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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柔情淚 第二十章 花招

當夜,劉瑾在內行廠里接獲兩份報告︰一份是內行廠總教習項剛呈的,一份是東西兩廠總教習花三郎呈的。

報告的內容,只有劉瑾一個人知道,他一看完兩份報告,臉上變了色,人也慌了神,急急忙忙坐著他那頂八抬大轎,帶著一十六名內行廠大檔頭,匆匆忙忙的趕到了霸王府。

今夜的霸王府不比往昔,沒有開中門迎接,門前冷冷清清的,因為守門值夜的,只有魯俊一個人。

門口下轎,劉瑾一把就抓住了魯俊︰「項剛呢?」

魯俊道︰「九千歲,您接到報告了?」

「廢話,沒接到報告我會趕來?!」

「這不就結了嗎?您既然接到了報告,還問我們爺在哪兒,這會兒當然是正躺在床上嘛!」

魯俊說話也夠沖的,當然了,現在心情不好嘛!劉瑾既對項霸王讓上三分,對他這幾個愛逾兄弟的貼身護衛,當然也得讓上幾分。

所以劉瑾沒在意︰「那還傻站在這兒干什麼?還不給我帶路?!」

魯俊沒吭聲,扭頭就走。

項剛的臥房,劉瑾還能不知道,當然帶路只是個排場,三腳兩步,來到了項剛的臥房外,魯俊扯著喉嚨就喊︰「爺,九千歲看您來了。」

劉瑾還真急,沒等魯俊上前,自己過去掀起簾子就進去了。

一看項剛的臥房,劉瑾嚇了一大跳,項剛整個人都變了樣,人躺在床上,半閉著眼,氣若游絲,一張臉蠟黃蠟黃的,眼眶子不但黑了,也都塌了。

劉瑾嚇得硬是沒敢馬上往前去,怔了一會兒神,才緩步走過去,輕聲道︰「項剛,項剛!」

項霸王睜了睜眼,一雙環目色采黯淡,一點兒神都沒有了,只睜那麼一半,又半閉了。

劉瑾著急地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什麼病?!這麼磨人!」

魯俊在一旁道︰「九千歲,這不是病!」

劉瑾一怔︰「不是病?那是」

魯俊輕聲道︰「我們爺是練功夫練岔了氣。」

「練功夫練岔了氣了?」

「這是輕的,重的叫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劉瑾听說過,嚇得叫了一聲道︰「啊喲,那可怎麼辦?!」

「唉!什麼事都趕巧了,花總教習也不小心中了毒躺下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

「我們爺這毛病不是一般大夫能治的,就是把御醫請來都不行,花總教習內功精絕深厚,只有他能治我們爺!」

「呃!他能治?」

「是啊,現在不行,得先把花總教習治好才行。」

「啊!那怎麼治呀?」

「這您就要當面去問花總教習了。」

「呃?花三郎他還能說話呀?!」

「能啊,要不然我怎麼說讓您當面問他呢!」

「他人呢?住哪兒?」

「就在我們府里,您請跟我來。」

這回魯俊自動張羅帶路了,當然-,劉瑾已經人彀了嘛!

三拐兩拐,魯俊把劉瑾帶到了客房,依著葫蘆畫瓢,魯俊又是那麼一聲︰「花爺,九千歲看您來了。」

劉瑾進了客房,又嚇了一跳。

花三郎盤坐在床上,兩眼微閉,一張臉白得象紙,沒有一點兒血色,渾身上下汗如雨下,還在冒熱氣,跟整個人坐在蒸籠里似的。

劉瑾沒見過這個,當時就看怔住了。

魯俊走上前去︰「花爺,花爺。」

花三郎微睜兩眼。

魯俊忙道︰「九千歲看您來了。」

花三郎眼一閉,長長一口氣吁出,轉眼間,熱氣沒了,汗也沒了,緩緩又睜開了眼,望向劉瑾︰「九千歲,恕卑職不能下床見禮。」

劉瑾象沒听見。

魯俊道︰「九千歲,花爺跟您說話呢!」

「唔!」劉瑾定過了神︰「說什麼呀?」

「花爺說,不能下床給您見禮,請您恕個罪。」

「不用,不用。」劉瑾一雙肥手連搖︰「都到了這時候了,還講究這個。花三郎你又是怎麼了?」

花三郎還沒來得及說話。

劉瑾自己又接上了︰「听魯俊說,怎麼你中了毒?」

「是的。」

「中的是什麼毒哇?哪兒中的?」

「卑職曾經擊斃過兩個神秘人物,沒想到他們渾身是毒,當時沒覺得怎麼樣,直到今天才發作。」

「哎喲,這武林中的鬼門道,可真嚇人哪,你這當怎麼治呀?」

「卑職這毒不用找別人來治。」

「什麼意思?你自己能治!」

「卑職剛才就是在運功逼毒,象這樣,恐怕得個三五天才能把毒完全逼出體外。」

「得三五天哪?不知項剛能不能等上三五天。」

「九千歲去看過項爺了。」

「去過了,我剛從他那兒來。」

「項總教習的毛病卑職清楚,卑職恨不得馬上就治好他,可是卑職現在不要緊,項總教習的毛病,十天半月不會有什麼變化的。」

「真的!」

「這麼重大的事,卑職怎麼敢欺蒙九千歲。」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真不是時候,正在這節骨眼兒上,項總教習跟卑職,至少要有一個能完好無恙,能執行您交付的任務,可是偏偏這時候,項總教習跟卑職都躺下了。」

「不要緊,等你們好了再說,萬一有什麼事,我派人代替你們倆,好象這一陣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多謝九千歲!」

「不必老在嘴上說謝,多給我賣點兒力就行了,你們倆趕緊好好治吧!我走了。」

劉瑾走了。

劉瑾來去匆匆,不象是探病。

就算是來去匆匆,換個人求都求不到,要是換個人,劉瑾能夠親臨探望,那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比受皇上寵眷,還榮幸幾分呢!

劉瑾走了,花三郎上項剛屋去找項剛去了。項剛已經坐起來了,兩個人互望而笑︰「兄弟,你這一手真行,他就是將他御醫請來都不行,我的毛病得你治,你的毛病得自己治,看情形,該怎麼辦,都掌握在咱們自己手里了。」

四個護衛都出現了,送酒菜來了。

第二天一早,內行廠里亂了,誰都知道,東廠的大檔頭死了四個,全都是被人用重手法擊斃的,可是誰都不敢驚動劉瑾。

因為劉瑾還在睡覺,沒起床。

劉瑾本不必住在內行廠里的,可是他知道了自己造過多少罪,作過多少孽,他認為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內行廠安全。

一直到快晌午,劉瑾才懶洋洋的起了床,外頭的人把情形一報,劉瑾的睡意全沒了,他倒沒打算驚動項剛跟花三郎,或許他知道這兩位現在根本不能動用,于是他悄悄地下了一道手令,給誰?不知道。

但是玲瓏知道,如今的玲瓏雖不再是秋萍公主,可卻替劉瑾掌管著印信,其受寵的程度,是可想而知了。

晌午過後,花三郎一個人悄悄的出了霸王府,頭上特別戴了一頂大帽,當然不是為遮陽。

他本來是打算先往天橋走的,可是一出胡同口,就有人找他聯絡了。

是個在胡同口擺水果攤兒的漢子,不是以前那個小七,那漢子只說了一句︰「花爺,等了大半天了,蒲八老那兒,幾位都候著您呢!」

花三郎以為是有消息了,謝了一聲,加快步履就走了。

到了蒲天義那兒,果然蒲天義、羅英、文中奇,還有久沒見面的金如海都在。

雙方打過招呼,蒲天義頭一句就說︰「三少,昨兒晚上送二少夫人的那個弟兄,到現在還沒回來。」

花三郎一怔。

羅英接著道︰「想請您打听一下,是不是落進了鷹爪手里。」

花三郎定定神,一搖頭道︰「不必打听,沒有,要是有,我一定會知道。」

文中奇站了起來︰「那是出了別的事,誰知道他是從哪兒送二少夫人走的?」

羅英道,「咱們知道的那條老路。」

蒲天義道︰「咱們順著路看看去。」

花三郎道︰「我也去。」

人家為他偏勞出了事,他不能坐視不顧,當然,他也擔心他那位二嫂。

一共去了四個人,羅英、蒲天義、花三郎,還有蒲天義旗下的一個弟兄。

順著那條路走,一直到那處草叢。

看了看草叢里的痕跡,羅英道︰「鐵柵取下來了,應該是已經出去了。」

花三郎心里暗一松。

蒲天義道︰「二少夫人出去了,他跟出去干什麼?」

羅英道︰「該是臨時有什麼事,跟著二少夫人出去了。」

幾聲狗吠聲咆哮傳了過來,轉眼一看,只見十丈外亂墳崗上,兩條野狗低著頭,似在爭吃什麼。

那名弟兄道︰「該死的畜生,人都死了還不讓安寧。」

隨手拾起塊石頭扔了過去。

野狗夾著尾巴跑了。

花三郎抬手攔住了那名弟兄︰「不對,羅老、蒲老,咱們過去看看。」

四個人走了過去,當然看見了血跡,血跡已經變黑了。

羅英皺眉道︰「這地方怎麼會有鮮血!」

要說是狗挖開的新墳,又沒見哪座新墳有破損。

那是剛才那兩條野狗,從別處叼來了什麼。

接著,那名弟兄發現了地上的字跡︰「地上有字!」

花三郎、羅英、蒲天義忙低頭看,看見了,字跡大都讓野狗紿踩亂了,可是依稀還能認出一些。

羅英邊看邊念︰「二少夫……劫,弟……死……丈外巨……」

蒲天義道︰「什麼意思?!」

花三郎臉上變了色︰「恐怕是二嫂遭劫,弟子死。接下來的,恐怕說的是多少丈外的巨大什麼。」

抬眼一看,別無什麼巨大東西,只有三丈外那座巨冢。

四人互望,羅英道︰「二少夫人被劫持了。」

蒲天義道︰「這是小六臨死前寫下來的。」

「尸首呢?」四個人心里問。

野狗?

不可能!因為地上連塊布條兒都沒有。

那麼,三丈外那座巨冢。

四個人不約而同,騰身掠了過去。

巨冢就在眼前,墓碑上的字跡,模糊了,看不出是誰寫的,也看不出是哪一朝哪一代,何年何月營造的。

巨冢怎麼樣?

繞行一圈,看不出什麼來。

又回到了巨冢之前,花三郎看出來了,墓碑前草有些偃倒,倒的方向指向巨冢,墓碑後石鋪的地上,有一道淺淺的黑痕,及冢緣而止,恐怕那是血跡。

花三郎道︰「這座巨冢,有洞可以進去。」

羅英道︰「我也看出來了,不知道什麼地方可以移動。」

蒲天義道︰「有機關消息控制。」

花三郎道︰「不一定,石塊嵌得好的話,沒有機關消息,也能滑動。」

那名弟兄推起了石碑。

石碑不動。

花三郎道︰「換個方向試試。」

蒲天義伸手換方向推。

石碑突然移動。

巨冢上現出一個不到半人高的洞。

洞里,頭一眼看見的,是具尸首,正是昨夜那英武年輕漢子。

羅英忙上前拉出,四個人一看,花三郎目閃寒芒︰「羅老,只怕找對地方找對了主兒了。」

「三少的意思是」

「陰惡狠毒的‘掏心鬼爪’,‘勾漏雙煞’獨門功力。」

「‘勾漏雙煞’,肖家的」

「我就是這意思,諸位候我片刻。」

花三郎矮身鑽進了洞,冢里是空的,一道石梯下通,下頭黑乎乎的。

有人跟了下來,一看是羅英,羅英道︰「我跟下來見識見識。」

見識是假,不能讓花三郎一個人涉險是真的。

花三郎不好攔他,兩個人順石梯下行,竟一直走了二十多丈。

底下更黑,但難不倒華家三少爺跟內外雙修的老江湖羅英。

依稀看出,眼前是個方形石室,中間有個石幾,上面停放一具石棺。

別的再也沒什麼了。

花三郎經驗、歷練兩夠。

羅英也是個老江湖。

兩個人不躁進,屏息凝神,竭盡目力把石室掃視一匝。

看不出什麼來,也沒有什麼可疑事物。

羅英不愧是老江湖,他不叫花三郎,只用胳膊肘踫踫花三郎,然後向著停放在石幾上的那具石棺努了努嘴。

花三郎明白,緩步靠近。

羅英緊挨身旁。

兩個人凝目打量石棺,只見石棺型式頗古,兩邊還雕有花紋,依稀可以看出,那些花紋是些人車馬組成的儀仗隊伍。

石棺的兩頭,各刻著一幅圓型的圖案,是什麼?一時就看不出來了。

兩個人繞著石棺轉了一圈,看出石棺的蓋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縫隙,也看不出石棺蓋上有抓模過的痕跡。

花三郎跟羅英交換了一瞥,然後兩個人隔著石棺對立,花三郎上前一步,逼近石棺,羅英則暗運功力,蓄勢待發。

花三郎功凝雙臂,暗暗一聲︰「如果石棺里有人,還請恕我瀆冒!」雙手搭上石棺蓋,猛往起一掀。

石棺蓋掀開了,石棺里毫沒有動靜。

羅英急跨步上前,一看之下,他跟花三郎一樣,都為之一怔。

敢情是具空棺,里頭干干淨淨的。

定了定神,花三郎將石棺蓋輕輕擱置一旁。

羅英靠了過來,低聲道︰「三少!」

花三郎道︰「羅老,只有兩種可能,巨冢之下,到此為止,沒有通路,要不然就是有通路,不容易找出來,而後者的可能性為大。」

羅英道︰「我也這麼想,有這麼個不為人知的好地方,他們絕不會只用來藏一具尸體。」

花三郎道︰「我就是這意思!」

「那麼咱們」

「找找看,反正出不了這間石室。」

「對!」

兩個人分開來找,一個由左往右,一個由右往左,石壁上仔細觀察撫模。

石壁並不光滑,有點粗糙,是用普通的青石砌建的。

一塊塊的石塊間,有縫隙,但都抹死了。

兩個人在中間踫了頭,誰都沒能發現什麼。

花三郎道︰「照情形看來,一定另有秘密通道,只是恐怕跟上面的墓碑道理一樣,模不到竅門,只怕是難以找出通道的門戶來!」

羅英道︰「要不是因為二少夫人被他們擄了去,咱們還可以耐著性子慢慢的找個仔細,可是現在」

「羅老,我比你還急,可是急並沒有用。」

「那您說咱們該怎麼辦呢?!」

花三郎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他沉吟未語。

就在這時候,蒲天義下來了,先是一怔,繼而問道︰「有什麼發現沒有?」

羅英搖搖頭︰「沒有。」

蒲天義道︰「三哥方面送信兒來了,只怕是三少交代留意的,有了動靜。」

花三郎、羅英為之精神一振,羅英忙望花三郎。

花三郎道︰「恐怕這兒只好暫時擱置了。」

羅英道︰「可是二少夫人」

「我不能為了她在這兒耗時間,再說只要另一面有斬獲,照樣能救她,咱們走吧!」

花三郎蓋上石棺蓋,把石棺恢復了原狀,當先踏上了石梯。

出了巨冢,花三郎道︰「蒲老,齊老有沒有說,是什麼樣的動靜?」

「我三哥沒明說,只說象是有動靜,請三少盡快趕去看一看。」

「好吧,咱們這就走,這位弟兄臨死留字,示下線索,至為難得,我建議貴會主厚葬。」

羅英道︰「這個您放心,我們會辦的,只是這兒要不要留人?」

「要留人必得高手,否則一旦讓他們發現,就是白送性命。」

羅英沉吟一下道︰「既然發現了這麼個地方,就不能沒人監視,這樣吧!八哥帶三少上三哥那兒去,我留在這兒守一陣,晚半晌再找人來替換我。」

蒲天義道︰「老九,你怎麼能留在這兒?」

「那怎麼辦!我不留在這兒,誰留在這兒?眼前有人嗎?把你留在這兒還不是一樣?」

「這倒也是,那你留這兒就留這兒吧!」

花三郎好生不安,道︰「羅老,不行,這兒不要留人監視了。」

「三少,既然發現了這麼一個要緊的地方,怎麼能不留人監視?您就別見外了,我們這麼做並不全是為了您,我們是為那更大的目標,您就快去吧!三哥等著您呢!去遲了恐怕事情會有變化!」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偏勞羅老了,還請小心!」

蒲天義道︰「那我們走了,天一擦黑兒,自會有人來替換你。」

花三郎跟蒲天義走了。

英武年輕漢子的尸體,由同來的那名弟兄背著,上半身用衣裳緊裹著,倒也難看出什麼來。

到了地點,蒲天義交代那名弟兄先回來,他陪著花三郎去見齊振北了。

齊振北不在他住的地方,一路上都有人聯絡,照著聯絡,花三郎跟蒲天義很容易地找到了齊振北。

齊振北坐在一家茶館里,面向外,對街是家酒館,看齊振北,一壺香片喝得正悠閑。

花三郎跟蒲天義就在齊振北桌上坐下,又添了一壺龍井,兩個茶杯。

這家茶館很講究,其實京里的人喝茶是習慣,無不講究,茶壺茶杯都燙好,茶沏上燜好了才送上桌的,讓你上桌就能倒出來喝。

倒了兩杯茶,喝了一口,花三郎才問︰「齊老,就對街?」

齊振北藉著喝茶微一點頭︰「對,就在那家酒館里!」

酒館招牌「太白居」,看樣子生意不錯,進出的人蠻多。

蒲天義道︰「門口歇挑兒,是小駱駝?」

「對!」

花三郎看見了,對街酒館門口,歇著個挑挑兒賣豆腐腦兒的,年輕輕個漢子,上身穿件小褂兒沒袖子,露著兩條黑壯的胳膊。

「小駱駝?」

花三郎忍不住問了一句。

齊振北道︰「這小子頂能吃苦耐勞,所以給他起這個外號。」

花三郎「呃」了一聲。

蒲天義道︰「三哥,是怎麼個情形?」

「剛進去兩個人,別的倒沒什麼,只是眼珠子發綠,臉色蒼白不帶一點血色,走路象飄,一點聲響都沒有。」

花三郎道︰「可知道是哪兒來的?」

「不知道,反正就這麼來了,兩個人陰森冰冷,絕不多說一句話。」

花三郎沒說話。

齊振北又道︰「您听說過沒有,三少,吃過人肉的人,眼珠子就會發綠。」

「是有這麼一說,不過練有詭異功力的,也可能這樣。」

「還有他倆蒼白沒血色,要不是練有什麼詭異功力,就是老不見天日,不曬太陽。」

蒲天義道︰「咱們在京里多年,沒見過這種奇特人物。」

「所以我請三少來看一看。」

蒲天義道︰「趁這機會,我把我那邊出的事告訴三哥一下」

他把華二少夫人被擄失蹤,弟兄被害,以及發現巨冢秘密的經過,告訴了齊振北。

齊振北听得臉色連變,蒲天義剛把話說完,他立即沉聲道︰「有這種事,你們是怎麼搞的,護送二少夫人也不派個干練一點的。」

蒲天義道︰「誰知道會出這種事啊!」

齊振北還待再說。

花三郎道︰「齊老,您就別怪了,要怪只能怪華家給貴會添了麻煩,至于那位弟兄,不但是干練,而且盡責,臨死前還留下字跡,寫下線索,換個人誰能做得到?!」

齊振北道︰「不管怎麼說,二少夫人是從本會手里被人劫擄的,說什麼本會也應該負責把二少夫人救回來。」

花三郎道︰「齊老要是這麼說的話,我以後就不敢再偏勞貴會了!」

「三少,出了這麼大的事,難道您就讓我們袖手旁觀不成?」

「不!我一個人能力有限,當然還需要貴會多方鼎助。」

「只要您這麼說,那就行。」

花三郎道︰「齊老,那兩個人進去多久了?」

「總有一盞熱茶工夫了。」

「我過去看看去!」

花三郎站起身,出茶館走了過去。

剛進酒館門口,小駱駝一哈腰,忽笑說道︰「這位爺,來碗豆腐腦吧?」

「好。」花三郎停了步。

小駱駝趕緊盛了一碗,特意多加了些糖水,雙手遞過來的時候,低聲道︰「就是角落里那兩個,很好認。」

花三郎一口氣喝下一碗豆腐腦兒,把碗遞回,扔下錢轉身就進了酒館。

進酒館他可沒馬上往角落里去,等伙計把他帶到座頭上,點過了酒菜,他才裝作不經意的投過去一瞥。

以花三郎的銳利目光,一瞥也就夠了。

誠如齊振北所說的,眼珠子發綠,膚色白得不帶一點兒血色,臉上冰冷陰森,沒有一點兒表情。

兩個人穿的衣裳也一樣,都是一身的黑衣。

花三郎看出來了,膚色蒼白,不是練有什麼詭異功力,而是因為長久不見天日。

那麼發綠的眼珠子,是不是因為吃了人肉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長久不見天日?什麼人長久不見天日?為什麼長久不見天日?

花三郎心里一跳,他想到了那座巨冢,接著他心里又一動,他又想好了對策。

伙計送來了酒菜,花三郎自斟自飲,邊吃邊喝,邊留意那兩個的動靜。

豈料,那兩個沒有動靜,跟一般酒客沒兩樣,好象是專為吃喝而來。

這兩個是不是就是劉瑾秘密訓練的一幫密探里的呢?

如果是,跟那座巨冢扯得上關連,事情就大了。

如果不是,那麼就在大公主采取行動的當天早上,京城里就出現了這麼兩個,豈不是趕得太巧了?

花三郎是想等他們吃完喝完走了,再跟出去,盯上一段,看個究竟。

哪知道那倆個還真慢真磨,細品細嘗,居然耗上了。

恐怕,沉不住氣的還是他倆。又過了一會兒,他倆突然低聲交談了一句,抬手召來伙計算了帳走了。

花三郎沒等算帳,丟下一塊碎銀就跟了出去。

有人比他先行動,小駱駝已經挑著挑兒,一路吆喝在前頭跟上。

不能讓小駱駝涉險。

花三郎趕在挑兒前頭,背著手向小駱駝搖了搖。

小駱駝不但頂能吃苦耐勞,還挺機靈,馬上就吆喝著拐了彎兒。

前頭那倆,似乎是知道有人跟了,專找僻靜小胡同鑽。

花三郎不在乎,依然在後頭跟他的。

東彎西拐,進了一條死胡同,前頭那倆,變成了一個,面向這邊,一對發綠的眼珠子直盯著花三郎。

錯非是花三郎,換個人心里還真發毛。

花三郎知道,另一個一定繞到他後頭去了。

齊振北說,這兩個走路象在飄,不帶一點聲響,事實上,如今那另一個出現在花三郎身後,就沒能瞞過花三郎。

那另一個出現在花三郎身後的時候,在死胡同底,面對著花三郎的那一個說了話,話聲跟他臉上一樣,不帶一點感情︰「你來了?」

花三郎道︰「我來了。」

「我們知道你會來的。」

這句話聲方落,花三郎覺出,身後一只手,帶著陰冷的寒氣,已經遞到了他肩頭。

容得那手沾衣,他突然側身跨步,那只手落了空;那另一個,也擦著他的身子沖了過去。

花三郎只伸手揪了下那一個的後領,然後說︰「為試試你們手底下有多少,所以我放棄這個可以輕易打倒的機會。」

真的,如果花三郎在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出手襲擊,十成十,這一個非趴下去不可。

擦身而過的那個霍然旋身,臉色白里泛青。

如今,是兩對發綠的跟珠子瞪著花三郎了。

花三郎不在乎,就是它能噴出綠火來,花三郎也不在乎,微一笑道︰「最近京里三廠高手連番被害,你們實在不應該現身。」

花三郎的意思是說,正愁找不著你們呢,你們實在不應露頭。

這是花三郎剛才在酒館里想好的對策,硬把他們當凶嫌。

但是,可能這兩個把話擰了。

那原在胡同底的一個說︰「我們這些人,不比三廠的高手。」

他們把花三郎當做了凶嫌。也就是,他們承認是什麼樣的人物了。

花三郎等的就是這個。

花三郎心頭狂跳,表面上不動聲色,來個裝糊涂,听不懂,抬手一指擦身而過的那個︰「就象他,這種身手也敢犯我三廠?」

那兩個俱都一怔,原在胡同底那個忙道︰「你是三廠的人?」

花三郎道︰「你們才知道哇。」

「你弄錯了」

「我弄錯什麼了?」

「我們倆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麼你們堵我干什麼。」

「我們以為你是犯三廠那幫人里的一個。」

「呃!我是不是,關你們什麼事?」

「我們也是官府的人。」

「那個衙門的。」

「你不必問」

「誰說的,你這是跟誰說話,三廠現在京里辦案,哪一個衙門敢插手。」

「可是這件案子,你們三廠辦不了。」

「這又是誰說的。」

「不用誰說,三廠高手連番被害,你們破不了案是實情!」

「以前是一直沒破案,可是現在馬上就要破案了。」

「呃,是麼?」

「當然,我已經找到兩個可能是凶嫌的人。」

兩雙眼楮,綠芒暴閃︰「你我已經告訴你,我們是官府的人。」

「我也問過,你們是哪個衙門的了。」

「五城兵馬司的。」

「大膽,五城兵馬司膽敢插手三廠辦案,姓王的他有多大前程。」

「這你找我們大人說話去。」

「可以,不過我得先向你們倆要點證據,拿來。」

花三郎向他倆伸出了手。

「你要什麼?」

「證明你們的身份給我看。」

「我們是秘密行動,不帶身份證明。」

花三郎冷笑道︰「三廠之中,是有些庸才,要不然他們不會一個連一個的被害,可是你們要是把所有三廠的人都當庸才,那你們就錯了。」

「你什麼意思?」

「冒充官府中人,罪加一等。」

兩對發綠的眼珠子互望。一個說︰「單憑唇舌,是說不清了。」

另一個說︰「把他弄回去,看上頭怎麼處置。」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同時行動,離地半尺,這時候才真的象飄,鬼魅似的撲向花三郎。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這兩個的身手不但詭異,而且是比一般三廠高手為高,也足見劉瑾秘密訓練他們,花費了多大的心血。

奈何,他們兩個人踫見的是花三郎,東西兩廠的總教習,華家的三少爺華劍英。

花三郎側身滑步,單掌疾送,砰然一聲,先撂倒了一個。

他們兩個把花三郎引進了這個死胡同,還真幫了花三郎的忙。

另一個沒處跑,騰身拔起,想從屋面月兌身。

花三郎也跟著升了空,而且比他快,後發先到,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腳脖子。

他心恐發了狠,另一只腳照花三郎頭上便踹。

可惜,他踹進了花三郎另一只手里。

花三郎兩手往下一頓,他兩條腿月兌了臼,花三郎落地把他放下,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花三郎抬手又一指點下,他連眼也閉上了。

就在這時候

「豆腐腦兒。」

一聲吆喝傳了過來。

花三郎剛為之一怔。

小駱駝挑著挑兒出現了。

花三郎搖搖頭道︰「兄弟,你真行。」

小駱駝一咧嘴︰「行的不是我,賣豆腐腦兒,我只能對付軟的,象舉手投足間就收拾了這兩個扎手硬貨,我沒那能耐。」

花三郎道︰「兄弟,能不能給我兩個大口袋,順便給雇輛車。」

小駱駝笑笑沒說話。

一陣徐徐蹄聲,跟轆轆輪聲傳進耳中。

花三郎又一怔︰「誰?」

小駱駝道︰「我們三爺跟八爺。」

說著話,一輛單套馬車停在了胡同口。

車轅上跳下齊振北跟蒲天義,一人手里提個大口袋,齊振北道︰「馬車進不來,裝進去扛上車吧!」

花三郎道︰「我算是服了兩位了。」

齊振北道︰「三少夸獎,您既然盯上了這倆,這倆準跑不掉,撂倒了一對,您只得用口袋裝車拉回霸王府去嘛!這誰都想得到。」

花三郎沒再說什麼,把那兩個裝進口袋扛上了車。

蒲天義道︰「車交給您了,完事以後派個人趕回前門大街張記騾馬大車行就行了,車錢給過了。」

花三郎謝了一聲,跳上車轅道︰「別忘了羅老那邊有動靜盡快通知我一聲。」

揮起一鞭,趕著車走了。

望著馬車不見,齊振北臉色轉趨凝重︰「東城根兒的事兒,稟報姑娘了沒有?」

蒲天義道︰「還沒有。」

齊振北雙眉一聳︰「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稟報姑娘,咱倆見姑娘去,小駱駝,通知各旗,隨時馳援九爺。」

「是!」

小駱駝恭謹答應。

齊振北、蒲天義並肩走了,腳下飛快。

南宮玉的小樓上。

南宮玉居中坐著,兩個巧婢侍立身後。

左邊,坐的是老車把式。

右邊,坐的是齊振北、蒲天義。

齊振北想必是剛把稟報的稟報完,只見南宮玉的臉色變了,美目中閃現了兩道逼人的寒光︰「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蒲天義離座躬身︰「回姑娘,到今天早上才知道,可巧華三少又跟去查看究竟,所以就耽誤了。」

南宮玉道︰「華二少夫人是在咱們護送下出的事,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咱們怎麼對得起華家。」

老車把式道︰「姑娘,連華家二少夫人都應付不了的,咱們的弟兄能有什麼辦法?咱們那名弟兄,不也犧牲了嗎?而且留下了字跡,盡到了他的責任。」

「老爹,話不能這麼說,咱們既然派出人去送人家,就算是咱們‘鐵血除奸會’都犧牲,也不應該讓人家出一點差錯。」

老車把式道︰「您的意思我懂,您的心情我也能體會,但是事已至今,怪誰還有什麼用?」

南宮玉凝目望蒲天義,美目中的寒芒已然收斂得不見了︰「八叔請坐。」

蒲天義額頭上都現了冷汗,聞言頭一低道︰「謝姑娘!」

他坐了下去。

「八叔,那座冢是誰家的,一點也看不出嗎?」

「是的,姑娘,墓碑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了。」

「這麼說,是什麼年代營建的,也不知道了?」

「是的,姑娘。」

「老爹,看看誰在東城人頭熟,打听一下那座巨冢是誰家的,如今還有沒有人了,上燈以前我就要听回話,然後再來安排。」

「是!」

老車把式站起身出了小樓。

齊振北道︰「姑娘,華三少那方面已經擒住了兩個,依我看,恐怕是八九不離十,如果他那方面有了頭緒」

「他那方面有頭緒,是他那方面的,不管怎麼說,人是從咱們手里被擄走的,咱們總得給人家交代。」

「是!」

「厚葬那名弟兄,如果他家里還有人,撫恤更要從優。」

「是!」

南宮玉小樓上的這檔子事是結束了。

但是在霸王府的這檔事,卻是剛開始。

開始的地方,就在霸王府的後廳里。

四護衛派出去了兩個,一在前門,一在後門,準備應付些不速之客,留在後廳听候差遣的,是魯俊跟蓋明。

項霸王跟花三郎都站著。

那兩個肌膚蒼白,眼珠子發綠,穿一身黑的,就躺在地上,魯俊跟蓋明站在那兩個身邊。

這兒不是刑房,也沒有刑具,不過以花三郎、項霸王、魯俊、蓋明這四個人就夠了。

膽小一點的,只看見這四位的氣勢,不用動什麼刑,就會把該招的全招了。

花三郎上前腳尖兩挑,兩個黑衣人全醒了,入目眼前,臉上變色,騰身就往起躍。

魯俊、蓋明都夠快,後頭伸手,兩支鐵掌按上了他們的肩頭,魯俊道︰「別緊張,別激動,矮一點說話。」

兩個黑衣人似乎想往後出手。

魯俊、蓋明鋼筋般五指各一緊。

左邊黑衣人叫道︰「我們也是官府的!」

項剛濃眉一軒,環目一瞪,沉聲道︰「什麼官府的,到了這兒也得給我跪下。」

項霸王的威態嚇人,那兩個不自覺地腿軟了,膝蓋剛沾地,右邊一名冷聲道︰「咱們這場官司有的打的了。」

項剛抬手一指,指頭差點都點上右邊黑衣人的鼻子︰「少跟我來這一套,大小官司我都跟你們打,就是進宮里去,我也會跟你們跑一趟。」

花三郎道︰「項爺,為什麼不听听,咱們得跟誰打官司?」

「我這位老弟的話,你們听見了,說。」

兩個黑衣人,突然綠跟珠發直︰「項爺?你是」

花三郎道︰「內行廠總教習,項霸王。」

兩個黑衣人臉色一變︰「你呢?」

「比項爺差一點,東西兩廠總教習,花三郎。」

兩個黑衣人臉色又一變︰「此地是」

「項爺的霸王府!」

左邊黑衣人叫道︰「你們倆不是」

倏然住口不言。

花三郎目光一凝道︰「我們兩個怎麼了?」

兩個黑衣人沒說話。

花三郎緊逼不放︰「我們兩個一個練功岔了氣,一個中了毒,都不能行動,是不是?」

左邊黑衣人道︰「我們沒這麼說。」

花三郎笑笑望項剛︰「項爺,難怪三廠高手連連被害,這幫叛黨對咱們模得好清楚啊!」

兩個黑衣人居然沒說話。

花三郎向著項剛一施眼色道︰「項爺,不否認就是承認了,這幫人罪無可赦,我看您就下令處置了吧!」

右邊黑衣人忙道︰「下令處置?我們是五城兵馬司,怎麼說你們也得會知我們大人!」

項剛怒聲道︰「你們還」

花三郎抬手一攔道︰「項爺,他們既承認是五城兵馬司的,那就是五城兵馬司里的叛徒,王如俊雖不敢拿咱們怎麼樣,護短總是難免,要讓他一嚷嚷開來,驚動了別的衙門,咱們再想處置他們,可就不容易了。」

項剛不愧粗中有細,道︰「倒也是,那你看該怎麼辦?」

花三郎道︰「咱們給他們來個神不知,鬼不覺,或者找個地方挖個坑秘密活埋,或者給三廠的弟兄,一人一刀剮了他們,等剩副骨頭架子之後,一把火燒他個干干淨淨,這樣包管誰也不知道,王如俊就是想問他倆的下落,都不好公開問。」

花三郎說來輕松,就算那兩個吃過人肉,如今一听可也嚇破了膽,不但眼珠子發綠,連臉都綠了。

項剛那里剛一點頭︰「對,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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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邊黑衣人忙叫道︰「你們不能,我們是九千歲的人。」

花三郎「哈哈」地一笑道︰「又成了九千歲的人了,爬得可真快啊?!說不定過一會兒就成了這里的人了!」

右邊黑衣人叫道︰「真的,我們是九千歲的人。」

項剛一個嘴巴子怞了過去,打得右邊黑衣人唇破血出,恐怕牙也要掉幾顆︰「你們究竟是干什麼的,給我說實話!」

右邊黑衣人半邊臉腫得老高,張嘴困難,似乎不便說話了。

左邊黑衣人忙道︰「真的,這回是真的,我們是九千歲的人。」

項剛一指花三郎道︰「九千歲的人,九千歲除了三廠沒別人,東西兩廠,我這位兄弟熟悉,內行廠的我全認識,沒有你倆這一號的,你們還敢冒充?」

左邊黑衣人急得臉色白了,道︰「我們真是九千歲的人,是九千歲又秘密訓練的一批,別人不知道。」

花三郎道︰「呃!有這種事,你們有什麼身份證明?」

左邊黑衣人苦臉道︰「我們沒有身份證明,為的就是怕人知道。」

「那麻煩了,既沒身份證明,你們的話我們怎麼能信?」

魯俊插了句嘴︰「就是嘛!我還說我是御前侍衛呢!」

左邊黑衣人忙道︰「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九千歲!」

花三郎道︰「這話就不對了,既是秘密訓練,不讓人知道,九千歲一定有他的顧忌。你想,九千歲會為了你們兩個,承認他確實另外秘密訓練了一幫人嗎?」

左邊黑衣人一怔道︰「這」

花三郎道︰「你們兩個究竟是干什麼的,我看你們還是老老實實的說吧!」

左邊黑衣人急得都要哭了,道︰「叫我怎麼說呢?我們確實是九千歲的人啊!」

花三郎目光一凝︰「你們確實是九千歲的人?」

「確實是!」

「好,那我問你們,九千歲已經擁有三廠,為什麼還要秘密訓練你們這一批人?」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麼,要你們干什麼用呢?三廠有這麼多好手可供差遣。」

「我們只知道,只要令諭下來,讓我們干什麼,我們就干什麼,別的就不清楚了。」

「那麼,現在你們兩個是奉命干什麼的呢?」

「我們是奉命偵查東西兩廠高手被害的事的。」

「三廠自有高手在,為什麼派出你們來呢?」

「據說是因內行廠的總教習,練功練岔了氣,東西兩廠的總教習也中了毒,都不能行動。」

花三郎跟項剛互望一眼,花三郎又問︰「九千歲找誰訓練你們,一共訓練了多少人?」

「這個我們不清楚。」

「不會吧!一塊兒接受訓練,怎麼會不清楚?!」

「真的!我只知道我倆住一間石室里,吃喝都在里頭,不許出去,每天有個人蒙面進來教我們,從沒見過有別的人。」

「呃!教你們的那個人固定嗎?」

「不固定,從話聲可以听出隔不久就換一個,有時候是男的,有時候是女的。」

「呃!還有女的,他們都教你們些什麼呢?」

「起先告訴我們,是為九千歲訓練我們,然後就教我們殺人的各種方法,不留痕跡的各種方法。」

「九千歲是在哪里訓練你們的呢?」

「不知道,只知道是間石室,長年不見天日。」

「這就不對了,不知道在哪兒訓練你們,你們怎麼被派出來的?你們是從哪兒出來的,這總該知道吧?!」

「不知道,只知道接到令諭,說明任務,要被派出來,然後就蒙著眼被人帶著走,等到蒙眼的東西拿開之後,我們已經見著天日了。」

「那麼你們是在什麼地方見著天日的呢?」

「我們倆是在西城根兒。」

「走了多遠的路,記得嗎?」

「記得,約莫有一盞熱茶的工夫。」

「走過的都是什麼樣的路,記得嗎?」

「大部分的路是石階,從下往上走。」

項剛突然道︰「你們怎麼回去呢?」

「到了該回去的時候,自會有人來接我們。」

花三郎道︰「西廠肖家的人被擄失蹤,這件事,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

「東城根兒有座巨冢,地下是空的,這,你們兩個知道嗎?」

「也不知道。」

「‘勾漏雙煞’,這個稱號,你們听說過嗎?」

「沒有。」

知道的太少了,如果真是這樣,劉瑾訓練這幫人,是花了很大的心血,費了很大的心思。

花三郎道︰「你們的人,彼此見面,有什麼暗語嗎?」

「沒有。」

「那,接你們的人,怎麼接你們呢?」

「他們認得我們。」

花三郎望項剛。

項剛道︰「押下去。」

兩個黑衣人一怔急道︰「自己人」

項剛道︰「誰說的,九千歲沒讓我知道,有你們這幫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有你們這些自己人。」

兩個黑衣人還待再說,魯俊、蓋明已一人一指把他兩個都點倒了,然後象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項剛、花三郎互望。項剛道︰「老弟,這件事麻煩!」

花三郎微一點頭道︰「還真是麻煩,沒想到九千歲訓練這幫人這麼機密。」

項剛哼哼一聲冷笑︰「讓他機密吧,我把這兩個家伙往他面前一送,看他怎麼說!」

花三郎忙道︰「不行,項爺!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時候?」

「只這麼兩個人,到時候九千歲來個不承認,硬指他們冒充,當場把他們砍了怎麼辦?!」

項剛皺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一網打盡之後,然後整批押進內行廠去。」

「一網打盡,兄弟,妥當嗎?」

「那就要看項爺,您要是不願這麼做,您就此撒手,可是為肖家父女,我卻要干到底。」

「我帶著這兩個,去給你向九千歲要肖家父女不行嗎?」

「您要是這麼做,項爺,我敢斷言,不但對我一點幫助沒有,反而害了肖家父女。」

項剛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姓項的不是虎頭蛇尾,半途而廢的人,好,咱倆就干到底,只是」

「只是什麼?」

「你听見了,也看見了,這兩個知道得太少,要想一網打盡他們,談何容易。」

「的確,真沒想到九千歲訓練他們這樣機密,原以為擒住一兩個就能讓他們全部現形,哪知道他們知道得少得可憐」

「所以說」

「不,項爺!咱們現有辦法誘他們現身,擒住了兩個,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一定還能想出別的辦法來讓他們一一現形。」

「老弟,你還有什麼別的良策?」

「別忙,項爺!咱們先想想他們出來的那個地方」

「經由石階,從下往上,那地方分明就在地底下!」

花三郎心頭一跳,暗想︰石階,從下往上,難道就是那座巨冢。

只听項剛道︰「老弟,你剛才說東城根兒有座巨冢」

花三郎一怔,猛想起剛才說漏了嘴,腦中閃電略一盤旋,道︰「東城根兒有座巨冢,可能有毛病。」

「可能有毛病!怎麼回事?」

花三郎道︰「有人在夜晚發現巨冢附近有黑影晃動,我去看過,發現那座巨冢底下是空的,築有石室」

項剛忙插口道︰「在地底下,從下往上一定有石階,那一定是」

「只能說可能,不能說一定是,您放心,我會隨時留意那座巨冢,可是誘他們現身,我另有一套辦法。」

「什麼辦法?」

花三郎低低的跟項剛說了一陣。

項剛听得瞪圓了兩眼︰「行麼?老弟!」

「又沒有什麼暗語,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

「我是說怕他們看出來」

「我有辦法!」

「別的都好辦,可是那對綠眼珠」

「我想到了,沒有把握我不會提出這辦法。」

「可是你怎麼弄呢?」

「天機不可泄漏,您等著看好了。」

項剛跟花三郎的談話結束了,花三郎到押兩個黑衣人的地方拐了一趟,然後就出了霸王府,誰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街上,又出現了一個黑衣人,蒼白的臉,發綠的眼珠,走路象鬼飄似的。

不是別個,是花三郎擒住的那兩個黑衣人中的一個。

這一個怎麼跑出來了,另一個呢?

這一個怎麼敢在大街上大搖大擺的逛呢,沒人知道。

這個黑衣人的確在晃,在街、小胡同,到處逛。

逛著逛著,後頭有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是個推車賣東西的漢子,三十來歲,個頭兒挺壯。

在這條胡同里,盯他的是壯漢子。

進了另一條胡同,在後頭盯他的換人了。

換的這個人,是個老頭兒,這老頭兒不是別人,是文中奇。

剛才那個推車的壯漢,如今已經到了黑衣人前頭了。

顯然,黑衣人被兩頭堵上了。

黑衣人索性停步不走了。

文中奇跟那壯漢卻立即挨近,看得出來,兩個人都在運功戒備。

黑衣人突然說了話︰「文老,是我!」

文中奇一怔︰「你」

「花三郎。」

文中奇叫道︰「花三郎!」

「我這是為誘接他們回去的人現身,最好能把我帶進他們窩里去。」

文中奇呼了一口氣︰「真是您,您這一手太高明了。」

「文老,別捧我了,東城根兒那邊有沒有動靜?」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一有動靜,請隨時跟我聯絡。」

「分辨不出來,怎麼跟您聯絡。」

「只要找上這種樣的,只要是我,我自會讓你分辨得出來。」

「那就行了,只是,三少,您這對眼珠」

黑衣人笑笑道︰「不能細看,細看就漏底了。」

文中奇凝目一看,旋即笑道︰「真難為您,真虧您想得出來。」

那對發綠的眼珠子,到底怎麼回事,誰也不知道。

文中奇跟那漢子沒再多說什麼,各自從胡同兩頭走了,跟著,那黑衣人也離開了胡同。

黑衣人仍不停的在逛,一直逛到了日頭下了山,晚半晌了。

人總是要吃飯的,黑衣人餓了,打算找家飯館吃頓飯去。

飯館到處都是,只要不是為吃而吃,隨便進哪一家都行。

前面不遠就有一家小飯館,黑衣人就直奔那家飯館而去。

剛到那家飯館門口,身邊走來個人,是個商人打扮,四十多歲個胖漢子,他低低說了聲︰「時候不早了,回去吃晚飯吧!」

只略略停了一下,他邁步又往前走去。

黑衣人連猶豫都沒猶豫就跟了上去,當然,他心里是極其興奮的。

跟在胖漢子身後走,拐來拐去,拐到了城西僻靜處,眼前停著六輛大車,每輛車上放著一口棺材,六輛大車四周,插著幾面招魂幡。

這種車是該停在僻靜處,有這種車停放,插著招魂幡,老遠就看得見,有人來就避開了,這地方當然也就顯得更僻靜了。

只听胖漢道︰「第五輛車,進去歇著吧!」

黑衣人沒說話,過去登上第五輛車,掀開棺材蓋躺了進去,自己又把蓋蓋好了。

這具棺木是新的,但不是特制的,是一般常見的棺木,只不過在棺材頭的部位,鑽了幾個小洞,用以透氣。

黑衣人躺在棺材里,眼楮是看不見外頭,不過他可以用耳朵听,默運功力,凝神傾听,胖漢子好象已經走開了,前四口棺木中,有呼吸聲,證明前四口棺木里已經都有人了,只有後車那口棺木里,沒有一點動靜。

那表示,還有個人沒來。

很容易地,黑衣人想起了那另一個黑衣人,後車八成兒是為他準備的。

出來時兩個,回去只剩下他一個,時候到了,難免會有人來問。

不要緊,這位黑衣人早想好說詞了。

他一邊用耳朵听,還一邊想,突然,他想起

這種情況,不正跟肖家父女當初失蹤時,所打听得的情況一樣嗎?

也是運棺木的車子。

而且是到過東城根兒。

突然,又想起了那座巨冢。

難道出入口就在那座巨冢下?

等吧!總會揭曉的。

約莫一盞熱茶工夫。

外頭天大概黑透了。

又听見了步履聲,一听就知道是那胖漢子來了,而且,步履聲直奔他這輛第五車。

听見胖漢子登上了第五車,然後他把棺材蓋抽開了一條縫。

外頭天真黑透了,乍看都看不見胖漢子的臉。

只听胖漢子道︰「還缺一個,跟你一塊兒的那個呢?」

黑衣人道︰「他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在一條胡同里,他說他內急,進去以後就沒見再出來,我去看過,是條死胡同,人就是不見了。」

「你剛才怎麼沒說?」

「你沒有問我。」

胖漢子冷笑一聲道︰「回去以後,你往上回話吧!」

「蹭」的一聲推上了棺材蓋,只听見「格、格」兩響,胖漢子跳下了車,往前走了,跟著蹄聲、輪聲響動,車走了。

黑衣人試著想把棺材蓋推開條縫,往外看看路徑,推不動,明白了,剛才那格格兩聲,是胖漢子把棺材蓋扣上了。

這難不倒他,他絕對可以打得開。

但是不能那麼做,那麼做留下痕跡就招人動疑了。

只好,憑感覺,憑敏銳的听覺了。

車走沒一會兒,憑感覺的方向,是往東城走。

正好,東城那座巨冢,正在「鐵血除奸會」監視之下,真要是往那兒去,那是往除奸會手掌心里踫。

可是那麼一來,他就難以如願以償的混進去了。

正想著,突然聞見一絲異味,不知道這種異味是從哪兒來的,只聞出它是一種淡淡的香味。

接著,他就覺得微有困意。

心里一跳,猛可里,他明白了,連忙屏住呼吸,暗用「龜息大法」。

這幫人做事真夠謹慎的,非讓你「睡著了」,才帶你「回去」,免得你記下路。

不知道車有沒有到東城根兒,只覺車行變了方向,往南走了。

不是往東城根兒去。

往南走了一陣,卻又折向了西。

什麼意思,兜圈兒玩兒呢!

好在,拉車的牲口不在乎多走幾步路。

可是,怪的是,憑感覺,六輛車轉來轉去,似乎又回到了原處,可能嗎,等下就知道了。

車停下了。

听見了兩聲鈴聲,跟湘西趕尸的鈴聲一樣。

旋即,听見了步履聲,是胖漢子,還有蹄聲、輪聲。

胖漢子都下車了,怎麼還會有蹄聲、輪聲,他到底在干什麼?!

一會兒工夫,第五車也動了,似乎是走了幾步,換了個方向,然後車前一仰,車後一低,猛覺棺木象往下滑,而且下滑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工夫,听見「噗」的一聲,棺木往上一彈,不動了。

听見格、格兩聲,象是有人掀棺材蓋了。

黑衣人連忙閉上眼「睡著了」!

眼前有光亮,慘綠的光亮。

人被抬了出來,走兩步,擱在一個地方,硬而冰涼,手踫得到,是石板。

听見抬他的人走開了,微把眼睜開一條縫,看見了。

是間石室,相當大的石室,硬是一塊塊石板砌成的,眼前的光,是綠光,顯得陰森森的,可就看不出,光是從哪兒來的。

再看,又看見一條從上而下的石板,光滑如鏡,底下堆著一大堆棉花,一具空棺木。明白了,剛才是從上頭滑下來的。

可是上頭究竟是哪兒呢?不知道。

這就無怪乎那兩個黑衣人一問三不知了。

眼前有兩個黑衣人走了過來,一個手里拿塊方巾,看上去濕濕的。

這兩個黑衣人,膚色蒼白,眼珠子也發綠。

他趕緊閉上了眼。

剛閉上眼,濕濕的方巾蒙上了臉,在他鼻子上蹭了一蹭,然後,方巾就拿開了。

明白了,是該醒的時候了。

他睜開了眼。

就在這時候,一個陰森森冰冷的話聲,傳進了石室︰「召他進見。」

兩個黑衣人沒說話,微一躬身,並肩往前行去。

他連忙坐起,下石板跟了過去。

是往對面的石壁走。

不用說,石壁上一定有暗門。

錯了,到了石壁前,腳底下踩的那塊石板,突然下陷,緩緩往下降去。

又降到一間石室里,比上頭那間石屋略小。

對面,掛著層層的絲幔,絲幔後透綠光,綠光中可以看見,擺著一把擱著軟墊的大椅子。

綠光一暗,眼前漆黑,等綠光再現的時候,椅子上已坐了個人,兩旁邊各站一個。

看上去,都是黑衣人,可就難看見面目。

帶頭的兩名黑衣人躬下了身。

該行禮的時候,他當然跟著行禮如儀。

坐在椅子上那人說了話,話聲沙啞,但語氣冰冷︰「另一個沒回來?」

他答得不慌不忙︰「他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了?」

他的回答,跟告訴胖漢子的一樣,一字不差。

「你就沒再追查?」

「無處追查。」

「你認為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

椅上那人哼哼一聲冷笑︰「你的同伴,跟你一起出去的,突然不見了,你居然連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

黑衣人低下了頭,但沒說話。

「你看!」椅上那人話鋒忽轉︰「他會不會讓對方弄去了?」

黑衣人道︰「屬下不敢說!」

「剛才不知道,現在不敢說,什麼意思?」

顯然,椅上那人有點不高興了。

黑衣人答得從容︰「事關重大,屬下不敢妄加臆測。」

椅上那人冷笑道︰「你倒是很謹慎啊!」

「屬下等學的就是謹慎。」

還真不錯,劉瑾訓練這幫人機密異常,這兒的人都不知道這兒的事,當然這就是謹慎。

椅上那人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道︰「你呢?你沒有踫到什麼?」

「他們怎麼會厚彼薄此,屬下也曾受到跟蹤,襲擊,但是都讓屬下避開了。」

「呃?!為什麼你避開了,他沒能避開!」

「一個已經出了事,屬下當然會提高警覺,加倍小心。」

「那麼,跟蹤人,襲擊你的,是些什麼人?」

「那些人穿著跟普通人一樣,不過屬下知道,他們是三廠的人。」

「怎麼知道他們是三廠的人?」

「公門中待久的人,說話的口氣,跟尋常百姓絕不一樣。」

「沒想到你會這麼細心,那麼,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別的衙門的人,一定是三廠的人呢?」

「別的衙門里,還沒有那等樣的高手。」

「這倒好!」椅上那人冷笑道︰「放著叛逆不去找,他們倒對付起咱們來了?」

「屬下不這麼看。」

「你不這麼看,什麼意思?」

「怎麼見得,他們不是本來就是為對付咱們的。」

「你這話我不懂,說清楚點。」

「很有可能,是三廠故弄玄虛,引出咱們去,加以捕殺!」

「呃!你是這麼看的。」

「是的!」

「他們有理由這麼做嗎?」

「當然有,九千歲既擁有咱們,對他們的倚重自是大為減少,對提督兩廠,協助九千歲督導內行廠的那幾個來說,他們一向驕狂自大,誰能忍受這個?」

「你忽略了一點,他們並不知道九千歲有咱們這些人。」

「最好別低估他們,這是他們的本行,九千歲又大部分的時間待在內行廠,難保哪時候不泄露出去。」

「那就更不對了!」

「請明示!」

「他們如果知道咱們是九千歲的人,權勢猶高于內行廠,他們還敢動咱們,要不要前途,要不要命了!」

「如果長此下去,前程未必樂觀,性命也不見得就保得住,只好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反正九千歲沒讓他們知道有咱們這幫人,即便真鬧出事來,到了九千歲面前,大不了是誤會,不知者不罪,有什麼大不了的。」

椅上那人不說話了,沉默半天才道︰「嗯!你說的不能說沒有道理,我會往上報,你下去待命吧。」

綠光滅了,一滅又亮後,椅上那人跟椅兩旁站的人都不見了。

帶領的兩個黑衣人轉身從他身邊往後行去。

他當然跟上。

同樣的機關,同樣的情形,可卻是又往下降了一層。

眼前是一條甬道,筆直而長的甬道,一眼打到底,看不見什麼。

可是甬道壁上有暗門,進去是一間小小石室,有床、有幾把椅,凡是臥室里頭該有的,這兒都有。

他就被送進了靠左邊的頭一間,暗門一關,簡直就象被囚禁起來了。

他坐在了床上,仔細打量石室。

石室里有光亮,光亮來自頂上的一盞琉璃燈,燈光也是淡淡的綠色。

在琉璃燈旁,有兩個碗口大小的洞,罩以鐵網,可能那是為透氣用的。

他突然想起了那兩個黑衣人所說的,難道這兒就是他們住的地方跟學習的地方。

凝神听听,靜得死寂,什麼聲音也听不見,簡直就象置身另一個世界。

至此,花三郎簡直有點後悔了。

混是混進來了,等于什麼也沒見著,又困在這兒動也不動,混進來了又如何?

不過,旋即他又安慰自己,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畢竟他只不過是剛混進來。

正想著,暗門突然開了,進來個黑衣人,看上去身材瘦小的黑衣人。

這個黑衣人跟所見過的黑衣人不同,從頭到腳都蒙在一個黑布罩里,只有眼楮部位挖了兩個洞。

而且,這黑衣人兩眼黑白分明,不帶一點綠光。

石門開而復合。

那黑衣人站在門前,望著花三郎一動不動。

花三郎既詫異又納悶,索性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那黑衣人兩眼之中流露出怪異神色,緩步走到花三郎面前不動了,仍不說話。

花三郎的鼻子里,聞見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花三郎反應何等快,立即恍然大悟,這黑衣人,是個女的。

他心里一連跳了好幾跳,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以不敢輕易開口問。

正感不知道該怎麼辦時,突然,頂上的琉璃燈滅了。

剎時一片黑暗,暗得伸手難見五指。

緊接著,一只手模到了他的領口,他感覺得出來,那只手光滑細女敕,但卻有點涼,那只手,在輕解他的衣扣。

馬上,他又明白了,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很自然的反應,他抬手握住了那只手的手腕,即使是隔著衣裳,仍可覺出,相當滑膩。

那女子似沒說話,只是解衣扣的手停了一停。

花三郎趁勢把她的手挪開了,他覺出,那只手立即泛起了輕微的顫抖,接著一個輕若蚊蚋、帶著輕顫的話聲起自耳邊︰「求你別拒絕,要不然我就沒有活著的價值了。」

花三郎一怔︰「你」

「輕聲,我們不能跟你們交談。」

花三郎一時間沒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那只手又伸向他的領口。

花三郎拉著那只手,讓那女子坐下,坐在他身邊,他湊近她的耳邊,想說話。

許是她誤會了,帶著顫抖的一句︰「我感激!」

整個人倒向了花三郎懷里。

花三郎忙扶著,雖然隔著衣裳,但覺出衣裳里頭盡光滑細膩,顯然,她身上只一襲黑布罩而已,拿掉黑布罩,恐怕就什麼都沒有了。

花三郎為之心神震動,就在這時候,他的衣扣已被解開了幾個,他忙道︰「你听我說」

那女子的手停住了。

花三郎接著道︰「我剛回來,人很疲累」

「你是說」

「我不能。」

「你……你」

那只手無力地滑了下去,接著人又輕顫。

「你可以過一會兒再走,他們不會知道的。」

「不,他們知道。」

話聲突轉平靜,而且顯得有點冷。

花三郎不知道該怎麼問,輕呃了一聲。

「每次我們回去,都有人查驗。」

這可麻煩了。

花三郎怎麼能答應?

可是不答應就會害人一條命。

這怎麼辦?!

花三郎不是個隨便的人,可巧他也不是隨便害人喪命的人。

遲疑了一下,他拉著她並頭躺在了床上,在她耳邊低聲問︰「你來了多久了?」

「我不能說,你怎麼不知道規法。」

「兩個人在一起,不能交談能憋死人,我懂規法,但是你我能不說出去,就誰也不會觸犯規法。」

「你是頭一個敢說話的人。」

「你也是頭一次到我這兒來。」

「你說你剛回來?」

「是的。」

「外頭的情形怎麼樣?」

「你是指」

「我有半年沒見著天日了。」

「呃!還不就是那麼回事,看不見想看,等真看見了,也就不覺得怎麼樣了。」

「會這樣嗎?」

「我剛回來,我覺得是這樣,別人覺得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想出去看看,可是我知道,這輩子恐怕沒指望了!」

「不會吧!」

「我們既然被送進來了,只有在一種情形下可以再出去,沒人願意踫我們,沒有用了,把命留在這兒,讓人把尸首運出去。」

「那為什麼你們要來呢?」

「誰知道啊!原先是听說有大把的銀子賺,一進來就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有大把銀子賺?

花三郎道︰「你原來在哪兒?」

「我們都是來自青樓的煙花女子。」

原來如此!

「他們不敢要營妓,怕人追問。」

原來如此。

「你是京里的?」

「嗯!」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從哪兒進來的?」

「不知道!那一天晚上,大家伙吃完晚飯就全被迷倒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到了這兒。」

「有多少人?」

「四五十個,可是後來又來兩個,不是我們一道兒的,也不象我們這一行的,他們對她倆好象是客氣些,我們只要誰不願意,馬上就沒命,她倆不願意到現在了,還活得好好兒的。」

花三郎听得心里連跳︰「一個是約莫半個月以前來的,一個是剛來。」

「對,你知道?」

「听說了,那倆跟你們在一塊兒?」

「在一個地方,不在一間石室里。」

「那是什麼地方?」

「說不上來,只知道往下走兩層。」

「你是怎麼來的,是有人送你過來,還是你自己來的。」

「自己來的,只有人告訴我們,誰往哪兒去,我們自己就來了。」

「你會開暗門?」

「沒什麼會開不會開,只要一到,門自己就開了。」

許是有人在暗中操縱,也就是說有人暗中監視。

應該是,頂上的燈,不是自動滅的嗎?

如果真有人在暗中監視,那就麻煩了,象這種鬼地方,不是人多雜處,一舉一動絕難逃過監視人的耳目。

可是能就這樣算了麼?

不能,必須想辦法,也必須采取主動,否則不但救不了,連自己出去都成問題。

花三郎腦海里轉了轉,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來的時候你走的路。」

那女子輕聲道︰「你想干什麼?你」

花三郎道︰「我不該這樣,可是我不得不這樣,你告訴我你來時走的路,說詳盡點兒,越詳盡越好,我就救你一條命,這樣的交易,不能說不公平。」

「你究竟是要干什麼?」

「那你就不要管了。」

那女子沒說話,不過花三郎感覺得出,她很害怕,花三郎當即在她耳旁低聲又道︰「不管我要干什麼,我保證,不但能保住你一條命,而且絕不會連累上你,你要是不肯幫我這個忙的話,我也就沒法幫你的忙,相信你準是死路一條,該怎麼辦,你自己拿主意吧!」

那女子沉默了一下,在花三郎耳邊嘀咕了一陣,除了花三郎,誰也不知道她是在說話,誰也听不見她究竟在說些什麼。

靜靜听完,花三郎輕笑了一聲︰「行了,現在該我幫你的忙了。」

接下去,是一片寂然。

不,不是一片寂然,有——月兌衣裳的聲音。

月兌衣裳?當然了,她幫了花三郎的忙,花三郎能不幫人家保住性命?他自己親口答應人家的嘛!

月兌衣裳的聲音響動得很快。

顯見得,月兌衣裳的動作,進行得也很快。

沒一會兒工夫,一切又歸于寂靜。

衣裳月兌好了,接下來的是

忽然,石門開了,那蒙著黑布罩的女子走了出去。

緊接著,室頂燈亮,石門關上。

床上,花三郎蒙頭大睡,只露著一點頭發。

蒙布罩的黑衣女子出石室,進入甬道,左拐,前行,筆直地走到了甬道盡頭石壁前。

她踩著的那塊鋪地石板突然下陷,一層,兩層,下降了兩層,停住了。

再看眼前,有光亮,已不是慘淡的綠光,而是一般常見的柔和燈光。

燈光下看,置身處仍是一條甬道,蒙布罩的女子順著甬道往前走。

就在這時候,左手旁石壁上開了一扇石門,蒙黑布罩的女子轉身走了進去,石門重又關上。

眼前石室里,一張石榻,旁邊站了個蒙黑布罩的人,瘦小的身材,看上去仍是個女子,兩手戴著一雙柔軟的鯊魚皮手套,站在那兒沒說一句話,也沒動一動。

蒙黑布罩的女子當然知道要干什麼,向著石榻走了過去,到了石榻前,挪身要往石榻坐,可是突然身子一旋,一指點在旁邊站那人喉結上,那人往後便倒,蒙黑布罩女子連忙伸手扶住,扯下黑布罩一看,原來是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

蒙黑布罩女子月兌下了自己的黑布罩,敢情不是那女子,是花三郎。

三易黑布罩之後,花三郎把那老嫗放在了石榻上,月兌下了她手上的鯊魚皮手套,戴在自己手上,然後,拍活了老嫗的穴道。

老嫗仰身欲起,花三郎左手五指落在她脖子上,低聲道︰「要命就不要動。」

老嫗眼珠子都瞪圓了,道︰「你,不是……」

花三郎道︰「我當然不是那個姑娘,要不然我怎麼會不讓你檢查,答我問話,此地共有多少人?」

老嫗沒說話。

「活這麼大年紀大不易,要是還想活下去,要老老實實答我問話。」

「你,你真不殺我?」

「我不殺你,而且我還可以制你穴道,助你躲過殺身之禍。」

「可是我不知道這兒有多少人,真的不知道,我只管檢查那些姑娘們有沒有別的我不知道。」

「要是姑娘們沒有怎麼樣,你向誰報告?」

「屋角有個按鈕,我只要按它一下,自然有人來把她帶出去處置掉。」

「那麼,平時你都跟哪些人接頭呢?」

「平時不跟什麼人接頭,我住的地方,有人從個洞里按時送茶水飯食,到了有事的時候,石門會打開,我就知道該到這兒來了。」

真夠秘密的,非得抽絲剝繭,一層一層的來不可!而且隨時有斷掉的可能,如一斷,就難以追查下去了。

花三郎道︰「听說這一層里,還囚禁了不少別的女子?」

「我也听說過,可是我不知道她們在哪兒。」

「這兒的首腦人物是誰?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他?」

「這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份內的事,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在沒到這兒來以前,你是個干什麼的?」

「我是個在班子里,侍候紅牌姑娘的老媽子。」

原來是這種出身,不是真正他們的人,這種出身的人,到了這兒能讓她知道什麼?

花三郎沒再問下去,一指閉了那老太婆的穴道,然後到屋角細看,看見了,緊挨牆角有一個拇指般大小的按鈕,顏色跟石壁一樣,不細看絕難看出。

花三郎用腳踩了一下,然後退到石榻旁站立。

一轉眼工夫,石門開了,兩個蒙面黑衣人走了進來,這兩個眼珠子都不綠,而且從他們來到的快慢看,他兩個的置身處,應該離這間石室不遠。

一見石榻上躺著一個,兩個蒙面黑衣人都一怔,左邊一個道︰「她是怎麼了,好象……」

花三郎沒說話,只向著兩名黑衣蒙面人擺了擺手。

兩個黑衣蒙面人也沒再多問,向著石榻走了過去。

花三郎單掌疾遞出,把一個打昏在地,另一個大驚之余,就要行動。

可惜他不及花三郎快,花三郎劈胸一把又把他揪了過來,道︰「想要命,就乖乖听我的,先告訴我,你們是干什麼的?」

「我們只管行刑,把那些不听話的姑娘們一個連一個都處置掉。」

「你們是奉誰之命?」

「上頭這樣交代過。」

「這兒有多少人?」

「不清楚。」

「誰是首腦人物?」

「不清楚。」

不是份內事,當然不知道。

「那麼,這一層里還囚禁著多少位姑娘,她們在哪兒,這你總該知道?」

「這,這我知道,就在甬道兩邊的三間石室里。」

「听說另外有兩個,沒跟她們囚禁在一處?」

「是的,那倆在另外一間石室里。」

「你帶我去看看她們。」

「我不敢,我也開不了那扇石門。」

「那麼有誰打得開呢?」

「我不知道誰能開,只要上頭找她們有事,石門自然就開了。」

「你們兩個,沒到這兒來以前,是干什麼的?」

「我們倆以前都在江湖上混,他殺過豬。」

這倒好,殺豬的跑到這兒殺人來了。

「處置過人以後,你們又向誰復命呢?」

「我們不用跟誰復命,把人處置過以後,往固定的地點一放就行了。」

「什麼固定的地方,在哪里?」

「就在……」

「讓他在這兒躺會兒,我補他的缺,你帶我去吧!」

「哎喲,那樣要讓上頭知道了,非殺我們不可。」

「你要是不帶我去,現在就得死在這兒,只要你帶我去,我自有辦法不連累你。」

「真的?」

「真的。」

花三郎心想,就算連累了你,你兩手沾滿血腥,也是死有余辜,但是嘴上還是順著對方應了一聲。

「好,我帶你去。」

他出石室,花三郎緊跟著他也出了石室,石門自動關上,黑衣蒙面人順著甬道往前走,拐個彎,到了一處角落,停下了,角落里濺滿了血跡,有的烏黑,有的還泛點兒紅意,顯然,在這兒不知道處決過多少可憐的姑娘了。

花三郎道︰「就是這兒?」

「就是這兒。」

「處決過人後,把尸首擱在這兒就不管了?」

「是的。」

「好,沒你的事了。」

花三郎一指點在他的死穴上,順手往前一推,那黑衣蒙面人一個身子倒了下去,然後,花三郎一閃身就不見了。

還真靈,八成兒有人會聞死人味兒,沒見有人來抬尸,只見那幾塊石板一起陷了下去。

人影一閃,花三郎在石板陷下去的邊緣出現,往下一看,下面是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不過一股子血腥味夾帶些尸臭直往上沖,連花三郎都為之頭皮發麻,發根直豎,急忙退向後去。

一轉眼工夫之後,石板又升起合上了,那具尸體已經不見了。

完了,到此完了,上哪兒再找人去,往哪兒再追查下去。

那間石室里,還有兩個活人,那個老太婆,跟一個黑衣蒙面人,但是石門已經關上了,不得其門而人。

盡管花三郎才智過人,此時也無計可施,一籌莫展。

這怎麼辦?

心里發著愁,花三郎順著甬道又走了回去。

甬道沒多長,很快就到了盡頭。

如今在這條甬道里活動的,只他一個人。

也許甬道兩邊石壁後面有石室,有人,甚至肖嬙跟她二嫂都可能在里面,但是,隔著一道石壁,咫尺天涯,他看不見人,人也看不見他,若之奈何!

這幫人,不是在暗中有監視嗎,為什麼到現在一點動靜沒有?

他真盼望暗中有監視,發現了他的各種舉動,出現一兩個來對付他。

可就偏偏沒有。

不但沒人影,連一點聲響都沒有,靜得象死了一般。

這就不對了,

要說有暗中的監視,為什麼到現在不見一點動靜?

要說沒有暗中的監視,為什麼一切事物都是自動,象石門開關,燈光明滅,而且時間都掌握得恰到好處。

花三郎是才智過人。

可是他就是想不通這道理。

而就在花三郎百思莫解的當兒

南宮玉的小樓上有了回音。

東城根那座巨冢是本朝初年營建的,也就是在太祖洪武年間。

那時候是大戶家,還沾點官,歷經幾代之後,如今這家只剩下一個人,挑挑兒賣柴為生。

他不知道先人這座巨冢有什麼奧妙,不過幾代的祖先留下來一個木盒子。

木盒子原來很漂亮,紫檀木的,還雕著花。

經幾代之後,傳到他手里,卻成了個破木盒子,雕的花磨平了,木色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他曾經打開木盒看過,里頭除了塞塊破羊皮以外,別的什麼都沒有,隨手一扔扔在牆角也就沒再管了,幾年下來,上頭已經布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

南宮姑娘手下找到了這個賣柴的,如今,他捧著那個破木盒子,就站在南宮玉的小樓上。

他家以前是很風光的大戶,可是到了他這一代,打從離娘胎也沒見過這種氣派所在,這種天仙似的美姑娘,他顯得相當手足無措。

南宮玉含笑抬皓腕︰「你坐。」

「是,是。」

他受寵若驚,更不知所措,哈腰點頭的嘴里答應著,可並沒坐下去,他生怕髒了人家那大紅團花緞子面兒的椅墊。

南宮玉也沒多讓,道︰「能讓我看看你盒子里的東西麼?」

「能,能。」

他連忙雙手把破木盒遞了出去。

南宮玉親手接過了破木盒,放在幾上打開,取出那塊羊皮,平攤在幾上。

發黃的羊皮上,縱橫交錯,或直或彎畫著許多紋路,細看,那是幅圖案。

圖案是圖案,可不是一般的圖案。

這幅圖案,有點「古意盎然」,天書似的,讓人看不懂。

幸虧南宮玉看見了它,若是換個別人看見了它,仍然是難懂。

嬌靨上浮上了異樣的神色,一雙美目中也閃起了異采,她抬眼望道︰「我還沒請教,貴姓?」

「我姓沈。」

「洪武年間,有位富甲天下的沈百萬,你可知道?」

「不清楚。」

「你的先人,除了這個盒子跟這塊羊皮,沒有給你留下別的?」

「沒有,我也不指望有什麼別的,我賣柴過日子,夠吃就行了。」

知足常樂。

「恐怕府上歷傳幾代都不知道,沈家的先人,給子孫留下了一筆為數相當大的財富。」

「喔,真的。」

「我不會騙你,也沒有必要騙你。」

「姑娘怎麼知道」

「這塊羊皮上,畫的就是一幅財富埋藏圖。」

「喔,真的,在哪兒?」

「就在荒廢已久的,沈家那座巨冢之中。」

「喔,這,這……」

賣柴的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的心地很好,我願意幫你找出這筆財富來,不過我有個條件」

「姑娘是不是要分」

「我不要,我如果想要,只要告訴你這塊羊皮是無用的廢物,那筆財富就都是我的了;我不要,我是說,財富找到之後,希望你能拿出一部分來周濟貧苦。」

「行,行,我願意拿出一半來。」

「一半?」

「是的,如果姑娘不告訴我,我永遠不會知道,就算十成拿出個九成來,我也不吃虧。」

「難得你能這麼想,這筆財富歷傳了幾代,一直到你手上才被發現,上天注定它是你的,你讀過書,能寫字嗎?」

「我讀過幾年書,能寫幾個字。」

「那好,你給我寫個字據,不必提財富,只寫明沈家那座巨冢,拆也好,挖也好,同意任憑我處置就行了。」

「可是我先人的遺體」

「如果冢里有沈家先人的骸骨,我保證不損傷絲毫,完完整整的先行遷出。」

「好,我馬上就寫。」

他這里一聲寫,那里兩名巧婢已捧來了文房四寶。

南宮玉告訴他怎麼寫,寫好了,畫了押,她吹干墨漬,收起了字據,道︰「我馬上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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