳已將到出劍的距離。

「浪子十三」的身形巨鷹般掠空而起。

石家輝出劍但已落空。

二十四名武士倏地閃開備戰。

「浪子十三」何以不願與「石門三絕劍」對抗,是他自知不敵的托詞,還是真的有這回事?這問題使石家輝感到無比的困惑。

一騎雪白的駿馬飛奔而來,唏灰灰一聲長嘶剎住,馬上是一個勁裝美嬌娘。

「大嫂,你——怎麼來了?」

石家輝迎上前,臉上頓時呈現一種異樣的光彩,就像小孩子突然發現了他最親的人。

「听說你追捕‘浪子十三’,所以特地趕來助你一臂之力,怎麼,人呢?」

四下一望之後飄然離鞍落地;比花還嬌女敕的玉顏,健美的胴體,在勁裝襯托之下簡直令人不敢仰視,她是現在的堡主夫人月女。

「被他逃月兌了!」石家輝的聲調很不自然。

「堡主夫人!」散立的武士齊齊轉向躬身。

月女輕揚皓腕表示答禮,足以把任何男人溶化的眼波仍佇立在石家輝臉上,沒有絲毫做作,天生的迷人。

一名武士上前接過馬韁繩,拉過一旁。

「我遠遠看到一頭神鷹沖天而去,是他麼?」

「不錯,就是他。」

「為何不追?」月女眸光一閃。

「這——」石家輝訥訥不能出聲。

「你們交過手?」

「是的。」

「結果呢?」

「勝負未分,他溜了。」

「能從你二叔劍下溜走,他的身手不賴!」

「是不賴,我生平頭一次踫上的對手。」石家輝的臉色微微一紅︰「我本來準備施展奪命三招取他性命——」

「他自知不敵而逃?」

「可能是。」

石家輝沒有說出「浪子十三」臨去聲明的那句話。

月女沉吟了一會。

「浪子十三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山區來,要挖他的根本不能放松盯蹤,也許謎底就在此地,我看——選幾個精明干練的改裝搜索,你我也配合行動,原則上都大驚蛇,盡量避免跟他正面接觸,如何?」

「就依大嫂之見!」石家輝深深點頭。

月女笑了笑。

沉魚潭——

像一口碩大無比的巨井,井壁是峭立千仞的山岩,垂直平滑,仿佛刀切的糕片。

井底是黑黝黝的不斷漩動的渦潭,連魚都無法浮起,故稱「沉魚潭」。

這潭是一道地底暗流暴露的一部分,不知哪里來,也不知哪里去,葬身其中的人獸不知凡幾,落潭便永遠消失,是一個極端恐怖的絕地,連山里的獵戶都不敢進入半里的區域內。

這時,日正當中。

在潭邊峰頂的邊緣兀立著一條人影,山風拂動著他的衣襟,就像是傳說中的飛仙,他是誰?何以有此天膽?

他,正是功深莫測的「浪子十三」。

他痴痴地俯視著深邃的潭底,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他何事悲傷?為什麼巴巴趕來這恐怖的天生絕地?

突然,他高舉雙手,抬頭向天,哀聲道︰「娘啊,您要兒子怎麼辦,兒子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您在天有靈,就托夢給兒子,指示該走的路。」

說畢,高舉的雙臂猛力向下後一劃,身形騰起,盤空一旋,頭下腳上朝無底深潭瀉落,到了中途,改為平飛,旋向岩壁,曲腿斜蹬緩和了下墜之勢,如此一連三次,降到距潭面三丈之外,身形凌空扭轉,消失在岩壁間。

並未消失,他是落腳在一個凹入的洞口。

由于日光不照,這壁間的岩洞一片幽森。

洞徑高寬都在一丈之間,頂上和兩側岩石嶙峋如巨齒,仿佛一支怪獸大張其口,看起來令人膽寒。

洞口下方張著一個粗藤編制的大網,人獸如果失足而方位正對的話,定然落在網中。

「師父,弟子叩見!」「浪子十三」高叫一聲。

一道狂飆從洞中卷出,勁勢之強足可推平一座土丘。

「浪子十三」的身形有如狂風中的枯葉,被卷得平飛而去,直飄過七八丈寬的潭面,他並不驚惶,在將觸及到對過岩壁之際,身形突然球曲,「砰!」地一聲,反彈而回,居然還是平飛,等手腳伸直,人已落在洞口。

「師父,弟子有問題請示!」他又叫了一聲。

「進來!」洞里傳出蒼勁之聲。

「浪子十三」走了進去,五丈之後,忽現白朦朦的亮光,一間廣大的石室呈現眼前,石室布置得美侖美奐,地上鋪的是波斯地毯,頂上懸垂的夜明珠有拳頭大,這是光亮的來源,幾桌榻櫃一色的紫檀木,椅上披的是虎皮,另外的小石門上拂的珠簾,擺飾的古玩玉器無法衡量其價值。

這種地方會有這種洞天,實在時不可思議。

一個白眉長垂的老人,閉目踞坐榻上。

「徒兒叩見師父!」「浪子十三」伏跪下去。

「起來!」老人沒睜眼。

「謝師父!」「浪子十三」起身躬謹站立。

「你的‘鷹揚身法’似乎又進步了些?」

「是的,弟子出江湖之後實地實用,略有進境。」

「你回來做什麼?」

「弟子已經發現會施展‘仙女投梭手’之人。」

老人突然睜眼,兩道目芒有如雷雨之前劃起的閃電,幾乎近于白熱,室內的珠光為之暗淡失色。臉皮子連連抽動,呼吸也重濁起來,這種激動之情「浪子十三」還是頭一次看到,在印象中,師父一向是莊嚴肅穆,如淳淵、如峙岳,從來沒急躁過,這使他感到不安。

「你在何處發現的?」

「太原城郊。」

「她變成什麼樣子?」

「青衣蒙面,目光針芒,聲若銀鈴。」

「判斷她的年級?」

「頂多二十,是個少女。」

老人的目光突然暗淡下來,像一下子泄了氣。

「不是她,可能是她的傳人。」

「師父說的她應該時——」

「花甲開外,她比為師少十五歲。」

「哦!那弟子——」

「你一定要找到她,從青衣蒙面少女身上著手。」

「是!」

「你可以走了,在沒找到她之前不必回來見我。」

「遵令!弟子——拜辭!」

「浪子十三」跪了下去,眼里已經噙著淚水,師徒十幾年相依,那份感情絕不亞于骨肉父子,何況還有一層授藝之恩。

「孩子,不要難過,筵席遲早總是要散的。」

「是,您老人家——多多保重。」

「浪子十三」哽咽著再拜而起。

「此地是洞天福地,不必擔心,你要走的路還很長,要做的事還很多,眼前你必須盡速辦理的便是找到她,為師有生之年,這是唯一的未了心願。」

老人的聲音也仿佛帶傷感,人老了,感情多半會變得脆弱。

「弟子一定辦到!」

「好,你去吧!」

「浪子十三」深深望了老人一眼,依依出洞,到了洞口,豪性再生,雙臂一振,斜斜沖空而起,一拔五丈,如巨鷹盤飛,從石壁借力,輕靈曼妙地升了上去,只片刻功夫便登上了原先下潭的峰頂。

他沒立即離開,俯視著不見底的深潭,垂淚道︰「娘,您在潭底很安靜吧?孩兒要走了,會常常來看您的。」

真的是字字血淚,語語斷腸。

「十三公子!」一個頗不陌生的女人聲音倏然響起。

「浪子十三」心中一動,故意做了個假動作悄悄拭去淚痕,然後緩緩回身,心中又是一動,不速而至的是在應家祖墳見面交談過的黑衣蒙面婦人。

「原來是芳駕!」

「你很意外?」

「不錯,這地方人跡罕至。」

「對,可是你十三公子也來了,算是幸會吧!」頓了頓又道︰「這里便是傳說中最恐怖的絕地沉魚潭!」

「唔!正是此地。」

「十三公子不是游山玩水閑逛來的吧?」

「當然不是,」「浪子十三」心理上已經有了準備︰「在下調配一劑傷藥,其中缺了一味主要材料,听人說這山中懸崖之上有產,所以專程入山尋找。」

「找到了沒有?」

「還沒找到。」

「那味藥叫什麼名字?」

「猿含草。」「浪子十三」說的很流利。

「猿含草?這倒是頭一次听說。」

「猿猱攀岩走壁難免受傷,傳說中猿猱受了重傷便把這草含在嘴里,有接骨生肌,續筋長皮之效,如果含在方劑之中,再嚴重的內外傷都可指日而愈,效驗足以與少林寺的大還丹媲美。」

「哦!」黑衣蒙面婦似乎相信了。

「芳駕來此的目的又是什麼?」「浪子十三」反問。

「追蹤一個人。」黑衣蒙面婦回答也很爽快。

「什麼樣子的人?」

「十三公子,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是有志一同,所以我不避諱坦誠以告,我追蹤的人是石二公子。」

「噢!芳駕追蹤的是石家輝。」

「對!」

「浪子十三」心念暗轉︰「這真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石兒公子率武士截擊自己,而這神秘婦人又追蹤他,不用說目的是在于‘玄功解’,而志在這本秘笈的不在少數,絕不止她一個人,看來天下從用過,絕不止她一個人,看來天下第一堡從此無安寧了。」

「目的是什麼?」

「探查‘玄功解’的線索。」

「芳駕倒是很坦白。」

「只限于你十三公子一人。」

「浪子十三」心中又是一動,這女人刻意對自己示好,目的又是什麼?

當然,這一點無法問出口,問了也是白問,她不會說真話的。

「在下很感榮幸。」

「能結交到你十三公子,我也認為很榮幸。」

暴喝夾著慘嚎之聲倏然破空傳來。

兩人同時轉身面對聲音傳來的方向。

「深山野嶺也會有人殺人?」浪子十三冷沉自語。

「八成有一方是石二公子。」黑衣蒙面婦接著道。

浪子十三彈起身形,如鷹般掠下峰頂。

「好俊的身手,這種人豈能放過!」說完,也跟著下峰。

山坳里一塊小小的平地,淺草平鋪。

平地上圍了一圈人,圈子中央石家輝面對一胖一瘦兩名奇裝異服的老者,旁邊橫陳了六具武士的尸體,死狀奇慘,頭臉變成了爛肉,而兩名老者跟穿的衣服一樣古怪,獅鼻巨口,突眼紅發,簡直就像兩頭人立的怪獸。

石家輝長劍橫胸,臉上除了寒意沒有別的表情。

「石二公子,如果你不想再見到流血,我們好好談談。」胖的說,聲調也是古怪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中原人。

「對,我兄弟實在也不願殺人。」瘦的加上一句。

「可是本公子卻極想殺人。」石二公子淡淡地說。

「呵呵呵——」胖的怪笑。

「嘿嘿嘿——」瘦的也跟著笑。

石家輝殺機已經沖頂,但他仍保持冷笑,天下第一堡的少主,涵養和氣度是高人一等的,他等對方笑夠自動斂了笑聲才開口。

「大漠雙惡,你兄弟的血腥豹爪伸進關來,是看上太原的風水好。」

大漠雙惡在長城外的大漠中是數一數二的凶殘人物,比野豹土狼還要可怕,殺人絕無全尸,而且嗜食人心,由于武功高強,關外黑白兩道恨之入骨,卻莫奈其何,想不到居然進關找上石家堡。

大漠雙惡互望了一眼。

「兄弟,你听見了,此地風水好?」胖的說。

「可惜我們現在不想埋人,要捉活的。」瘦的回答。

石家輝嘴角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

「大漠雙惡在關外無惡不作,天怒人怨,惡貫滿盈,應該遭到報應,你兩個巴巴地趕到太原來了,本公子只好替天行道。」

「兄弟!」胖的擠了下眼楮︰「這帳怎麼算法?」

「老哥!」瘦的撇了下嘴︰「這帳的確是不好算,你我兄弟是任性了些,多殺了幾個人,不過,比起別人可就小巫見大巫了。」

干笑一聲又道︰「姓石的在中原武林一手遮天,把武林天下當成了家業,自稱家主,還自封‘武林千歲’,對同道門派予取予求,做的全是滅門大血案,怎不見有人出來替天行道?」

「可不是,江湖上根本沒有公道二字。」胖的點頭。

「你我兄弟來主持公道如何?」

「當然,不過——時機還沒到。」

「老哥的意思是要等到練成絕世神功之後?」

「對,所以這一步不能走錯。」

雙惡一搭一唱,演技還真不賴。

「你兩個如果演唱完畢,就听本公子說幾句話。」石家輝向前挪了一步,臉色已經泛寒︰「武道式微,必須有非常之人出頭維護,要成非常之事,必須用非常之手段,除舊布新,當然就必有所取舍揚棄,這道理——」

「歪理!」胖的嗤了下鼻子。

「強辯!」瘦的立即附和。

「外人對本堡的評說本公子不想爭辯,只是你兩個的做法太幼稚,手段太卑鄙,不值一笑。」

「喲!有意思!」胖的裂嘴笑笑。

「呵!口齒還很伶俐。」瘦的幫腔。

石家輝也笑笑,但卻是鄙夷不肖的笑。

「你們的算盤是打的很如意,想抓住本公子作為人質,然後勒索‘玄功解’,這不是幼稚是什麼?」

「你真聰明,居然一下子便想通了。」胖的點頭表示贊許之意。

「石家堡的少堡主當然不笨。」瘦的接一句。

「言止于此,你兩個一起上吧!」

石家輝原姿不動,眸子里已閃射出凌人的殺光,單只為了六名慘死的手下,他必須討回公道。

「我兄弟聯手是慣例。」胖的說。

「你石公子當然不能例外。」瘦的又接話。

外圈十八名武士作出備戰之勢。

雙惡揚手,一左一右,象是同伴的雙手。

現在可以看出揚起的不是雙手,而是兩只鐵制的豹爪,用皮套齊肘套住,被抓爛頭臉的六名武士就是毀在這兩只鐵爪之下,這不能稱之為兵器,是殘狠的殺人利器。

寒芒乍現,石家輝長劍攻出。

兩只鐵爪疾起而迎。

一場古怪的搏斗施展開。

鐵爪的攻勢配合得無衣無縫,一只主攻,另一只便是助攻,快速凌厲,仿佛就是雙豹斗猛虎;石家輝的劍術當然也相當驚人,每一式都是致命殺招,但由于雙惡配合得太巧妙,兩只鐵爪忽緊忽馳,有時後發先到,有時先發後到,而且變化多端,虛實互用,招里套招,式中藏式,只要一只主攻,另一只便自然變成牽制,是以石家輝一時之間無法奏功,但這類惡斗,生死只系一發之間。

激戰持續了盞茶工夫。

石家輝招式一變,攻擊重點指向雙惡的鐵爪,憑他手中銷鐵如泥的青霜劍,只要切中,鐵爪必斷無疑。

雙惡可不是易與之輩,當然是識貨的,鐵爪盡量避免跟對方的劍作直接的踫撞,同時也加強配合牽制,在一爪有失利之際是,另一爪便疾攻對手之所必救,適時化解,扳轉敗勢,當然,這必須有高度的默契才能辦到。

獨斗雙惡而能保持攻守自如,光只這一點便彌足驚人。

轉眼間又過了二十招。

石家輝在一輪疾攻之後,忽地退出圈子。

雙惡太過自負,跟著收手。

「怎麼,準備打退堂鼓?」胖的斜起眼。

「用和平方式解決也未嘗不可。」瘦的目芒連閃。

石家輝閉口不言,冷沉得像石雕,亮出了一個古怪的起手式。

「兄弟,人家要亮絕活了。」

「老哥,有幾套的人總是要耍完才甘心。」

「那就好好打一場過癮的吧。」

「對!揀這樣的對手還真不容易。」

石家輝踏著沉穩的步子挪到出手位置。

雙惡雖然很自負,但面對天下第一家的少主可也不敢太托大,互望一眼之後,神色嚴肅下來,也各佔位置,作出備戰之勢。

另一場風暴已臨觸發邊緣。

石家輝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十八名石家堡特級武士,沒一個都成了待發的雄師,神情上表現出了昂揚的斗志,這是由于六個同胞的慘死而激發的悲憤情緒所致,如果不是大漠雙惡這等拔尖魔頭,以他們的身手在江湖上都可以列入高手行列。

雪亮的兵刃在陽光下泛起一片森森的寒芒。

現場的空氣一片肅殺。

石家堡的青霜劍在此時顯露了本質,雖在艷艷的陽光下,給人的感受如面對寒霜,冷,由心底散發的冷。

「看劍!」石家輝沉喝了一聲。

隨著這一聲沉喝,霜花罩出,刺目泛膚。

兩只鐵爪暴揚。

石門三絕劍是家主「武林千歲」石中龍憑其畢生修為與對敵的歷練所創,乃是傳家的獨門絕藝,一共三招,現在石家堡使出的是其中一招,可以算得上殺招之中的殺招,其威力與玄奧若非目擊是無法想象的。

不但角度部位大異武術常規,其間的變化更是完全出乎一般練武者的意表,使人格架閃截俱感無從。

真正的殺招絕不繁雜,展現威力只是一瞬。

「啊!」慘哼乍傳,接著是「噗!」地一聲,那瘦老者的鐵爪齊腕掉在地上,肘彎留有半截皮套,紅光迸現,人隨著連連倒退。

「哇!」又是慘叫。

三名武士三支劍,齊齊插入瘦老者的背心,劍尖從胸前透過,這等于是送上門的生意,三武士撿了便宜。

胖老者的臉孔突然僵住,他是做夢也想不到石家輝一劍的威力有這麼大。

瘦老者身軀僵直,雙眼突發,口鼻沁出血沫,形象十分恐怖。

三武士抽劍,其中之一補上一腳,尸體標出,直撲場心。

「兄弟!」胖老者狂叫一聲,胖臉扭歪。

石家輝又回復出劍前的姿勢。

「小子,你將付出百倍代價。」

胖老者咬牙切齒,獰態畢露,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一個大跨步,鐵爪暴伸。

霜花再閃,石家輝又攻出。

大漠雙惡是邪惡之中的邪惡,什麼武道武德天理人性跟他根本沾不上邊,唯一奉行的銘言是「只問目的,不擇手段」八個字。

瘦的已經斷腕橫尸,胖的當不會重蹈覆轍輕視青霜劍之鋒,他這一手是虛招,爪到中途倏然後縮,同一時間,左手疾揚,一蓬烏芒罩向石家輝。

咫尺之隔,完全談不上距離,任何暗器一發必中。

石家輝打了一個踉蹌。

「嘿嘿嘿!石小子,你已經中了老夫的‘五步毒芒’,你走不到六步便得躺下,本要留你活口,你卻自己找死——」

石家輝咬緊牙,厲哼一聲,閃電前沖出劍,這一劍快得簡直無法形容,胖老者閃避不及,本能地舉爪格架。

「嚓!哇!」胖老者一條右臂被齊齊御下。

石家輝坐了下去。

「呀!」暴吼聲中,十八名特級武士蜂擁撲上。

劍光亂閃中,胖老者被斬成了一堆爛肉。

「二公子!」武士們圍上了石家輝。

石家輝由于內功深厚,能暫時逼住毒勢,但已經無法開口說話。

「解藥!」有人突然悟到。

數名武士立即在爛肉堆中找解藥,但一無所獲。

石家輝連坐都坐不住,身軀搖搖欲倒。

「怎麼辦?」一名武士問。

「快馬送回堡。」另一個似是頭目的下了決定。

浪子十三早已到了現場,正待現身出去。

暮地,一條人影飛掠入場,口里大叫道︰「閃開!」

不速而至的是個身高體壯的中年道士。

眾武士閃開了正面,所有目光集中向道士,那名似是頭目的武士迎了上前。

「道長何來?」

「救人!」

「救人?請教道長——」

「別的慢慢說,先救人要緊。」

說著,逕自上前。

道士說是救人,武士們雖然驚疑,但卻無法阻止,只好注意監視著。

道士念了聲︰「無量壽佛!」

蹲去,疾點了石家輝身上一十三處穴道,然後從衣襟里模出三個小玉瓶,各取了一粒紅白綠三色丸子,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瓶,然後才把三粒丸子塞入石家輝的口中;石家輝已呈半昏半迷狀態,但仍能把丸子吞下;道士這才站起身來。

「貧道乃是奉命救人,若非石二施主根基深厚,換了別人早已無救了;‘五步毒芒’乃是天下至毒的暗器,中者五步必倒。」

「道長奉誰之命救人?」武士頭目問。

「一位世外高人,不能提名道號。」

「那位高人怎知——」

「那位高人來自塞外,本是追蹤雙惡要為江湖除害,得到線索趕來已經慢了一步,好在雙惡已經伏誅。」

「咳!」石家輝長喘口氣,張大失神的眼。

「二公子之毒已解?」武士頭目面現喜色。

眾武士也舒眉吐氣。

「沒這麼簡單。」道士搖搖手︰「剛才的三色丸子只能穩住毒勢不使攻心,要解毒還得費一番手腳。」

「那——道長——」武士頭目又皺眉。

「貧道帶他去見那位高人。」

「那我們立刻就送——」

「不!」道士又搖手︰「那位高人脾氣古怪,除了貧道不見任何外人,你們不能去,由貧道帶他去,你們可以留人在山外等,大概三天就可以毒去復原,同時把這消息傳回石家堡,要堡里人放心,絕對沒事!」

「這——」

「如果你們不放心,貧道這就回去覆命,你們公子的生死由你們負責,絕不勉強。」

說完,就要準備走開。

「道長!」武士頭目苦著臉︰「請帶去吧!」

道士吐了口氣,向石家輝道︰「石二施主,你不反對吧?」

石家輝點頭,他仍說不出話來。

道士又宣了聲︰「無量壽佛!」上前把石家輝抱起,扛上肩頭,疾步離去,轉眼便入林中。

看來這道士的修為夠深,肩上扛一個大人竟輕如無物。

危岩之下,一個極為隱秘的石穴。

石家輝昏睡在地上。

中年道士靠洞壁而坐,懷里躺了個妖媚的道姑,道士的一只手神入在道姑的道袍里上下游走,道姑半閉著眼,吃吃笑個不停,豐滿的胴體不斷地扭動。

「心肝,小和尚想參禪了,佛道一家。」道士色迷迷地笑著。

「不!」道姑的臉已泛潮紅。

「怎麼,你不想?」

「現在不是時候,石家小子就在旁——」

「哈!心肝,他什麼也不知道,要是我不解他的穴道,他便宜直睡下去。」

「我們在辦正事。」道姑睜開了眼,眼楮也是紅的。

「這也是正事,先辦這件,再辦那件。」

道士掀起了道姑的袍擺,妙相呈現,她竟然沒穿內衣,下面是空的。

「不行!」道姑雙腿一夾,掙扎站起︰「石家堡可不是好相與,高手如雲,萬一他們跟蹤而來怎麼辦?」

「好吧!就讓小佛兄委屈些時。」

「談正經的!」道姑整理了一下道袍︰「道兄,大漠雙惡順利地替你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該怎麼辦?」

「不急,得先看看風聲再采取行動。」

「如果石中龍那老頑固寧可犧牲兒子,不肯——」

「父子親情,不可能。」

「要是順利得到了‘玄功解’——」

「哈哈!寶貝,你我都將練成蓋世武功,崆峒一派便可在中原揚眉吐氣,大放異彩。」道士,眉飛色舞︰「所有門派都得俯首稱臣听命于我天下第一門派。」

「取代天下第一堡?」

「還要超過。」

「可惜——」

「可惜什麼?」

「你不能還俗享受世間榮華,依然是個雜毛。」

「笑話!」道士橫眉豎眼︰「我‘和合道人’一樣住華廈、享美食、三宮六院,到那時你便是正宮,統御三宮六院,發個雌威,風雲變色,愛怎麼樂就怎麼樂,如果你想還俗,照樣錦衣玉食——」

「你敢?」道姑柳眉倒豎。

「心肝,你怎麼啦?」

「你居然敢三宮六院,把我當什麼?」

「哦!哈!說著玩的,別當真,除了你,天下女人都不是女人,我只要你一個,來——」道士伸出手。

道姑扭了開去。

「呀!」道姑驚叫一聲,直望洞口。

道士也迅速起身。

洞口,站著一個白衣書生,看上去年紀不大,俊逸瀟灑,手搖折扇,完全一副游學士子的姿態,這種人物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確令人驚異。

「這是哪條道上的人物?」道姑問。

「鼎鼎大名的人物,你沒見過也該听說過。」道士說。

「身著白衫的俏書生——」道姑口里嘀咕著,突地眸子一亮︰「他莫非就是花叢聖手‘陰陽童子’?」

「不錯,就是他。」

「他怎麼會在此現身?」道姑目不轉楮地望著外面。

「你看牢姓石的小子,我出去會他。」

道士走了出去。

「陰陽童子!」

「不錯,正是在下,和合道長,幸會!」拱手一揖。

「施主怎會模到此地來?」

「听說此地現了寶,特地來見識見識。」

陰陽童子面帶微笑,一派大家子弟風度,除了目光隱含邪意之外,可以稱得上是個出眾的美男子。

「此地出了寶,這話從何說起?」

和合道人故作驚奇,心里卻犯了嘀咕,陰陽童子是毒道高手,是黑白兩道最頭疼的人物,外表一派斯文,心腸手段之狠辣比起那些黑道魔頭猶有過之,年紀應該已屬不惑,但看上去猶如二十郎當的翩翩少年佳公子,這就是他在花中稱聖的本錢,女人見了他沒有不著迷的,可以稱之為人妖。

「就從道長支使‘大漠雙惡’說起吧。」

「你——到底在胡扯什麼?」和合道人臉上變色。

「在下一向謹慎言行,絕不胡扯。」陰陽童子灑開扇子搖了搖又合上在手心輕輕一敲︰「道長支使雙惡出面對付石二公子,作為勒索‘玄功解’的人質,原本打算事完殺雙惡滅口,卻不料雙惡已毀在石二公子劍下——」

「一派胡言!」和合道人的臉色已變的很難看。

「在下話還沒說完,別打岔。」陰陽童子聲音柔和得像大閨女︰「雙惡一死,你便省了手腳,妙的是石二公子中了雙惡的‘五步毒芒’,你更不費吹灰之力稱心如意,石二公子能換取‘玄功解’,所以他可算是個無價之寶。」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又怎麼會來到這里?」

「江湖上各有門道,道長就不必問了。」

「你的目的是奪寶?」

「不,應該說是獲寶。」

「哈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就不必玩這一套了,本道爺也是獲寶,你看該怎麼辦?」和合道人撇撇嘴。

「道長說呢?」陰陽童子偏了偏頭。

「手底下見真章。」

「不能以和平方式解決麼?」

「不必假惺惺了,你明明知道這是唯一之路。」

「好!在下只有勉力奉陪。」

「你所恃的不過是毒——」

「道長,你太抬舉在下,沖著道長這句話,在下今天絕不用毒,但憑真功實力,不過,道長的絕活倒是可以盡量施展。」

「你太目中無人!」

和合道人真的上了火,這對一個成名人物而言是極大的侮辱。

最後一個人字出口,掌已劃出。掌,但用的似是劍招,而且相當玄厲。

陰陽童子以折扇相迎。

激烈無比的搏斗。

和合道人雙掌齊揮,幻成了一片漫天掌幕,掌中又夾了指,忽掌忽指,虛虛實實,破風之聲不絕于耳,令人眼花繚亂,根本就分不出招式。

陰陽童子的折扇忽張忽合,身形如游魚戲水,又如白蝶穿花,由于動作太快,變成了無數白衣人隱現消長。

盞茶工夫之後,掌勢緩了下來,扇影也跟著放慢。

現在可以看出和合道人面色泛紅微現汗跡,而陰陽童子意態仍十分從容,身手的高下已經初現倪端。

搏斗雖說趨于緩慢,但凶險不減,雙方全是致命殺招,只消一失手,死傷立見。

「啊!」和合道人暴吼一聲,如迅雷乍發。

突如其來的暴吼,使陰陽童子招式為之一滯。

就這瞬間的空隙,和合道人急退八尺,月兌出扇圈之外,微挫身,道袍無風自鼓,雙掌在胸前合什,他本高壯,這麼一來變成了一個巨無霸,頂上的道髻也聳了起來,面孔紅如血,看起來相當可怖。

「和合神功!」陰陽童子淡淡地說了一聲。

和合道人合什的雙掌一翻一亮,一道和風卷出,沒有絲毫火爆,更沒有一般掌功發動時的現象,的確就象是怡蕩的春風。

陰陽童子突然空氣般消失,太快,快的看不見動作,仿佛一下子化去,又仿佛原地根本沒有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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