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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雲搏電錄 第二十九章 翠竹符令

于梵故作關切地問道︰「令尊何時到隆中山來著?我怎沒見到?」

歐陽玉問道︰「你可曾見到那玄元道長?」

于梵搖頭道︰「沒有!」

歐陽玉再問一句,道︰「你多遠跑來,難道不見就算了?」

于梵道︰「姑娘,我不願人家說我又在說謊,我當然希望見到玄元道長,可是人家早就死了,我又有什麼辦法?」

「啊!」

歐陽玉和褚霸兩人一听此言,同時驚叫出聲。

于梵道︰「玄元道長既已身歸道山,我親眼見到他的墳墓,當然只有折身回來,還去那三清觀做什麼?」

歐陽王和褚霸互望一眼,褚霸詫異地道︰「你這話是真?」

于梵反問道︰「我為什麼要騙你們?」

褚霸搖搖頭又道︰「這話任誰也不相信!」

于梵道︰「嘿!這倒是奇怪,我的行動關別人什麼事,要人家相信干什麼?」

「別人的想法,也許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簡單!」褚霸冷笑道︰「除非你將口信的內容說出來!」

于梵道︰「沒有這個必要!」

「哈哈!」除霸︰「你的生命隨時隨地都在我們的掌握。再說得明白些,你要不把真正企圖告訴我們,今天我就第一個放不過你。」

于梵笑道︰「褚大俠打算怎樣?」

褚霸道︰「我非要你說出來不可!」

于梵道︰「假使我就是不說呢?」

褚霸道︰「要給你嘗嘗挫骨分筋的滋味!」

于梵笑道︰「褚大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這樣強人所難呢!

我又沒打算逃避什麼,死在褚大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了,請罷!」

說到這里,他兩眼一閉,一副從容就義的樣子。

褚霸被于梵激怒,鼠眼陡射寒芒,使人望而生畏!

他沉聲大喝,身落人到,一招「餓虎撲羊」,一條身子直撲向于梵而去。

于梵深吸口氣,運起內力,護住全身,準備挨下褚霸這一招。

哪知褚霸的一招「毒龍出洞」尚未攏身,于梵頓覺自己右手一緊,身子已虛飄飄地,向右蹌蹌踉踉的奔出六個大步,一坐在地上!

一奔一坐,堪堪將褚霸的第二招又躲了過去。

褚霸怒火更騰,眼瞅著歐陽玉大聲喝道︰「賢佷女,你這是干什麼?我處理這小子關你什麼事?要你這樣一而再的維護于他?」

歐陽王微嗔道︰「褚叔叔持技欺人,欺負一個身無武功的孩子,佷女兒認為非常遺憾,慢說是你,就是我爹如此,我也要向他提出抗議!」

「啊!」褚霸怒氣沖沖的又道︰「假如我再要動手,你也一定要伸手干涉到底了?」

歐陽玉道︰「褚叔叔設若一定不肯善罷干休,存心要欺負人家的話,恐怕只要將佷女兒先放倒再說了!」

褚霸氣極,兩眼一瞪,便待動手!

驀地……

兩聲斷喝同時傳來——

「褚施主請住手!」

「玉兒過來!」

兩聲斷喝,幾是同時響起,俱是以雄渾的內家真力發出,如同春雷驚蟄,霹靂當頭!

隨聲余落一僧一俗兩條人影,月色下但見這兩人俱是蒼須皓髯,正是覺慧長老和歐陽子修……

于梵一見這兩人來此,轉身便走!

他一面走著,一面心中暗忖道︰「繞過這座林子,我就要施展開輕身功夫,那時候,你們要追也就難了!」

于梵走出不過八九步遠,身後已響起褚霸的一聲大喝︰「站住!」

于梵止步回身,問道︰「看樣子,褚大俠仍似不願放過我!」

褚霸喝道︰「你是罪魁惡首,今天還打算走?」

他身形未動,已被覺慧長老拉住道︰「阿彌陀佛,褚施主請稍待!」

他掉轉頭,朝于梵道︰「小施主何必再逞傲性,今天是你講實話的時候了,難道你不明白眼前危機四伏?」

于梵頷首道︰「這個在下知道!」

「既然知道就行了!」覺慧長老道︰「施主何不說實話?」

于梵道︰「大師認為我以前所說的,全不是實話?」

「最低限度,有一部分已經證實不是實話了!」老和尚皓眉一軒,又道︰「小施主此次到隆中山來,是不是來找玄元道長?」

于梵點頭道︰「當然是!」

老和尚道︰「你不是與韋施主未曾談過話嗎?找他的徒弟干什麼?」

于梵道︰「我听他臨終前的自言自語,自願替他來捎個口信!」

老和尚問道︰「什麼口信?」省

于梵情似萬般無奈的道︰「告訴他的徒弟,說韋老前輩已經死了!」

褚霸插口道︰「就這麼簡單?」

于梵點頭道︰「確實如此!」

那立在一旁的歐陽子修,忽地撫須笑道︰「隆中山的玄元道長,既已身歸道山,你是否還打算走一次宜昌?」

于梵機警地道︰「我確是想走趟宜昌,如果幾位老前輩也有南行之意,我就隨你們一起……」

于梵此言,委實出乎三位高手的意料之外,三個人你瞅我,我瞪你的,說不出心里的滋味……

覺慧長老蒼須一頭,哈哈大笑道︰「送佛送到西天,看來這倒是推辭不了的,二位施主既是前往點蒼山,去宜昌也正好順路,我等這就走吧!」

歐陽子修和褚霸兩人振衣欲走,忽然听得于梵叫道︰「你們都要飛,我怎麼辦?」

褚霸掉頭笑道︰「你這女圭女圭也真會裝乖賣傻,你不是已經學會了輕身飛行術了嗎?」

「不錯!我確實是學過一鱗半爪。」于梵搖搖頭道︰「但是哪能追得上你們?」

歐陽子修一皺眉道︰「武林一絕,你是真的不諳武功呢?還是在故意做作?」

于梵笑道︰「我不能說我不會武功,可是我會的東西都是見不得人的!」

覺慧長老道︰「看來我們只好輪流攜帶他走了,明天天亮之前,也就可以到達宜昌了!」

褚霸回身一手抓著于梵的右臂,半真半假的道︰「女圭女圭,你心滿意足了吧!看你裝聾作啞到幾時,我褚霸遲早饒你不過,走吧!」

他們四人凌空而起,很快便離開了隆中山,向宜昌而去。

宜昌,這個鄂西的大城,瀕長江大岸,西控三峽,東接雲夢,為山地與平原之分際。

遠望全鎮,似在群山之環抱中,奔騰的江水,過此轉緩而分散,市街臨江,商業鼎盛。

晨曦初上,大地布滿一片金黃……

北門口走進一個老和尚一黑一白兩個俗裝老者,以及一個手提行囊的年輕人。

他們三人來到縣衙附近,在左側方懸有一方「興記學堂」,黑底金字招牌的門前,停來……

夜來的急奔緊走,三個老年人仍然紅光滿面,老和尚率先定下來,雙手合什,道︰「這興記學堂倒真氣派不小,小施主此行的終點所在已到,何不上前扣門問個明白?」

褚霸嘻笑有聲,眼望著于梵,朝老和尚說道︰「長老,我等送佛送到西天,人家已經到了地頭,按理我等應該回避一下,礙手礙腳多不好呀……」

于梵一只右手,已經握住黑漆大門的閃亮銅環,聞言掉頭咧齒笑道︰「我的想法卻不如此,我認為幾位大俠既然不辭勞苦,將我送到宜昌來,不但不應該回避,一同見過這位陳先生,叨擾他一頓酒飯,我等一道告辭也不急呀!」

老和尚皺眉道︰「小施主不準備在宜昌多作居留?」

于梵笑道︰「我與這位陳先生,交無一面之識,只是給人家帶個口信,又有什麼值得談的?事情交待完畢,心願也就了了!」

歐陽子修撫髯道︰「既然你不覺得我等在旁不便,那麼你就扣門吧!」

于梵笑了一笑,握住銅環,在銅垛上「錚錚錚」地連扣三響…

脆響震蕩在清晨寂靜的街道上,回然人耳,良久不絕!

門里似有響動,站在門外的老少僧俗四人,神情嚴肅地站在當地。

「呀」的一聲,黑漆大門霍地打開,由于門開得過速,陡然一朝相,門里門外的人齊都一驚。

于梵站在門邊石級上,首當其沖,抬眼向遽然打開大門的人望了過去。

不料門里的人也正好放眼過來,四目一接,兩人沖口而出一聲驚「噫」,雙雙垂下頭來。

原來,站在門里,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身著紅綾羅衣,有閉目羞花之容的絕代麗人。

她人艷如花,在烏絲雲發上,插著一個白色的小絨圈,特別耀目顯眼……

此刻,這位姑娘似乎嬌情無力,俏眸半張地當門而立,將門外四個人環視一瞥,冷然道︰「找誰?」

于梵抱拳笑道︰「姑娘,這興記學堂,可有一位陳先生,陳子興先生?」

紅衣姑娘打量了于梵一下,道︰「你們都是陳先生的朋友?」

褚霸面色奇詭地道︰「晤——朋友,朋友!」

紅衣姑娘杏眼寒芒陡射,又在這一行老少身上瀏覽一遍,蓮步輕移,徑往後退一步,嫣然一擺手式,說道︰「請!」

那三個武林高手面面相覷了一下,隨著于梵痴愣得地,踏進了黑漆大門。

紅衣姑娘擺手肅容,直待老少四人走進門內,這才擰轉蠻腰,仰面向門邊叫道︰「黛丫頭,傻站著看什麼,關好大門,代主人看茶招待呀!」

進門的一行老少,隨聲向門後一看,只見站在門邊正有一個年約十四五歲,身著綠衣黑鍛嵌肩的垂髻丫環……

別看這小小的丫環,可也是一副精靈絕頂的俏模樣,腰下懸著一支短劍,端地嫵媚中顯著英武!。

歐陽子修等人齊都愣了一愣,沒有看出這姑娘是什麼來路,全都是玄霧滿頭,迷惑不已!

經過一條長長的朱漆走廊,走過一雙花木扶疏的坪院,出現在眼前的是明暗三間房子。

那中間的一間房最為寬敞,形式相同的紅木描金方桌,井然有序的擺著十幾張。

在那最盡頭處,設著一張較小的案頭,案上五經四書樣樣俱全,銅的鎮紙,黑的戒尺,以及學子們的作業,朱紅描字,極目陳雜。

紅衣姑娘三步兩步走到人前,縴手一順,嬌聲叫道︰「各位既是陳先生的朋友,看行色也似來自遠方,此處是他的授徒之地,請坐!」

老老少少,既不明白這姑娘的底細,自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各自擇了一個座頭,緩緩的坐了下來。

紅衣姑娘老實不客氣的一的坐在師席的案頭,流眸晶麗,滴溜溜的又膘了四人一眼,這才柳眉緊蹩,信口道︰「貴姓?」

于梵一見這個少女詭異之極,心中機警,沒有自報姓名,倏地站了起來,手指著零星落坐的三個老人,含笑說道︰「姑娘若要先問名姓,在座的都是當今武林一代大俠,在下先給姑娘引見一下,彼此才好說話,是嗎?」

他分別指向三位老人,從中引見之後,俊目一舒,笑道︰「現在要請姑娘自我引見一番了。」

紅衣姑娘的一雙俏目,隨著于梵的手勢移動,一面頷首表示理得。

但是听到後來,杏眼陡又一睜.凝眸瞪著于梵,含嗔說道︰「當然不待你這少俠吩咐,我必然要自我介紹一番,你尊姓大名呢?可不能將自己說漏了呀!」

于梵笑道︰「姑娘這少俠二字,在下實在愧不敢當,要問我的名姓,見笑得很,一個跑江湖,站路設攤賣解的無名小卒罷了!」

他的這番表白,逗樂了那位紅衣姑娘,在她愁眉深鎖的臉上,漾出了一絲可人的微笑。

那名喚黛兒的綠衣垂髻使女,捧上幾盞熱騰騰的香茗,在每個人座前放上一盞,然後婷婷裊裊的走到紅衣姑娘的背後,扶著椅背,靜靜站立。

紅衣姑娘信手取過一柄戒尺,遙遙指著說完話,行將落座的于梵,問道︰「你們來找陳先生,請問有何見教?」

這句話問得多突兀,不但于梵,就是座中的其他武林高手,聞言也是一愣。

這個紅衣女子,究竟是什麼來路?

褚霸迫不及待,八字胡須一模,先呵呵大笑兩聲,嘻笑道︰「姑娘以賓代主,何不把你的來意先告訴我們呢?」

紅衣姑娘聞言,霍地站起了嬌軀,戒尺一指褚霸,夷然道︰「褚大俠,請你不必多嘴饒舌,你技藝高強,詭詐過人,小女子衷心仰慕已久。今天天假奇緣,使小女子能拜識褚大俠的虎威,請你稍安勿躁,我們之間的梁子,少不了仍得要算一算的!」

含煞的粉臉一側,又朝于梵道︰「尊駕,請你先回答我,你找陳子興做什麼的?」

于梵略一沉吟,仰臉答道︰「不是我要唐突姑娘,姑娘至今未將名諱見告,反而要追根到底。

並且又說褚大俠與你有梁子,我等全然不解,可否請你先表明身份,我等好開誠相見!」

于梵這句話,說得甚為得體,不但針鋒相對,毫不示弱,而且也道出了三個老人的心聲,使得他們齊都面現笑容……

尤其是褚霸,微闔著兩只鼠眼,心里直在滴咕,道︰「什麼?她與我有梁子?什麼梁子?」

紅衣姑娘花容倏地一變,戒尺一指于梵,嬌聲叱道︰「你們既然要先盤查姑娘的身世,好,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避諱的,我姓陳,來自君山陳家,你們知道嗎?」

覺慧長老皓眉一軒,哈哈笑道︰「女施主既來自君山陳家,請問你與追風大俠陳老施主怎麼稱呼?」

紅衣女子道︰「陳屏就是我爹,我就是人稱紅衣的陳翠綾!」

覺慧笑道︰「這般說來,女施主與我們可說是一家人了,請問女施主,你怒氣騰騰的來到這興記學堂,究竟是為了什麼?」

陳翠綾道︰「這有什麼不懂的?大怪將我爹害死,我來找他的徒弟索這筆血債,難道不合理麼?」

于梵心頭陡地一陣猛震,暗忖道︰「又是一個死對頭,看來又是不能善罷干休了!」

雷般地一念閃過,于梵一面正色,道︰「姑娘何時來到宜昌?」

陳翠綾道︰「前天!」

于梵道︰「你可曾見到陳子興?」

陳翠綾冷哼一聲道︰「我趕到這興記學堂,已經來遲一步,大怪的徒弟,已經聞風逃走了!」。

于梵問道︰「姑娘就在這兒守了兩天?」

陳翠綾答道︰「不錯!」

褚霸插言道︰「姑娘適才說與我褚霸有一段梁子,我想不起,究競在什麼地方?」

陳翠綾笑了笑,道︰「褚大俠,不單是你,恐怕這位歐陽大夫也難月兌關系吧!」

她神色一肅,道︰「不錯,我爹是死在韋興手上,但你三人既是同時入林,你們兩位大俠貪生怕死,將我爹單獨扔在後面,請問這該怎生說法?」

覺慧長老肅然站起身來,在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羊脂玉瓶,遞到陳翠綾的手上,含笑說道︰「這是令尊的遺物,老衲交還姑娘,也算是了一心願!」

他的目光瞟了于梵一眼,道︰「你對歐陽施主與褚施主,可能是誤會了,他們……」

「誤會,咭咭……」陳翠綾詭笑幾聲,道︰「事實極為明顯,怎能說我誤會?」

語聲稍暫,面向老和尚道︰「大和尚,也許我對你這掌門人也有誤會呢,你曉不曉得?」

老和尚驚詫地道︰「女施主這話怎說?」

陳翠綾道︰「這有什麼難解,要不是你們少林、武當!發動什麼攔截,我爹怎會把一條老命送在那荒僻的秦嶺山區!」

說著秋波一瞥老和尚,又鄙然曬道︰「想必那本太陽真解,你們已經到手了嘍,是嗎?」

覺慧長老道︰「到現在都沒有眉目,這一點請你放心,太陽真解只要露面,自然少不了你們陳家一份!」

陳翠綾小嘴一撇,道︰「你等對那太陽真解還沒忘情麼?我告訴你們,今生今世你們都不用想了!」

歐陽子修一怔,插言道︰「姑娘能否說明白些?」

陳翠綾道︰「有什麼不可以?我已經著人將太陽真解送往洞庭君山去了,難道還怕你等明搶暗奪麼?」

于梵聞言心中上忐忑不定,狐疑不已,一顆心幾乎沖口而出,忖道︰「這丫頭說這話是真的,還是假?她怎麼知道那藏寶的地點?」

他的心中不住盤算,三個老人也各自對望一眼,仍由老和尚含笑問道︰「女施主這個玩笑開得太過滑稽,你想一手掩蓋天下人耳目?」

陳翠綾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覺慧道︰「這……真令人難以置信!」

陳翠綾咭咭笑道︰「我說這話,並不是要專讓你這掌門人相信的,信不信由你,我管不著!」

覺慧長老低頭沉思片刻,霍然問道︰「女施主的那本太陽真解是由哪里得來的?」

陳翠綾道︰「就在這里!」

他這句話,使得于梵萬分不解。

覺慧道︰「女施主已著人送往君山,打算要怎樣來處置呢?」

陳翠綾道︰「只要各位還我一個公道,那份寶物自會送給武林同道!」

覺慧大笑道︰「什麼公道?他們都死了,能夠向我們找什麼公道?」

陳翠綾道︰「你們貪生怕死,出賣我爹,難道算不得罪魁禍首?」

褚霸陡然兩眼一瞪道︰「好丫頭,你說話怎地如此不知分寸!」

陳翠綾聞言,也頓時柳眉雙挑,玉面罩上一層寒霜道︰「褚大俠,此地不是天山,我也不是你門中弟子,你最好在我面前少耀武揚威!」

褚霸一听,更加怒不可遏,道︰「好丫頭,老夫不過是看在令尊情面,凡事讓你三分,既然你如此不知進退,說不得今天我要教訓教訓你了!」

翻掌亮劍,寶劍出鞘,一個縱身,撲入坪院,亮開架勢等候陳翠綾進場。

褚霸能博得天山一劍之名,在劍術上確有獨到之處,覺慧長老與歐陽子修都想煞煞陳翠綾的傲氣,因此全未阻攔。

可是,陳翠綾非但沒被褚霸嚇住,反而玉手一攏雲鬢,曬然說道︰「本來我打算中秋月圓之夜,邀請天下武林人物,到君山共商處理太陽真解之事時,順便解決你我之間這段梁子,既然褚大俠如此著急,小女子只好提前奉陪了!」

話畢盈盈站起身形,道聲︰「黛兒,把劍遞過來!」

綠衣使女的短劍應聲出鞘,陳翠綾順手接過,蓮足一點,飛入屋外坪院之中。

身法輕靈,晃如飄絮,當然,這是追風快的親傳,但其火候之純,分明已有青出于藍之勢,覺慧長老與歐陽子修見狀同時一怔。

就在二人驚怔之際,陳翠綾已經開口道︰「褚大俠,請!」

話聲一落,短劍緩緩提起。

她這揚劍之勢,顯得異常奇怪,劍勢緩慢,劍尖遙指自己的眉心,空著的左手五指齊張,反放腰際。

歐陽子修看得眉頭一皺,覺慧長老更是面色驟變,于梵雖然不懂劍術,卻也瞧出了不同,偏偏天山一劍褚霸怒火蒙心,竟然絲毫不覺蹊蹺,道︰「好丫頭,你這是干什麼?來!

今天讓你瞧瞧我天山派的正宗劍法!」

手腕一振,三朵劍花,直奔對方咽喉。

覺慧長老一聲不好尚未叫出口來,陳翠綾劍光突然倒轉,刷刷寒光暴閃,一蓬劍氣,電掣而來。

天山一劍見狀大駭得招式一撤,忙向右閃……

可是,陳翠綾左手老早在那里等著了,他那里立足未穩,陳翠綾已然嬌叱出聲︰「這一掌作為天下臨危賣友者戒,你還不給我滾下去!」

五指驟合,電掃而至。天山一劍哪里還有閃躲的余地,當場被擊個正著,悶哼一聲,連退三步。

覺慧長老與歐陽子修雙雙驚叫一聲,同時撲入坪院。

陳翠綾見狀一楊柳眉道︰「三位打算一起上麼?」

覺慧長老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冒昧請教,女施主剛剛所用的劍招出自何人傳授?」

陳翠綾道︰「怎麼?是否不登大雅之堂?」

覺慧長老道︰「哪里,哪里,女施主劍招之奇,乃是老衲平生未見!」

陳翠綾道︰「謬贊愧不敢當,不過假如想知道我劍招的出處,恭請中秋夜準時到達君山,保管就會得到答復。」

覺慧長老稍一猶疑道︰「好吧!縱然只為了太陽真解,中秋之夜老衲也是非去不可的!」

陳翠綾淡然一笑,轉向褚霸與歐陽子修道︰「你們二位呢?」

褚霸驚魂初定,滿心羞怒道︰「你洞庭君山又不是龍潭虎穴,我三人依時赴約就是!」

話畢喝聲起,雙臂一張,率先躍出興記學堂的院牆,覺慧長老與歐陽子修稍一遲疑,便也跟隨而出。

武林中事,一波三折瞬息萬變,只看得于梵滿月復驚疑,一頭霧水。

他真不明白,陳子興人既逃去,為什麼還會留下那部價值連城的太陽真解?

更有甚者,陳翠綾既得秘笈,按照常理來說,就應該潛回君山埋首苦練,可是她不作此圖,竟然一反常情,大肆張揚,像是巴不得一夕之間,將此事傳遍天下。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悵然人神之際,陳翠綾卻已悄然回到家中,望著他盈盈一笑道︰

「少俠,他們都走了,你有什麼打算?」

于梵霍然一怔道︰「啊,我?」微微一頓︰「陳子興既然不在,我的心願已了,也該走了。」

陳翠綾神情激動道︰「你與他……」

于梵笑道︰「我與他實在無親無故,更無一面之緣,只因看到師父師兄均遭慘死,故此趕來報個信罷了。」

陳翠綾面色復轉平和道︰「那麼中秋之夜……」

于梵道︰「我一個江湖無名小卒,犯不著淌這趟混水,盛意敬謝了!」

陳翠綾道︰「你說得也是,不過盛會空前,百年難得一見!」說到此處,向那綠衣小婢道︰「黛兒,你取一塊翠竹符令給少俠,假如屆時少快改變心意,持此符令前往君山,就會有人接待了!」

綠衣小婢依言取出一面竹符,交于于梵,望著他格格嬌笑道︰「少俠,姑娘從未以翠竹符令送人,你這可真是莫大的殊榮啊!」

于梵知道卻之不恭,一面接下,一面笑道︰「姑娘盛意,在下先謝了,不過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傳聞太陽真解乃是般若神僧之物,姑娘……」

綠衣小婢含笑插口道︰「般若神僧已在數日之前,喪命柳雲山莊,難道少俠還不知道麼?」

于梵一听,心頭摹地一震,霍然站起身形道︰「什麼?姑娘,你這話听誰說的?」

陳翠綾輕一嘆道︰「三日之前,般若神僧在柳雲山莊力戰九大凶人,兩敗俱傷,同歸于盡,偌大的一個柳雲山莊,一夜之間化為焦土,伏尸遍地,雞犬不留!」

這句話,听得于梵如遭錘擊。既然柳雲山莊化為一遍焦土,那手無縛雞之力的隻姐能幸免一死麼?

神僧之死,夏隻之喪,雙重打擊,如同泰山般壓向心頭,于梵再也支撐不住,當下大吼一聲,突然間掉轉身形,一路蹌踉地沖出了興記學堂。

他一口氣奔到江邊,被那霍霍的江風一吹,頭腦頓時冷靜了下來,就在此時,突聞一聲驚呼道︰「于梵!」

聲音人耳,于梵頓覺心神亂跳,因為這聲音太熟悉了,分明是出自夏隻之日。

可是,夏隻怎會來到這里呢?難道真還有鬼麼?

他滿月復驚疑茫然四顧,只見江水滔滔,帆牆如林,一艘全新的三桅大船,正由上流疾駛而來,假如剛才沒有听錯的話,那驚叫聲正由這條大船上傳來。一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羅詩那日劫走夏隻,沒有將她帶近柳雲山莊麼?這不可能啊!假如她已被羅詩帶返柳雲山莊,又怎會……

于梵愈想愈不明白,但他自忖剛才絕沒听錯,因此決定要去探個水落石出。

正好,他心意剛定,那艘三桅大船卻已在下流數箭之地緊傍著江岸停了下來,于梵見狀大喜,慌不選拔步追了過去。

轉眼之間,他就到那般大船的停泊之處,一個意念升上心頭……

自己這樣冒冒失失地奔過去,假如羅詩和魏霸天在船上,豈不是飛蛾撲火平白送死麼?

如此一想,他立即在江邊蘆葦中停了下來。他決定等,等到船上有人下來,自己便可以……

等的滋味不好受,更何況一等就是幾個時辰,不過為了夏隻,于梵還是忍下去了。可是,氣人的是船上一直沒見有人下來。

天漸漸地黑了。

于梵暗暗的決定,天黑之後,不管有沒有人下來,自己也要設法混上船去看看。

終于,天完全黑了,船上亮起了第一盞燈,兩盞,三盞,一會兒燈火通明。

于梵正在躍躍欲試,突然,船口傳來一聲驚叫,緊接著,兩聲三聲,一連七聲,那通明的燈火閃閃搖搖,最後只剩下了前艙的一盞,其余全熄了。

微弱的燈光下,仿佛見一團紅影跳落岸上,向西北方卷去,不過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麼。

于梵再也不能等待了,縱身出了蘆葦,奔到江邊,一躍上船。

雙腳剛一踏上船邊,就把他嚇了一跳,就在緊靠船邊的艙面上,仰躺尚著一具死尸,這死尸的打扮分明是船家,可是血肉模糊,面目已經瞧不清楚了。

再向前行,不到五步,頭東腳西一並排臥著兩個,這兩個更慘,只剩下雨襲青衣,包裹著森森白骨。

颯颯夜風,吹擺著江岸的蘆葦,一片殘酷恐怖的氣氛,籠罩著這艘三桅巨舟,于梵覺得恍如置身鬼城,情不自禁地一連打了幾個寒噤!

可是,一想到夏隻,于梵的膽氣立即壯了三分,頭皮一硬,進了前艙。

靜悄悄的前艙中一燈如豆,艙板上整齊地放著四套衣褲,不單是衣褲,而且還有帽子與鞋襪,那放置的順序,恰像是四個並頭而臥的人,兀自酣睡未醒。

這是怎麼回事?——

迷魂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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