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奇英傳 第十一回 假作真來真作假
在秋風蕭瑟之中,李逸經過了崎嶇的蜀道,翻過了川陝交界的高山,這一日來到了鄂縣,距離長安,不過是三四日的路程了。李逸心懷故國,西望長安,不勝感慨。這條路因為是通往長安的驛道,路旁的酒肆甚多,走到中午時分,李逸感到有點饑渴,便停下馬來,走進酒肆,要了半斤鹵牛肉和酒。
那酒肆主人並不因他衣服寒酸而有所歧視,這時酒肆中只有他一個客人,那酒肆主人和他搭訕,聞得他往長安,便即笑道︰「老先生敢情是上長安求官麼?」李逸笑道︰「我失意科場,年年落第,今生是沒有福份做官的。」那店主人安慰他道︰「話不是這麼講法,周公八十,尚遇文王,一時困頓,算得了什麼。」李逸又笑道︰「世無文王,我也不是周公,我此去長安,但能圖個溫飽,已是心滿意足。」那店主人卻正色說道︰「我听村子里的一些讀書人說,當今皇帝,雖然是個三截梳頭,兩截穿衣的女人,卻還很能夠用人呢。不過你老無心求官罷了。」頓了一頓,又道︰「長安比以前更熱鬧了,你老縱非求官,求事也定能如心所願。」李逸想起以前專自己在武玄霜面前彈奏詩經中那篇《黍離》,當時武玄霜就曾取笑過他,說是要帶他到長安去看看「麥田」,看看長安究竟是不是像他想像中那樣荒蕪,如今他听得這酒律主人大談長安的繁華熱鬧,觸動前情,良久良久,始強顏笑道︰「多謝你的貴言。」心情悵悵,拿著半杯酒黯然無語,只顧倚欄看山。
那酒肆主人見他似是心情不屬,倚欄看山,又笑道︰「你老先生若是有興致的話,倒可以上山一游,看看古跡。」李逸問道︰「這座山有什麼古跡?」酒肆主人道︰「這座山便是那有名的首陽山了,在前幾年,常常有游人上山去覓伯夷叔齊采藤的古跡呢,這一兩年才少了。」伯夷叔齊相傳是殷末周初的兩位隱士,周武王舉兵伐商,伯夷叔齊曾攔過他的馬頭勸諫。後來商亡之後,這兩兄榮恥食周粟,在首陽山中隱居,采蔽而食,終于餓死。李逸听得酒肆主人談起這個故事,更覺黯然神傷,心中想道︰「當今之世,像伯夷叔齊這樣的人早已沒有了。怪不得據他所言,這一兩年,連游客也幾乎絕跡了。」對那酒肆主人說道︰「我倒想上山一游,可惜阮囊羞澀,要趕往長安謀事,沒此閑情逸致了。」
說話之間,又來了一個客人,這人是個年青的武士,李逸一見,不覺怔了一怔理,為北宋理學的正宗。,這人的相貌好熟,似是在那兒見過的,仔細想了一想,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這個人的身材和李逸差不多,相貌也有點相似,所以李逸一見之下,覺得好熟。這人衣服光鮮,坐的也是一騎駿馬,面上卻帶著病容,看來要比李逸瘦削一些。
那少年武土走進酒肆,吩咐酒保道︰「打三斤白酒,切兩斤牛肉來。」听他說話,聲音響亮,中氣充沛,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李逸心道︰「這人的武功底子不錯,他那焦黃的臉色,想必是生來如此的。」
那少年武士意態甚豪,喝了一大盅酒,眼光向李逸這面飄來,那酒肆主人道︰「相公是到長安去的嗎?」那少年武士點點頭道︰「不錯。」酒肆主人道︰「這位老先生也是到長安的,你們正好同路。」
那少年武士瞧了李逸一眼,拱手問道︰「老先生高姓大名。」孿逸隨便捏了一個假名說了,那少年武士說道︰「弟姓張,賤號之奇,川西嵋山人氏。敢問老先生可是受了朝廷的征聘入京的麼?」李逸道︰「什麼征聘?」張之奇道︰「當今的女皇帝詔令天下各州縣保薦賢良方正之士尼茨哲學術語。認為構成萬物的單子是孤立的、封閉的、但,奇材異能之人入京候選,老先生尚未知道麼?」李逸笑道︰「我身無一技之長,哪會征聘到我?我是上長安謀事,想混一口飯吃的。張兄是受征聘入京的麼?」
張之奇哈哈一笑,意態飛揚,不直接答復李逸這一句話,卻說道︰「我也不過到長安踫踫運氣罷了。徐敬業已在揚州舉兵造反,我若然僥幸得個軍功,也好博個封妻蔭子。」李逸道︰「哦,原來張兄意欲投軍去的,胸懷大志,可佩,可佩!」語帶譏諷,張之奇卻似還听不出來。
李逸一路上,都听得有人談論徐敬業謀反的事,說法紛紛,戰情實況不知如何,便問那張之奇道︰「听說那英國公徐敬業乃前朝老將,善于用兵,朝廷如今要募人從軍,是不是前方已吃緊了?」張之奇哈哈笑道︰「徐敬業兵微將寡,那能成得大事,听說天後已派了李孝逸將軍為揚州大總督,領兵三十萬南下;又派了左鷹揚大將軍黑齒無常為江南道大總督,屯兵江淮;另外又將程務挺大將軍由單于道調回,領兵十萬,兼程南下。三路夾攻。徐敬業有翅難飛!朝廷募軍,听說是要抵御突厥的進犯,並非全為了徐敬業呢。」李逸是唐高祖(李淵)的曾孫,李孝逸的堂兄,李逸听說他竟然做了討徐敬業的主帥,不由得暗暗傷心。
兩人話不投機,李逸的冷淡神情不知不覺從面上表露出來。張之奇自覺無味,喝完了酒,不想與李逸同行,便拱手說道︰「小弟忙著趕路問題與主義五四時期中國思想史上的一場論爭。李大釗,請恕我先走一步,若是有緣,長安再見。」
張之奇一走,李逸便即結了酒賬,跨馬登稷。走了一會,忽听得前面「嗚,嗚!」的響箭聲,李逸急忙翻身下馬,這條驛道從崇山峻嶺之中穿過,這時正到了險峻的地方,有山拗隔著,看不見前面的情景
李逸翻身下馬,立即施展上乘輕功,跑上山上,山中茅草沒漆,怪石峻崎,李逸躍上一塊巨石,借著石筒遮蔽身子,居高俯下,望將下去,只見那個張之奇正自策馬轉出山拗,山路的那邊迎面奔來了十幾騎快馬,剛才的響箭便是這班強盜發出來的。李逸心道︰「這倒奇了,張之奇身上有什麼油水,值得黑道上的朋友興師動眾?」
張之奇勒住馬頭,轉眼間那伙人已到了他的面前。張之奇大怒喝道︰「清平世界,浩蕩乾坤,你們竟敢攔途搶劫麼?」為首的那兩個漢子跳下馬背,恭恭敬敬的說道︰「公子息怒聖路易學派美國新黑格爾主義的一個派別。19世紀60,我們不是強盜。」張之奇道︰「不是強盜,何故攔著我的去路。」那兩個漢子躬腰說道︰「我家主人有請。」張之奇道︰「你家主人是誰?」那兩個漢子對望一眼,好似有點詫意,左手的那個漢子說道︰「峨嵋金頂之會,公子忘記了麼?我是程通呀!」張之奇道︰「我不認識你呀!你認錯人啦!」程通尷尬之極,右手的那個漢子叫道︰「峨嵋之會,人數眾多,公子記不起來,也是有的。見了我家主人,自然明白。」張之奇道︰「什麼峨嵋之會?青天白日,瞎說一通,你家張大爺可還要趕路。」右邊那個漢子叫道︰「咦,你,你不是李、李公子嗎?」程通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好,就算你姓張吧,張大爺,我家主人有請!」張之奇怒道︰「什麼算我姓張?我明明姓張,你再糾纏,吃我一鞭!」
李逸听到這里,恍然大悟,敢情是這兩個人將張之奇當作他了。一想峨嵋之會,果然有程通這個人,當時跟在那個龍三先生的後面,搶著擠到他的面前,向他通過名姓的。再一看其他的人,有幾個也有點面熟。敢情他剛才和張之奇在酒肆喝酒之時,喬裝打扮的酒客中就有這幾個人在。李逸心中想道︰「這樣看來,他們早已在旁窺伺我了。我現在扮成這個樣子,他們當然認不得我。可是張之奇與我的本來面目,雖然有點相似,亦並非很相似呀,他那付焦黃的臉色,就與我大大不同,程通沒理由分不出來,他們的主人又是誰呢?」
李逸這個疑問,張之奇已替他說了。那兩個漢子見張之奇發怒,他們的臉色也沒有剛才那麼恭順了。右手的那個漢子道︰「李公子,寧願捱你兩鞭,也要將你請到。我家主人吩咐,不管如何,總得留住你的大駕!」張之奇氣往上沖,一鞭刷下,斥道︰「你家的主人是當今皇上麼?有這麼霸道!叫什麼名字?」程通大聲說道︰「春雷動地!」右邊那個雙子按著說道︰「飛龍在天!」張之奇莫名其妙,斥道︰「誰管你什麼春雷飛龍,快快滾開!」李逸听了,卻又是大吃一驚。
原來這八個字乃是李逸和幾個人之間相約定的「切口」,李逸因為要推翻武則天皇帝,奪回唐室江山,和朝野間幾個掌有權勢的人物密謀起來,這幾人在朝的是︰中書令裴炎證主義在30—50年代成為西方科學哲學的主流,60年代開,英國公徐敬業,和大將軍程務挺;在野的則是武林的老盟主谷神翁和他的師父尉遲炯。他們約定,將來互通消息之時,便以這「春雷動地,飛龍在天。」八個字作為暗號,若是有人能說出這八個字,那便是他們所派遣的「自己人」了。這八個字含有深意,表示他們一旦舉事,便將如春雷之動地,蟄伏的神龍也就要飛上九天。
李逸一听這兩個人居然說得出這兩句暗號,先是一驚,繼而詫異,心中想道︰「是誰派他們來接我的呢?谷神翁前些日子還和我同在一處,現在正去迎授長孫均量;我的師父不會到這里來;斐炎乃是當朝宰相,他怎知道我在江湖上的行蹤?徐敬業遠在揚州,而且現在正是討武則天的三軍主帥,他更沒有到這里的道理!程務挺被武則天派討徐敬業了,即算他陣前反戈,也不可能這樣快便打回來,這兩個人要我去見他們的「主人」,這個主人是五人中的哪一位?」
張之奇壓根兒不懂得這八個字的意思,當下勃然大怒,斥令那班人讓路。程通忽地一聲冷笑,說道︰「我家主人誠心誠意要留下公子的大駕,公子你卻當真不願意去見他麼?」張之奇斥道︰「我要趕往長安,誰耐煩和你們糾纏不清!」右手那個漢子冷笑說道︰「這祥看來,流言非假,李公子你竟背誓寒盟,想入長安去求富貴去了?」張之奇越發被他們激得大怒,「唰」的又是一鞭打下,喝道︰「老子姓張,不錯,老子正是要入長安去求取功名富貴,你們管得著麼?」
程通雙臂一振,將張之奇那匹馬一攔,登時按下了馬頭,張之奇一個飛身跳,右邊那個漢子一招擒拿手法它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理論。列寧說︰「概念的全面的、,立刻朝他抓下,張之奇氣得哇哇大叫,右手揮動長鞭,左手拔出一柄短劍,長鞭左掃,短劍右戳,一招兩式,同時襲擊兩個敵人。
程通使出一套羅漢神拳,拳風虎虎,剛猛之極,那個漢子的擒拿手法,更是十分了得,竟在劍光鞭影之中欺身進來,張之奇的武功雖然不弱,以一敵二,卻是抵擋不住,大約打到三十招之後,那漢子一托鞭稍,驀地使了一招「敬德奪鞭」,大喝一聲,一手扭住了張之奇的手腕,程通趁勢一拳,結結實實的在他肋下打了一拳,張之奇的短劍被他打落地上,長鞭也給那個漢子劈手奪去,並且立即點了他的啞穴,兩人哈哈大笑,將張之奇雙手反上,縛在馬背上,一聲呼嘯,竟自擁著張之奇走了。
李逸大吃一驚,心中想道︰「他們既是將張之奇誤作是我,卻怎的對他如此無禮?他們罵我背誓寒盟,這流言又是怎麼來的?即算我是背誓寒盟,他們也不該這樣逞凶毆打啊!」要知李逸雖然是討厭張之奇,但張之奇遭受了這一場飛來的橫禍,到底是因他而起,而且那些人這樣對待他的「假身」,毆辱了張之奇也就等于是毆辱了他一樣。李逸越想越是生氣,而且越想越覺得其中疑竇甚多,雖則他極不願意惹事,也不能不查個究竟了。李逸從山上奔下,他那匹馬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是他在路上買來的一匹川馬,因為要適合自己改裝之後的寒儒身份,買的不過是一匹普普通通的川馬,失了也不足借。李逸急于查知究竟,不再去找回自己的坐騎便即施展輕功,追蹤那一班人。
李逸的輕功雖好,究竟賽不過飛奔的健馬,追出山口,那班人已去得遠了,目力所及運動中的量變。斯大林說︰「使舊制度發生一些小的變化、量,只見幾個影,再過些時,影子也不見了。這時已是黃昏時分,在田間操作的農夫三三五五的荷鋤歸家,李逸截著一個老農攀談,假裝作是錯過宿頭的旅客,那老農道︰「再走十里光景,前面便有一個小鎮,可以投宿。」這老農夫心腸很好,他打量了李逸一眼,又道︰「相公是讀書人,只怕不慣走路,若是真的走不動了,不嫌棄的話,請到舍下住宿一晚也行。」李逸謝過了他,說道︰「走,我是走得動的,既然只有十里之路,入黑之後,趕到鎮上投宿正好。只是我有點害怕。」那農夫道︰「相公擔心什麼?」李逸道︰「我害怕路上有盜賊。」
那農夫笑道︰「現在的世道比從前好多了,何況這里到長安不過是幾日的路程,更不會有盜賊的。」李逸順著他的口氣道︰「不錯,我走了好幾天都沒有瞧見過盜賊,不過越近長安,反似越不安靜了。」那農夫道︰「怎麼?」李逸道︰「我剛才就踫到了一班匪徒,將一個上京投軍的人縛去了。」那農夫奇道︰「真的?」李逸道︰「剛從這里經過,難道你們沒有看見麼?」那農夫道︰「哦,我明白了,那班人是裴家的家丁,他們的馬跑得太快,我看不清楚他們的馬還縛有人呢。哼,他們也太恃勢欺人了!不過那人一定是為了什麼事情冒犯了裴家的,相公和他們裴家無冤無仇,卻是用不著害怕。」李逸道︰「裴家是什麼人?」那農夫道︰「當今的宰相裴炎,正是我們村子的人。」李逸道︰「裴炎不是在長安嗎?」那農夫道︰「他還有一個弟弟看守老家,未曾搬去長安。」李逸憤然說道︰「听說當今的女皇帝曾下令不許紊強欺壓百姓,看來這種命令也只是一紙具文,騙騙老百姓的罷了。」
那農夫搖了搖頭,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法。若在從前,別說是當朝宰相的親兄弟了,僅僅一個縣官的家人,在鄉下就像皇帝一般,打人罵人,那真是平常得很。裴家確是有點恃勢橫行,但像今天這樣的公然擄人,卻還是第一次。平日一些事,我們鄉下人吃點虧,能忍便忍,這倒不是為了怕他才不敢進京告他,而是不願拿一些小事去麻煩天後。」李逸本來是想借這件事來罵武則大,不料鄉下人對武則天卻是那麼擁戴,不由得心中一涼,好半晌說不出話。
那農夫望望天色,說道︰「老先生你不嫌棄的話,還是請到舍下歇歇吧,天色已經晚了。」李逸道︰「多謝,路上既沒有盜賊羅摩克里希納(R makrishna,1836—1886)原名伽達陀,我走一程夜路也不用害怕了。我還是到前面小鎮投宿的好。」那農夫見他執意要走,只好由他自去。
李逸在村外兜了一個圈子,入黑之後,再折回來,心中想道︰「原來是裴炎干的勾當,裴炎為什麼要縛架我呢?」裴炎曾經派遣惡行者與毒觀音去刺殺廢太子李賢,李逸對這件事一直是痛恨于心,再加上今日這樁事情,他越發不能忍受,決定要去探個明白。
裴家的大屋在村子的東頭,倚著山坡修建,屋前屋後,有幾個武士巡來巡去,李逸故意在樹林里發出怪聲,引得那幾個武士跑來張望,李逸對準樹上的一個鳥巢,輕輕的彈出了一粒石子,將幾只大鳥趕得振翅飛起,呱呱尖叫,只听得一個武士嚷道︰「原來是夜裊,呸!」另一個武土道︰「料想沒有人這麼大膽,敢來找員外的麻煩。」另一個道︰「這也難說,听說丞相得罪了天後,說不定天後派遣大內衛士來呢,怎可以不小心防備?」李逸听他們議論紛紛,禁不住心中暗笑,立刻施展「八步趕蟬」的上乘輕功,從林子的另一邊掠出,待到那幾個衛士轉過身來,他早已飛過牆頭,進了內院。
李逸在院子的暗角伏匿了一會,見一個單身的武士提著燈籠走過來,李逸身形一現,明晃晃的劍尖便即對準了他的咽喉,低聲說道︰「你嚷一嚷的斗爭對無產階級爭取解放的重大意義以及堅持這一斗爭的,我就要你的命!」那武士是個行家,一貝李逸的身法手法,知道來人的武功比自己何止高出十倍,果然不敢動彈。李逸將他的燈籠吹熄,道︰「你們的員外在哪里,快帶我去。」那武士不敢不依,帶著他穿出兩處角門,指著園中一間屋子道︰「就在那兒,你自己去吧!」李逸道︰「委屈你躺一會兒,你說的若是實話,我見了裴員外之後,回來再放你。」信手點了他的麻穴,將他放在假山石的後面,飛身掠上屋檐,向屋子里偷偷張望,只見廈內燈火輝煌,有幾個武士侍立兩旁,兩個官員模樣的坐在當中。
只听得其中一人說道︰「這樣說來,我大哥被捕的消息乃是千真萬確的了。王大人可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情得罪天後的嗎?」李逸一听,便知這人是裴炎的弟弟裴昌,另一個人穿著三品京官的眼飾,垂頭喪氣的說道︰「裴大人突然被龍騎都尉拘捕,關進天牢。我一听到這個消息,趕忙逃出京都,那還有功夫詳細查問。」裴昌道︰「我大哥被捕之後多久,王大人才知道消息的?」那京官道︰「裴大人在晚上三更被捕,我第二日早上知道的。」裴昌道︰「上過了早朝沒有?」那京官道︰「正是在退朝之後,宮中的一個內監偷偷告訴我的。他也不知道內里情由。」裴昌道︰「武則天在朝堂之上沒有說什麼嗎?」那京官道︰「武則天只是忙于調兵遣將,對裴大人的事一句也沒提及。我們還以為斐大人是因病缺朝的呢。」
裴炎被武則天打入天牢,這事大出李逸意料之外,心中想道︰「怪不得剛才那兩個武士擔心會有大內的衛士到來。」听那個「王大人」的口氣,大約他是裴炎的一黨,怕受牽累,故此連忙逃命。裴昌沉吟半晌,說道︰「我大哥素得天後信任,只要不是謀反的事情泄露,也許還可轉圈。」那京官道︰「不錯,罪狀沒有宣布,還有一線希望。」裴昌道︰「不過,可能現在正在搜集罪證,不可不防。」那京官道︰「是呀,所以我一路馬不停蹄,趕來稟報,為的就是怕你們家中藏有什麼謀反的證據。」斐昌道︰「現在就苦于不知他因何被捕。若然不是為了謀反,廷尉來時,咱們可以接詔。若是為了謀反,咱們一家都是死罪,那就只有拒捕了。我已叫家人拾好細軟,萬一有變,咱們即刻向後山逃跑。」李逸見裴昌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居然還能冷靜應付,心道︰「裴炎老奸巨滑,他的弟弟,也學得幾分。」
裴昌歇了一歇,吩咐一個武士道︰「現在可以將那位王孫提來了。」轉過頭對那位「王大人」道︰「僥幸之極,李逸落在我的手中,再也不怕他進京告密了。」那「王大人」道︰「李逸?他不正是八年前失蹤的那位王孫嗎?」裴昌道︰「一點不錯。這次英國公起兵,他也曾參與大事。不過上層建築、經濟關系與其他社會關系、國家和法的起源、人,我大哥怕他懷有二心,早已叫我小心他的行蹤。好在他要入長安。必定要經過這里,我天天叫人到路口等候,果然給我等到了。」
過了片刻,裴昌將張之奇押來,張之奇倔強得很,一路破口大罵。裴昌離座迎授,奸笑說道︰「殿下還認得小人麼?我叫他們請你,下人不知規矩,多多冒犯你了。」張之奇大怒罵道︰「誰認得你,我與你何冤何仇,你將我擄到這里?」裴昌朝張之奇面上一望,不覺現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
約在十年之前,李逸十一、二歲的時候,有一次他的父親信王李預曾帶他去拜訪裴炎,裴昌在屏風後面偷偷張望,對李逸留有印象。這時裴昌盯著張之奇那付焦黃的臉皮,有點奇怪,心中想道︰「當年那個粉雕玉琢的孩子,長成之後,怎的卻變成了個黃臉病夫?」程通猜到他的疑心,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裴昌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如此,他中了惡行者與毒觀音最惡毒的暗器,想必元氣大傷,難怪形容枯稿。」張之奇那識得內里情由,破口大罵。裴昌奸笑道︰「殿下,你忘記了春雷動地,飛龍在天之約麼?」張之奇道︰「胡說八道,誰是你的殿下?你想謀反麼?我可不能受你拖累!」裴昌面色大變,道︰「我大哥一心扶助唐室,你當真要恩將仇報,上京告密麼?」張之奇怒道︰「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裴昌道︰「你縱然認不得我,中書令裴炎,他是我的大哥,難道你也不認得他麼?」張之奇怔了一怔,忽地雙眼圓睜,罵道︰「裴炎是當朝宰相,他的弟弟豈有不懂朝廷律例,胡亂擄人拷打之理?你這分明是冒認裴相國之名。」
裴昌這時不由得起了疑心,想道︰「難道真是捉錯人了?」問道︰「今年三月之間,你在巴州嗎?」張之奇負氣說道︰「在又怎樣?不在又怎樣?」裴昌道︰「廢太子李賢被人刺殺,你知道這事麼?」張之奇道︰「這事與我何關?」他對裴昌的身份也是猜測不透,心中想道︰「我曾听人說過由必然性而產生,否認偶然性的存在,宣稱偶然性是人們無,廢太子是給天後下詔賜死的,這人說是他被刺殺,莫非真有此事?但這事又怎能牽連到我的身上來?」裴昌盯了他一眼,又問道︰「听說你對廢太子被暗殺的事,甚是不平?」張之奇道︰「若然真有此事,我當然要為廢太子不平!」裴昌冷笑道︰「怪不得你想進京告密,你還敢不認你是李逸麼?」
張之奇雖然不知道其中錯綜復雜的情節,但這時卻也猜到了他是認錯了人,連忙叫道︰「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是嵋山的病尉遲張之奇,誰識你什麼李逸!」裴昌大吃一驚,道︰「你姓張,你的譯名叫做病尉遲?」程通睜大了眼楮,果然看出了有些不像,但他怕裴昌怪他提錯了人,硬著頭皮說道︰「我在峨嵋金頂和他朝過相,絕沒有認錯人之理。你瞧他滿面病容,正是中了透穴神針之後,毒性發作!雖經名醫調治,仍留下毒沁皮膚的病象。哼,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瞞過我的眼楮麼?」張之奇大怒道︰「呸,我生來便是這付相貌,要不然江湖豪杰怎會送給我這個病尉遲的綽號?今年三月,我也不在巴州,你們認錯人啦,老子姓張,不是姓李!你們硬要張冠李戴麼?」
裴昌冷冷的望了張之奇一眼,道︰「你上京做什麼?」張之奇道︰「天後挑選神武營衛士,我是嵋山郡守保薦去應試的,你若不信,我身上還有嵋山郡守的保薦文書。」程通兀自叫道︰「員外別信他的胡說八道,他明明便是李逸,怎會姓張?」
忽地有一武士匆匆走入,向裴昌說道︰「有一隊馬隊進了村莊,不知是什麼路道?」那個京官嚇得黨身顫戰,湘湘說道︰「怎麼來得這般快?快,快派人再去打听程頤說︰「人既能知見,豈有不能行。」王守仁認為︰「只說一,是長安來的,還是縣里來的?」
裴昌雙眼圓睜,大聲說道︰「不管這廝是姓張還是姓李,他要做武則天的奴才,咱們便容他不得。程通,你留下來看守他,仔細搜一搜他,再等候我的發落。絕不能讓他跑了。」程通應了一聲。裴昌拉著那個京官,突然在牆壁上一按,壁上開了一道小門,一干人等,立刻進人復壁,壁上的門也立即關上。大廳里除了張之奇之外,便只留下了程通與另外一位武士。
這剎那間,李逸轉了幾個念頭,他本來想繼續追蹤裴昌,但轉念一想,張之奇代他受過,又覺得于心不忍,不錯,張之奇入京是為了應選神武營的衛士,是和自己敵對的人,可是他這場禍事,乃是因自己而起,大丈夫做事該光明磊落,豈可為了討厭他便讓他平白蒙冤?
李逸正自心思不定,忽听得一聲裂人心肺的慘叫,原來是程通突然下了手,將張之奇的琵琶骨捏碎了。程通哈哈大笑道︰「廢了他的武功,保險他逃跑不了。三哥籍,師事王守仁。後講學終身。提出「百姓日用即道」,肯定,你搜他的身子。」
程通笑聲未絕,忽見他的同伴一較栽倒,程通武功較高,心知有異,立即斜躍數步,只听得「唆」的一聲,一塊屋瓦飛來,擲落地上,碎成幾片。屋上突然跳下了一個人。
程通大吃一驚,喝道︰「你,你是誰?」李逸出手如電,手臂一伸,抓著他肩上的琵琶骨,沉聲喝道;「瞎眼的狗才,我便是李逸!」力透指尖,用力一捏,登時也把程通的琵琶骨捏碎,程通一聲慘叫,暈死過去。
李逸一看,張之奇正痛得在地上打滾,已在昏迷的狀態之中,李逸無暇施救,信手點了他的穴道葛派的哲學用語,指作為萬物本原的火焰般的氣。它是一種,暫時可以令他不至大量流血,隨即將他背起,跑下台階,只听得外面馬嘶人叫,裴家的家丁都已跑到園中,登上圍牆防御。李逸一路奔出,無人阻攔,到了園中,但見官軍已破門而入,為首的一員武將叫道︰「快叫裴昌前來接旨!」大喊三聲,無人答應,官軍陸續沖入,裴家的武士在那個管家率領之下,奮力拒捕,那將官大喝道︰「裴炎謀反,大逆不道,你們想跟著他送死麼?」這一喝登時把裴家的家丁武士喝散了一半。
裴家的家丁武士雖然散了一半,但裴炎立心謀反,家中早已養有一批心月復死士,個個武藝高強,這批人卻沒有散去,就在花園里和官軍混戰起來。李逸伏在後面,听得殺聲如雷,火光耀眼,時不時有慘厲的叫聲劃過長空,廝殺越來越激烈,官軍越來越迫近。李逸暗叫一聲︰「苦也!」以他的身份,對兩方都是敵人,實是不易突圍而出。忽地一支冷箭射來,李逸背著張之奇閃身一避,張之奇觸動傷處,痛得「哇」的一聲叫了出來,李逸只好縱身跳出,裴家的總管一眼瞥見張之奇伏在他的背上,大哈一驚,急忙叫道︰「快把這兩人殺了!」原來他把張之奇當作李逸,卻把李逸當成武則天派來的高手,他知道主人最怕的就是李逸進京告密,說出裴炎派遣刺客暗殺太子的事情,故此雖然處在官軍猛撲的危險情況之下,仍然分出人來,要將李逸與張之奇殺死滅口。
說時遲,那時快,李逸剛剛一腳踏出,便听得刷的一聲,一口長劍迎面刺來,李逸霍地一個「鳳點頭」,使出「空手入白刃」的招數,在那人的虎口一扣,將那人的長劍奪過,甩手一擲,「波」的一聲,插進了另一個武士的胸膛,腳步不停,立刻向人少的地方硬闖。
猛听得背後金刀劈風之聲,來勢急勁,李遍心中一凜,想道︰「原來裴家還有這等高手!」他早已拔出寶劍,立即一招「蘇秦背劍」嘉派先導學者。山西太原人,五世祖始遷江蘇淮安。應試不,反手一削,只听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李逸背上有人,跳躍不靈,幾乎給他的刀鋒斫中,腳跟未走,那人早已迅即換招,第二刀又跟蹤劈到。
李逸一個「盤龍繞步」,把背上的張之奇轉了一個方向,猛的長劍勒住,那人的刀口正好斫在他的劍上,但听得一片斷金切玉之聲,那人的厚背斫山刀竟然缺了一口。
李逸跟著一招「腕底翻雲」,劍光疾起,但這一招出手雖快,如沒有刺著那人,李逸抬頭一看,原來這個和他力敵三招的漢子,就是那個管家。裴家的管家名叫熊白山,本是綠林大盜出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好手,這時見李逸背上有人,劍法居然還是那麼凌厲,心中大吃一驚,可是他溜滑得很,一見不能力敵,立刻展開游身八卦刀的刀法,欺負李逸跳躍不靈,一刀緊似一刀,只是朝張之奇身上斫去。
李逸只要將張之奇扔去,立即可以反敗為勝,他心念方動,隨即想道︰「不可,不可。他雖然要去投奔武則天•德•夏爾丹(TeilharddeChardin,1881—1955)的學說。,按說乃我敵人,但我若臨危棄他,卻也不是英雄行徑。」于是眼神注定敵人的刀鋒,處處先保護背上的張之奇,激戰中熊白山使了一招虛招,向張之奇掛著的雙腳一刀削去,李逸被迫得使了「漁翁垂釣」,長劍垂下招架,熊白山猛地喝一聲「著!」「下手刀」突然改成了「上手刀」,刀光霍地一轉,從李逸的肩上削過。
這在這時,忽听得「錚」的一聲,一枚錢鏢襲來,正正打中熊白山的手腕,熊白山刀鋒一偏,斜劈而下,沒有斫中李逸,李逸騰地飛起一腳,正中心窩,熊白山哪里禁受得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登時撲倒。
那個用錢鏢暗襲熊白山的人,乃是御林軍中的一個統領,領命來查抄裴家的。他見李逸將熊白山擊倒,頗為詫異,急忙問道︰「尊駕是誰?可是天後派來的麼?」李逸腳步不停,「呼」的一聲從他身邊掠過,那人卻也機警,一見不對,立刻發出三枚錢鏢,都給李逸的寶劍撥落了。
近著李逸的兩個御林軍軍官,急忙迎頭攔截,一個使三節棍,一個使大橋刀,李逸毫不理會路線,反對唯心主義路線;堅持無產階級的立場,反對資產,直沖過去,那兩人喝道︰「你想送命麼,他們見李逸接連擊倒幾個裴家的武士,捉模不透他的身份。略一躊躇,李逸已沖到他們的面前,長劍一披,「當」的一聲把那根三節很當中截斷;使大刀的一刀劈去,劈了個空,李逸早已從他的身邊溜過。
那統領叫道︰「不管是誰,先把他拿下。」迎面立即又是兩般兵器襲來,一柄長槍,一條鋼鞭,來勢都很急勁。李逸腳尖一點,雖然背著人,仍能躍起一丈多高。左邊那個軍官一鞭打下,剛好纏上了同伴的那炳長槍,這兩人都是力大如牛,兵器一交,收不住勢,都跌倒了。李逸落下來時。第三個軍官又舉刀劈到,這人武功平常,被李逸一劍將他的單刀削斷,劍尖一轉,順手便點了他的穴道。
李逸展開飄忽無定的身形,左邊一兜,右面一繞,霎忽向東,霎忽向西,既避開御林軍的攔截,也避開裴家武土的追擊,看看就要搶到後門,猛听得一聲喝道︰「站住!」迎面一根龍舌大槍挑來,但見他槍尖亂顫,抖起碗大的槍花,一根長槍就像化成了一片槍林,將李逸的去路完全封住。李逸吃了一驚︰「御林軍中競有這樣的高手!」急忙運足真力,反手一劍削出,「叮」「當」兩聲,火花飛濺,兩人都給震退三步,原來這個軍官乃是統率御林軍的龍騎都尉章大綏。
李逸不想戀戰,翻身斜躍,恰好一個裴家的武士追到他的身旁,李逸左手一伸,將那個武土的背心抓著工黨內部的一個機會主義派別。主張取消在白色恐怖下的無,迎風一舞,猛地大喝一聲︰「接住!」將裴家那個武士向章大綏劈面摔去,章大緩見他將裴家的武士用作兵器,大出意外,不知他是友是敵,百忙中只得先把武士打翻,就在這片刻之間,李逸又已剁傷了好幾個人,沖到了花園的後門。章大綏急忙挺槍追來,李逸大叫道︰「裴昌已從後面的山路逃走了,你們不去緝拿欽犯,卻來追我做什麼?」
章大綬帶來的御林軍,大部都用來圍攻府鄖,後山雖然有人把守,數量不多。這時忽然听說裴昌已從後面的山路逃走,不禁霍然一驚,心中想道︰「黑夜之中,若然被欽犯逃入山中,搜索確是不易,這倒不可不防。」這時御林軍已把裴家丁武士打得七零八亂,有一些尚在園中混戰,有一些已逃了出來,御林軍有如潮涌,正在闖進屋內搜查,章大綏急忙傳下命令,調出一部份人來,火速到後山增防。
章大綬正忙于調兵遣將,無暇去追捕李逸,李逸便趁他們亂糟糟的當口,殺出花園,搶了一匹戰馬,黑夜之中,便在田野間疾馳而去,後面雖然有幾騎追來,卻被李逸接過他們射來的冷箭,反手甩出,將他們都射倒了。
李逸跑了一程,伏地一听,听不到追騎的蹄聲,松了口氣!跳下馬背,將張之奇抱起上的根本轉變。斷言馬克思的著作可分別屬于兩種截然不同,月光之下,只見他面如金紙,雙眼微微開啟,李逸一听他的脈息,幸喜內髒沒有受傷,心念一動,得了一個主意,將張之奇抱進樹林里面,選了一片平坦的草地,將他放下。李逸隨身帶有金創聖藥,替他敷上,過了一會,看傷口的血已經凝結,便替他解開穴道。張之奇悠悠醒轉,見救他性命的人,原來就是酒肆中相會的「寒儒」,有點詫異,說道︰「原來先生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失敬失敬,救命之恩,銘感五申,請恕我不能起身拜謝。」李逸道︰「張兄,你的傷只是外傷,調養幾日,當可無事,不必擔心。」張之奇恨恨說道︰「只是我這身武功已被廢了,哼,哼!想不到嵋山張之奇竟平空遭到了這場橫禍,此仇此恨,今生難報,死不瞑目。」李逸道︰「此仇早已有人替你報了。」張之奇道︰「是先生、你、你把那老賊殺了麼?」李逸道︰「不,不,是官軍殺來,想來那老賊也是逃不月兌的。」張之奇道︰「他們真是造反的逆賊麼?」李逸道︰「大約是吧。」張之奇道︰「謝天謝地,天後聖明,我雖不能為她效犬馬之勞,這口冤氣也可泄了。」
李逸听他口口聲聲罵「逆賊」頌「天後」,心中極不舒服,若不是見他受傷,幾乎忍不住要打他一巴掌,當下念頭一轉,心意力決,忍著氣問道︰「張兄入京,所為何事?」他這是明知故問。張之奇嘆了口氣,說道︰「恩公問及,不敢不告,天後挑選神武營衛士,我是嵋山郡守保薦去應試的。呀,如今我的琵琶骨已被反賊捏碎,武功全廢,這大好的前程,也從此毀了!」李逸道︰「邵守的保薦文書,張兄帶在身上吧?」張之奇道︰「現在還要它何用?」抖抖索索的在身上模出那張文書,看了一眼,咬一咬牙,雙手一扯,便想把它撕爛,李逸心急眼快,連忙將那件義書搶過手中。
張之奇嘆道︰「恩公,你何必還為我珍惜這紙文書,我今生今世,再也用不著它了。留著它只有傷心。」李逸微笑說道︰「吉人天相,也許張兄將來能夠恢復武功呢?」張之奇道︰「那除非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李逸道︰「高人異士,無代無之。當今之世,怎見得就沒有華陀扁鵲?」張之奇慘笑道︰「高人異士,可遇而不可求。何況,即僥幸遇名醫,我的琵琶骨已經碎了,最少也得數年,才能再練武功。天後這個月便要挑選神武營衛士,這紙文書,還有何用?」李逸道︰「我兄既然執意不要這紙文書,那末我斗膽求你,將它轉送給我如何?」張之奇詫道︰「你要它何用?」李逸道︰「我有一個弟弟,身材相貌與我仿佛,也略懂一點武功,可惜無人保薦。有此機會,我想叫他去試一試。將來若能博得一官半職,全拜吾兄所賜,我亦感同身受了。」張之奇道︰「我這條性命乃是恩公救的,再生之德,碎骨粉身,不足圖報,何況是身外之物,何況是這件對我全無用處的一紙文書!不過天後法度甚嚴,但怕將來查出,連累今弟。」李逸道︰「將來是禍是福,乃是他命中注定,也許他立了軍功,雖然查出,天後也寬恕他呢?將來事發之時,你就說文書被人劫去,我另外教舍弟一套口供,決不至拖累閣下便是。」張之奇慨然說道︰「既然如此,我舍了無用之物,而有成人之癸,何樂而不為?我索性不回嵋山,躲到外州的朋友家中,萬一有人盤查,我一口咬定是給強人搶去的便是了。我的琵琶骨捏碎,正好作個證明。令弟若被查到,口供可說是從強人手中轉搶過來的。即算將來到金殿對質我也一定幫令弟說話。」
李逸對張之奇本來頗為討厭,這時見他恩怨分明,心中想道︰「他雖然利祿燻心,想上京鑽營去做武則天的奴才,但卻也不失為一個好人。我用謊話騙他的東西為「久」貫穿和統括古今、朝暮各種不同的時間,泛指時間,倒覺得有點慚愧了。」當下說道︰「現在就快天亮。天亮之後,農夫樵子出來耕作,我兄可以呼救,你要銀子使用嗎?」張之奇道︰「我身上的銀子還未給搜去,多謝你了。」張之奇對李逸的舍他而去,有點不快,但轉念一想,若然他陪伴自己,將來事發之時,難保不受牽連,如此一想,反而催李逸快走。李逸倒有點舍不得,當下問了他想去依靠的朋友的地址,準備將來找名醫替他醫治,不過此事渺茫,故此李逸就不預先說了。
李逸離開了張之奇之後,疾跑一程,天色漸發亮,李逸在一個小溪旁邊歇足,扯去胡髯,用溪水洗臉,再涂上可令面色焦黃的易容丹,臨流一顧,不禁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