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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流刀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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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三峽「西陵峽,巫峽,瞿塘峽」天險,旅途商民視為畏途,談之色變。

三峽中以巫峽最稱奇峭,自巫山縣至渡口八十余里,重岩疊嶂,隱蔽天日,非停午時分不見曦月,江流曲折,蜿蜒漩洄,春多水減,林寒澗肅,夏秋水漲,急滾而至,澎湃而下,景致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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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正值嚴冬,兩岸霜雪皎白,江中一只三桅烏木巨舟溯水而上,縴夫們背負著巨索而行,山歌高唱,此起彼落。

停午時分,舟傍一小村鎮,船夫們蹲在艙板上用飯,艙中唐夢周、春芙、沙青雲三人正在聚飲。

春芙嫣然笑道︰「舟過三峽即須棄舟登岸,卓天奇沒料到公子未循陝晉,而舍近就遠,取道三峽,但行程遙遠,至少非半月時光才可趕至苗疆。」

唐夢周搖首答道︰「不,我等仍乘舟而行。」

沙青雲、春芙聞言不禁呆住。

春芙詫道︰「逆水緩慢,兩月之期未必可以抵達。」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不妨,在下尚須上岸,十日內準可趕至苗疆。」說著立起,出艙上岸而去。

他避開人跡之處,取出一張面具戴上,易成一中年文士,身形飄若行雲走入深山中,竟是愈走愈快。

遠處山凹內現出一稠密人煙村莊,約莫二千余戶,自成街道。

唐夢周走入一酒店,天氣寒冷,店內已有十數人正在喝酒。

由于他是陌生人,衣著華麗,不約而同投目注視。

唐夢周面含微笑,將身坐下。

店小二趨前笑道︰「客官要用些什麼?」

唐夢周打著純正川音,道︰「三斤瀘州陳年大-,兩斤熟牛肉,一碟醬干,一碟鹵汁花生。」

小二忙道︰「小的就送上。」

咄嗟之間已端了上來,酒本是暖好的,熱香四溢,唐夢周斟滿了一杯,一飲而盡,嘖嘖稱贊道︰「好酒!」

小二尚立在桌前不走,欠腰笑道︰「客官是省城來的吧!」;

唐夢周抬目笑道︰「不錯,兄弟在省城將軍府內當差。」

小二面色一驚,道︰「原來是官大人,小的失敬了。」

唐夢周夾起四五顆鹵汁花生放入口中嚼著,道︰「你們這兒不是望山村麼?」

小二道︰「正是望山村。」

唐夢周頷首道︰「兄弟有一童年之交,他祖籍就在此望山村,不知是村內村外,昔年兄弟受他救命大恩,後因各奔前途,勞燕分飛,屈指算來已有二十余載未見面了,兄弟此刻已家成業就,打听恩兄下落始終未有音訊,不禁耿耿于懷,所以才來貴村打听,不知恩兄是否已回籍居住。」

小二笑道︰「大人所說那位恩兄姓甚名誰,小的或能知道。」

唐夢周道︰「姓黎名叫大星。」

小二聞言思索良久,搖首苦笑道︰「敝村未有黎大星此人,恐怕大人徒勞跋涉了。」

唐夢周朗笑道︰「兄弟原無找著打算,想恩兄是個放蕩形跡又不耐久居之人,是以兄弟只想尋訪貴處里正,打听他那祖籍所居之處,或可從他親友身上找出我那恩兄下落。」

說著微微一笑,接道︰「兄弟用飽後,當須小二哥相助領見里正,不知可否?」

小二連連答道︰「自然可以。」躬身退下。

唐夢周好整以暇,輕酌淺飲。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三斤酒已飲罄,唐夢周喚來店小二,取出一錠紋銀,道︰「多下的不用找了,麻煩小二哥領兄弟去拜訪里正。」

小二千恩萬謝,喏喏應聲,向櫃上招呼一聲,領著唐夢周走出酒店,轉過兩條小巷,只見一磚造二進大屋,小二趨前敲擊門上銅環。

門內應了一聲打開,探首而出一個布衣老嫗。

小二笑道︰「省城將軍府來了一位大人,要拜望錢里正。」

老嫗吃了一驚,笑道︰「大人請進,拙夫正在堂上。」

小二道︰「大人請進,小的要回去了。」

唐夢周謝了一聲,隨著老嫗走入廳屋。

只見一發須斑白老漢手握一爐火取暖,尚有二三稚齡童子嘻笑歡樂,見著唐夢周,老漢不由立起。

唐夢周自道來歷。

老漢面現肅然敬意,抱拳揖禮,延客上坐,吩咐老嫗獻茶。

唐夢周俟老嫗及幼童們走出後,由身旁取出一封海捕文書及一枝令箭。

老漢不由駭然變色。

唐夢周低聲道︰「里正勿驚,兄弟向你打听一人。」

老漢答道︰「不知是何人!」

唐夢周道︰「崔子雲是否住在這望山村麼?」

老漢聞言面色一變,道︰「不錯,是有崔子雲這人,但崔子雲徒眾甚多,他常年均在晉藩之邸內效力,是一炙手可熟人物,常人無法得見他本人。」

唐夢周詫道︰「崔子雲在晉藩手下辦事麼?」;

老漢忙道︰「不是,是崔子雲徒眾,崔子雲和藹可親,這一兩年來小民只見過他一面,莫非他犯了案麼?」

唐夢周面色一肅道︰「茲事重大,不可走漏,你只說我來此探听一總角之交黎大星……」說著面色忽變,右掌疾向門外兩指飛彈而出。

門外忽傳來一聲冷哼,重物墮地之聲。

唐夢周疾步跨出廳外,領著一個獐頭鼠目、形態猥瑣短小中年漢子走入,拐著一只腿一跛一顛地,似挨了一下重的不勝痛苦,面帶惶恐之色。

錢里正目睹中年漢子隨入,神色不由一變。

唐夢周面色一寒,沉聲道︰「此人翻牆而入,窺听你我說話,非奸即盜,錢里正,你識得此人麼?」

錢里正憂急答道︰「大人,此人名叫黃得虎,是望山村人。在本村充任團丁,大概見得大人面貌陌生,故暗躡窺探,其中必系一段誤會,大人請不要見怪。」

「胡說!」唐夢周臉色如同罩下一層嚴霜,懾人震栗,冷笑道,「他必然是我所要擒捕歸案的江洋大盜手下狐群狗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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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里正道︰「黃得虎,你惹下滔天大禍了,大人乃省城將軍府所遣,帶來海捕文書緝拿一名大盜,你妄自翻牆進入,罪嫌難月兌,恕老漢救不得你。」

黃得虎面色如土,屈膝跪倒叩頭如蒜,道︰「小的一時好奇,無知冒犯大人,望大人念在下不知之罪,饒小的一條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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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夢周一指虛空點出。

黃得虎僕咚倒地昏死過去。

錢里正不禁一愕。

唐夢周道︰「抓了小的,自有大人出面。」

錢里正恍然大悟,低聲道︰「黃得虎的頭兒,正是崔子雲次徒,大人委實心細如發。」

驀地——

大門外起了一陣鼓點子敲打之聲。

錢里正雙眉一皺,道︰「說到曹*,曹*就到,小民開門去,大人請坐。」

唐夢周頷首微笑了笑。

錢里正走出廳外。

唐夢周正襟危坐,眉宇泛現傲然神態,只听得啟門聲後起了一片竊竊低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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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錢里正領著一個錦衣大漢進入,黃發黃須,豹眼如鈴,蒜鼻海口,神態魁武,有著一股威嚴。

黃發人搶步上前朝唐夢周深施一揖,道︰「草民花鳳林拜見大人。」

唐夢周大刺刺地右掌微抬,嘴角咧了一咧道︰「免,請坐。」

花鳳林暗暗不懌,忖道︰「好大的架子。」面色仍是誠惶誠恐陪笑道︰「大人在此,那有草民座位。」

唐夢周目光微抬,眼中*射兩道懾人寒芒,道︰「此處並非官署,隨便的好,尊駕還帶得有人,何必站在檐下飽受風寒之苦。」

花鳳林神色一驚,忙道︰「是,大人寬厚,草民喚他們進來就是。」面向屋外,低喝道︰「進來!」

門外走入一雙鐵塔般大漢,向唐夢周抱拳為禮,退在壁角。

唐夢周望了花鳳林一眼,淡淡笑道︰「尊駕既是武林人物,大概歐陽瑞之名諒不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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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鳳林駭然色變,道︰「歐陽瑞乃鐵衛士首領,大內一品侍衛,胸羅奇學,高深不測,武林中人盡皆知,草民那有不耳聞之理。」

唐夢周點點頭道︰「我就在歐陽大人面前當差,去歲四川將軍問歐陽大人要個人,歐陽大人便推薦我,因情面難卻,我又是川人,就在十一月中去將軍府混碗飯吃。」說著笑了笑。

花鳳林道︰「大人尊姓,可否見告?」

唐夢周道︰「我姓嚴。」;;

花鳳林神色一凜,道︰「嚴震武大人!」

唐夢周微笑了笑,道︰「我此次前來,只因茲事體大,不願多為人所知,決以將軍府之力緝盜歸案,以免打草驚蛇,更不願借重武林人物。」

花鳳林道︰「盜匪就潛在望山村麼?」

唐夢周道︰「我沒有這麼說,但根據線索就潛藏在三峽一帶,在此三峽方圓數百里內尚有將軍府人手緝訪。」

花鳳林向唐夢周一抱拳,道︰「草民本想助大人一臂之力,看來有草民等反而礙手礙腳,大人如蒙不棄,草民想晚間在舍下與大人洗塵。」

唐夢周道︰「尊駕禮數太周到了,倘今日不走,一定過府叨擾。」

花鳳林道︰「務望大人光臨,草民告辭。」

唐夢周微一起身,道︰「將黃得虎一並帶走吧!」

花鳳林率著一雙大漢挾起黃得虎退了出去。

唐夢周忽霍地立起,附著錢里正耳內密語數句。

錢里正忙道︰「小民理會得。」

眼前一花,唐夢周已不見影蹤。

花鳳林等人走出巷口,將黃得虎一掌震醒,喝道︰「滾回去,不得在人前吐露半句,否則要你死命。」

黃得虎惶懼答道︰「是!」狼狽離去。

花鳳林望了一雙鐵塔大漢一眼,道︰「這位嚴大人諒非志在我等,在嚴大人未離去走前嚴令他們不得惹事生非。」

一雙大漢領命離去。

花鳳林快步如風走向一座磚造大宅,推門而入,一個黑衣帶刀漢子躬身為禮。

庭園深深,冰雪載枝,景物異常蕭瑟。;;

花鳳林獨自一人走上台階,進入一間靜室。

靜室內一青衣瘦小老人盤坐在蒲團上,瞑目合十,爐香飄緲,彌漫沁人。

花鳳林咳了一聲。

瘦小青衣老人緩緩睜開雙目,沉聲道︰「你為什麼又來。」

花鳳林陰陰一笑道︰「只望你能回心轉意。」

老人冷笑一聲道︰「老夫寧可從此失傳,也不願付之匪邪,貽害無窮。」

花鳳林目中殺機一閃,道︰「我是匪奸邪惡麼?」

老人淡淡一笑道︰「欺師滅租,天理難容,你自認算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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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鳳林嘆息一聲道︰「何必多受非人所能禁受的痛苦,我以為不值如此做。」

老人瞑目不答。

花鳳林獰笑了笑,轉身而出。

那青衣帶刀漢子恭送花鳳林離去後緊閉重門,就在側屋中自酌自飲。

稍時,他漸感眼皮沉重,不由自主地伏案熟睡。;

靜室內瘦小老人忽聞一清朗語聲送入耳中道︰「崔老前輩。」不禁一怔,睜目望去,只見面前站著一中年文士,面色不由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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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文士含笑道︰「崔老前輩請不要驚慌,在下受友人之托,帶交一封書信與老前輩,過目後便知在下來意。」

崔子雲接過書信拆閱,面色激動頻頻,長嘆一聲道︰「申屠宗回頭是岸,改邪歸正,尚念及我這不成材的老朽,怎奈老朽已身不由己,恐無法為閣下相助一臂之力了。」

中年文士道︰「在下此來就是救老前輩離此,為何身不由己?」

崔子雲淒然一笑道︰「閣下知否拜魘之術麼?」

中年文士不禁一怔,思索須臾,道︰「在下听說過,拜魘之術乃湘西祝由科精擅,但歷代相授僅傳授一人,老前輩為何提起拜魘之術。」

崔子雲嘆息一聲道︰「老朽已為拜魘所制,只恐老朽僅走出望山村五里外,便遭慘死。」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無妨,老前輩能否說得清楚點,老前輩受魘之處設在何地。」

崔于雲道︰「在劣徒花鳳林府內天心閣上,神龕內扎束一具草人,背上附有符-,載有老朽生辰八字,胸月復手足等處戮有九支銀針,尚有多項禁制,守護嚴密,老朽風霜余年,生死二字已淡然于懷,閣下不必為了老朽以身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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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文士道︰「老前輩只管放心,在下這就走了。」身形倏地隱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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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雲張大著兩眼,怔怔地,暗詫道︰「怪事,天下竟有如此快的身法!」心內默默納罕不已。

花鳳林宅第氣派非常,在望山村里堪稱殷實富厚之家,五進大屋,側廡廩倉,院落寬敞,後園饒具亭台樓閣之勝。

一間寬敞大廳內擺下七張大桌面,花鳳林側坐在太師椅上吩咐僕從布置打掃,今晚接待將軍府嚴震武侍衛大人。

在京城除了歐陽瑞外,就數盛秋霆、嚴震武兩人盛名炙手可熱,所以花鳳林大張盛宴極盡巴結為能事,日後倘獲機緣也可藉嚴震武之力平步青雲。

忽見走入一鐵塔般大漢。;

花鳳林道︰「請帖送去了麼?」

大漢道︰「屬下親手面交嚴大人,嚴大人再三推辭言說公事在身,不便叨擾,經錢里正勸說,屬下又言屆時敝上還要親自前來勸駕,嚴大人只得應允。」

「辦得好。」花鳳林笑道,「嚴大人與錢里正在做什麼?」

大漢道︰「似在繪一地形圖,屬下得見所繪之處疑系野鶴嶺。」

花鳳林嗯了一聲道︰「嚴大人找對了人,錢里正年少時本是獵戶,地形極熟,野鶴嶺更是了如指掌。」

大漢又道︰「屬下更探得嚴大人確是只身前來,並無捕役僕從。」

花鳳林點點頭道︰「看來嚴大人此來並非志在花某,先前花某還-著一把冷汗。」

大漢忽笑道︰「主人今晚款待嚴大人,倘獲嚴大人賞識及薦舉提拔,能巴結到一個三品侍衛,川東地面那還不是主人的天下。」

花鳳林嘴角泛出一絲笑意,道︰「花某心思均被你猜破了。」說著立起走出廳外,望一重高閣走去。

高閣上布設著一座經堂,卻又並非是誦經之處,連個木魚清罄都沒有,唯獨有一盞長明油燈,黃幔神龕內更無神佛全身,卻扎束著一具草人,四肢胸月復等處刺有鐵針,草人兩側侍立兩具勾魂攝魄惡鬼,猙獰恐怖,這閣樓上景物一切有著濃重陰森氣氛,使人生起毛骨悚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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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鳳林偕同一猴形短裝老叟走入,猴形老叟恭敬無比,但見花鳳林兩道目光筆直注視在草人身上,久久才發出一聲輕喟。

猴形老叟低笑道︰「祖師爺還是不允傳授主人麼?」

花鳳林點點頭,嘆息一聲道︰「你最知我並非池中物,久欲趁時而起,但格于形勢,須知武功一道比我更高明的不勝枚舉,所以非須特異才能不足以更上層樓。唉,這老匹夫倔強已極,他說寧可絕傳,不能傳之匪人。」

猴形老者道︰「祖師爺還不知受拜魘之術所制麼?」

「不知道。」

「那就好辦了,」猴形老者笑道,「不妨試用錐心針,祖師爺自知生機無望,或能改變心意,傾囊相授也未可知。」

花鳳林略一沉吟,頷首道︰「今晚三更時分我再來。」說時步下樓去。

猴形老者在神龕一角取出一盤酒食,席地而坐,自酌自飲,怡然自樂。

片刻時分——

猴影老者忽兩眼筆直,只听蟻音入耳道︰「你叫什麼名字?」

「老漢荀萬興。」;;;

「拜魘之術是何人所為?」

「是老漢。」

「莫非你是祝由科傳人。」

「不是!」;;;

「那麼你為何習得拜魘之術。」

「老漢偶然在湖南深山中救治一名垂死老人,無意談起老漢為避禍離家,他無可答報,臨別之時留下兩道符-,並授以拜魘之法,但僅能施用一次……」

「原來如此,解除禁制之法你明白麼?」

「那容易,只須在草人身上拔下鐵針,焚去符-便可無礙了。」

須臾——

草人身後亮閃火光,顯然符-已焚毀。

荀萬興嘴角流涎,昏睡在地,一付酩酊大醉模樣。

高樓人靜,閣上起了變化,卻無人知情。

入晚時分——;

花鳳林親身前往錢里正寓所迎接嚴震武、錢里正兩人過府飲食。

華宴盛張,燈火如晝。

夜深更靜,花鳳林親送嚴震武兩人返回,半途中,一黑衣短裝漢子惶恐奔來稟道︰「主人,屋內起火了。」

花鳳林面色大變,辭別急急奔回,只見宅內火光燭天,人影紛竄,汲水撲滅火勢。

起火之處正是天心閣,駭然猛震,喝問起火原因。

救火的人丁也不明起火之因,答稱諒系荀萬興酒醉傾倒油燈,燃著神幔,風助火旺,以致燎原不可收拾。

花鳳林猛然想起那具草人,霍地縱身撲入一片火海中,僕從喝阻之聲充耳不聞。

不到頓飯光景,整座高樓轟然塌下,仍然火勢猛烈,卻不見花鳳林撲出。

不言而知,花鳳林已葬身火窟,欺師滅祖奸惡之徒,理該遭報。

…………………………

舟中沙青雲與春芙兩人秉燭傾談,驀地燭光一暗忽亮,艙中多出唐夢周及崔子雲兩人。

唐夢周與沙青雲春芙兩人引見道︰「此位乃排教祖師崔子雲老前輩,沙兄諒有耳聞。」

沙青雲久仰崔子雲之名,連稱久仰。

唐夢周道︰「有崔老前輩之助,明晚一夜順風可抵川滇邊境,我等可歇息了吧!」即引崔子雲去前艙就寢。

口口;;;口口;;;口口

一夜順風,舟順長江轉入嘉陵,經岷江駛入橫水抵雲南老鴉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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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射入艙隙,春芙抵窗外望,不勝驚異,笑道︰「再有一晚便可送至元江了。」

沙青雲已自岸上返回,抱著大包小包食物走回艙內,笑道︰「來,咱們大伙快吃,恐打從今兒個起就無法如現在這麼安穩了。」

唐夢周淡淡一笑道︰「沙兄定有所見?」

「不錯!」沙青雲道,「沙某方才發現了無憂谷主柏春彥形跡,料不到他在天南竟隱伏了甚多黨羽。」

唐夢周淡淡一笑道︰「他也該到了。」

沙青雲道︰「這個沙某知道,他應該繼續趕程才是。」話音略略一頓又道,「祝夫人也趕-了,還有紫衣魔頭卓天奇門下高手頻頻現蹤,甚至有天魔宮弟子……」

唐夢周忙道︰「不管如何,我等明晨必須趕至元江。」

沙青雲望了唐夢周一眼,也不再言,打開買來食物,船夫也送來酒飯,與春芙、崔子雲、唐夢周三人相與食用。

半個時辰過去。

船頭上忽傳來一語聲道︰「唐爺在麼?」

唐夢周目中神光一亮,朗聲道︰「請進!」

人影一閃,艙外掠入一個十四五歲眉清目秀小化子,目睹唐夢周,不禁展顏笑道︰「果然是唐公子,昨晚才得傳訊說是公子座舟方經巴東,怎麼如此之快,難道會飛不成,莫非傳訊有誤麼。」說著蹲了下來抓起一只羊肉雜碎包子塞在嘴里。

唐夢周微笑道︰「傳訊無誤,不過我等倒是飛了來的。」

小化子臉一紅,道︰「公子真會說笑,就是會飛,也無這麼快,不過……」目露茫然不解之色,接道,「這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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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夢周自然不能說,就是說出也不能令小化子相信,笑道︰「小俠請坐吧,不用費心猜測了,反正在下已在此處決錯不了。」

小化子名叫羅思雲,是窮家幫年輕的一代中最杰出之秀,機智武功無一不是上乘之選,聞言尷尬地笑了一笑,也不客氣坐了下來,索取一付杯筷,飲了一杯酒後道︰「公子,這老鴉灘有名守備世襲鎮守,管轄川滇康黔四省邊陲九縣,丁卒逾萬,權勢之盛不亞藩鎮。」

唐夢周道︰「守備大人是誰?」

「涂鼎!」小化子羅思雲道︰「涂守備年逾花甲,養尊處優,並不可懼,所懼者乃其子飛天鷂涂元慶,結納江湖豪雄,儼然一方霸主,公子這條座舟太惹人眼目……」

唐夢周道︰「小俠是說涂元慶爪牙會找上船來。」;;

「不錯。」小化子道,「這倒不懼,他找上船來自有苦頭吃,但小化子卻目睹祝夫人進入涂元慶府內,眉目間隱泛憂慮之色,恐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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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夢周聞言暗暗一震,知小化子之言並非捕風捉影,其中必有蹊蹺,但絲毫不動聲色,道︰「祝夫人武功機智上乘,她敢去自有退身之計,來,小俠,在下敬你一杯。」

小化子也是豪放不-人物,竟自大吃大喝起來。

片刻時分——

岸上忽起了粗魯喝聲道︰「這條船從那兒來的。」

小化子噗嗤一笑道︰「狗腿子來啦!」

沙青雲霍地立起,穿艙掠出,只見一橫眉怒目大漢後隨一群打手,在喝問船夫,哈哈大笑道︰「兄台問得委實古怪,船行江河,自然打從水路來的,還會天上掉下來不成。」

那大漢經沙青雲一頓搶白,不禁臉色羞紅泛紫,怒芒*吐,冷笑道︰「朋友好一張利嘴,你知道老鴉灘規矩麼?」

沙青雲兩眼一瞪,道︰「在下一生走南闖北,吃的江湖飯,那有不懂規矩之理,但不知是何規矩。」

大漢冷笑道︰「須獻納五十白銀,才可停泊舟楫。」

沙青雲面色一沉,道︰「老鴉灘又非通都大邑,那有這重的規矩,可有官府的告示麼?」

大漢勃然大怒,猛一揮手示意打手們,暴喝道︰「打!拆了這條船。」

立時十數條人影騰起,撲向舟中,足尖方踏沾船舷,驀聞沙青雲發出一聲震天長笑,只見那群打手被震得飛向半空,墜回岸上斷臂折腿,口噴鮮血不起。

大漢見狀駭然猛凜,面色蒼白。

岸上圍觀如堵,人群中忽響起洪亮語聲︰「無量壽佛。」

人群中分,走出一背劍道者,發梳麻冠,馬臉高顴,面目陰森,頷下-須根根見肉,身後緊隨著八個短裝漢子,張弓拉箭,引弦待發,簇上涂有黃磷,射中竹木立即燃燒。

沙青雲高聲道︰「涂元慶結交匪類,豢畜奴犬無法無天,看來傳言並非無稽了。」

突自船艙內穿出一條黑色人影,疾逾閃電射向岸上,身法奇快絕輪,只听一片悶哼騰起,八張拉弓箭漢子紛紛轟然倒地。

麻冠道長瞧清來人是一面目肅沉,氣度威武的黑衫中年人,冷冷笑道︰「施主出手辣毒,顯然武功極為高明,貧道有幸領教。」右手疾挽,一道寒光奪鞘而出。

黑衫中年人淵-岳峙,面色平靜毫無所懼,只兩道森冷懾人目光注視在麻冠道人長劍上。

麻冠道人只覺黑衫人目光所及,幾乎無所不及,毫無暇隙可尋,使自己劍勢無法攻出,不禁面色大變,寒意直冒,身不由主地退了兩步。

沙青雲一躍而上,雙手將一塊疊好黑綢遞向麻冠道長,冷笑道︰「道長不妨瞧瞧這個,再動手不遲。」

麻冠道長驚疑地望了一眼,左手緩緩接過,輕輕一抖,展出一面三角小旗,黑底白字,織書︰「欽命御前帶刀一等侍衛嚴。」

寥寥僅十一字,麻冠道人不禁色如敗灰,道︰「嚴震武大人麼?」

那黑衫中年人忽面色一沉,目注沙青雲道︰「你給我惹來麻煩了!」

沙青雲笑道︰「嚴爺,這比較省事,涂鼎年邁昏庸,縱子為非作歹,請王命就地正法最好,何必嚴爺親自出手。」

麻冠道者戰栗面無人色,躬身施禮道︰「傳言有誤,無知冒犯,稍時再來請罪。」說著急急轉身狼狽逃去。

守備不過是七品武職,芝麻點官兒不足稱道,但在邊陲又是世襲卻威風夠大了,喧赫不可一世,在老鴉灘不啻南面王,府邸私寓金碧輝煌,重檐飛甍,氣派宏偉。

狗子飛天鷂涂元慶聞訊不禁震驚異常,其父涂鼎大發雷霆,怪責其子惹下滅門大禍。

府中爪牙個個噤若寒蟬。

涂元慶冷笑道︰「好漢做事好漢當,真是嚴大人,孩兒願意領罪,決不連累父親,只恐未必真是嚴大人。」

涂鼎不禁一怔道︰「何以見得!」

涂元慶道︰「一面小旗盡可隨意織造,何能證明他便是嚴震武!」

涂鼎並非全然老悖昏庸,怒道︰「你也不能說他是冒名混充的呀!」

飛天鷂涂元慶默然忖思一陣,道︰「有兩件事孩兒理解不透。」

「那兩件事。」

涂元慶道︰「自宜賓至老鴉灘水道上沿途均有關卡設阻,嚴震武船行來此為何均無發現,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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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鼎冷笑道︰「舟隨水行,自必經過關卡,那只怪守關之人日久玩生,縱情玩樂,怎還顧得辦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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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鷂涂元慶雖不以為然,卻不敢對其父頂撞,冷冷一笑道︰「那嚴震武為何來在老鴉灘,其中必有緣故!」

涂鼎面色一變,厲聲道︰「你知道什麼?還不是為了滇藩之事,速命人備上四色厚禮送去,為父隨後就到。」說著高聲喚道,「高奎官何在!」

一青衫老者應聲而出。

涂鼎道︰「去年你奉命入京,李侯爺壽誕之期你寵邀賜宴,可曾見過嚴震武大人。」

高奎官答道︰「小的鄰席坐有五位一等侍衛大人,嚴震武大人也在,小的尚能憶及嚴大人貌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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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元慶望了麻冠道人一眼。

麻冠道人會意,描敘那黑衫中年人衣著形像一番。;

「不錯。」高奎官道,「正是嚴震武大人。」

涂元慶道︰「你記得不錯麼?」

高奎官道︰「這麼大的事小的怎敢胡說。」

涂鼎道︰「你快去準備四色重禮送去。」

高奎官躬身領命快步離去。

涂鼎望了涂元慶一眼,冷笑一聲道︰「不中用的東西!」邁步出得大廳。

麻冠道人急趨在涂元慶身前,低聲道︰「看來這兩日少主應謹慎小心為是。」

涂元慶點點頭,道︰「嚴震武只要不是沖著祝薇華而來便不妨事了!」說著長嘆一聲,「你我均知祝薇華乃柏春彥離異之妻子,雖然如此,舊情仍在,柏春彥隱秘她必然知道不少,何況門主傳訊務必擒住祝薇華。」

麻冠道人道︰「貧道知道,這是一個餌,但少主須探出嚴震武來意,如非為此而來,暫且延緩放出風聲。」

涂元慶道︰「這個我知道,稍時老爺子必親自拜望嚴震武大人,道長隨侍察其虛實。」說著轉身走向後廳轉入極狹窄暗徑,此徑通向地室石牢。

石牢陰森昏暗,僅懸著一盞昏黃氣死風燈,彌漫腐臭中人欲嘔氣味。

一連七間牢室,每間只六尺見方,石牆毗連,外以鐵柵蔽斷,隱隱可見六間石牢中祝薇華及五婢被囚,眸中泛出憂急神光。

牢房外坐著一四旬年歲肥胖婦人,一臉橫肉,掌如蒲扇,凶神異煞,目光不時掃向六女,忽目睹少主人涂元慶走入,慌忙立起檢-萬福,諂笑道︰「參見少主!」

涂元慶輕哼了一聲道︰「你沒難為祝夫人麼?」

「小的天大膽子也不敢難為祝夫人。」

「那就好。」涂元慶道,「你出去,我要與祝夫人說話。」

肥胖婦人喏喏連聲退了出去。

涂元慶飄然慢步走近祝薇華牢柵前,微笑道︰「祝夫人!」

祝薇華寒著一張臉,端坐榻上不答。

涂元慶仍自笑容不減,道︰「識時務者乃為俊杰,夫人倔強未必是福,到時在下也無法保全,在下以為夫人及五愛婢危。」

祝薇華冷笑道︰「死則死爾,何必饒舌。」

涂元慶哈哈一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在下不是說這個,請問夫人不能保全清白,那時又如何?」

祝薇華不禁面色一變,一股莫名緊張恐怖泛襲心頭,忖道︰「這賊子用心歹毒。」暗暗焦急不已,仍自悶聲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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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元慶見祝薇華听而無聞,濃眉猛剔,泛出森厲殺機,但倏又轉微笑,道︰「在下從不為己甚,夫人還請三思,權衡利害,在下告退。」轉身慢慢走出地牢。

一婢喚道︰「夫人……」

祝薇華叱道︰「不要說話。」

只見肥胖中年婦人提著一只食盒走來,分送菜飯遞入牢柵,道︰「夫人請用吧,餓壞了身體太不合算。」

祝薇華理也不理,她們有兩日未進食物,月復中饑如雷鳴,卻防菜飯中滲有藥物,故而滴水未曾入口。

肥胖婦人還多著一份,嘻嘻一笑道︰「你們不吃我吃。」嚼食得津津有味,片刻間風卷雲掃而盡,碗底朝天。

突然——;;

肥胖婦人但感眼皮沉重倦極欲眠,不久竟然鼾呼如雷熟睡過去。

祝夫人忽聞一細微語聲道︰「夫人還安好否?」

語聲就生在面前,卻未見人影,語音甚熟,不禁目露駭異神色道︰「你是何人?」

「在下唐夢周。」

那不是唐夢周語聲是誰,祝薇華不禁又喜又驚,道︰「公子現在何處?」

「夫人暫不必問,只是夫人等何處守制。」

「縮袕功公子可曾听過否?強行解袕,恐弄巧成拙。」

「是涂元慶狗子所為麼?」

祝薇華道︰「只知是一名戚壽山之人。白衣邪君對戚壽山亦敬畏有加,看來戚壽山一身武學並非等閑,但江湖上亦無此人。」

「好,在下這就去找戚壽山,解鈴還須系鈴人,夫人但請寬心,送來飯食無毒,可放心飲用。」祝薇華只聞唐夢周之聲,卻不見唐夢周其人,不禁大感凜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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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飛天鷂涂元慶出得地牢走入一處小院落,天南邊陲,四季如春,院中花木扶疏,丹桂飄香,沁入心脾。

屋內傳出一蒼老語聲道︰「老弟台麼?」

涂元慶朗聲道︰「正是在下。」

「請進!」

涂元慶推門進入。

只見一禿頂絳袍老人盤坐在矮腳木案後,目光炯炯凝視著涂元慶。

案上擺一銅鼎,檀香飄緲,散發著一室淡香,鼎側卷書放置,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弟台似是從地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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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元慶呆得一呆,道︰「戚老前輩真料事如神。」

戚壽山道︰「柏月霞武林絕色,老弟台真有娶他為妻之意,大可不必將祝夫人囚在地牢,老朽縮袕手法武林獨步,祝夫人縱身插雙翅也難飛去!」

涂元慶笑道︰「在下私心,老前輩明察,但門主之命卻不敢故違。」

戚壽山捻須微笑道︰「這個無妨,祝薇華無法逃去,而且心有顧忌,老弟台須下點功夫才是。」

涂元慶臉色一紅,赧然笑道︰「在下遵命,回頭在下就將祝夫人移住瓊花軒,不過老前輩的縮袕手法天下無人可解麼?」

戚壽山目中粗芒*閃,道︰「老朽不敢自詡,除門主及獨掌閻羅邵宮虎外,無人可解。」

涂元慶不禁露出欣羨之色。

戚壽山知其心意,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弟台資質根骨無一不好,非是老朽吝不相授,卻因老朽武功怪異,與眾不同,除非老弟台廢了一身武學,從頭開始方可有成,不然無益有害。」

說著手指案上書卷,道︰「這卷書內所載武功怪異,老朽浸瀅幾二十寒暑,尚只能習得十之六七,他人更不必說了。」

涂元慶道︰「縮袕指亦載于其內麼?」

戚壽山頷首笑道︰「在,你就拿去也無用,強行習練必噴血而死。」

涂元慶聞言心中頓感怏怏。;;

戚壽山大笑道︰「魚與熊掌不可得兼,老弟台,老朽決盡力撮合這段姻緣就是,走!去園中聊聊天解悶,老朽知你有滿月復心事。」

涂元慶道︰「在下委實心亂如麻,老前輩知否京中一等侍衛嚴震武乘坐官船已然來至老鴉灘了,偌大的官船,沿途關卡均無發現,竟然人不知鬼不覺如同天外飛來。」

「嚴震武!」戚壽山心神微凜,道,「老朽久聞其名,風聞他業師隱居在長白山秘壑內,卻非長白門派中人,一身武學已臻化境,老弟台是否探明他的來意?」說著立起偕同涂元慶走往院中傾談。

案上留下的那冊書卷竟無風自動翻展。

須臾,書卷寂止不動。

院落中涂元慶方說完嚴震武與他屬下動手之事。

戚壽山道︰「這就是老弟不對了,你尚未探明嚴震武的來意,就縱容手下無事生非,令尊做得對,最好這兩日能約束手下,須知小不忍則亂大謀。」

涂元慶赧然一笑道︰「誰又能料是嚴震武呀!」

戚壽山嘆息一聲道︰「滇藩此次晉京定然有去無回,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輻,正當盛年有為之際,突罹風癱不語之疾,風聞啟程時病情大大好轉。」

涂元慶面色一變,道︰「老前輩斷言滇藩不能轉返麼?」

戚壽山點點頭,道︰「目下之計非須改弦易轍不可。」

說著娓娓傾談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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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內沙青雲與崔子雲聚精凝神對奕,落子丁丁。

春芙一側旁觀,霞靨不時泛起如花笑意。

人影一閃,翩然現出唐夢周身影。

沙青雲一推棋局,道︰「方才涂鼎老賊遣一高奎官欲送四色厚禮,愚兄矯命嚴大人拒見,禮物璧回。」

唐夢周笑道︰「辦得好!」

沙青雲道︰「如愚兄所料不差,那涂鼎還會親自前來。」

唐夢周道︰「小弟正要他來!」

沙青雲道︰「賢弟探出祝夫人下落麼?」

唐夢周道︰「狗子府內豢養著一位武林高人,深諳奇門遁甲之學,府內布設不亞天羅地網,小弟潛入僥幸得逞,非但探出祝夫人下落,而且尚查明一宗重大隱秘。」

「什麼隱秘?」

唐夢周道︰「涂鼎在此雲貴川康邊陲十三縣久居世襲之職,這地域內五族雜居,所轄廿七名土司,人煙不下數十萬戶,而且涂鼎藉狗子涂元慶之力,擁兵三萬,訓練有素……」

沙青雲大驚道︰「莫非他有造反意圖麼?」

「不錯!」唐夢周道,「滇藩倘興兵作亂,涂鼎乃一支強大的主力,但涂鼎卻有他意,與天魔宮暗通款曲。」

沙青雲哦了一聲道︰「愚兄明白了,涂鼎其實暗助茅坤生,他知滇藩天潢貴胃,事成後必不容他,鳥盡弓藏,兔死狐悲,他倒有先見之明,不過三藩事敗,他願望落空了。」

「未必。」唐夢周道,「一俟茅坤生高高得中後,他就以官*民反之計,苗峒倡亂,蔓延開來,涂鼎一面告急一面擁兵自重,那時茅坤生必為朝臣之薦率師南下平亂。」

春芙嬌笑道︰「想得真好!」;

岸上忽傳來高唱道︰「涂守備來拜!」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說我有請!」

崔子雲、沙青雲、春芙迅即退往鄰艙。

唐夢周正襟危坐艙內。

只見舟子領著一身穿武官服飾發須花白老者走入,一見唐夢周單膝一跪,道︰「下官涂鼎參見嚴大人。」

唐夢周伸手一扶,笑道︰「不敢,你我不相統屬,何必行此大禮,嚴某奉旨查訪南五省民情。涂大人,你須約束令郎不得無事生非,倚勢欺人。」

涂鼎面色惶恐道︰「下官已將劣子重責,劣子如有違法情事,請大人嚴加治罪。」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嚴某風聞令郎頗有微詞,謂嚴某系冒名頂替。」說著忽高聲道,「拿來!」

鄰艙沙青雲應聲而出,手捧四樣物事擺于案頭。

涂鼎一眼看真那是「上方寶劍」,「黃綾御旨」及一方「如朕親臨」金牌,更有一道瓖金嵌玉「欽命一等帶刀侍衛嚴」腰符,不禁駭然變色,汗出如漿,忙道︰「劣子該死,下官情願領罪。」

唐夢周微笑道︰「令郎無知,何罪之有。」說著端茶送客。

涂鼎起身告辭。

唐夢周相送出艙。

涂鼎面色如土,戰栗不安返回寓邸,發現府外密布暗樁,如臨大敵,忙喝問其故。

一青衣帶刀漢子道︰「小的們奉少主之命行事,大人一問少主即知。」

涂鼎鼻中濃重發出一聲怒哼,身形才跨入門中,突聞門外街上騰起喝叱爭執聲。

原來對街現出一中年商賈,面團團的氣度不俗、卻背著一柄虎頭鋼刀,目睹涂鼎返回,面上立時涌泛一片殺氣,快步沖了過來,大喝道︰「涂……」

喝聲甫才出口,面前人影連閃,一勁裝漢子及兩名衛卒攔住,勁裝漢子右手兵刃一揚,冷笑道︰「朋友意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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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商賈兩眼一瞪,怒道︰「我有話要問涂鼎,不行麼?」

勁裝漢子大喝道︰「那是我家大人,你在找死!」

一雙衛卒高聲喝打。

這在老鴉灘本司空見慣之事,土著居民避得遠遠地注視著這邊。

中年商賈冷笑道︰「一個守備芝麻點大官兒,有什麼耀武揚威,閃開點。」右掌一晃。」叭、叭」兩聲脆響,一雙衛卒頰上均挨了一下重的,哎喲慘呼聲中轟然倒地,嘴角淌溢殷紅鮮血。

勁裝漢子面色一變,兵刃出手,寒芒一閃,劈向中年商賈,刀沉力猛疾如電奔,狠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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