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岸馬 天蠶杖
他這匹馬能夠領會主人心意,像是知道秦老人要干些什麼,當下一路前行,速度不慢不快,只是在樹叢里迂回前進。
秦老人不時仰首當空,向那些高大的巨木打量著,隨即在一棵樹前停了下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剛才他便藏身在這里……」
話聲才頓,孟天笛已自馬上飛身直起,巨鳥般的靈巧,起落之間,已立身樹梢。
樹身微顫,窸窣地落下來一些雪屑。
是一棵二人合抱的巨大古木,樹身滿披白雪,即使一個小小的分出的枝椏,都有膀臂粗細,足足可以承受一個人的站立。
隨即,他看見了。
就在一片橫出,宛若扇面兒的枝葉上,發現了一個「人」的淺淺腳印。
令人吃驚的是,那只是一片扇面兒形狀的針葉,上覆白雪,無論如何是難以承受住一個人的重量,卻在那里發現了一只腳印。
孟天笛提吸一口氣,施展「一丈雲」輕功,學樣地也落身其上。
要知,他輕功已至「登峰造極」地步,卻不意相形之下,較之假設的暗中那人,還是差了許多!
只看那片承受他身子的扇狀針葉,在他身子方自落下的一顫之下,其上白雪紛紛盡落,較之對方的從容踏腳,匕首不驚,相差又何止一層?
立身葉上,顧盼間遠近無遮,便是方才自己與秦老人棧戀之處,亦隱約可以窺探,由是證明方才那人,確是立足這里。妙在,退一步即無所見,欲窮千里之目,只在此方寸之間。
雙馬並行,緩緩向林外踏出。
秦老人問︰「你看見了什麼?」
孟天笛點點頭,「他剛才確是藏在上面!」
「不錯!」孟天笛皺了一下眉︰「但是……」秦老人冷冷一哂︰「你的意思是,你只發現了一只腳的腳印是不是?」
「咦?!」
孟天笛不勝驚訝地看著他。這個人簡直像個活神仙,什麼事都知道。
「一點也不奇怪,」秦老人說︰「因為他只有一只腳!」
「一只腳?」
秦老人點了一下頭,訥訥說︰「一只右腳!」
看了孟天笛一眼,他冷冷說︰「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他們是一對孿生兄弟,而且是兩個殘廢,一個人沒有右腿、一個人沒有左腿,剛才來人,既是‘地久’,便應是只有一只右腿了
孟天笛一句話也沒有說,心里不禁在想︰一個只有一條腿的人,竟然有如此輕功?
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
秦老人冷笑道︰「你是奇怪,一個只有一條腿的人,何以能施上乘輕功?」
孟天笛一笑道︰「不錯,我確是正在想這個問題,難道說,他們已有內功中所謂的‘提升’之能?」
「你說對了!」
盂天笛一時瞠目結舌。
秦老人「哼」了一聲,慢吞吞地說道︰「這個天底下,能夠施展如此功力的人,並不只是他們兩個……我也有這種功力,只是……」
「只是眼前由于病勢,不便施展而已。」
孟天笛絕對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眼前這條「病龍」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異人,他這個「病龍」的外號,由來已久,換句話說,打他名見江湖之後,身上就一直沒有離開過病,才會為人取了這個外號。
這便是以「天長」、「地久」那等功力怪異之人,在確知他藏身這里,卻不敢立即動手的原因。
秦老人慢吞吞地說︰「剛才來的只是‘地久’一個,我猜想他兄長‘天長’,不在身邊,要不然他們不會如此隨便地放過我們!」
說時,他勒住了馬,一雙細長眼楮,在雪地里巡逡著,莞爾一笑道︰「呶!這便是他的足跡了,錯不了!」
雪地里果然有一個淺淺的印子,約莫只有二指來寬,卻在這個印痕附近,另有一個較深的杖痕。
秦老人微微點了一下頭︰「天蠶杖……」
看向孟天笛,他接著說︰「這個是他們用以代步的東西,也是對陣時的厲害兵刃。」
說到這里,秦老人頓住了話頭,一雙眸子,緩緩地在雪地里搜索,座下黃馬帶著他前行五丈遠近之處,自動地又停了下來。
這里,他發現了另一個清晰的腳印。一如前樣,即在腳印一旁,另有一個杖痕。
秦老人抬起頭,順著這個方向遠遠打量不已。
孟天笛猜知他的心意,道︰「由足跡顯示看來,兩個老怪物是藏在這一邊了。」
「那可不一定……」秦老人苦笑了一下︰「我這一生,見過的人不算少了,但是他們兄弟最是狡猾,切切不可以常情忖度。」
孟天笛道︰「有一點我想不通,‘地久’既然發現了你我,也知道你病了,為什麼剛才不動手?」
「那是他沒有絕對勝我的把握。」
秦老人冷笑道︰「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剛才是他們兄弟兩個,可就不同了,只是一個,哼哼……別瞧我病著,他也不敢冒險一試……」
微微嘆息一聲,他緩緩說道︰「原因是我一直都是在病著……他卻不知道,如今這個‘病’和當年那個病可是不一樣了,如今這個病才是真正的‘病人膏育’,真正的是不行了。」
說話時,只見他臉色蒼白,不時深深地喘上口氣。顯然,他是以非常之功,一直抑制住隨時都可能發作的病勢。
「我們往這個方向去……」
他指了一下前面,正是「地久」遠逝的同一方向。
孟天笛皺了一下眉︰「這個方向不大對吧?」
「不去打馬坡了!」
秦老人苦澀的臉上,浮現著一絲狡智︰「咱們來斗斗智吧,如果我沒猜錯,兩個老兒就在「打馬坡」等著我們,我們偏不去那里……往西走!」
「這是去……」
「苦海子!」
听說是「苦海子」,孟天笛不禁為之一怔,心里的滋味,可也真為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