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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殘肢 第三十二章 貴相知心

這時河上弦樂愈來愈頻,夜風習習,白鐵軍鼻端盡是香氣,船上的夜蘭香怒放了。

這蘭芳是秦淮河上第一歌伎,那船中布置極是華麗,她天性雅致,這廳中也是蘭心巧思,每一件物事都放得恰到好處,令人看起來說不舒眼。

白鐵軍和蘭芳姑娘對坐廳中,水波徐徐,拍拍擊在船弦,白鐵軍這一生風塵僕僕,奔走往返,那曾領略過這種靜致之雅,他是天性的豪杰,竟覺這場合十分不習慣,抬起頭來,蘭蘭芳款款凝思,心中一些不耐,早就化為輕煙。

默默相對一刻,酒宴已經開上,蘭芳笑語道︰「咱們這里也沒有什麼山珍海味,公子便將就用點吧!」

白鐵軍見滿桌酒菜細點,不但色香俱佳,便是杯盤器皿,都是考究已極,他心中暗暗忖道︰「我那里還像一個叫化頭兒!」

想到此處,不覺啞然失笑,蘭芳已將酒斟滿,嫣然一笑道︰「公子賞光蒞臨,賤妾敬公子一杯!」

白鐵軍忙道︰「那里!那里!」

但想想這話答得不甚得體,微窘之下,一口干了,只覺那那酒香凜無比,醇醇然似乎是數十年佳釀,他乃是大碗喝酒的主兒,這一嘗之下,只覺此酒雖佳,但溫溫然總是不夠昧道,轉念忖道︰「娘兒們正該喝些紹興酒,怎能和咱們叫化子比呢?」

蘭芳喝了半杯,笑笑道︰「公子別來無恙,氣神更見沉穩,唉!當年董爺如有公子這等豪氣,怎能造成悲劇。」

她想到昔時主母遭遇之慘,不竟黯然,白鐵軍听她提到先人,也是淒然,蘭芳忽道︰「賤妾真是該死,又惹公子不樂,該罰!該罰。」

她舉起半杯酒飲盡,又勸白鐵軍飲了幾杯,白鐵軍是每杯必干,酒入肚中,便如石沉大海,臉上顏色絲毫不變,蘭芳又道︰「酒多傷身,公子請用菜。」

白鐵軍食量極佳,他這時漸漸習慣,不再拘束,他放懷大嚼,蘭芳微笑凝注,心中又是羨慕又是歡喜,吃到中夜,已是杯盤狼藉,蘭芳忍不住問道︰「公子此來金陵,可還有幾日逗留?」白鐵軍一怔道︰「那也沒有一定。」

蘭芳黯然,半晌道︰「公子如果有暇,賤妾陪公子去樓霞山去。」

白鐵軍心中極是願意,想了想道︰「小人久慕江南風光,正該游覽。」蘭芳道︰「賤妾陪公子去探看山上令堂的衣冠冢如何?」

白鐵軍道︰「什麼?」

蘭芳道︰「唉,主母葬身漠北,離此何止萬里,關山遙遙,我一個弱女子怎能再去?賤妾追念主母,便將主母平日衣物葬在樓霞山巔,戲妾懷念主母!這便前去探望。」

白鐵軍好生感激,一時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呆呆望著手中酒杯,心中發痛,那酒杯卻在暗暗的燈前,放出明亮的光芒。

蘭芳道︰「這酒杯是漠北夜光杯,听說價值連城,千秋萬世仍是光芒依舊,但主母呢?公子,人生苦短,須得及時行樂,來,賤妾唱個曲兒給公子解悶。」

白鐵軍見她酒後臉上紅暈,眼神發慵,心中一動,但轉念,暗自忖道︰「我白鐵軍堂堂大丈夫,豈能欺暗堂弱女。」

只覺此間再不能多留,正沉思間,蘭芳站起身來,取下壁上琵琶,調弄幾下,幽幽唱了起來︰「人世間擁擁攘攘,認真是神傷!

長門女子總薄幸,怎奈思量。

勸君更進一杯酒,此去何方,此去何方?」

聲音淒傷絕輪,那琵琶聲已息,歌聲猶自飄蕩河上,白鐵軍听著听著,不由英雄氣短,大起憐借之心,不忍立時便去了,心想這女子各種樂器均會,真是聰明得緊。

白鐵軍道︰「姑娘此言差矣!人間事正該由人去管,整日間憂愁不展,那濟得什麼事?」

蘭芳神色一整道︰「公子是英雄,自應有胸懷,請寬恕賤妾失言。」

白鐵軍又道︰「長門女子豈皆薄幸?家……家母不是……不是……」

蘭芳幽幽地道︰「主母是聖人,便和菩薩一樣情躁,豈能以常人論之?」

白鐵軍正要勸說,忽然門簾一掀那侍候蘭芳的小姑娘進來道︰「楊公子要見姑娘!」

蘭芳道︰「告訴他,姑娘今日不見外人!」

那小姑娘向白鐵軍瞟了幾眼,口中答著,笑吟吟地走了。

白鐵軍道︰「夜已深沉,小可亦該告辭!」

蘭芳默默膘他一眼,雖是一言來語,但目光中卻充滿了渴望之情,白鐵軍雖是粗邁,但也理會得了,當下心中尷尬,走也不好,不走更是不好,茫然坐下。

蘭芳見他坐下,精神一振,搭訕道︰「這姓楊的不知是何路數,當真富可敵國,這夜光杯便是他送的。」

白鐵軍哦了一聲,蘭芳道︰「公子雅人,這長夜漫漫,咱們對奕一局如何?賤妾記得當年董爺最善圍棋,令堂棋力亦佳,往往一坐便是終夜……終夜……」

她說到此,忽然想到話中語病,臉一紅說不下去,白鐵軍心道︰「她這是留客,我欲一走而去,無奈心中不忍,白鐵軍啊白鐵軍,你昔日豪氣何在?」

他生平最不喜這種棋琴書畫,以為此乃雕蟲小技,男兒自當學萬人敵,救國救民,那還有時間涉足于此?但見蘭芳放好棋盤,只有坐下再說。

圍棋一道首重悟性,白鐵軍確是不善此道,但他悟性本高,規則也懂,出子又快又疾,根本甚少思索,那蘭芳見他下子雖是破綻處處,但著意遠大,隱約之間大開大蓋之氣勢呼之欲出。

下到分際,蘭芳連布數陷,白鐵軍漸漸不利,正在緊要關頭,驀然白鐵軍一推棋盤,大聲喝道︰「好賊,竟敢暗算大爺,你……你……」

他話未說完,一個蹌踉,跌坐地下,全身發抖,蘭芳大驚失色,上前扶持,白鐵軍揮手一擊,拍的一聲正中蘭芳面門,登時五個深紅指印現了出來,蘭芳倒退三步,跌倒壁前,虧得白鐵軍此時功力全失,不然這一掌蘭芳豈還有命在?

蘭芳見白鐵軍臉上黑氣直升,全身顫抖,他也顧不得掌痛,當下又要上前去扶,忽然廳門一開,一個人影如鬼魅般閃了進來,冷冷打量白鐵軍道︰「姓白的,向女子婦人發威算得什麼好漢?」

白鐵軍運功止毒,不能發語,蘭芳大驚叫道︰「楊公子!是你?!」

那楊公子冷冷地道︰「這小子命在旦夕,蘭姑娘,你好好替他安排後事啦!」

白鐵軍運氣個數周天,但那毒卻依舊上竄,半點止遇不住,當下心中一陣慘然︰「今日死在楊群手中,真是蒼天有意絕我丐幫了。」

原來那姓楊的正是楊群,他一步步走近白鐵軍,目光中一片殺機,對白鐵軍道︰「世上既有姓楊的,便容你不得,哈哈蘭芳,多謝你安排的連環巧計。」

白鐵軍知難逃此危,當下也不再運功,高聲喝道︰「想不到閣下是這等小人,唉,人心難測,姓白的認栽了,你快快下手吧!」

他說到後來,竟是嘆息蘭芳心險若斯,語氣中全是絕望之意,那蘭芳心中一慘,咬牙道︰「董公子,蘭芳死給你看。」

當下飛快一頭闖向牆去,正在這時,忽然青影一閃,一個人影疾如閃電直沖進來,那身形實在太快,凌空連走數步,硬生生將蘭芳後襟拉住,雖是如此,但畢竟慢了半步,蘭芳一頭已闖在牆上,砰的一聲鮮血直流,昏倒地下。

只見來人年過古稀,但衣著適身,青袍飄飄,瀟灑無比,白鐵軍心中忖道︰「世上還有這快身法,師父能不能辦到?」

那老者冷冷打量楊群道︰「你去告訴魏定國,是好漢的何必藏頭藏尾,這下毒伎倆更是下作,要想到中原來撒野,只怕還沒有如此便當!」

他抬頭言道,根本未將楊群放在限內,楊群心念一轉,他雖是個自負極高的少年,但一時之間也被來人氣勢壓懾,半晌道︰「家師日夜禱告老前輩長命百歲!」

那青袍老者道︰「快替老夫滾,老夫豈能和你一個小輩動手?」

白鐵軍只道楊群定然暴怒,他熟知此人功力,只怕此人突然發難,那老者只怕難以應付,正要發言警告,但萬萬料想不到,不可一世的楊群,竟如斗敗公雞一般,一言不發而去。

那老者嘆息一下,走到蘭芳面前,伸手凌空數點,啪啪數聲,點中蘭芳背上脈道,那血登時流得緩了,過了片時,血流停了。

白鐵軍大吃一驚,他心中忖道︰「以氣化劍,這人難道是神仙不成?」

那老者從懷中取出數枚丹九,走到白鐵軍身前,凝目注意白鐵軍,一目光愈來愈是柔和,親切無比,白鐵軍一生之中,師父待他極好,但師徒嗟切武藝,便如良朋一般,那好友錢冰,雖是意氣相投,但也從無如此關切之情,一時之間,白鐵軍胸頭一熱,才叫一聲︰「老前輩,您……您……」

這時,他只覺那毒酒上升,再也支持不住,昏了過去,過了良久,悠悠醒來,只覺齒間清香猶存,背上大脈一陣渾厚真氣緩緩輸入體內,舒適已極,卻是不能發聲。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那股真氣愈來愈是淳厚,白鐵軍只覺全身真氣暴漲直欲裂體而出,他是武學大行家,當下心中忖道︰「這老者以本身真功力助我加強真力這……這……真是萬載難逢的奇緣,世上能強過我本身真力,能導我真氣入竅的有幾人?他是誰?他是誰?為什麼對我這等好法?」

思索之間,不禁運氣不純,耳畔只聞一個沉著的聲音道︰「不要胡思亂想!」

白鐵軍連忙屏息運氣,又過良久,全身真氣歸竅,略一運氣,竟是渾渾自如,意到氣至,他心中狂喜忖道︰「我……我……已到‘萬流歸宗’的地步,這……這……不是我日夜夢寐以求的境界麼?」

只覺背後真氣漸漸移去,回頭一瞧,那青袍老者含笑望著他,一臉嘉許之色。

白鐵軍翻身便拜道︰「多謝前輩成全,請教前輩尊姓?大恩大德,小子再不敢忘。」

那老者笑笑道︰「孩子,你內功很不錯呀!魏若歸有徒如此,真是老懷大快了!」

白鐵軍道︰「前輩認識家師?」

那老者道︰「南魏百陽真氣,是天下武林一絕,老夫雖未見其人,但他徒弟如此,想來當真了不起!」

他雖是輕描淡寫幾句話,但白鐵軍軍听起來卻是無比份量,當下只覺那老者可親已極,心中的話再也不能隱藏,沖口道︰「晚輩于家師神功雖只竅其門徑,但心中卻知便是家師功力,只怕不及前輩。」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如果你只竅其門徑,那老夫萬萬不信,哈哈!天下武功殊途同歸,魏若歸的奇門武學,大異常理,但也修成如此可敬功夫,真是殊途同歸,殊途同歸!」

白鐵軍道︰「小可一時大意,中了奸人之計,卻連累前輩消耗真氣療毒,真是過意不去,前輩差遣,萬死不辭!」

那老者點點頭道︰「好一個萬死不辭,你這孩子誠摯無輪,異日必是領袖群輪的人物,真是將門之子哈!哈!將門之子。」

白鐵軍望望地下倒著的蘭芳,只見她前額創口極大,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懊悔,心中道︰「是我害了這姑娘,白鐵軍啊白鐵軍,你糊涂如此,受了別人暗算,怎能把一口怨氣發泄在這善良姑娘身上?真是禽獸不如了。」

當下對那老者道︰「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那老者見他目光凝注那地上姑娘,大是憐惜關切,當下淡淡地道︰「你要老夫治那姑娘麼!」白鐵軍點點頭,那老者道︰「你放心,這姑娘死不了!」

白鐵軍欲言又止。最後忍不住道︰「前輩靈藥,請賞這姑娘數枚,她創口極深,如果經風,只怕難以痊愈。」

那老者哼了聲道︰「你知那丹藥是什麼?」

白鐵軍道︰「小人也知道這丹丸非同小可,但!但……萬望望前輩賞賜一枚也好!」

那老者忽然目放奇光,望著白鐵軍道︰「這是少林大檀丹,你知道麼?」

白鐵軍心中一震,要知這少林大檀丹是武林至寶,聞得便是少林寺中,此丹也僅存了數枚,當下不敢再出言相求,心中對這老者更是感恩深沉,當下走到蘭芳身畔,將蘭芳扶起,抱到內室安好,又替她推拿一番,見她脈息漸粗,心中這才放下。

那青袍老者待他走出,沉聲道︰「孩子,你與這姑娘是什麼關系?」

白鐵軍道︰「萍水相逢,又什麼關系?」

那老者喜道︰「此言當真?」

白鐵軍點點頭,那老者又道;

「少年人風流雅興,走馬章台原非不可,但如沉溺于此,那便大大不該,如果認真起來,那更是自討苦吃,身敗名裂。」

接著那老者又數說一頓,告誡自鐵軍不可如此,白鐵軍唯唯諾諾,那老者又道︰「青樓女子豈可留戀,大丈夫迷于歡場,有什麼好下場,孩子,你要切記。」

白鐵軍雖對這老者敬愛無比,但听他此言,心中不以為意,他性子直爽,馬上形之于色。那老者冷然道︰「孩子,你不服氣是不是?」

白鐵軍道︰「前輩之言雖是不錯,但也未必一言而盡,像這位姑娘,身世可憐,非若前輩所說,但知惑人蕩家。」

那老者不耐道︰「老夫比你大了幾倍,難道講的話還不能算數?」

白鐵軍婉轉道︰「人之好壞,但求諸心,身雖富貴榮華,心卻卑劣如蠍,那不過是衣冠禽獸,再則……」

那青袍老者怒聲道︰「老夫說青樓女子不好便是不好,那有這許多歪理?看來你迷離已深,不可救藥。」

白鐵軍昂然道︰「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當泉涌相報,前輩您說是不是!」

那老者哼然不語,白鐵軍黯然道︰「小人受這姑娘深思。豈不可報?」

那老者神色大是緊張道︰「你受她什麼恩惠,多與她些錢財,替他謀一良人托終身,也便罷了,你若無錢,老夫助你一臂,十萬八萬都不成問題。」

白鐵軍道︰「錢是身外之物,又豈是萬能?」

那老者怒道︰「那麼你是非娶這姑娘了?」

白鐵軍一怔,他雖對蘭芳有傾慕之心,但那里會想到這麼多,思索良久道︰「這姑娘天生冰潔麗質,怎能看上區區一個武夫?」

老者大怒破口大罵道︰「真是下流胚子!下流胚子!」

白鐵軍默然,那老者忽然柔聲道︰「孩子,你的性命是我所救是不是!」

白鐵軍點頭,老者又道︰「你說過老夫但有差遣,萬死不辭是不是?」

白鐵軍又點點頭,老者道︰「那麼,你便听老夫一句話,離開這姑娘,永遠不要見她,老夫包管替她安排妥貼,要她享一輩子福。」

白鐵軍不語,那老者柔聲道︰「老夫生平未求過人,這便算求你如何?」

白鐵軍定了定神侃侃道︰「前輩要小人死,小人也不敢辭,但要小人棄這姑娘不顧,卻是萬萬不能!「

那老人瞪著看他,只見白鐵軍臉色慘白,額上汗珠沁沁而出,知他心中極端難處,這句話是下了天大決心,當下心中暗暗嘆息忖道︰「董家的孩子,正該如此,富貴貧賤不移不變。」

但想到昔日自己固執,造成一幕悲劇,這悲劇不能再任其延續,心中已是無奈,對白鐵軍又看了數眼嘆息道︰「孩子,你年齡太輕,等到後悔時,只怕已是太遲了,一個人一生不能走錯一步,走錯了再回頭,那真太的困難了!」白鐵軍昂然道︰「為義而前,萬無反顧!」

那老者再不多說,一揮手大步而去,才一出門,忽回身拋來一物道︰「這包中尚有三粒大檀丸,你行走江湖只怕有用,老夫便送給你。」

白鐵軍一怔道︰「這大檀丸前輩珍藏,小人豈敢拜領?」

老者哈哈一笑道︰「天下豈有人能傷得我!」

大袖一揮,身形凌空而起,一起一伏之間,已走躍來岸上走了。

白鐵軍呆呆出了一會神,他心情激動,便如打了一場大仗,汗流夾背,衣衫都濕透了,想到這老者行徑,如神龍不見首尾,又不知對自己為何如此好,直到老者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中仍悵然若失!

白鐵軍心中喃喃道︰「佛說眾生皆是平等,眾生猶且如此,又何況人呢,我一定要善待這姑娘。」

想到此,連忙奔回內室,只見蘭芳睜著秀目,目中淚光閃爍,痴痴瞧著他,那目光真叫人心碎了,白鐵軍強抑情思,打開紙包,取出一粒大檀丸便給蘭芳服用,蘭芳卻死也不肯。蘭芳泣聲道︰「公子,我都听見了!」

白鐵軍听她不再「賤妾」的稱她自己,心中一喜,當下點了她袕點令她服了大檀丸,蘭芳只是流淚,半晌才道︰「公子,人之相知,貴相知心,蘭芳只听公子那一句話,死有何憾?」

白鐵軍柔聲安慰,蘭芳新傷之後,又得傾心安慰,心下一放,倒在白鐵軍懷中,漸漸地睡去了。

白鐵軍撫著她如絲秀發,心念起伏不已,望望她額間傷口忖道︰「這傷口好了,只怕要留下痕跡,唉,這樣也好,我脾氣暴粗,但只要看到這傷痕,便會好好憐她惜她。」

當下便在船中照顧蘭芳傷勢,那大檀丸何等靈敏,過了數日蘭芳大好,她得人愛憐,不再自輕自卑,整日溫柔伴在白鐵軍身旁,細心體貼,白鐵軍一生之中何曾享受過這等溫柔,不覺又逗留了幾天,這日見蘭芳傷口全愈,便對蘭芳道︰「我還有要事辦,你先住在我一個朋友家里,待我事了,再來瞧你。」

蘭芳含淚應了,白鐵軍便將她接出秦淮河,蘭芳瞧著那繁華河畔,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如今得君子垂愛,從此再無人敢輕視,心中又是喜歡,又是惶恐,生怕自己失態以貽心中人之鄙。

白鐵軍將蘭芳安置在金陵鏢局于總鏢頭家中,此人曾受白鐵軍深恩,自是竭誠歡迎。

白鐵軍懷著欣喜心情,又大步踏上征程,他飄泊江湖,這時心中所定,更是意氣煥發,他在秦淮河畔逗留半月,竟會感到依依不舍,也虧得這一逗留,改變了他好友左冰的命運。

且說在左冰和李百超站在洞內,只听那足步這聲越來越近,兩人心中卻緊張異常,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尖嘯之聲,那一聲好不尖銳.由于相距太遠,分不出發聲的前後,幾乎形成虛忽的一片。

李百超和左冰對望了一眼,忽然之間那足步之聲停住了,左冰輕聲道︰「這嘯聲是什麼人所發?」

李百超搖了搖頭,忽然那足步之聲漸漸向外一直行去,不消片刻便再也沒有聲音,顯然是離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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